第十三章 :立七坐五盤三半

周日輪休,張瑜賴在**還沒睡醒,突然手機響。

“誰啊?”張瑜從被窩裏鑽出腦袋,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眯眼一看,來電顯示“郭聰”二字。

“喂……”張瑜沒好氣地接通了電話。

“收拾東西下樓,二十分鍾後,河畔步行街,天橋底下見!”

“喂……喂……”張瑜還沒等說話,郭聰就掛了電話。

張瑜甩手扔了手機,縮回了被子裏,打了個滾兒準備接著睡,卻不料這回籠覺卻怎麽也接不上了。

“撲通……”張瑜猛地從**跳了起來,一腳將枕頭踹到了地下。

“郭聰,你個渾蛋!”張瑜一聲大吼,草草地洗了把臉,換上衣服下樓,直奔地鐵站。

二十分鍾後,張瑜出了地鐵口,在天橋下看到了正在路邊餛飩攤兒吃早飯的郭聰。

“老板,兩根油條,一碗豆漿,一份餛飩麵!”張瑜一屁股坐在了郭聰的對麵,大聲地向小攤兒老板喊道。

郭聰抬頭瞅了張瑜一眼,看著她亂糟糟的頭發,又瞟了一眼她隨隨便便套上的一身牛仔服,揚聲問道:“你這什麽造型啊,出門也不收拾收拾?”

張瑜接過老板遞過來的餛飩麵,一臉不樂意地說道:“哎喲喂,你是我什麽人啊?我見你還得打扮打扮?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重要!我告訴你,現在可是非工作時間,少給我擺你那科長的架子啊!對了,今兒是你叫我出來的,早上飯你請啊!”

郭聰長吸了一口悶氣,不理張瑜,自顧自地吃東西,郭聰右胳膊上的傷還沒好,小肘上裹著厚厚的繃帶,吃油條的時候,本想將整根油條撕成幾個小段兒,泡在豆漿裏,奈何右手不靈便,隻能左手使筷子,將盤子裏的油條夾起,塞在嘴裏,用牙撕扯,大油條又長又筋道,郭聰扯了好幾下也沒有扯開,索性把整根油條一邊嚼一邊往嘴裏塞,另一隻手想端起豆漿碗,又使不上勁兒。隻好先放下左手的油條,再去端豆漿碗,沒吃幾口飯,弄得手忙腳亂。

張瑜笑眯眯地看了一會兒熱鬧,隨即一伸手,搶下了郭聰左手筷子上的油條,幫他揪成幾段,泡在了碗裏,奪走了他手裏的筷子,給他換了個勺子,並且還不忘嘲諷道:“喲!郭科長,造型挺別致啊!這是模仿的楊過楊大俠嗎?”

郭聰心裏雖氣,卻又無可奈何,隻能低著頭不說話,悶頭吃完了飯。

上午十點,步行街的人流漸漸密了起來,郭聰拎著一個碩大的畫架子,領著張瑜尋了一個陰涼處,坐在了天橋下麵。

“咱們來這兒幹嗎?”張瑜望著密密麻麻的人流問道。

“沈處讓我把一門本事教給你,你知道吧?”

“我知道,鄧姐也說過,這門本事叫百步識人,是你從你師父陳大隊那裏學來的!對了,你不是嫌我笨,不願意教我嗎?”

“其實……那天從你看監控來說,你的眼力……其實……其實還可以。”郭聰掏出一塊抹布,一邊擦著畫架子上的灰,一邊小聲說道。

“哎喲!誇我呢!又誇我!你別總是誇我,你就不能自己找找原因,說說你看走眼的問題,我說……承認自己有眼無珠,那麽難嗎?”張瑜一手扶著畫架子,一臉挑釁地看著郭聰。

郭聰一把推開了張瑜靠在畫架子上的手,從隨身的書包裏掏出了幾支鉛筆,依次插進一把轉筆刀裏,一邊單手削著鉛筆,一邊說道:“老話兒說得好:玉不琢,不成器。一個徒弟能否被帶出來,徒弟的天資隻是一方麵,當師父的雕工才是重頭戲。有人能化腐朽為神奇,有的人則是化神奇為腐朽。我的師父,名叫陳三河,要是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師父幹了二十年海關,見多識廣,藝業精深。他教我的時候,沒有什麽計劃,也不講什麽方法,逮著什麽,便說什麽,遇到什麽便講什麽。路邊買個橘子,便能從一個橘子給你講出一串兒水果進口的航線;吃串腰子,就能給你講出全球的牛羊肉產區是怎麽分布;今天岸上刮風,便能結合氣候變化給你講上一堂糧食貿易,明天海邊下雨,就能把水上的輪船船圖給你說個明明白白。我師父帶了我三年,就算我是塊朽木,也能給我盤出包漿來。可是……我沒我師父的本事,我隻會回憶著我師父是怎麽教我的,照葫蘆畫瓢,能記住多少,我就教多少。所以……我不是不願意教,而是我壓根兒就不會教,我不會給人當師父,你要是個男的還好,摔摔打打的,倒也皮實,可你偏偏還是個女的……”

“女的怎麽了?看不起女的啊!”張瑜抱著胳膊問道。

“不是……”

“那不就得了,說實話,這段時間經曆的事,讓我對海關旅檢還是很感興趣的,你跟我透個底兒,你覺得我天分怎麽樣?滿分五顆星!”張瑜眨著眼睛,滿臉好奇地看著郭聰。

“三顆吧!”

“這麽低啊?”

“不低了,其實我原本是想找個天分四顆星以上的徒弟,稍加點撥,這樣就能出師……”

“呸!你想得倒美。”

“唉,天不遂人願,我也沒辦法,三顆星就三顆星,湊合著教吧。來,你過來!”

郭聰一招手,將張瑜叫到了畫板前麵,一臉認真地問道:“學過畫畫嗎?”

“初中的時候學過一點!”

“有基礎就行!來,你看,從你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什麽?”郭聰將鉛筆立起,撚在指尖,平伸左臂,將其作為準星,豎在張瑜眼前,自左向右移動鉛筆,拓展出了一個扇形的視角。

“我看到……我看到……”

“大膽說!”

“我看到好多人!”

“這是表象,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天橋底下,步行街正中,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看似人群密密麻麻,雜亂無章,其實每個人都有軌跡可尋。”

“軌跡?”

“對,八點鍾方向,那裏有一群人,他們在天橋上徘徊了很久,舉著相機,不停地拍照,他們是遊客,帶隊的那個瘦高的女孩子,在一分鍾內,已經看了五六次腕上的手表,並且若有若無地瞥向了步行街上左數第四家店鋪,那是一家玉石的專賣店,她的電話響了,她在解釋,她很著急。我敢肯定,那家店和這家旅行社是有合作的,導遊要帶他們進去消費,所以我們可以預判他們的下一站在那裏!”郭聰一邊說著,一邊快速地勾勒出了步行街和天橋的草圖,寥寥幾筆,畫出了橋上的遊客,用一條虛線,將他們與玉石店相連。

“再看你的三點鍾方向,就在步行街那個岔路口,那裏站了一隊的小學生,他們在老師的帶領下正在排隊,孩子們化了裝,男孩穿著小西服,女孩穿著白裙子,手裏拿著花兒,這是合唱比賽的裝扮。在你右手邊那座大樓的三樓,是濱海市少年宮,窗邊掛著海報,今天是濱海市第三小學的校慶。所以,我們可以確定,孩子們的下一站會去那裏!”

郭聰撚著鉛筆,勾勒出了路口的孩子,隨後用一條虛線,將他們與少年宮相連。

“張瑜,在你的十二點鍾方向、五點鍾方向、一點鍾方向,分別有一個乞討的流浪漢,在我和你交談的這段時間,他們雖然看似是漫不經心地瞎溜達,實則正按照順時針的方向,不斷變換著位置,他們的地盤應該就在縱深不到一百五十米的路段兒之內……我說的意思你能明白嗎?”郭聰一停筆,轉身看向了張瑜。

張瑜思索了一陣,試探著問道:“你是要訓練我的觀察力,故意置身在人流密集處,去判斷每一個人的走向?”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當時師父帶我練了一年,第二年……”

“第二年怎麽了?”

“第二年,他會在第二天隨機抽出經過這條街的某一個有特點的人,讓我畫出他的大概樣貌!”

“啊?這也太變態了吧!他把你當攝像頭嗎?”張瑜驚聲呼道。

“攝像頭是沒有大腦的,而人有!這條街上,人流密集,師父抽選的人,都是有邏輯判斷的,有的是便衣警察,有的是扒手小偷,還有的是擺攤兒的騙子。一開始,我很少能認出,直到後來,我慢慢能夠畫出他們圖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腦中刻下了他們所有的細節,輔以分析判斷,命中率十有八九……”

“吹牛!”張瑜白了郭聰一眼,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郭聰聽到這倆字,腦袋一蒙,思緒瞬間回到了三年前!

還是這條街上,還是這座天橋底下,那是陳三河第一次把郭聰拎到這裏,陳三河向郭聰說了同樣的話,郭聰像張瑜一樣,嘟嘟囔囔地回了陳三河一句:“吹牛!”

陳三河當時坐在小馬紮上削鉛筆,聽到這倆字,抬腿就是一腳,蹬了郭聰一個趔趄。

郭聰正要張嘴喊疼,陳三河忽地伸手一指,指了指馬路斜對麵。那裏有一個趴在地上乞討的老頭兒,那老頭兒是個殘疾人,破爛不堪的外衣,兩隻褲管下半截空空****,滿目淒涼地趴在自製的小板兒車上,用手撐著,自北向南艱難地行進,板車上有個小鋁盆兒,每當有好心人將零錢放進去。那老頭兒都會額頭觸地,高喊一聲:“好人一生平安……”

“你說這個要飯的,身上的殘疾是真的假的?”陳三河點了根兒煙。

“真的吧?”郭聰琢磨了好久,試探著答道。

“咱們幹海關的,凡事要講證據,不要猜!”

郭聰咂巴咂巴嘴,湊到陳三河耳邊,小聲說道:“師父,這街邊乞討的有真有假,這我明白。我見過正常人裝聾啞的,把胳膊綁在褲腰帶裏裝斷臂的,還有帶個美瞳裝瞎子的,但是您看這位,雙腿齊斷啊!您看這位一身兒的行頭,哪也不像能藏下兩條腿啊?所以我估計……這大爺是真的。”

“真的?”陳三河彈了彈煙灰,笑著問道。

“肯定真的啊!要是為了要這倆錢,把自己腿砍了,那不神經病嘛!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真的。”郭聰點了點頭,篤定地說道。

陳三河撚滅了煙頭,彈到路邊的垃圾桶裏,站起身,指著畫板,沉聲說道:“咱就說這畫圖,行內有句話,叫:三年畫皮,十年畫骨。什麽是皮?色彩線條之表象。什麽是骨?神態細節之精髓。師父今兒個再教你個乖!喚作:睜眼看熱鬧,閉眼想門道。”

“啥意思?”郭聰一頭霧水。

陳三河兩手箍住了郭聰的腦袋,讓他的視線對準了那個老頭兒,低聲喝道:“睜眼!記住他的樣子!”

郭聰收攝心神,深吸了一口氣,仔仔細細地將那老頭兒的樣子刻在了腦海裏。

“閉眼!”陳三河拍了拍郭聰的腦瓜蓋兒,郭聰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好!現在轉過來!”陳三河將郭聰整個人掰了過來,在畫架子上撕掉了自己剛剛畫的幾幅速寫圖,團成了一團,轉身站到了郭聰的側麵,擋住了郭聰的視線,隨後指著空白的畫紙說道:“現在,把你腦子裏剛才刻下的那個身影畫出來,畫的好看不好看不要緊,但是一定要詳盡,詳盡到每一個你觀察到的細節!”

郭聰抓了抓頭發,接過鉛筆,一邊歪著頭回憶著腦中的情景,一邊在紙上勾勒。這一年來,每到歇班,郭聰都會跟著陳三河到步行街的天橋底下畫畫,陳三河的畫功本就高妙,素描、速寫、水粉畫等諸多技巧,陳三河都融會貫通,再加上陳三河在教學上極為嚴苛,使得郭聰的繪畫水平突飛猛進,雖說達不到如何專業的水準,但起碼畫個人物場景,倒也中規中矩。

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郭聰已經在紙上勾勒出了一個大概。突然,郭聰“咦”的一聲,停下了筆。

“臭小子,才發現嗎?”陳三河一臉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不對!”

“哪不對?”

“比例不對!”郭聰眼前一亮。

“說來聽聽!”

“我記得師父你跟我說過,要想學好畫人像,先要研究好解剖學,否則一輩子都是門外漢。你說過,解剖學上關於人體的比例,都是以頭的長度為單位來衡量普通人的高度的,總體是以七個半頭為標準。雖說其間會由於種族、年齡、性別而有所差異,但一般成人人體的比例,東方人都在七個到七個半頭之間,西方人則大概為七個半頭長,少數人為八個或八個半頭長。初生兒為三個頭長,兩歲為四個頭長,六歲為五個頭長,十六歲開始接近七個頭長,二十五歲後開始定形;幼兒頭部較大,四肢短小,三四歲之前較矮胖,五六歲後逐漸變瘦長,十五六歲開始身體變寬,逐步接近成人。盡管人會隨年齡增長而發生體型的變化,其間因年齡增加,人體的肌肉開始鬆弛下垂,變得肥胖或幹瘦,但這些體態變化並不會影響人體的比例關係,隻會引起視覺上的差異。這種人體比例的捕捉,在中國古代繪畫中,稱為……骨像!我明白了,這就是……這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句……三年畫皮,十年畫骨!”

陳三河聽得喜笑顏開,拍著手在地上亂轉圈,大聲笑道:“哈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老子撿到寶了,哈哈哈哈,天分!天分!這就是天分!郭聰,你天生就該幹這行!好徒弟,接著說!”

“人體的高度差異主要體現在下肢。按照繪畫的說法,叫作:立七坐五盤三半,一肩三頭懷兩臉。三庭五眼頭等分,男女肩胯各相反。也就是說……站著的人全身約為七個頭長,坐著的人全身高約等於五個頭長,盤腿而坐相當於三個半頭那麽高。人體的兩肩寬約等於三個頭的寬度,胸部等於兩個臉的寬度。所謂三庭五眼,就是把頭部上下分為三等分,把頭的寬度分為五等分。而肩與胯的比例,男性肩寬胯窄,女性肩窄胯寬,這老頭兒是趴在小板車上的,以他的頭部比例為標尺,大概可以推算出他的身高應該在一米七五左右,而且,他的身量也不該這麽寬大。並且最顯著的是:這老頭兒的胯明顯寬過他的肩膀。”

陳三河一把攬住了郭聰的肩膀,笑著問道:“好徒弟,找到他的腿去哪了嗎?”

“找到了!先盤腿而坐,穿上大短褲,將膝蓋卡在短褲的褲腿處,然後將短褲的褲腰在腰間捆紮結實,再在腰間裹上一圈兒填充的墊子,將屁股撐起,使上麵鼓起,遮住兩腳的凸起,再套上肥大的長褲,趴在板車上,使兩截褲管兒隨風飄**。除非有人注意到他的胖瘦高矮和肩胯比例不對,否則就被他糊弄過去了!”

“好徒弟,想不想驗證一下?”陳三河一臉壞笑地照著郭聰胸口捶了一拳。

“怎……怎麽驗證?這都是咱的推斷,萬一錯了怎麽辦?多尷尬!”郭聰傻了眼。

“怕什麽尷尬,這樣啊,你看,剛才這一大段結論是你自己推理出來的,對吧?”

“額……對!”

“那是不是該由你去驗證它?”

“額……理論上是!但是……”

“好了好了,不要說但是了,師父知道,這存在一定的風險。這樣啊,師父給你出個主意,來,附耳過來!”

郭聰瞥了陳三河一眼,將信將疑地把耳朵湊到了陳三河嘴邊。

“……”

“這能行嗎?”郭聰聽了陳三河的話,眉毛一皺。

“自信一點啊!小夥子!這麽著,你去按我的方法做,要是這老頭兒不是騙子,肯定不害怕,那就算我輸,晚上飯我請,你選地兒;要是這老頭兒真是個騙子,晚上飯你請,我選地兒,怎麽樣?”

郭聰腦袋一時沒轉過來,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清哪裏,隻能稀裏糊塗地應了一聲:“好!”

說完這話,陳三河一推郭聰,郭聰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馬路對岸,縮在了人堆裏,看了一眼陳三河,陳三河狠命地朝他點頭,郭聰一狠心,大喊了一聲:“城管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

隻見剛才還趴在小板車上奄奄一息的老頭兒,一個翻身,龍精虎猛地坐了起來,兩手在褲腰上一抹,“唰”的一聲,解開了褲帶,伸手抓住了兩層褲子,向下一脫,脫下了套在一起的長褲短褲,“嘩啦”一聲夾在胳膊底下,兩條盤在一起的大腿一站,整個人原地蹦了起來,一手夾著板車,一手從懷裏掏出兩隻拖鞋,一腳蹬一隻,飛一般地消失在了人群中,那速度,比起電視裏的運動健兒,也不差分毫!

“我了個去……”郭聰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驚在了當場。

馬路對麵,陳三河看著郭聰的窘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叼上煙,要打火,卻不料手一抖,火苗燎在了手指頭上,痛得陳三河一咧嘴。郭聰瞥見師父被燙了手,也笑得前仰後合,師徒兩人隔著一條馬路,捂著肚子,各自笑得蹲在了地上……

夕陽西下,郭聰背著畫架子走在後頭,陳三河背著手走在前頭,黃昏的光下,師徒倆的影子被拖得好長。

“徒弟啊,咱要不去吃那個維多利亞海鮮食府吧……”

“師父啊!還有一個禮拜才開工資呢,我現在兜比臉都幹淨!”

“狗屁,你知道今天我教你的東西,有多少人排著隊想學嗎?換你一頓海鮮都是賤賣了好吧,你怎麽還摳摳搜搜的。”

“師父,咱不就畫了一天畫嘛,你教我啥了呀?”郭聰嘟囔了一句。

陳三河反手一個巴掌,抽在了郭聰的脖頸子上,歪著脖子罵道:“小兔崽子,你懂個屁!當你能將紙上的圖,在你的心裏畫出影兒來的時候,你就可以出師了!”

“什麽叫將紙上的圖,在心裏畫出影兒來啊?”

“就是能在一眼、一瞬、一個擦肩的工夫,捕捉到目標的所有細節,並在你的腦袋裏完成推理分析,百步之內,沒有任何鬼蜮伎倆能躲過你的眼睛……好了好了,說這麽多,你現在也理解不了,咱們還是先說說晚上這頓你請我吃啥吧!”

“要不,我請您吃川菜吧?”

“川菜好!川菜行!咱們去哪家館子啊?”

“就在咱關宿舍樓下!”

“咱關宿舍樓下?我怎麽不記得什麽時候開了個川菜館子啊?”

“就是那楊國福麻辣燙!”郭聰大喊了一嗓子,撒丫子就跑。

陳三河一聲暴喝,拔腿就追,邊追邊罵道:“臭小子,敢耍我,你給老子站住!看師父不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