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來你是心理師
上午八點整，寧汐靠在車門邊，一邊刷手機一邊看薛晴子走入自己的視線。
“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專程繞路接我。”晴子說著將咖啡遞給她：“我看你喜歡美式，順路給你帶了一杯。”
“謝了！我也剛好給合作方送了個文件，路過。”
晴子係好安全帶，寧汐盯著手機屏幕：“有地址嗎？”
“高新區創業園74號，說是旁邊有家西西弗。”
寧汐將音樂聲關小，輕踩下油門：“需要看心理醫生？這麽嚴重？”
“也不算吧，心理疏導，治療亞健康的，心理問題早麵對早好！”
其實這就是薛晴子一直以來對寧汐三緘其口之事。不過那天她在電話裏已經跟她說清楚了，大概是自己分手以後特別低落實在難以自救，白天一切都還正常可一到晚上就淚流不止。於是她打聽到了一個有名的心理醫生，自己心裏沒底兒，就讓寧汐陪同前往。
寧汐順著創業園路一路往東，終了，在一棟鴿子造型的小白樓前停下，她站在車外環顧四周，綠化不錯，建築整齊劃一卻各有特色。她聽說過，市裏為了引進返鄉人才施行園區內政策，第一年房租全免，第二年跟第三年減免百分之三十五。
“要不……我去旁邊書店逛逛？”
“能陪我進去嗎？”晴子握住她的胳膊，“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還是會緊張。”
待前台核對了預約號碼，薛晴子被請進裏屋留寧汐在外間等候。不一會兒，隔壁房間走出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門沒帶嚴，裏麵傳出一個男人粗暴的叫喊聲：“要跳趕緊往下跳啊！來，閉上眼睛勇敢點！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跳啊！快跳啊！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寧汐被搞得瞠目結舌，不自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姿勢不知保持了多久，直到一個聲音從後方傳過來：“別誤會，裏麵是發泄室。我們的疏導員正在引導患者進行情緒轉移。”
寧汐轉身順著那聲音望過去，目光掠過晴子，閃電般落在她身側。
“寧汐，他是我的疏導師！賀老師！”
“賀宇韓？”
“寧小姐。”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你們認識？”
“我們是鄰居。”
寧汐對此有些難以置信，“你是心理醫生？”
賀宇韓溫文爾雅地解釋：“嚴格來講，是心理疏導師。”
寧汐還想問些什麽，隻聽背後傳來前台接待的一聲高呼：“賀老師，309號患者已經到了，要現在進去嗎？”
“不好意思我有點忙，咱們改天再聊。”說完轉身向晴子，對其叮囑道：“嚐試按照我說的去做，有什麽問題隨時電話！”
……
回到公司，寧汐在敞開的玻璃門上輕叩三下：“師父，您找我。”
江源將目光從屏幕上移開：“最近工作進展不錯，西北那邊的項目也是超進度完成。晚上沒事兒吧？一起吃個飯。”
“行呀！”
“對了，把你那個朋友也叫上。她這不是幫我照顧了幾次小羽嗎，我也一直沒來得及感謝人家。”
“您是說晴子吧？真不巧，她今天下午的行程，得趕回北京上班了。”
一絲停頓打江源眼中閃過：“哦，這樣啊。”聲調明顯下滑了幾度。
寧汐稍作沉吟，問道：“那師父，您看這飯咱們還吃嗎？”
“吃！怎麽不吃！”
“那行，下班我在一樓等您！對了師父，您下周不是要去北京見客戶嗎？”
“是啊，怎麽了？”
“溫馨提示，怕您忘了。”寧汐說完，夾著文件大步離開。
“鬼機靈！”江源淺笑著搖搖頭。
在江源的眼中，他這位徒弟跟別的員工還真是不太一樣。 她熱愛職場，野心勃勃，站姿筆挺、精力旺盛。她生性機敏，隨時準備迅速並正確地作出決定。她懷揣野心像隨時埋伏的狼，感到壓力時就會多喝咖啡。她保持清醒與鎮定，卻又懂得適時做出反擊！
就比如發生在今早的那件事——
同部門的vivian為了強調自身的領導能力以及在部門內的重要性，自發組織起一次體能團建活動。寧汐打一開始就不同意，一來八月酷暑不怎麽適合戶外運動，二來她看過活動策劃發現時間安排並不合理，占用了很多人的假期。她執意不在意向書上簽字，可vivian最終還是想法設法通過了上層的決議。即便如此，寧汐依舊不妥協。她放話給Vivian——“這個方案跟我這兒一開始就沒通過，若有人跟我請假我也會答應。但如果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我不會跟你分擔任何後果。”
Vivian自認為與寧汐之間的爭奪是無爭的事實，她甚至有意放大爭端，以對手的強大襯托出自己的技高一籌。然而在上司江源的眼中，事實並非如此，寧汐的目標是boston谘詢，而Vivian不過想在“百納環球”身作高位罷了。至於誰的野心更高更遼闊，明眼人自是看得出。同等職位不同咖位，隻是那時候寧汐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罷了。她隻知道，立足職場畢竟不同於參加派對，找到誌同道合的夥伴你好我好大家好。公司是戰場，樹敵這事兒也不是一人單方麵能夠決定的。段位高了，就算你不去招惹別人，你能保證人家不找上門？
傍晚，寧汐站在樓道間，猶豫再三，抬手摁下門鈴。很快，房門打開，賀宇韓著一身象牙白亞麻居家服出現在玄關處。
寧汐將手中的玻璃皿遞上前：“這是我爸從家裏帶過來的泡菜，讓我拿點給你點嚐嚐。”
賀宇韓雙手接過，淺聲道謝。
“上次相親爽約的事兒，我……”
“哦，那件事兒也別往心裏去。你不是忙麽，走半道兒被公司叫回去加班也不是誰都希望的！”他微微一笑，敞開門：“進來坐坐？”
寧汐擺手：“哦，不了。今天有點忙，改天。”
賀宇韓微微頷首。
“還有那個……前一段時間我對你態度不好，挺抱歉的。主要是因為……”
寧汐正考慮著該怎麽說，賀宇韓立馬反應過來了，開口道：“寧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可能誤會了，我那是職業需要。在心理學領域，我專攻情感跟家庭方向，所以女性客戶自然多一些。而我的一個治療理念就是：與患者站在同一角度，肩並肩對其進行疏導。你對我行為上的質疑也特別能理解，別說是你了，一開始就連我的家人也都質疑我入行的動機！”
寧汐打心眼兒裏感謝他的這番溫文爾雅的解釋，至少沒讓自己陷入難堪。她微微欠了欠身衝他微笑，客氣中卻帶有習慣性的疏離：“你不怪我失禮就好。那我先進屋了。對了，以後叫我寧汐就行。”
“好。”賀宇韓跟著退回屋內，就要關門，突然叫道：“對了寧汐，你跟你爸——”
“怎麽了？”寧汐腳下一頓。
“沒什麽，看得出來，寧叔他特別關心你。”
關心嗎？寧汐在心裏苦苦一笑，要說這世間最難把握的，恐怕莫過於“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