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回來了。

明麵上,“百納”和“朗寧”之間的爭奪日益嚴峻;暗地裏,宋窈對寧汐是威逼利誘步步緊逼。

周四下午,寧汐剛走出電梯就接到薛晴子電話。

“下班後有時間見麵嗎?”晴子輕聲細語地問道。

“可能得加會兒班,說不上到幾點。怎麽,想我了?”寧汐咯咯一笑。

“沒……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就是喝個東西聊個天。”

“那——”寧汐想了想,“要不咱們改天?周末?你選地方,你埋單我掏錢!”

晴子沉默不語。半晌,猶猶豫豫地說:“寧汐,如果不忙的話,我覺得咱們今天還是見一麵吧。”

寧汐聽出晴子語氣中的陰晴不定,答應下來。

七點十分,寧汐出現在“有間”咖啡。剛才找桌子坐下,晴子迫不及待地問:“寧汐,像你們這個級別的大型公司,如果審查出中高層管理者手頭的賬目出現問題,他們是不是存在被行業除名的風險?”

寧汐當即愣了兩秒,然後答道:“每家公司情況不一樣,但基本上都在行業內混不下去。”說到這兒,她頓了頓,側目,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誰出問題了?是我認識的人嗎?”

見晴子久久不語,寧汐好奇心更重,沉吟片刻,以那種難以置信的口吻追問:“難道……難道是我師父?”

薛晴子猛地抬起眼簾,道:“寧汐你別瞎猜,我也就是好奇。不是咱們認識的人!”說完這句,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反應有些過度,跟著解釋,“最近我不是被派去幾家公司做賬目審核嗎?結果查出一個中層所管理的部門賬目有問題。突然想到這兒了,就問問你。”

突然想起來?用得著這麽上心嗎?

“晴子,你老實告訴我,究竟是不是我師父?”寧汐不罷休。

晴子避開視線,就在這時候,一個電話打斷了寧汐的追問。

即便薛晴子並未言明,可寧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既然她不說,她也隻好佯裝無謂。

從咖啡店出來,晴子打車回家。在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中,寧汐撥通了江源的電話。一番旁敲側擊的詢問,卻被告知晴子最近的確在做審核,但不是他們公司,而是江懷電子跟朗寧國際。

寧汐疑惑,晴子職位普通,怎麽會被安排去審查朗寧國際這種權高位重的公司?江源解釋說,不是安排,是朗寧的向總點名要人,可能是晴子業績出眾的緣故。

寧汐不知道也正常,當初晴子參加酒會,恰巧與這個向總有著“一針一線密密縫”的淵源。

即便如此快,她一秒鍾就反應過來了,掛掉電話,緊跟撥下了另一個號碼——響過三聲,對方接了起來——

“喂,寧汐?”

“秦川,你下午有時間嗎?一起吃飯吧。”

……

朗寧國際被查帳這事兒很快傳到了百納內部,百納趁此加大力度。眼看就要拿下aab的西南獨代權,千鈞一發的關頭,出事了。

當日洽談還沒結束,寧汐被叫到總監辦公室——“三分鍾之前,咱們跟aab的業務合作遭到百納的攔截。”

寧汐頂著一頭霧水:“我不負責這項合作,您找我來是……?”

“我就不賣關子了寧經理。朗寧那邊突然打電話給aab項目經理,說合作有貓膩,很可能牽涉到內幕操作。”

“內幕操作?”

他們的項目負責人宋窈提供了一個令我們所有人震驚的事實——”總監不由抬高了聲調,“你和aab執行董事之一的兒子是男女朋友關係!aab立馬提出介入調查並要將洽談延期。”

寧汐用力捶向桌麵,鏗鏘有力地大喝道:“放屁!宋總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真是名不虛傳!緊要關頭真是什麽陰招都使得出來。”寧汐轉過身,目光直逼總監,“我男朋友他爹,老曹,跟我爸相識多年,是個退休沒多久的老頭兒!人退休後天天見見老友跳跳廣場舞,時不時來家裏做頓飯打掃打掃衛生!怎麽,人還是商業間諜不成?刻意向我們隱瞞身份?其實是個百萬大亨?”寧汐覺得好笑,冷哼:“我能不能告他們朗寧誹謗啊?要我說她宋窈根本就是耍手段,不過是為了拖住aab給自己爭取時間!”

“她真敢這麽做?不怕吃官司?”

“那您可是不了解她!為了自身利益她怕過什麽?那豁得出去的名頭可不是輕易就能得來的!再說,她要真能拿下aab的合作,就算天塌下來都有公司給她頂著!”

這下換做總監吃驚了:“難道他們朗寧真是耍了個花招?應該不會吧,人家都指名道姓了,說aab那個董事姓賀,叫賀……賀什麽來著?”

賀?

寧汐狠狠狠狠地怔住了。姓賀?難道是——

寧汐回到家,賀宇韓正手持紙筒在衛生間裏上躥下跳。

“你這是幹嘛?”寧汐不解。

“有隻蟲!好大一隻蟲!”

寧汐解腰帶的手停在半空,不由向後大退一步,“哪兒呢?哪兒呢?你可別嚇我,我最怕蟑螂了!”

賀宇韓指了指洗衣機,“就在你旁邊的牆麵上!”

“啊——我害怕!”

即便如此,可寧汐還是扭頭看了一眼,隻見芝麻大的小飛蟲正扇著翅膀向賀宇韓搖手示威。寧汐鬆了一口氣,“不怎麽大呀!”接著迅速抽出紙巾,二話不說摁了下去。

“你們女人就是這樣,一邊害怕尖叫,一邊讓它死翹翹!”

待寧汐收拾好殘局,突然端正了臉色,衝賀宇韓說:“你來客廳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呀這麽嚴肅!難道你——”他笑著,目光直指寧汐小腹。

“比這還要嚴重!”

晚上十點,門鈴聲響起。

老曹趿著雙拖鞋走來玄關,拉開門:“小韓?你怎麽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說著便招呼兒子進屋。

樓道昏黃的燈光襯得賀宇韓的臉色有些陰沉。

“怎麽了兒子?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賀宇韓徑直走向沙發:“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告訴我他回來了?”

“誰?”老曹先是一驚,接著目光開始四下閃躲。

“您何必明知故問?”

“……”

“您為什麽不說話?”

“我不明白你指什麽。”

老曹的裝聾賣傻貌似激怒了他,賀宇韓沉了一口氣,說道:“爸,您明明一直跟他有聯係,您以為我不知道嗎?有次您躲在陽台上接電話被我聽到了,後來我問您,您硬是給我搪塞過去了!可您想過嗎,您之所以能搪塞過去還不都是因為我相信您,相信您所做的每一件事,相信您說出的每一句話,可是您呢?”

老曹在黑暗中歎息,背影寫滿了踟躕。

“您說話呀!”

“他是你爸爸,就算你再恨他,再不願承認,他終究是你爸爸。現在你既然知道了真相,那接下來的事情我就沒資格參與了。”老曹話罷就要往裏屋走,卻被賀宇韓厲聲攔下了——

“誰說您沒資格?您不是我親爸但勝似親爸!他當年扔下我們母子自己拍屁股走人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以後還再回來呢?對我賀宇韓來說,這世界上隻有您一個爸爸!”

傷心之餘,老曹倍感欣慰。

“既然如此,兒子,你就聽我一句勸,眼見不一定為實,道聽途說大多虛假。你應該給他一個站在你麵前的機會,至少聽聽他怎麽解釋。”

……

見完秦川,寧汐驅車回家。然而她沒有在自己家樓層停下,而是直接上到了薛晴子家。

開門瞬間,薛晴子注意到寧汐一臉陰晴不定,二話不說拉她進自己的房間。

“我聽說,你最近在查朗寧的賬目。”她決定開門見山。

晴子點頭。

“那天你說賬目出現紕漏的那個人……是宋窈吧?”

晴子低頭沉默。

“晴子,我需要你的幫助。”

“什麽?”

“我需要你站出來,指明宋窈的賬目有問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原本打算替她瞞天過海的對嗎?”

“寧汐,咱們幾個人相識二十年,二十年啊,你要我怎麽忍心下手毀掉她呢?”

“你怎麽能這麽想?你隻是做了本職工作!她那叫自毀前程!你難道不知道秉公執法的重要性嗎?你難道想跟她一樣親手毀了自己嗎?”

“寧汐,我…….”

如果說宋窈的野心是寫在臉上的,那麽寧汐的野心是藏在心裏的,職場交鋒她從來不缺腦子。生死存亡的關頭,她不得不使出殺手鐧。猶豫良久,她從包裏掏出隻大號信封遞給晴子。

“這是什麽?”

“自己看看。”

晴子將照片一張張看過,表情漸漸變得複雜。良久,她猛地抬起頭,“這是什麽意思?難道——”

“沒錯,宋窈跟樊昆好過。不僅被我撞見了,還被秦川給拍下來了。秦川原本當時就想拿給你看,找我商量,當時你剛跟樊昆分手,我怕給你傷口上撒鹽,就執意給攔下了。”

晴子看著照片,沉默很久,眼圈終究是紅了。

寧汐伸出雙臂擁她入懷,輕聲安慰道:“不值得的晴子,為了誰都不值得。你好好想想吧。”

當天晚上,寧汐收到了晴子的消息——

“沒錯,是宋窈。我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職責所在。”

4.

百納國際成功拿下aab合作的那天,正是宋窈轉身投身茫茫失業大軍的那天。宋窈被行業劃入黑名單,靠此前的投資分紅維持生活。

可恨禍不單行。老趙中風癱瘓,經濟來源被切斷的宋惠明為了女兒再次投身紅塵,周旋於不同男人之間,很快便在鄰居中臭名遠揚。

這事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宋窈。

這日,她氣勢洶洶撞開家門,一進門便指著宋惠明的鼻子大喝道:“你這麽大年齡的人了就不能自尊自愛嗎?半老徐娘還周旋在那麽多男人之間,你知道別人都在背後怎麽議論你嗎?你覺得光榮嗎?”

“你講話怎麽這麽難聽!我可是你媽!”

“我媽?你配嗎?根本沒有人愛我。我隻有出人頭地,別人才會多看我一眼。這麽多年你除了給我臉上抹黑讓我遭人非議還為我做過些什麽?”

“我宋惠明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孽種?”宋惠明沒忍住,一個耳光掄上女兒的臉。

宋窈隻覺得腦袋嗡地一聲響,眼前的世界恍惚一片。她站直身子,即便意誌力瓦解卻偏要搬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來,顫抖著聲線說道:“宋惠明,你覺得我的嘴臉惡心嗎?覺得我講話刻薄嗎?我就是你!跟你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你還沒意識到嗎?孩子是父母的一麵鏡子,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你從我身上看到的根本就是你自己!”

“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從我的房子裏滾出去!滾出去!”

“讓我滾?可以!”宋窈冷笑,“但你醒醒吧宋惠明!這是人老趙的房子,你終有一天也會卷鋪蓋卷兒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