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懷好意的試探
沒出一個月，宋窈懷孕了。餘母這時才從兒子口中得知他們領證的消息。也就是在這一天，宋窈接到餘母的越洋電話。字裏行間全是惡狠狠的數落，就連喘息換氣都似乎充滿了憎恨。
她將一切歸罪於宋窈。
兒子延遲畢業是她的錯，兒子為金錢所迷惑是她的錯，兒子先斬後奏更是她錯上加錯！她說宋窈是她見過最壞的女人，是她親手毀掉了兒子的大好前程，是她從自己手中不聲不響奪走了兒子的全部人生！
那天宋窈原本就在工作上碰到一些不愉快，衝動使然，前腳將餘母的數落全盤聽完，後腳立馬給許淼去了通電話。
許淼聽完宋窈的哭訴，沉默良久，最終以一句“老婆，對不起。”結束了通話。
然而對於餘母的一番控訴，宋窈並非沒有思考。
起初，她隻是想要把許淼留在自己身邊，在他跳進現實的染缸之前，她勢必按照內心的意願親手塑造出一個理想的伴侶，她甚至可以為此不擇手段。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單純令她感到懊惱。
記得領證的前一個夜晚，她問他，你確定要跟我結婚嗎？娶一個比你大將近五歲的女人，可能會使你淪為朋友之間的笑柄。
可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他看著她的眼睛，堅毅無比地說道，“老婆你應該相信，我並不會為愛你而感到羞愧！”
淩晨一點多，宋窈招待完客戶回到家，許淼已經在寬闊的沙發上睡著了，客廳裏留了一盞低瓦數的壁燈，為這個稀鬆平常的夜晚平添了幾分曖昧。
宋窈輕手輕腳地爬上沙發，每天能聞到柔軟劑的味道突然別扭起來。她躺得筆直，不想動作。許淼在粘稠的昏暗中迷迷糊糊地摟緊她，嘴裏嘟囔了一句，“別走。”
宋窈任由他抱了一會兒，重新爬起來。
她走向梳妝台前，抱著胳膊，肩膀一寸寸收緊，頭發垂下來正好擋住大半邊臉。她像是完全放棄了抵禦，從認識她起，許淼還沒見過她這麽無助的樣子，她一直處於備戰狀態，精致、不露破綻，每個男人都渴望擁有這樣的伴侶，不用費勁討好，能得體地站在身邊，接招過招都行雲流水。
不久，許淼靠過來，“老婆……”他從背後貼近她。
宋窈皺眉，推開他，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他。
她一沉默，許淼就慌，特別沒出息。
“老婆……”他舔著臉去抱她。靠著她的後頸，溫柔蹭了蹭。
“以後怎麽辦？”她的眼睛發紅，卻硬生生忍住了，倔強地等一個答複。
“我既然娶了你，以後必然會站在你這邊。”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聽聞許淼如此堅定的語氣，宋窈整個人都化了。亞馬遜熱帶雨林的蝴蝶扇了扇翅膀，她就被颶風席卷得一塌糊塗。
然而這還不算完。隔日大早，宋窈剛到公司就收到了來自許淼的道歉信跟禮物。那是隻swatch防水手表，他說希望她高興，他想來點兒不一樣的。
宋窈起初並不接受，因為她並不覺得他做錯了什麽。可後來還是將那隻手表戴在手腕上。即便——
即便跟她的整套卡地亞首飾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為表達對他的感謝以及接受道歉，午餐期間，她約他去公司附近一家很棒的地中海餐廳吃飯。
因為提前預約了位置，他們很快便坐了下來。沒多久，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前來點餐：“請問您要吃點什麽？
“我要鱈魚套餐。”宋窈微笑回應。
“先生，您呢？”
許淼看著菜單舉棋不定，偷瞥了一眼宋窈，道：“一樣的。”
“先生需要配雷司令嗎？”服務生再問。
宋窈搶著回答：“我想他不需要。他需要檸檬氣泡水。”接著她轉身看向許淼，“你需要嗎？”
“不需要，我需要氣泡水。”他揚起臉，愉快而乖巧地答道。
服務生貌似對他們之間的掌控關係感到不可思議，嘴角隨之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笑意。而許淼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她安排他接受的相處模式，沒有隱忍，沒有不耐，甚至有些……有些樂此不疲！
項目還在籌備階段，宋窈怕被人替換，隻好隱瞞懷孕的事實。
可就在第二天中午，宋窈在衛生間暈倒了，幸虧同事發現及時，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可等她再回來公司，隱隱發覺經理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翌日下班後，經理請她吃飯，在商圈附近新開的一間高級日料。
一上來，還沒等宋窈開口他就要了一大瓶清酒。宋窈正要動手翻菜單，卻被熱情製止了。冼經理說，“宋總監，您不用看了，這裏正好是我朋友開的，他都提前給安排好了。不用擔心，都是本店招牌！”
宋窈笑笑，一種不良預感油然而生。
待菜肴端上桌，她傻眼了，果然，一桌子生食。
“越是新鮮的海貨就越是要生吃，吃的就是本身的鮮香，生吃才看得出食材品質！”冼經理笑著解釋，目光卻不斷瞥向宋窈，似乎有意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宋窈心裏清楚，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aab這個項目，姓冼的有一套自己的關係，一旦宋窈這邊出現一丁點兒問題，他那邊立馬派人頂替！宋窈又不傻，她可不希望這麽快被取代！就那麽一口清酒一口刺身地吃著，即便胃裏激流暗湧，卻還得裝出津津有味的樣子來。
“聽說宋總監昨天被送去急救了？怎麽，身體出了問題？”
“哪有那麽嚴重啊！就是早飯沒吃到位，有點兒低血糖，倒是把同事嚇壞了，小題大做叫來了救護車。”宋窈聳肩，故作輕鬆地回應道。
“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啊！公司有傳言說你懷孕了，我還以為是真的。我當時就跟他們說啊，怎麽可能呢？宋總監手頭還握著那麽大個項目呢！懷孕不能勞累，她自己心裏能沒點兒數嗎？”
姓冼的見宋窈低眸，進而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啊宋總監，你手頭的這個項目甚是熬人，工作量太大，人員調配又複雜。實在不行您還是垂簾聽政的好，身體最重要，公司可不能缺了你這樣人才！”
“不好意思冼經理，讓您操心了。”宋窈說著，一手托起酒杯：“aab的項目我必定會全力以赴！來，這杯我敬您！”
怎料，她的見招拆招似乎並沒有完全打消姓冼的的懷疑。
周一大早，宋窈照常來到公司。剛才端起咖啡，助理實習生敲門進來將日程拿給她。
“今早十點有一個部門會議，下午兩點十分去見aab的負責人，這期間隻有一小時四十分，之後他會趕去機場。”
“行，我知道了。你去準備一下會議資料。”
“對了宋總監，還有一件事兒。本月中旬團建，上頭讓我來統計一下，拔河跟400米接力，您參加哪一項？”
“運動會？”
“我也正納悶兒呢，聽前輩說，以前都是聚餐或者派對。”
“全公司的？”
“不是，就咱們跟銷售部。”
“誰發起的？”
“冼經理。說是增強員工體質才能保證工作高效。”
宋窈雙臂環胸踱步至窗邊，垂頭沉吟：“看來這姓冼的是鐵了心的揪住我不放啊！”接著便轉過身，笑道：“我選接力跑。隻可惜我不擅長跑步，就當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吧。”
……
很快到了月末。產檢，胎兒一切安好。宋窈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此前的這段日子裏，她一直跟自己賭著，跟肚子賭著。孩子沒了隻能說跟自己無緣，反正她無論如何不能放棄這個項目。
宋窈泊好車，提著一包昂貴的保養品走進樓道。門鈴摁到第三聲，房門敞開，高美蘭出現在了視野中。
“宋窈？你怎麽來了？”說著探頭向樓道裏望，“汐汐呢？”
宋窈上前一步，笑著應道：“阿姨，我沒跟寧汐約，今天專程來看看您跟叔叔。回國這麽久我都沒來家裏拜訪過，太失禮了。”
高美蘭敞開大門：“你可是大忙人，快，進來坐！”
“這是我托朋友從德國寄回來的保養品，我媽說用著不錯，我就給您帶了一份。”
“謝謝你！太客氣了！”高美蘭雙手接過，“窈窈，你可是咱們這兒遠近聞名的職場精英，你媽媽經常跟我們誇你，特以你為傲，我們可都羨慕著呢！你們幾個孩子可都是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要讓我們家汐汐多多向你學習。”
“阿姨過獎了，我媽那就是自賣自誇！要說寧汐可是比我優秀太多。我現在手頭有一特棘手的項目可能……還得請她幫忙！”
寧昌德一聽，好一個又驚又喜！要說人宋窈打小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一向優秀的她竟然找寧汐幫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終於繃不住了，一個箭步跨過來，搶著說：“沒問題！有什麽事兒能難倒她啊？再說她前段時間剛升了個經理，叔叔回來跟她說，她必當全力以赴！”
宋窈扮出一副乖巧相，笑道：“是嗎？寧汐能力太強了！看來以後我還得仰仗她了！太感謝了叔叔！”
寧昌德這麽給人誇下海口，高美蘭心裏反倒有些不踏實，笑著追問：“是什麽事啊？要不你先給阿姨說說？”
“工作上的事，阿姨還得麻煩您幫我轉達，無論如何讓她幫我一把，不然我可真的就沒飯吃了！”
“行行行！我馬上打電話跟她說，那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嘛！”
“行叔叔，那就麻煩您了。差不多我先回家了，我媽等著我做飯呢！”
翌日，寧汐出現在了宋窈公司樓下。
“宋窈，不是我推脫，這事兒我真的幫不了。”說著掀開後備箱，將禮品原封不動還給她。“還有，下次別再從我爸媽那兒找後門兒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不同意的事兒就是祖宗來了也拿我沒轍！”
寧汐不領情，她的行為很大程度上駁了宋窈的麵子。她宋窈可能就此罷手嗎？當然不！既然你寧汐不能幫我解決問題，為了表達我的不滿，隻好給你製造一些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