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困獸之鬥
自打上次親眼目睹了賀宇韓跟寧汐約會，老曹之後每每來看望兒子都會順帶連寧汐一並看望了。好吃好喝的備兩份，打掃房間也都會連寧汐的大門一起打掃了。寧昌德得知這件事後倒是毫不客氣，在他心裏，即便反對倆孩子在一起，但有人幫忙關照女兒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天早上，寧昌德從女兒家出來，轉身鑽進菜市場的一間陝西麵館。剛衝老板叫了碗“岐山臊子麵”，一個壯漢晃晃悠悠跟進了門，沒等寧昌德反應他便將雙手往他眼低一攤：“你，就是你——你剛才把我手機摔壞了，五百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老寧一頭霧水。他一抬頭，隻見這壯漢胡子拉擦不說還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寧昌德立馬慫了，軟聲細語地問道：“我摔的？我沒有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剛我蹲在肉鋪門口玩手機，你自己不長眼，大搖大擺走過去把我手機撞地上了，我這不跟了一路才找過來！500塊！”說著便作勢上前，寧昌德看四周沒人敢管，乖乖掏了五百。
麵也沒吃，他氣呼呼地回到家，衝著高美蘭就是一通邪火。高美蘭問清緣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厲聲質問：“為什麽給他錢？為什麽不叫警察？”
“哪需要那麽興師動眾啊？再說我這不是怕他鬧事兒嗎？人被激怒了打我怎麽辦？那家夥人高馬大的一臉煞氣！再說就在家附近，要真的鬧起來搞得我多沒麵子啊！”
“麵子麵子，除了要麵子你還要什麽？老寧我告訴你，這事兒沒這麽簡單！他那是詐騙！你說他身強力壯，那他怎麽不當場就把你攔下來？還偏偏一路追到麵館？他那是要你死無對證！再說了，他的手機自己不拿好摔壞了讓你給賠錢？你理都不講就給賠？寧昌德你怎麽這麽大方呢你？”
寧昌德一聽，立馬拍案而起，指著高美蘭的鼻子高聲嗬斥道：“你能什麽能？你憑什麽指責我？就你聰明有經驗！就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你去試試？換作你還不得嚇尿褲子！”
高美蘭圍裙一摔：“要我說，你這輩子也就是窩裏橫！”
次日大早，高美蘭提著網兜出現在了菜場門口。同樣的路線，她打老遠就看到了蹲在馬路牙子上玩兒手機的壯漢。高美蘭從他身前經過，故意停頓了幾秒鍾這才繼續往麵館走。怎料剛踏入卷閘門，果然，那名壯漢跟了進來，胳膊一伸，掌心捧著摔成兩半的手機。
高美蘭立馬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手機，打開視頻直衝人臉一頓狂拍，一邊拍還一邊嚷嚷：“誰看到是我撞的？你有證據嗎？”說著扭頭用目光招攬四下，“大家都來看看！快來啊，來評評理！這兒有人欺詐婦女！打110 ，快打110！”麵對惡人恐嚇，她竟沒有絲毫畏懼。
沒一會兒，警察來了。當場了解了情況，將那壯漢一舉拿下。後來高美蘭才知道，那人有毒癮，缺錢了就詐騙，轉挑老弱病殘，就等著熱心市民提供線索來抓現行。
寧汐聽說這件事，一個飛車衝回家：“媽，這也太危險了！您下次不能再這樣了！那人狗急跳牆真的對你動手可怎麽辦？”
高美蘭倒是抖擻了精神，說道：“我也不是頭腦一熱盲目行事，上個月就聽秦川他媽說起過這件事，她也是被騙了幾百塊錢。再說了，我得給你爸點兒顏色看看！小學老師怎麽了？總比他一輩子隻會窩裏橫強吧！”
5.
寧汐前腳放下電話後腳便抓緊了手頭的工作。趕到酒吧的時候，秦川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他埋首桌麵，眼前散落著喝空的啤酒瓶。寧汐衝吧台要了湯尼水，跟著在他對麵坐下來。
“秦川。”她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醒醒。”
秦川仰起臉，“哦，來了。”手一甩，從包裏掏出隻厚厚實實的信封，“錢給你，謝謝你寧汐！”
“不用這麽快還我！”
“用不著了。小宛斷然拒絕，說必須分手。”
這事兒要說回到幾天之前，譚宛突然來電說母親在上班路上發生意外受了重傷，著急用錢。她自己左拚右湊也沒夠數，想找秦川借點兒先墊上手術費。
要知道，李玉琳一直拿著秦川的工資卡，譚宛此前就覺得秦川應該爭取經濟獨立，多次讓他去要回來，但秦川都以不好意思開口為由拒絕了。事實上，秦川是清楚自己母親的性格，知道即便他真的去要，母親也斷然不會給。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費這個力氣？
然而這一次，秦川鼓起勇氣向母親伸手，果然，李玉琳拒絕了。而她對此的解釋字字句句散發著真切的愛意。她說怕兒子被騙，銀行卡丟了補辦很麻煩，要幫他樹立正確的存錢意識，等到真正需要用錢的時候才不慌不亂。
秦川沒辦法，隻好回複說他媽不同意，讓譚宛先自己想想辦法。而當他考慮再三最終拿著向寧汐借來的錢去找譚宛的時候，譚宛二話沒說便掛了電話。
譚宛真的早就已經受夠了！之前每次兩人之間發生屁大點兒的摩擦秦川都會跟李玉琳講。然後一家人全知道倆人吵架了，李玉琳不停給譚宛打電話，秦南軒短信轟炸。然而這一次，事態顯然超出她的預料。
也是這時候秦川才知道，李玉琳那日前腳拒絕兒子的請求，後腳便直接要到了譚宛母親的電話，不分青紅皂白將譚宛連帶著她全家挨個兒數落了一通。
秦川雙手托腮，強烈的醉意令他雙眼通紅。“我羨慕你啊寧汐，你是咱們幾個人裏最有主見最獨立最正直最善良也是最狠的那個！”他忽忽悠悠地說著，再次操起酒瓶。寧汐伸手去攔：“別喝了。”
秦川借著酒勁兒繼續往下講：“你敢於挑戰你爸，不畏強權，勇於抗爭，我佩服你啊寧汐！我多想變成你！咱們幾個裏就我最窩囊，薛晴子人家攤上個好家庭，幸福和諧，父母開明。就連我最看不上的宋窈都甩著條狐狸尾巴劈風斬浪。可我呢？”
“你是掌中寶呀！”
“掌中寶！惡心人啊！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暗地裏管我媽叫什麽，叫皇太後！不過你們叫得對，她就是喜歡坐在我身後垂簾聽政！從小到大，啊，我喜歡什麽我媽立馬阻止，我喜歡誰我媽立馬插手。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自己的想法啊，可是我很矛盾啊，她為我付出了那麽多，我怎麽忍心傷害她！”
……
臨近午夜，寧汐將秦川送回家。李玉琳早已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再加上目睹兒子醉意盎然的狼狽模樣，她賭氣似的操起拖鞋用力摔向地麵！
待寧汐走後，李玉琳給兒子脫去鞋襪換上睡衣，用溫水抹了臉這才叫來秦南軒將他拖上床。正要轉身出去，秦川突然坐了起來——“媽，您為什麽這麽樣對我？”
李玉琳猛地回身，兩步跨到床邊：“醒了寶貝兒？難受嗎？要不要喝點兒水？媽去給你拿水果！”
“您有不滿為什麽不直接對我說？為什麽要直接給譚宛的媽媽打電話？”秦川話語堅決。
李玉琳萬萬沒料到兒子會以這種口吻跟自己講話，生生愣了好幾秒，這才沉聲解釋道：“媽這是為你好，防患於未然，要從一開始就把她的不良企圖扼殺在搖籃裏！現在你們還什麽都不是呢她就打著家人的名義伸手問你要錢，照這樣下去以後還不得榨幹你的血？兒子，你太善良了，你那雙懵懂的眼睛看不穿人心的！”
秦川聽罷，一個鯉魚打挺從**蹦了起來，落地瞬間卻差點兒因重心不穩崴了腳：“這回你真的太過分了！你知道你傷害了多少人嗎？你以為我對你沒有怨言嗎？小時候我不懂，以為父母都是為我好，現在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活在恐懼跟過度保護之中！從小到大，我所有決定您全部參與，我一有想法您必然插手！您雨天不讓我出門，說是怕我被雷劈了；不讓我學自行車，說是怕我騎上路被不長眼的司機撞了；不讓我跟同學踢足球，說怕我手腕骨折了。小學那會兒咱家老房子後麵建小區新開發出來一片工地，午休期間同學拉我去探險，你恐嚇說誰去誰會被建材砸死；高中畢業那年我想跟朋友出國旅遊見見世麵，你說外國不僅不安全還有歧視，要保護我的自尊心。還有我大一那年暑假你跟我爸都出差，你要給我準備一周的食物凍在冰箱裏。我說不用，我可以去餐館吃，你更是各種恐嚇，什麽餐館有傳染病啊，什麽不小心丟了鑰匙家裏會遭賊啊！媽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麽嗎？糟糕的是你的各種恐嚇在我身上果真奏效！如您所願，我整整一周硬是沒踏出門半步，每天都在擔心，連做夢都是鑰匙被偷強盜破門而入的場景。你是得逞了，你很開心對嗎？您養了個唯命是從的乖兒子，沒錯，我承認你高興我也高興，這興許就是母子之間的因果關係。可是媽，你真的站在我的角度考慮過嗎？你真的想過我快樂嗎幸福嗎？你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麽嗎？你這種強製性的、有情無理的為我好我真的承受不起！”秦川痛苦極了，雙膝一軟，腦袋深深埋進被子。
看到兒子承受著如此巨大的痛苦，李玉琳又哪能不心疼？
“兒子，媽給譚宛家裏打電話是我不對，媽給你承認錯誤，可你知道麽，你跟她戀愛以後明顯跟父母沒以前那麽親近了。你心裏隻有她，開口閉口都是她。以前你對媽言聽計從，非常尊重。可現在呢？兒子啊，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應該跟媽一條戰線，畢竟媽媽隻有一個，媽媽才是親人！女人是外來者，缺乏血緣關係作基礎，說走就走的。如果你的心被別人帶走了媽媽得多傷心啊！”李玉琳說著，跟著抹起了眼淚。“如果你覺得媽媽真的做錯了，媽幫你挽回，媽現在就打電話給譚宛道歉給她媽媽道歉，求她回到你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