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影(上)

夜,很冷,卻不黑。

碩大的圓月懸在半空,泛著皎潔的光芒,照的夜晚如白晝一般,相隔四、五丈都可看清;可這天實在太冷,無人出來閑逛,整條街冷冷清清、不見一人,唯有倆漢子正邁著大步悶頭前行,其中一個漢子邊走邊開口說道:“他們一回太原城,就抓了武兆,這是罪證確鑿了?”

“我倒是希望罪證確鑿。”

“誰都希望,這樣,事情就容易多了。”

另一個漢子不再搭話,二人默契的都不說話、悶著頭、邁著大步前行,走了約半炷香,二人微微抬起頭,看到他們的目的地——大牢——就在對麵、守在門口的兩個獄卒正跺腳抖身取暖,二人邁著大步朝大牢走去。

倆獄卒見有人靠近,立即警覺起來,厲聲喊道:“什麽人?”

其中一個漢子懶散的從腰間抽出塊令牌,移到二人麵前,這倆獄卒看清令牌上的印字,臉色立即大變,驚慌下跪,喊道:“小人有眼無珠,拜見指揮使大人。”

“沈大人可在牢房?”

“在,在。”

“帶路。”

“是,是。”

獄卒驚慌回應,連忙起身在前帶路。

倆漢子在獄卒的帶領下進了大牢,剛跨入大牢的門便聽到沈爻在裏麵審問武兆,輕步走了上去,隻見沈爻三言兩語的恐嚇就令武兆全部都招了,二人見此情景,邊走上前邊抱拳喊道:“沈大人。”

沈爻見武兆開口,正準備開審,突聞背後有人喚自己,疑惑的扭頭望去,隻見獄卒帶著兩個陌生人走來,這二人雖衣著粗布青衫,態度、舉止溫和,卻難以掩蓋眉宇間的傲然之氣,絕非常人;而且,這二人進入大牢由獄卒帶領,身份定然不低,又識得自己,那定是……皇上的人。

沈爻心中有底,拱手回禮,問道:“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沈大人初見我二人,不問是誰,反而問如何稱呼,想來沈大人已猜到我二人身份,沈大人果然眼光犀利。”其中一名漢子敬佩的回了句,繼續說道,“在下趙白,這位是卓凱。”

“二位奉命前來,可是皇上有指示?”沈爻開門見山的問道。

萬筠靈幾人還在疑惑這二人是誰,突聞沈爻此話,不由驚了一跳,這二人竟是皇上派來,難不成是為了武紀被殺的案子?這武紀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竟令皇上如此重視?

“不急,沈大人還是先審了這武兆。”趙白淡淡回道。

沈爻心中不由泛疑,若二人奉命前來,他們心中皇上之事大於天,為何要等審完武兆再說?既然對方已如此說,定是皇上暗示,沈爻也不好多問,心中隱約覺得皇上快向自己揭底了,朝二人微微點頭,轉身麵向武兆,開口問道:“你說你殺了武紀?”

“是,大人。”

“細細講來。”

“天香被武紀帶走的第二日大清早,我從花萬樓醒來回家,半路遇上衣衫不整、倉皇逃走的天香,之前我見過天香,知道她是花萬樓新來的姑娘,也知道我那兄弟的怪癖,此時看到天香,她又未回花萬樓,我擔心發生了什麽事,就去我那兄弟的私宅看看,走進私宅的密室,才發現我那兄弟竟被綁在木架上,渾身被鞭笞的血粼粼,他見到我,怒吼著讓我給他解開,當時我也不知怎麽了,想到外麵欠的銀子,再不還銀子,我就死定了;然後,我就威脅他,讓他幫我還了那些銀子才放他,可他一臉冷笑,嘲笑我敢威脅他,說以後每個月都不再給我錢,我一下慌了,心中生出了個邪惡的念頭,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他死了,整個武家的財產都是我的,可沒想到我那兄弟竟說已寫好遺囑,若他死了,我一文錢都得不到。

我思來想去,想到不久前聽人說有種奇異的藥物,人吃了,神誌逐漸變的模糊,會聽從他人的指示辦事,我便將武紀打昏,用武紀的馬車將打昏的他帶到一處偏僻之地,將其捆綁起來,便去找人買那藥物,買好之後,我喂武紀吃下,他神誌果然開始糊塗,可並沒完全糊塗,無奈之下,我將買來的藥一股腦給他喂了下去,再逼他將財產給我,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嚇傻了,連忙解開捆綁他的繩子,可這時他醒了,我慌亂逃走,他跑出來追殺我,我拚命的逃回家;回到家之後,我心中難安,若是武紀回來,我就死定了,若是他死了,我也有嫌疑,我隻好又壯著膽子回去,可沒看到武紀也沒見到他的屍體,我不安的一夜未眠,直到次日的中午,弟媳在書房發現了他的屍體。大人,他是我兄弟,我真沒打算殺他,我隻是……隻是想讓他幫我把欠的債還了。”

沈爻並未理會聲淚俱下的武兆,冷冷問道:“你返回案發現場,並未找到武紀?”

“是。”

“現場什麽情況?”

“地上有一灘血。”武兆努力回憶那天之事,想了一會,激動說道,“對了,還有……還有人爬的痕跡。”

“武紀的屍體並非你移到武家?”

武兆點頭回道:“恩,不是我移的。”

“私宅密室裏的幻仙草粉末是你放的?”

“是我。”

武兆承認的點了點頭,知道已無法辯白,繼續承認道,“我一開始見到武紀的屍體出現在武家很驚恐,不知何人移到武家,有何目的;可弟媳發現武紀身上滿是血痕,懷疑武兆與其他女子享樂之時怪癖留下,我便趁機說服弟媳這種有辱家門之事不能說出去,便商量直接為武紀舉辦後事,過了兩天沒什麽事發生,我本以為此事就這麽結束了,沒想到官府突然帶走屍體,我知不妙,武紀身上的幻仙草一定能查出來,便又弄了些幻仙草灑在武紀私宅的密室,可官府遲遲不查,直到大人您來府中,小人擔心您查不到花萬樓,便裝作故意碰見,向您說出線索。”

“嗬……聰明反被聰明誤。”沈爻冷冷回了句,繼續問道,“賣你幻仙草的人是誰?”

“西城的徐麻子。”

“你將武紀從私宅運出來關在什麽地方?”

“西城的荒宅。”

“案發現場你可收拾過?”

“沒,之後我再也沒去過。”

“李捕頭。”沈爻喊了句,吩咐道,“命人去查證這兩點,西城的荒宅派仵作去查,現場的情況做詳細記錄。”

“是。”

李柏應了句,便吩咐手下去做這兩件事。

趙白、卓凱站在一旁聽的明白,武兆雖承認殺人,可話語中卻否認,暗指移屍之人,這與他們從天香口中得知的神秘人確實一致,可武兆是不是神秘人?他說這番話是不是故意洗脫嫌疑?趙白、卓凱不知道,可他們必須知道,這關乎到武紀身上的東西,趙白向卓凱示意了個眼神,卓凱當即領會,上前踏了一步,越過沈爻,走到武兆麵前,冷冷問道:“將屍體移至武家的人是不是你?”

沈爻對卓凱越俎代庖的舉動並不惱火,隻是在卓凱越過他的那一刻,由於距離過近,他依稀嗅到卓凱身上有股焚香味,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不是。”武兆連忙回道。

卓凱猛然抽刀,刀尖直插武兆胳膊,頓時,武兆痛的慘叫,鮮血順著刀刃流淌下來,卓凱麵無表情,冷冷問道:“再問你一遍,是不是你?”

“不是,真不是我。”武兆哭喊著回道。

卓凱抓著刀柄的手微微一動,插入武兆胳膊的刀刃在肉裏攪動著,武兆疼的冷汗直流,眼珠泛白,似乎馬上就要痛死過去,氣若遊絲的承認道:“是,是我,都是我做的。”

“夠了。”

沈爻已看不下去,淡淡開口道,“他不是,除了天香、武兆之外確有第三個人,那個人才是移動武紀屍體的人。”

趙白朝卓凱示意了個眼神,見卓凱將刀刃從暈死的武兆胳膊上抽出來,又笑著問道:“沈大人如何知道我們見過天香?”

“找個大夫為他包紮一下。”沈爻朝獄卒吩咐了句,才望向趙白,說道,“你二人身上並無汗味,說明兩人並非著急趕來太原城,皇上旨意,哪能不急?那隻有兩位並非剛剛趕到,而是早已到了。既然早已到了,身上又有焚香,二位定與我等先後去了清月庵。”

陳十六、萬筠靈聽聞此話,心中怒火叢生,沈先生說的委婉,可他們也聽出這二人竟跟蹤他們,皇上派沈先生來查案,卻又暗中派人跟蹤,這是何意?難不成不相信沈先生?萬筠靈一介捕頭,不敢多言,可陳十六才不怕惹禍,直言不諱的吼道:“趙權什麽意思?派先生來查案,又派你倆這種貨色跟蹤?難不成不相信我家先生?”

“十六,住口。”

沈爻厲聲喊了句,命陳十六住嘴。

李柏等人並不知道陳十六的身份,見陳十六直呼當今皇上的名諱,當場嚇傻了,饒是沈爻比這兩位大人官職要高,這二人僅憑陳十六說的這番話便可直接斬了,沈爻也無話可說,真不知這該如何收場,李柏等人正驚慌之時,卻見趙白、卓凱一愣,和顏悅色的笑著回道:“逍遙王哪裏話,皇上豈非不信任沈大人,隻是此事關係重大,皇上擔心沈大人知道些事情會影響查案,這才命我二人見機行事。沈大人,如今這案子直指神秘人,下官該將知道的告知於您了,沈大人,請。”

“請。”

沈爻回了個禮,邁著步子走出大牢,陳十六臉色這才緩和了少許,與萬筠靈正準備跟上先生,卻一把被剛回過神的李柏拉住。

李柏一臉不信的問道:“陳十六,那大人剛剛叫你逍遙王?你就是皇上剛剛封的逍遙王?”

“我就是陳十六。”

陳十六沒好氣的甩開李柏的胳膊,邁著步子朝沈爻追去,隻留下一臉疑惑的李柏嘀咕道:“那陳十六又是誰?是不是逍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