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藏殺身之禍

沉默。

紅纓沒說話,目光直直凝望著沈爻,過了好一會,她的目光開始渙散;沈爻知道,她開始盤算其中利弊了,終於,紅纓似乎無法拒絕離宮與金錢的**,緩緩開口道:“大人期待之事,奴婢猜出一二,隻不過,恐怕令大人失望了。”

“說來聽聽。”

“古往今來,後宮爭寵、爭鬥,以無恥手段對付她人之事數不勝數,但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論,先皇在位之時,後宮真的一片和睦;後宮中雖有一兩個嬪妃背後算計,卻逃不過當時尚是皇後的太後娘娘的法眼,懲治之後,無人敢再謀算什麽;婧妃娘娘雖受先皇恩寵,卻不恃寵而驕,待人很是寬厚、仁慈,太後大懷,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從未為難過婧妃娘娘,反而將這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可稱得上母儀天下,一個皇後娘娘,一個受恩寵的貴妃,其他妃嬪哪敢越軌半分?”

“這麽說,當年在這宮中皇後與婧妃關係最好?”

“兩位娘娘關係是不錯,可與婧妃娘娘關係最好的是熹嬪娘娘。”

“熹嬪娘娘?”

沈爻詫異的問了句,他從未聽聞過熹嬪娘娘,繼續問道:“熹嬪娘娘現在何處?”

“已故。”

“什麽時候的事?”

“婧妃娘娘出事的前一年。”

“因何而死?”

“觸犯宮規,被皇後娘娘賜死,奴婢知道大人在想什麽,雖說婧妃娘娘與熹嬪娘娘姐妹情深,可畢竟熹嬪娘娘觸犯宮規,婧妃娘娘又是識大體之人,並未因此埋怨皇後娘娘,兩位娘娘隻是逐漸疏遠罷了!”

“那熹嬪娘娘犯了什麽宮規?”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熹嬪娘娘在宮中情況如何?”

“奴婢明白大人此問之意,恐怕又讓大人失望了;據奴婢所知,熹嬪娘娘並不得寵,與身處冷宮無異,若非在宮外便與婧妃娘娘相識,入宮之後常與婧妃娘娘走動,恐怕宮中都不識得這麽個人;如此透明之人,若不是真犯了不可饒恕之罪,皇後娘娘怎會設局對付她?”

這些陳年舊事怎麽看都不像與婧妃遇害有關,沈爻甚是失望,他本以為紅纓常年服侍婧妃娘娘,又聽浣靈說她善於巴結權貴、察言觀色,定有幾分聰明,說不定知道些婧妃的秘密,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內藏庫那邊本官會派人知會,這些金子拿好了。”

沈爻沒有問下去的興致,語氣淡然的丟下一句,起身出了廂房,紅纓滿臉歡喜、千恩萬謝送沈爻出了門。

沈爻離開別院,心思凝重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思緒又回到案子上,這案子遠比想象的複雜,查閱完卷宗,做出一番推測,認為凶手的殺人手法合情合理,可現在的問題是連個嫌疑人都沒有。

起先,趙煥爾當眾道出陳十六身世的秘密,表示婧妃是被人所害,宮中盡是醃臢之事;之後,趙權下令找出拋馮遷屍體的凶手,如何看都像殺人滅口,趙煥爾暗指趙權得到皇位充滿陰謀與血腥,趙權有可能為保護母妃掩蓋真相,沈爻心裏已認定凶手是當朝太後。

芙蓉棧在宮中的密探也傳遞過關於太後的情況,沈爻頗為了解,當年的皇後自從當了太後,便吃齋念佛、不問宮中之事,後宮之事全由如今的皇後掌管,可一心向佛並不表示從未做過惡事,或許是良心發現,懺悔過錯;然而,今日聽紅纓一番講述,似乎又不是那麽回事。

陳十六被送出宮一事也頗為蹊蹺,派人者竟是先皇,而陳十六從花應天口中得知,護送途中,黑衣人有意屠殺尚是嬰兒的陳十六,那先皇以假死手段送十六皇子出宮是不想見兒思妃還是預料宮中有人容不下這孩子?黑衣人的屠殺是揣摩錯聖意還是斬草除根?這與婧妃遇害是否有關?

婧妃案背後錯綜複雜,沈爻早已預料,可沒想到竟如此複雜,他也知道隻有查清十九年前宮中不為人知的秘密此案才有能真相大白,可查著查著又冒出個熹嬪娘娘,當年皇後與婧妃疏遠便是因她,那她會與這宗案子有關嗎?

目前也無其他線索,隻能先查一查了。

沈爻心中想好,加快步伐朝著天章院走去,到了天章院,遠遠望見萬筠靈盯著手上的卷宗,可走上前卻發現萬筠靈竟在出神,淡淡開口道:“萬捕頭這是在發呆還是在查卷宗?”

“啊?”

萬筠靈看過記載花應天的卷宗,一直在琢磨怎麽回事,可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突聞話聲,驚的回過神,扭頭看到沈爻,努力保持鎮定的問道:“你回來多久了?”

“有一會了。”

“我是在想這卷宗記載是否與案情有關。”萬筠靈立即編了個謊話,回道:

沈爻假裝相信的說道:“這卷宗上寫的什麽?我看看。”

“也沒什麽,我想多了。”萬筠靈隨手將卷宗合上,岔開話題問道,“你去哪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久嗎?在下怎麽覺得沒多久?萬捕頭似乎沒看幾本卷宗。”沈爻撇了一眼地上已翻閱過的卷宗,笑著說道。

“我……”

“繼續查閱卷宗吧!”

沈爻早就懷疑萬筠靈主動參與婧妃案另有目的,此時萬筠靈異常的反應更證實此點,可對方不說,問了隻會尷尬,不如不問,吩咐了句便邁著步子朝收藏天宗十六年卷宗的書架走去,熹嬪二十年前觸犯宮規被賜死,卷宗裏或許記載她犯了什麽宮規,查出些當年的秘密。

“你幹嘛去?”

“查卷宗。”

沈爻頭也沒回的說了句,來到收藏天宗十六年卷宗的書架前,找到熹嬪娘娘的卷宗,看到卷宗的記載,沈爻愈發疑惑了,上麵如是寫道:天宗十六年九月二十七日,熹嬪娘娘觸犯宮規,罪不容恕,賜予白綾。

卷宗上竟未寫明熹嬪娘娘到底犯了什麽宮規。

這太不合情理了。

熹嬪娘娘到底觸犯了什麽宮規?

若隻是正常的觸犯宮規被賜死,為何不寫明觸犯了何種宮規?難不成熹嬪被賜死另有隱情?沈爻愈發覺得此事怪異,又翻閱了幾本記載熹嬪的卷宗,果然如紅纓所言,熹嬪並不得寵,先皇幾乎從未去過熹嬪宮中,熹嬪身邊也隻有一個宮女伺候,實在不像嬪妃的待遇,更為奇怪的是這位宮女在熹嬪被賜死沒多久也染病去世了。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如果熹嬪娘娘被賜死另有隱情,而婧妃事後發覺真相,秘密約太後對質,沒想卻遭到殺害,如此推測倒合情合理,可是什麽緣由能讓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賜死一個受冷落的嬪妃?

沈爻實在想不通,又翻閱了當年一些卷宗,宮中也發生了些事,侍衛張超良玩忽職守被革職查辦、下落不明,太醫杜晗被趕出太醫署,幾個宮女、太監被杖斃,這些看似都與熹嬪無關;紅纓也說,熹嬪在宮中如透明之人,身邊的宮女死了,與之最熟悉的婧妃死了,紅纓是婧妃身邊的丫鬟,她都不知當年熹嬪當年觸犯什麽宮規被賜死,誰還會知道?

太後。

目前唯一知道熹嬪被賜死原因的隻有太後了,可下懿旨的是太後,若此事真的另有隱情,與太後有關,太後怎麽會說出實情?關鍵太後身份尊貴,並非普通人,見一麵都難,根本無法用非常手段逼其說出真相。

熹嬪被賜死的原因恐怕難以再見天日了。

“先生這是在查什麽?”

沈爻正聚精會神的推理案件的可能性,突然被不知何時走來的萬筠靈打斷了思路,他回過神,緩緩合上卷宗,說道:“無關緊要之事。”

“先生不去查婧妃案,卻在這查無關緊要之事?”萬筠靈不信的問道。

沈爻隨手將卷宗遞了過去,示意對方查看,見萬筠靈接過卷宗,轉身離去。

萬筠靈手持卷宗,納悶的望著沈爻離開的背影,想了想,翻開卷宗,裏麵竟是個宮女染病身亡的記錄。

這沈爻在搞什麽?

萬筠靈疑惑的將卷宗放回書架,抬頭望去,見沈爻已朝天章院門口走去,快步跟了上去,問道:“先生,這婧妃的卷宗不查了嗎?”

“今個就到這吧!”

……

……

沈爻、萬筠靈二人離開天章院不久,負責整理天章院書籍的幾個小太監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走到管事人麵前,排成一排等候吩咐。

管事人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全都記錄好了,不可遺漏一個。”

“小人明白。”

“快去。”

管事人冷冷的吩咐了句,幾個小太監領命離開,來到沈爻、萬筠靈查閱卷宗房間的各個書架前,幾人默契的兩人一組分配,一個手持紙筆、負責記錄,一個觀看書架上的書籍,根據與記憶中卷宗擺放的位置,口述沈爻、萬筠靈查看了哪些卷宗。

“天宗十七年十月,出宮入宮的人員記錄卷宗。”

“天宗十八年三月,殿前司都檢點及副都檢點已故的卷宗。”

“天宗十六年,熹嬪娘娘被賜死的卷宗。”

幾個小太監將沈爻、萬筠靈曾翻閱的卷宗萬無漏一的記錄完畢,又返回管事人麵前,將記錄遞上去,其中一人匯報道:“小人已記錄完畢,絕無遺漏。”

“好。”

管事人隨意掃了一眼記錄內容,點了點頭,合上書冊,匆匆走出天章院,他一路小跑,不一會到了皇太後寢宮前。

“咚……咚……咚”

寢宮內屋傳來木魚聲,皇太後一身素衣、雙眸微閉的跪在佛祖金像前敲著木魚、念著經文;婉宮人靜靜的站在一旁伺候,見宮女在門口招手,輕輕的出了內屋,宮女湊到婉宮人耳畔說了些什麽,婉宮人微微點了點頭,走了出去,來到寢宮外,望著候在門口的管事人,直截了當的問道:“東西呢?”

“回宮人,在這。”

管事人連忙上前奉上書冊,婉宮人接過書冊,翻開掃視了一眼,問道:“絕無遺漏?”

“絕無遺漏。”管事人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帶他去領賞。”婉宮人淡淡吩咐道。

“是。”

宮女應了句,喚管事人前去領賞。

婉宮人合上書冊,轉身回了寢宮,進了內屋,弓腰來到皇太後身旁,輕聲說道:“娘娘,天章院那邊記錄沈爻翻閱卷宗的書冊已到。”

“念。”

皇太後敲著木魚,眼睛都沒睜開的說了個字。

婉宮人輕輕翻開書冊,開始念天章院小太監做的記錄,皇太後敲著木魚,毫無所動,直到婉宮人念到沈爻翻看熹嬪娘娘的卷宗,木魚聲戛然而止,皇太後驚慌的睜開眼。

婉宮人不安的喊道:“娘娘?”

皇太後握著犍稚的手不斷捏緊,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眼神逐漸變的淩厲,冷冷吩咐道:“傳本宮口諭,帶沈爻來見本宮,絕不可讓他離開皇宮。”

“是。”

婉宮人應了句,立即下去傳諭。

太後緩緩放下手中的犍稚,雙手合十跪在佛像前,默念道:“弟子身上的罪孽這輩子都洗不清了,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