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任

入大理寺,查婧妃案,沈爻期待已久之事終於成真了,可不知為何,他心裏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似乎這些早已被計劃好,先前調查馮遷案隻不過是為了將這潭水攪渾,好令自己在最恰當的時機入局。

那是誰在布如此迷局?

皇上?

沈爻不由想到“百變”的皇上,那場與安陽王的對弈令他對殘暴、隨性的皇上有了新的認知,這皇上深謀遠慮、城府極深,絕非等閑之輩,可皇上為何如此做?沈爻猜不透,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算計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可轉念一想,那又如何?他的目的已達到,縱然暫時淪為他人手中的棋子又有何妨?他如今要做的是查清婧妃案,找到祖父隱瞞真相的原因,為陳十六找出害死他娘親的凶手。

“沈先生一入廟堂,便位列四品,前途無量啊!”

沈爻領旨、謝恩後,便與安陽王、北定王一同離開了禦書房,一路上,二位王爺走在前麵閑聊,他在後麵默默揣測整件事,沒想到北定王突然與自己談話,他的思緒被打斷,回過神,放眼望去,隻見北定王扭頭撇了自己一眼,又將頭扭了過去,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沈爻正要搭話,又聽北定王悠悠說道:“本王說過,先生入仕,定是社稷之福;當日先生表示並無此誌,沒想到不足半年,先生便居於廟堂,真乃計劃不如變化。”

“王爺謬讚,在下除了查案,其他一概不懂,如何談得上社稷之福。”

“不懂?嗬嗬……先生還真是過謙。”

趙辰笑了笑,繼續說道:“先前先生的那份恩情,本王不曾忘記,亦明白先生素來隻為查清真相,不問凶手何人;不過,這宗案子關乎皇室,本王與皇叔都是皇室一員,還望先生查清真相及時告知,本王與皇叔感激不盡。”

沈爻明白,北定王是擔心此案如狐仙案——真相被掩蓋,如今這已不是一件簡單的案子,而是兩股勢力的對峙,自己正卷在這巨大的漩渦之中,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突然,一言不發的安陽王開口道:“沈先生的威名本王早有耳聞,定能查清此案,若是查案途中遇到阻礙,大可來找本王,本王雖是個閑散王爺,可說的話還有點分量。”

棋局已開,自己這顆棋子成為這盤棋的關鍵,安陽王是在給自己開定心丸。

沈爻豈能不懂,感謝道:“在下多謝王爺。”

“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三人說到此處,已到宮門。

沈爻連忙止步,抱拳說道:“恭送兩位王爺。”

安陽王、北定王一同上了馬車,馬夫揚鞭,馬車揚長而去,安陽王率先開口問道:“陳十六先前被劫之事,我有所耳聞,此人視若無睹,縱然此案關乎陳十六,真遇險阻,恐怕此人不會為了陳十六犯險。”

“皇叔說的對,此人似乎能舍棄一切,總給人在暗中籌劃什麽的感覺,此案雖由他查,可為了陳十六,我們也需密切關注,實在不行,捷足先登。”北定王憂心忡忡的說道。

“從陳十六入手呢?”

“不可。”北定王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陳十六性情單純,對事非黑即白,對沈爻又極為崇拜、信任,若你我這時說沈爻壞話,免不了令他生厭。”

“不知經曆此案是否能讓陳十六有所認知。”

“皇叔不喜這人?”

“牆頭之草,迎風而倒,何人會喜?”

……

……

沈爻站在宮門口,凝望著逐漸遠去的馬車,心中揣測頗多,過好一會,才回過神,邁著步子走到馬車前,吩咐馬夫回上爻堂。

馬車剛在上爻堂門前停下,陳十六已跑了過來,邊攙扶沈爻下車邊問道:“先生,皇上沒為難你吧?”

“沒有。”

陳十六不信的問道:“隻言片語的責備都沒有?”

“沒有。”

沈爻邊往裏走邊不耐煩的回了句,抬腳垮過門檻,想了想,說道:“皇上已下旨讓我重查你娘的案子。”

“真的嗎?”

陳十六歡喜的差點跳起來,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嘀咕道:“奇怪,這皇上怎麽突然變的好說話了?”

沈爻並未搭理,邁著步子進了庭院,陳十六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見先生走遠,快步追了上去,繼續問道:“先生,那浣靈大娘呢?皇上既然已答應重查我娘的案子,那大娘沒事了吧?”

“她……”

沈爻想到浣靈自殺,忍不住止住腳步,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她死了。”

“什麽?”

陳十六一臉不信,他從刑部離開才不過兩個時辰,人就死了,那可是刑部大牢,誰能殺人?除非……陳十六想到了皇上,氣的雙拳緊握,扭頭要走,沈爻見狀,一把將其拉住,問道:“你幹嘛去?”

“我要給大娘報仇。”

“找誰報仇?”

“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你覺得憑你之力能活著走進宮門?”

沈爻沒好氣的訓斥了句,見陳十六一身殺氣毫無減少,知道他認定之事必然拚盡全力,難以勸說,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她是自殺。”

“自殺?怎麽可能?”

“若非自殺,令公堂之上的言語成為最後遺言,皇上如何會下令重查你娘的案子?浣靈是在用命讓你娘的案子重查。”

陳十六表情微變,神情複雜,眼眸不由濕潤起來,浣靈為了能查他娘的案子不惜以命做交換,他心裏定不是滋味。

沈爻知陳十六性情,也不知如何勸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隻有查清你娘的案子才不枉費她以命爭取來的機會。”

陳十六抽了抽鼻頭,伸手摸去眼淚,雙腿一彎,砰的跪在地上,懇求道:“求先生定要查清我娘的案子。”

……

……

婧妃案已過十九載,年代久遠,想要查清並非易事,目前此案唯一的線索便是婧妃案的卷宗,天章院記載婧妃的卷宗,沈爻閱覽過,主要記載婧妃之人,類似生平記事,而非案情細節,一切查案的細節卷宗都由大理寺存檔。

大理寺。

祖父當年任職之地。

沈爻雖從未來過,可想到祖父在此辦公,心裏不免泛起漣漪。

當年,沈家一案,祖父門下數人受到牽連,如今在大理寺任職的官員沒幾個與祖父熟稔,除了大理寺卿徐淳,此人並非祖父門生,由人舉薦入的大理寺,沈家的案子並未牽連到他。

祖父對此人評價頗高,心思縝密、獨具慧眼,如今徐淳剛過不惑之年,已做了大理寺卿,實在了得;當年,祖父曾邀徐淳入府,沈爻與之見過數次,不過,事情已過十二載,縱然對方記憶力超群,也不見得能認出一二,可想到日後朝夕共事,沈爻心中難免不安。

“沈先生之名,本官早已有所耳聞,皇上慧眼識珠,不拘一格,先生入大理寺乃是百姓之福。”

徐淳磁性的嗓音響起,沈爻思緒被打斷,微微抬頭,見徐淳目光已從任命文書上離開,正盯著自己,連忙回道:“大人謬讚,下官愧不敢當。”

“最近京城馮太醫案,本官略有耳聞,皇上旨意,本官已知;不過,卻有些疑慮,先生也認為婧妃案另有隱情?”

“回大人,此案是否另有隱情,下官需查證之後方可回大人。”

“沈先生可知此案當年由何人負責?”

“前大理寺卿沈複。”

“你知道?那你可了解沈複此人?”

“沈複乃當世神探,雖不似宋慈宋大人那般留於後人《洗冤集錄》,可下官乃以查案為生,沈老前輩生平事跡耳熟能詳,他老人家手下難出冤假錯案。”沈爻語帶崇拜的回道。

“這卻是先生大好機會,若真查出此案另有隱情,先生必定聞名天下。”徐淳陰陽怪氣的說道。

“大人,下官是奉旨辦事。”

“王主簿。”

徐淳沒搭理沈爻,望向站在一側的大理寺主簿王樸,吩咐道:“為沈大人安排辦公之所,凡沈大人所提要求,竭力滿足。”

“是,下官這就去辦。”王樸應道。

“多謝大人。”

沈爻作揖答謝,告辭道:“下官先行告退。”

沈爻、王樸一同退了出去,沈爻腦海回想著剛才之事,徐淳似乎對自己重查此案非常不滿,語氣中都帶有譏諷之意,他記得婧妃案時徐淳尚未與祖父相識,他並未參與此案,更不可能知曉此案隱情,那是為何?

“沈大人。”

沈爻聽到王樸喚聲,回過神,問道:“王大人,怎麽了?”

王樸臉上堆著笑容請示道:“大人,辦公之所尚未清掃,大人不如先去內堂飲茶,稍作歇息,一會便好。”

沈爻一刻也不想等了,吩咐道:“歇息就不用了,皇上命本官盡快查清婧妃案,此事刻不容緩,本官還是盡快查閱當年婧妃案的卷宗。”

“沈大人不辭勞苦為皇上分憂,實在令下官欽佩。”

王樸諂笑著恭維了句,繼續說道:“大理寺案卷都存放在藏卷閣,下官這就帶大人前去查閱,請。”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