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命不由己

這方正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前腳剛說不認識浣靈,就因沈爻說了一句話,後腳便承認與浣靈合謀?沈爻說的那番話到底什麽意思?方太醫失去了什麽寶貴的東西?

眾人都一頭霧水,不知沈爻那話對方正有何魔力,堂外一時議論紛紛,吵鬧紛雜。

“肅靜。”

關玉琪厲喊一聲,見百姓不再議論,嚴肅問道:“方正,你真承認與浣靈合謀?幫浣靈威脅馮遷?”

“是。”

“那你為何前後證詞不一?”

“下官……”

方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沈爻望了一眼糾結的方正,上前一步,說道:“大人,此事方太醫不宜講,還是由草民來說吧!”

“你?”

關玉琪疑惑的打量了沈爻一眼,心中納悶這沈爻怎麽什麽都知道?又看了看方正,視線回到沈爻身上,淡淡說道:“那你說吧!”

“方太醫之所以要殺馮遷,那是因為馮遷做了件比殺了方太醫還要殘忍的事。”

“比殺了方太醫還要殘忍的事?馮遷做了什麽?”

“馮遷將方太醫所著的《醫者筆錄》據為己有。”

沈爻擲地有聲的回了句,目光掃視了一番眾人,見眾人臉上驚詫之色,繼續說道:“對,《醫者筆錄》真正的作者乃是方太醫。”

“方太醫?”

關玉琪望向方正求證。

“他說的沒錯。”

方正坦然承認,繼續說道:“馮遷那奸佞小人根本不配學醫,醫者要有濟世之懷、要有研究醫理的恒心,他一樣也沒有;當初,我瞎了眼,收他為徒,這些年來,他醫術毫無增進,為人治病全靠太醫署的同僚,更加可惡的是他故意陷害我,宮中曾有位冷宮的貴妃重病,馮遷一開始安排我去醫治,可後來又悄悄派他手下的醫師診治,結果,貴妃身亡;這本與我無關,可馮遷手中握有我診治的證據,以此威脅我將我一生專研據為己有,若非我態度強硬,他已私底下將其中藥方高價賣給他人,為了能讓大多數病人受益,我便與他約定隻要他將《醫者筆錄》公布,就不說這《醫者筆錄》是我所著;可我心中不忿,馮遷這種草菅人命、欺世盜名之輩竟名利雙收,天道不公,直到浣靈找到我,說她想殺馮遷,問我願不願意幫她,我答應了。剛才沈先生問我若有機會拿回寶貴的東西,我該怎麽做?我承認罪行,這些就是我殺他的動機。”

……

……

馮遷案至此徹底真相大白,然而,宣判卻是個難題。

浣靈、方正雖有殺人想法卻未實施,方正更與拋屍都無關,浣靈雖拋屍影響查案,可她留下的諸多線索都在幫官府指向凶手;如此案例,前所未有,如何宣判?至於婧妃案,也隻是浣靈一人所言,並未有確實證據證明此案有凶手,至於是否重查此案,關玉琪也隻能如實上報,隻好下令先將二人收監,商討之後再行判決。

案審結束,浣靈、方正被衙役押著,準備帶去大牢。

沈爻心裏還有些疑點想不通,可此時在大堂之上,不宜多問,隻能在探視時向浣靈求證。

“大娘。”

陳十六見浣靈被押走,連忙迎上前。

浣靈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囑咐道:“十六,能見到你還活著,民婦此生已無憾,不要為民婦難過,娘娘在那邊沒人照顧,民婦去照顧她了。”

“大娘。”

陳十六有太多的話想說、想問,可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浣靈望著他,笑了笑,她能感受到陳十六真心實意的關心自己,她所做一切本不求奢望,如此已足夠了,扭頭望向沈爻,語帶祈求的說道:“沈公子,以後十六就勞煩你照顧了。”

“他是我的人。”陳十六淡淡回道。

浣靈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又朝陳十六說道:“十六,以後照顧好自己,聽沈公子的話。”

“我會的。”

陳十六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大娘,我一定會救你。”

“走吧!”

衙差不耐煩的催促了句,推著浣靈離開。

陳十六望著漸漸離去的浣靈,心裏不是滋味,大娘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娘親,若娘親的死真與皇上有關,那她定凶多吉少,該怎麽辦?

“走了。”

沈爻喚了陳十六一句,邁著步子朝刑部大門走去,陳十六抑製住心中的難過追上沈爻,說道:“先生,大娘她……”

“她有罪沒罪,刑部自會定案。”

“可就怕皇……”

陳十六這話尚未說完,沈爻突然止步、轉身,壓低聲音冷冷說道:“你想死嗎?”

“我……”

陳十六滿腹委屈,不知該說些什麽。

沈爻見他這般,心中無奈,勸慰道:“我會想辦法。”

“我就知道先生宅心仁厚。”

陳十六聽聞這話,一臉歡喜,先生足智多謀,真想救大娘,定有辦法。

“走了。”

沈爻沒好氣的說了句,邁著步子出了刑部大門;主仆二人剛出大門,站在門口的三人就攔了上來,這三人雖常人服飾,可氣度不凡,一瞧便是練家子;堂審剛剛結束,三人就出現在刑部門口,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是皇上派來的。

領頭一人上前,亮出侍衛的令牌,語帶命令的說道:“沈先生,皇上召見。”

皇上命自己暗中查拋屍者,其意不言而喻——殺人滅口,隱藏婧妃案——如今浣靈自首,鬧的人盡皆知,與皇上初衷不符,皇上定會惱怒,不知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如何才能化解這場危機?沈爻心中也沒底。

“十六,你先回去。”

“先生。”

陳十六擔憂的喊了句,他知皇上命先生查拋屍者,這其中可能與娘親的案子有關,可現在大娘自首,皇上幾乎最後一個知道事情真相,案審剛結束,皇上便派人請先生進宮,難道是要對先生不利?

“回上爻堂,哪裏都不準去。”

沈爻厲聲說了句,朝三人說道:“走吧!”

“沈先生,請。”

領頭一人在前領路,其餘二人一左一右的“帶”著沈爻朝停在前麵的馬車走去,沈爻上了馬車,領頭那人跟了進去,其餘二人動作利落的跳上馬車,揮鞭驅馬,馬車揚長而去。

陳十六滿腹焦慮的凝望著遠去的馬車,不停的責備自己無能。

……

……

馬車飛速前行。

沈爻氣定神閑、穩坐於位,可心情卻非表麵這般平靜,他一直在思考若趙權真對自己治罪,該如何應對?如此想了一路,也沒想到應對之法,目前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馬車行至宮中。

沈爻隨著三人下了車,踏著青石板往前走,這路越走越陌生,沈爻心中不由忐忑起來,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三人在一處幽靜的別院門前止步。

“沈先生,皇上在裏麵等你。”

沈爻心中不安的點了點頭,邁著步子走了進去,隻見這院子實在愜意,滿地翠綠新竹,遠遠一座涼亭,涼亭被小湖包圍,隻有一座竹橋通往其中,趙權一腳踏在涼亭欄杆,弓著腰正往水裏丟食,水裏的魚躥騰而起,一口咬住拋下的食物、沒入水中。

沈爻隔著小湖,距離稍遠,喊道:“草民沈爻參見皇上。”

“過來說話。”

趙權頭也沒抬,淡淡說了句,繼續丟手裏的食物,將最後一塊肉丟掉,他拍了拍手,轉身凝望著踏著竹橋走來的沈爻;這竹橋與水麵齊平,身子上去,湖水漫上來,腳底如浮在水麵一般。

沈爻穩步走著,突然,一條長著大口,露出鋸齒的魚從水下竄了出來,朝沈爻直飛而去,鋸齒發出“哢哢哢”令人發毛的聲響;沈爻慌亂中穩住心神,腳尖輕點竹橋,身子淩空躍起,抬腳踹去。

“砰”

一腳擊中。

魚兒被踢入水中。

沈爻尚未站穩,水下又竄出一條,他哪裏遲疑,又是一腳,身影快速的踏過竹橋,跳上涼亭,望著不斷從水中冒起的魚頭,心裏發毛。

“知道這玩意嗎?”趙權淡淡問道。

“草民才疏學淺,從未聽聞。”

“這並非我朝境內之物,古人書中也未有記載,你不知並不為奇;此物能食人,故而叫做食人魚。”

趙權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長的撇了沈爻一眼,繼續說道:“食人,實在凶殘;不過,在朕這,它還沒吃過人,沈爻,你不會想成為它們吃的第一個人吧?”

“草民不明白聖上何意?”沈爻惶恐道。

“不明白?”

趙權淡淡問了句,笑著說道:“那朕告訴你,昨日你查到那老宮女,又去她家,說明你已查到線索,為何昨日不將那老宮女帶來見朕?卻讓她今日在刑部大堂信口雌黃?”

“草民冤枉,昨日草民確實查到浣靈,可並無證據,直到今日一早才罪證確鑿,可晚了一步。”

“那便是你辦事不力。”

趙權一臉漠然,臉色突然陰冷起來,繼續說道:“朕容不下蠢材,更容不下壞朕事的蠢材。”

沈爻心中冷汗直流,聽皇上這話,已動了殺心,他拚命的思考應對之策,各種想法從他腦海中一一閃過,卻都被推翻。

這裏是皇宮。

皇上想殺他,他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