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徘徊

北定王?

沈爻聽出喊話之人正是昨日奉命進京納礦的北定王趙辰,心中泛疑,他為何來此?狐仙一案,真相掩蓋,二人已暗中約定不對外人道也,趙辰如此聰慧之人定不會再談此事,而且,他貴為王爺,若有事,直接派人請自己不得了,為何親自前來?

難道是……為了陳十六?

沈爻揣測著走了出去,見趙辰已到院中,與他同行的還有位長者,此人四十餘歲,麵色溫和,氣質儒雅,此人是誰?為何與趙辰同來?沈爻想著,迎上前抱拳行禮,道:“見過王爺。”

“沈先生無需多禮。”

趙辰上前扶住沈爻雙手,拉著沈爻走到長者麵前,笑著介紹道:“這位你可能不認識,我皇叔,安陽王。”

安陽王?

先皇的親弟弟。

沈爻聽聞過此人,太祖皇帝在世時,匈奴作亂,尚是皇子的先皇率兵抗擊匈奴,安陽王趙晗協助太祖處理朝中事務,功績卓越;可天有不測風雲,太祖突發疾病,先皇當時尚未回朝,群臣擁戴趙晗稱帝,趙晗本可順勢而為,卻遵從太祖遺詔,等了皇兄半月有餘,大開城門迎接凱旋歸來的皇兄,尊奉為皇帝,不貪戀皇權,此舉實在令人敬仰。

“草民拜見安陽王。”

沈爻得知對方竟是安陽王,震驚不已,連忙上前行禮,兩位王爺親臨,可以肯定是為了陳十六,隻是不知這兩位王爺的目的是何,是否與趙權一樣想要陳十六的命?沈爻不能不多想。

安陽王溫和的對沈爻點了點頭,目光打量著他身後的陳十六,問道:“他便是陳十六?”

“沒錯,我就是陳十六。”

沈爻尚未來得及回話,陳十六已搶先一步答複,經曆趙煥爾一事,又知母親之死大有蹊蹺,陳十六對宮廷皇室厭惡透頂,麵對趙晗、趙辰兩位王爺,也沒啥好感,冷冷說道:“不管你們因何找我,我與你們皇室毫無關係,我隻是陳十六。”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陳十六竟如此說。

趙辰回過神,微微一笑,率先說道:“十六,本王知你受盡委屈,心裏有怨氣,需發泄也是正常;然而,若你身上流淌著皇室血脈,怎麽能說與皇室毫無關係?”

陳十六被駁啞口,強著性子說道:“反正我現在跟著先生挺好,並不想成為什麽皇子。”

“縱然你恢複身份,依舊可跟在沈先生身邊。”趙辰笑著安撫道。

陳十六撇了撇嘴,不知該如何說,反正自己的意思已言明——對十六皇子的身份不感興趣;沈爻深知陳十六性情耿直,也不知這兩位王爺意欲何為,又不想令人知道他與陳十六關係深厚,趁機打斷道:“兩位王爺,裏麵請。”

“請。”

“請。”

趙晗、趙辰進了大堂,與沈爻一同圍在桌前坐下,陳十六、花千語在一旁坐下,沈爻嫻熟的沏茶,並未主動詢問二人因何事前來,飲了杯茶,趙辰緩緩將手中茶杯放下,才開口道:“沈先生,實不相瞞,今日我與安陽王前來主要是為了陳十六。”

沈爻做洗耳恭聽狀,並未搭話。

趙辰繼續說道:“你也知皇室規矩,雖傳聞陳十六皇子身份,需有憑證。”

“十六。”

沈爻扭頭喊了陳十六一句,陳十六領會,心中本就對皇子身份不感興趣,此時趙辰竟提出“驗明正身”,他實在不願拿出玉扳指,可先生發話,他又不能違背,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脖子上取下玉扳指遞給趙辰。

趙辰接過玉扳指,仔細端詳了一番,這玉扳指上的圖案與先皇贈送自己的“春日狩獵圖”一模一樣,陳十六真是皇子;趙辰端詳後,交於趙晗,趙晗又仔細觀看了一番,點了點頭,說道:“這確實是皇兄當年隨身攜帶的玉扳指,他真是當年那孩子。”

“皇叔,那我們……”

“奏稟聖上,恢複陳十六皇子身份,皇室一脈,怎可不回歸族譜?”趙晗擲地有聲的說道。

“好,明日我與皇叔一同入宮。”

沈爻靜坐飲茶,始終一言未發,他看得出兩位王爺心有血脈之情;然而,趙權意圖除去陳十六,這場恢複陳十六身份的談判能否順利?沈爻自然希望陳十六恢複身份,那時趙權縱有殺陳十六之心,也會有所顧忌;但他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他知趙權心思,為進大理寺,他絕不能逆趙權所為,陳十六恢複身份之事隻能靠兩位王爺,不僅此事,還有婧妃的案子。

沈爻心思一動,扭頭望向陳十六,說道:“十六,你不是想知你母親的事情嗎?兩位王爺或許知曉。”

“對呀!”

陳十六當即回過神,問道:“兩位王爺,我聽說我母親是被水鬼所害,這是怎麽回事?”

“你如何得知?”

趙晗神情一驚,陳十六雖是皇子,可流落民間,此事又相隔十九年之久,他如何得知?

“趙煥爾說於我。”

陳十六靈機一動,立即推倒趙煥爾身上,反正趙煥爾已賜白綾,誰也無法證實,添油加醋的說道:“趙煥爾說我母親的死大有蹊蹺,還說宮中盡出如此醃臢之事,話中之意,我母親是被人害死,而非水鬼所害。”

“此案確實存有疑點,不過,這案子乃是大理寺寺卿沈複調查,沈複是當時神探,應該不會出錯。”趙晗話語含糊的回道。

“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晗沉思了一會,悠悠回道:“我記得你母親死的那年是天宗十七年,是深秋,天氣頗為寒冷,率先發現你母親屍體的是巡夜的侍衛,聽聞你母親當時漂於河中,渾身纏滿頭發,打撈起來已斷氣,太醫檢查,體內有大量積水,肢體扭曲,死前拚命掙紮,是溺水而死,後來,皇兄讓沈複調查此案,並未發現人為跡象,與此同時,宮中接二連三的發生宮女被水鬼害死之事,皇後找來巫師作法,宮中才恢複平靜,沈複最終以婧妃娘娘乃是被水鬼所害結案。”

“那我母親可有仇家?”

“仇家?”

趙晗一愣,搖頭說道:“應該不會,婧妃娘娘賢良淑德,與皇兄恩愛有加,怎會與人有仇?”

“當時的皇後呢?”陳十六冷冷問道。

此話一出,眾人皆愣,任誰也沒想到陳十六竟說出此話,當時的皇後,那不正是現在的太後嗎?此話不正是指婧妃乃是太後害死的嗎?這陳十六真是口無遮攔,沈爻也沒想到陳十六敢如此說,立即訓斥道:“十六,休要胡言。”

陳十六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兩位王爺,陳十六太過單純,聽風就是雨,思路免不了受人口舌影響,兩位就當他胡說。”

沈爻笑著解釋了一番,又推出趙煥爾做擋箭牌,話中之意是指趙煥爾當時的話對陳十六產生影響,沒辦法,誰讓她死無對證呢?關鍵趙煥爾確實說過這種話,也並非全是冤枉她。

“煥爾已誤入歧途,為達目的,扭曲或編造事,她的話不可信。”

趙晗淡淡解釋了一番,繼續說道:“十六,若你心中有結,你母親之死,你大可等恢複身份之後求皇上調取卷宗。”

陳十六一喜,連忙問道:“我能查看我母親案子的卷宗?”

“可以,不過,需等你恢複身份之後才可;你身為人子,對母親之死存有懷疑,自然可查看卷宗,若未恢複身份,你又以何種理由查看?”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陳十六不滿的嘟囔了句,扭頭望了一眼沈爻,見沈爻朝他炸了眨眼,立即領會過來,繼續問道:“那王爺,你知不知道有什麽人了解我母親?比如當年伺候我母親的太監、宮女。”

“這……”

趙晗想了想,說道:“婧妃死後,伺候她的太監、宮女都重新安排伺候其他妃嬪,而且時間如此之久,有些太監、宮女已年邁,離宮回鄉,查起來頗為困難……”

“求王爺勞心為我查一下。”陳十六不等趙晗說完,立即懇求道。

趙晗見他這樣,理解陳十六身為人子之心,點點頭表示答應他;二人又聊了一會,趙晗、趙辰二人起身告辭,沈爻、陳十六、花千語將三人送至門口,目送二人上了馬車,馬車遠去,才返回大堂。

“先生,你說安陽王能查出熟悉我母親的太監、宮女嗎?”陳十六心裏擔憂的問道。

“縱然查出,怕是於你母親的案子也沒什麽作用。”

沈爻沒報太大希望,當年祖父調查此案,祖父辦案何等了得,竟未發現奇怪之處,或許此案真是水鬼殺人。

水鬼殺人?

世上真有水鬼嗎?

沈爻一愣,若沒有水鬼殺人,那祖父為何以此結案,難不成……他不敢往下想,祖父在他心中何等偉岸、何等了得,無論隱瞞真相還是未查出真相都無法令沈爻接受,他寧願相信婧妃娘娘真是被水鬼所害。

那馮遷呢?

馮遷被馬夫殺了,屍體卻出現在雲水河,這總不至於是水鬼所為吧?趙權迫切查出拋屍之人,可見他為了隱瞞一些與皇宮有關之事,目前唯一符合的就是婧妃的案子。

沈爻越想,心中越亂,難不成祖父並非自己想象的那麽偉岸?

那祖父是什麽樣的人?

十二年前沈家的案子的判決是否符合案情真相?

他必須查清婧妃的案子,無論是為了陳十六,還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