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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念鐸給大衛打了一個電話，要他到自己的大宅子見一麵。大衛雖有遲疑，孔念鐸強調了一下，到底還是答應了。通話結束，雲霄車已經自行駛來，停在他麵前，打開車門，要他進去。他在警察局裏對辛克萊探長說，有很多事情要等著自己去做，可不是說的假話。
回到大宅子，坐在客廳，等了十分鍾，大衛總算顯身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有四個重生教的神之戰士跟隨。這些所謂神之戰士，穿著前麵是白色後麵是黑色的套裝，看上去像防毒麵具的頭盔拿在手裏，肩膀上掛著過時的電熱槍，腰間懸著古樸的匕首和鞭子。看到他們莊重而緊張的樣子，孔念鐸不由得一笑：真要下手的話，就憑這幾個貨色，能保得住大衛嗎？
大衛穿著黑白相間的長老服，操縱兩條又肥又短的腿，將自己圓滾滾的身子挪動到孔念鐸跟前。
“你那幾個神之戰士看上去非常緊張。”
“沒錯。”大衛說，“這些年輕人，生在地球，長在地球，這是他們第一次到火星。你也知道，地球上現在禁絕一切非必要的科技，嚴格執行《重生教99號禁令》，他們沒有見過這麽多的科技產品。他們沒有被如此多的科技產品包裹過，從來沒有。緊張自然是在所難免。你看，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就連我都緊張。”
孔念鐸又瞅瞅那四個神之戰士。這些人是重生教的忠實信徒，他們對自己進行最徹底的閹割，抹去了曾經存在的性別差異，成為無性之人，由此得以專心侍奉教主烏胡魯。因為在閹割過程中，會用到重生教禁絕的醫學，在烏胡魯看來，這是一種墮落，因此他們又自稱墮落者。作為曾經的重生教信徒，現在的懷疑論者，孔念鐸對於神之戰士或者墮落者的動機，並不能真正理解。
“一會兒我們要討論的事情涉及機密。”
“都是我的心腹。”大衛說，“我的秘密他們都知道。我相信他們。”
孔念鐸再次掃了一眼那四個神之戰士，聽到大衛說相信他們，都麵露欣慰與愉悅之色：“大衛，找你來，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問吧問吧。”
孔念鐸問：“為什麽背著我與彌勒會的二師兄見麵，還簽訂了協議？”
“不關我的事啊。”大衛又是擺手，又是搖頭，“我的意思是說，見麵的事情，是他們，請我去的。那個二師兄，長得妖裏妖氣的曹熊，派人到酒店找到我，說有要事相商，最好馬上去，我就去了。你說，人家好心好意請我去，我能不去嗎？去了我才知道，是為了重生教與彌勒會簽訂友好條約的事情。”
曹熊長得妖裏妖氣的？孔念鐸沒有去管這個小小的疑惑，抓住了大衛話裏的關鍵詞，問道：“友好條約？”
“是的，友好條約，《重生教與彌勒會互不侵犯友好條約暨和平共處備忘錄》。不瞞你說，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彌勒會對於簽訂友好條約，好像比我還積極，似乎是期盼了多年的事情，終於成真的感覺。”
好奇怪的事情。孔念鐸皺緊了眉頭，思忖了片刻，沒有答案，於是追問：“所以就簽了友好條約？”
“還沒有正式簽了，目前還是草案。對於我提出的條件，他們幾乎是一股腦地答應了，而他們提出的條件，也在我的預料之內，我和曹熊很快就條約草案達成了一致意見。速度之快，我之前都不敢想象。不過，曹熊需要提交大師兄朱成昊同意，我這邊也有審批流程要走，所以呢，還沒有正式簽約。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簽約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恭喜啊大衛。”
大衛也不笨，自然是聽出了孔念鐸話裏的嘲諷之意，連忙解釋道：“小孔，這事兒吧我真不是故意跳過你這個中間人，原本我還指望你從中斡旋，盡力撮合我與彌勒會呢。哪裏知道，他們比我還急！嗬嗬，純屬運氣，運氣。”
孔念鐸在客廳來回踱步。他意識到，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什麽事情正在甚至已經發生，而他對此一無所知。這種感覺，讓他既憤怒又沮喪。
大衛望著踱步的孔念鐸，大聲說：“小孔，年輕的時候，我和你相處有十多年吧，對你我還是熟悉的。要說你與過去沒有絲毫不同，肯定是不對的。在我看來，你最大的變化是，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為理性，更為鎮靜，甚至可以說，更為冷酷。尤其是當你進行各種解說的時候，我發現你有一種超然物外的機器感。”
機器感？孔念鐸心跳加速，（珍妮說，你身體的77%已經被人造組織和器官所取代，誰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人的生理和心理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但很好地掩飾住了，淡淡一笑：“你說我是機器，是吧？”
大衛說：“是的，你會笑，也會哭。然而，你麵露笑容，但並不真正高興；你眼角也會流下淚水，但並不真正悲傷。你的哭與笑，都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的手段。你把一切情感，喜怒哀樂，都用層層鎧甲包裹起來。我敢肯定，在你看來，情感外露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這可不像年輕時的你。那個時候，你和……”
孔念鐸強行打斷了大衛的滔滔不絕：“你難道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嗎？作為重生教十殿長老之一，你難道敢把你的喜怒愛樂無所顧忌地表現出來嗎？”
“我還真敢。”大衛哈哈笑道，“身為領導的特權，不就是能夠肆無忌憚地宣泄自己的喜怒哀樂嗎？你看，我就從來不掩飾我對於美食的喜愛，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背後唧唧歪歪我的體型，下手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心軟過。”
孔念鐸嘿嘿一笑，走到大衛跟前：“真的嗎？別以為我對你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來火星招降彌勒會一無所知。你闖下的禍事著實不小。查爾斯長老、克萊門汀長老、徐永澤長老、文慶裕長老，都等著審判你了。”
大衛臉色驟變，喃喃道：“小事，小事一樁。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嚴重。”
孔念鐸看著他閃躲的眼睛，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快感。誰叫你提那個令我心痛的名字！對大衛的說法，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更沒有把他剛得到的消息講出來。他知道，秘密在沒有說出口的時候最有威脅性。這樣，秘密就變成了不定時的炸彈。什麽時候說，對誰說，在哪裏說，怎樣說，都由他一手掌控。
就在這時，老X從裏屋闖了進來，邊跑邊喊：“小孔，小孔，小孔！你在哪裏？”
“怎麽啦？”孔念鐸問，耳邊卻傳來大衛的一聲驚呼：“蕭瀛洲！你是蕭瀛洲！當年的太空軍總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