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花與種花人

“楨楨醒了,你快來看看她。”言楨楨一醒來,薑靚就打電話通知白茂。

白茂上一秒還在辦公室無精打采地整理資料,渾渾噩噩的,下一秒就跌跌撞撞向言楨楨所在的病房飛奔過去,好像劫後餘生一般,越過茫茫人海,奔赴他的日月星辰。

言楨楨還坐在病**,剛抬眼還沒反應過來,白茂溫熱的懷抱一下子就撞了進來。

白茂的頭埋在她的頸窩,眼眸微紅,抱在她腰間的手微微顫抖,明明有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把她抱得更緊,緊到融入自己的血液。

言楨楨低頭,她注意到白茂的頭發有些亂蓬蓬的,看起來比前陣子瘦了不少,側臉看起來沒什麽血色,衣服上的褶皺也沒有抹平。

他一抬頭,那雙眼睛卻截然不同,亮晶晶的,帶著失而複得的狂喜。

古話說,“海壓竹枝低複舉,風吹山角晦還明”,果真如此,事情不會總如想象中糟糕,白茂緊緊擁著言楨楨,過了好幾秒才放開她。

白茂對上言楨楨的眼神,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行為過於熱切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告白,他們還不是比朋友更進一步的關係,何況周圍還有人圍觀,這樣子似乎有些越界了。

他的眼神不自在地移開,開始轉移話題,“之前醫生也沒說情況有好轉,怎麽突然醒了?”

“看不見我們的大功臣嘛?”看了半晌好戲的薑靚拍了拍麵前的小腦袋。

“白花花?”白茂有些不可思議。

“是我哦。”白花花笑出了一個小酒窩。

言楨楨昏迷後,所為器靈的白花花當時就有所感應,但礙於博物館的展覽還在進行,她不能再貿然跑出去影響博物館的正常運行,於是她在短短兩個星期內進行了突破,做到了靈器分離——現在翡翠牡丹還留在博物館,白花花自己化成人形跑了出來。

“你忘了吧,白花花會治愈術 。”言楨楨提醒,“當初我被王小莊弄傷時,就是白花花幫我治愈的。”

“可是薑靚的斷尾都——”白茂有些不明白。

“因為我的斷尾隻能修複肉身的重創,而白花花是器靈,除了肉身,還可以修複靈魂。”薑靚解釋。

言楨楨之所以這麽久昏睡不醒並不是身體機能出現了問題,醫生也說過這一點。白茂聯想到這個,這才茅塞頓開。

“雖然現在楨楨醒了,但還是需要在這觀察幾天。”薑靚轉述醫生的話。

“那是當然。”白茂不由分說地點頭。

好不容易醒了,白茂當然不可能讓言楨楨再出任何差池。

“花花,你給楨楨治療也耗費了不少精力,現在去歇會吧。”薑靚覺得要留給白茂和言楨楨單獨相處的空間,“走吧,我領你去休息室休息。”

薑靚和白花花離開了病房,小錦也很有眼色地緊隨其後。

房間裏終於隻剩下言楨楨和白茂兩人。

一時間,兩人竟相顧無言。

過了片刻,白茂低下頭,眉眼間滿是頹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想去摘的,又不是你逼我去的。”

言楨楨原諒了他,他卻不能這麽輕易原諒自己。

他還是不敢想,如果言楨楨還沒能醒來——

言楨楨笑了一下,“沒事啊,我現在不是什麽事也沒有嘛。你就當我睡了一個稍微長一點的覺。再說了,後來的雪崩也不是你可以預料到的。”

白茂還是不說話,顯然還在自責。

“你為什麽要去找天山雪蓮啊?你怎麽想的?”白茂問道。

“我們可是最好的搭檔啊,你都昏迷了,我怎麽可能無動於衷。”言楨楨歪歪頭,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隻是因為搭檔嗎?”白茂垂眸,小聲自言自語。

言楨楨聽見了,卻笑而不語。

言楨楨知道白茂別扭得緊,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哄好的。

哄人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啊。言楨楨微微歎氣。

“我旅遊時候的行李箱,你們有沒有給我帶回來。”言楨楨問。

“你的東西怎麽可能扔在酒店,當然帶回來了,就在這。”

白茂把行李箱拉到了病床前,言楨楨從包裹裏翻出之前在雜貨店結賬時給貓型白茂買的東西——一個可可愛愛的針織草莓圍脖。

“喏,送你的。”

“給我的?”白茂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又強行按下去。

“應該很合適吧。”言楨楨淺笑,窗外的微風吹過,她的發絲在初秋的暖陽下輕輕飛舞,像一幅輕輕淺淺的水彩畫。

白茂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從前,白茂覺得花是花,春天是春天。

後來,言楨楨告訴他,一枝花也可以是一個春天。

但現在白茂覺得,花根本不能算春天,種花人才是春天,言楨楨才是春天。

……

次日。

言楨楨送的時候,也沒想到他寧願一整天變成貓也要帶著這個圍脖。

在妖管局裏每遇到一個注意到這個少女心爆棚圍脖的妖怪,然後白茂就會很得意地說是言楨楨專門買給他的,別人都沒有。完全按捺不住心裏的得意,非要得寸進尺地拿出來炫耀炫耀,好像這圍脖多麽稀有、多麽金貴一樣。雖然樣式確實可愛,但再怎麽樣也不過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東西,妖管局裏那對新婚的夫妻也沒看他們這麽顯擺自己的閃耀對戒。

小錦現在非常想修改之前她的草率定義——妖怪輕易不會變成原型,想秀恩愛時除外。

薑靚想著之前他心情那麽低落,難得高興一下,順他的意誇了兩句,他的尾巴就翹上天了。

目睹了一切的言楨楨心情十分複雜,不忍直視地挪開目光,“薑薑,謝哥他人呢?”

“他不在,怎麽了嘛?”薑靚問。

“哦,沒事,就是醒過來隻看見你和小錦,沒看見他,隨便問問。”

“你也知道,前段時間白茂狀態不太好,幾乎沒怎麽接要出外勤的任務。但是部門的工作總要有人做,所以他經常忙得抽不開身。”薑靚如實說道。

言楨楨非常理解地點點頭,“話說回來,我睡了這麽久,算不算曠工啊。”

團建旅遊時受傷算不算工傷?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就好好待在醫院休養,工作不用你操心,有我們幫你解決。”薑靚霸總範十足。

“也不談我們了,天塌下來,都有白茂幫你頂著。他現在為什麽有閑工夫變成貓貓,是因為他今天像打了雞血一樣,四點半就起來了。”小錦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吐槽道,“你都不知道昨天你醒了之後,他的工作效率有多高,就像你們人類買的哪個牌子的電池似的,一節更比六節強。”

“我昏迷的時候,他是什麽反應?”言楨楨有點小八卦。

“天天陪床,從早上守到晚上,我不趕他回去睡覺,他就天天趴在床邊上睡。醫生說幫你按摩可以促進血液循環,他就去自學了按摩。有沒有掉眼淚我不知道,但我還從沒有見過他這麽患得患失的樣子呢。”薑靚難得的神色認真起來,“其實,白茂和我們一起共事這麽久,就和我親弟弟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們都心儀對方。經曆了這樣的事,你們一定要更加珍惜彼此。”

“我知道。”言楨楨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又聊了會天,薑靚看著還在病房外“丟人現眼”的白茂,“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給他太多甜頭了,看得我想給他來一腳。”

言楨楨噗嗤一笑,喊了白茂一聲。

白茂很快回了病房,“怎麽了?”

“薑靚說是一隻白虎駝我回來的。”言楨楨端起架子,很是嚴肅。

“是嗎?我不知道。”白茂愣了幾秒,想到言楨楨可能不喜歡白虎,很快反駁。

言楨楨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是嗎?”

“對啊 。”白茂篤定地點頭。

言楨楨衝薑靚使眼色,薑靚很快接受了信號,“那可麻煩了,好歹是楨楨的救命恩人,就算不以身相許吧,於情於理也該當麵感謝一下,而且話本裏這種戲碼不都是愛情的開始嘛,楨楨你一定要找到他。”

“是我。”白茂終於瞞不住了,急急地承認。

他頹然低下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你不喜歡老虎嗎?”

“哪有。”言楨楨笑了一下。“不過如果你給我看看原型的話,我應該會更加堅定一些。”

畢竟,她當時昏迷著,沒有任何印象,薑靚的描述再好,耳聞也不如眼見,她還是有一些好奇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外人”在場的緣故,白茂硬是不肯。

可是沒道理,給看貓貓,不給看白虎啊。

難道說因為白虎才是他現在的本體,所以他不在乎貓貓這個形象的隱私?

“行吧行吧。”言楨楨也不強求,“不過你的本體不是貓貓嘛?怎麽會突然變成白虎呢?”

“我知道——”有人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