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他是童話本身

林月出來時隻帶了一個背包,似乎這個屋子裏已經沒有太多值得留戀的東西了。

“你是怎麽讓我繼母答應我出來的?”

言楨楨俏皮地眨了眨眼,“秘密。”

“但還是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可別謝我,你該謝的人是望舒。對了,當初望舒留給你的那個手鏈你還留著嘛?”言楨楨問。

畢竟這是確定沒找錯人的重要證物。

“望舒?他叫望舒?”林月答非所問。

“對啊,有什麽問題麽?”小錦接話。

林月搖了搖頭,“我隻是想起了《雨巷》。”

“撐著油紙傘

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

林月笑容淺淺,“他現在怎麽樣?”

“挺好的,但是——”言楨楨頓了頓,不知道現在說出來到底合不合適。

“但是什麽?”林月著急地追問道。

“但是為了來找你,他失聲了,不能直接和人類溝通。”

林月傻住了,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那他現在在哪?”

“別著急,我們馬上就陪你去找他。”言楨楨拍了拍女孩單薄的肩膀。

林月狠狠地點了點頭。

林月聽說路途很遠,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到的。

“我們可以坐火車去嘛。”林月並不是很擅長提要求,聲音很小很輕。

“當然可以,我們本來就準備坐火車的。”言楨楨笑著答應。

“我們不是——”小錦話還沒說完就被言楨楨捂住了嘴。

“就是要坐火車,下了火車還要帶你去坐地鐵,我們這種大戶人家,幾百萬幾千萬的車說坐就坐,還有那麽多人陪著你一起解悶。”

林月被逗笑了,“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坐過火車。”

晗村船多,除了漁業,其他經濟並不發達。街上的車輛以自行車和電動車為主,偶爾有那麽幾輛簇新的汽車從門口飛馳而過,人們都會三三兩兩探出頭看看,看看是哪家的兒女混出了名堂衣錦還鄉了。

林月沒有走出過這個小漁村,她所認識的一切廣闊天地都來自於書本。

這也是為什麽她可以在別處委曲求全,卻堅決不願意放棄讀書這條路。

等上了火車,林月似乎終於確信自己逃離了這個所謂的“家”之後,林月才從包裏拿出了那條手鏈。

果然如望舒內心描述的那樣,這手鏈精致好看,巧奪天工,天然貝母的色澤會隨著陽光的變化而變化,其上綴著黑瑪瑙、紅玉髓和孔雀石更是美不勝收。

“等一下,這個手鏈居然是用鮫紗串起來的。”小錦瞪大了雙眼,“也真是舍得。”

“其實如果不是這條手鏈,我都要懷疑自己當初是做了一個夢。”林月低頭訴說。

畢竟,這麽童話的事情,在現實中應該是不會發生的,也從來沒有人說自己見過鮫人。

事實上,她也不敢和任何人分享她的小秘密,她很怕他因為自己受到傷害。他的歌聲那麽動聽,他的魚尾巴那麽漂亮。

言楨楨說望舒很感謝自己救了他,其實在她這裏,故事有另一種說法。

那一天,她故意去了平日裏人煙稀少的海岸。

其實不是為了吹風,也不是為了看海。

她其實是準備去結束自己的生命的。

那時候最疼她的母親剛過世不久,他父親就把繼母娶了回來。小林月雖然內心不願意看到,但也還是不得不接受。

她一聲不吭地忍受著,卻沒想到繼母一來就把她的房間全部收拾了個幹幹淨淨,好讓她的乖兒子搬進去。繼母把小林月的東西一並丟在了客廳裏,連同林月媽媽和小林月的合照。

她所有珍貴的東西,都被當做雜物堂而皇之地扔在地上,被他們來來往往地踩來踩去。

“可是,那本來就是我的家啊。”

她不能再去學跳舞了,因為那個錢要省下來給她所謂的弟弟拿去買昂貴的學習機。

她再也沒有媽媽了,她有的隻是童話故事裏惡毒的繼母,而她,不可能是白雪公主。

小林月終於崩潰了,她跑到那片海想要遠離這個家庭,去天堂和她慈愛溫柔的媽媽相聚,但她看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人魚。

那是一條極漂亮的人魚,雖然他受傷了,但是傷口也掩蓋不了他的姿色,那條藍色的尾巴流光溢彩,晶瑩剔透,像她想象中的銀河,比那海水還美上數倍。他的頭發是長長的,一綹一綹地**漾在水中,輕靈又破碎。

“你是美人魚嘛?”小林月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鮫人沒有回答。

小林月摸了摸鮫人的尾巴尖,那尾巴尖的鱗片像突然炸開了一樣束了起來,但鮫人既沒有反抗,也沒有攻擊。

小林月內心的聲音告訴自己要幫幫他,幫幫這條可憐又溫柔的人魚,就算是在這個世界上做的最後一件好事。

她用從媽媽那學到的土方法用植物給鮫人處理了傷口,處理著處理著,她忽然想這個美人魚會不會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呢?

冥冥之中,讓她還能相信童話,相信自己是白雪公主,最後一定能打敗惡毒繼母。

於是,她跑回了漁村的小市場,用身上為數不多的零花錢買了一串棉花糖。

棉花糖遇到水就縮沒了,美人魚一定沒有吃過。

美人魚果然吃的很開心,他的眼眸像琥珀一般,小林月忽然想跳舞了,她想把也許是自己學到的最後一隻舞跳給鮫人看。

鮫人看著她,忽然哼起了歌,那歌聲空靈幹淨,把天地襯托得隻剩下她和他。

他感謝她,但是實際上,他才是她的救贖。

他讓她選擇活下去,相信好人有好報,相信惡毒後媽不會笑到最後。

讓她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看到對未來的希望,在多少個燈火輝煌的黑夜裏,一個人默默地咽下了所有的委屈。

林月說完笑了,是那種釋然而放鬆的笑。

“這個手鏈我其實一直沒有帶過,我怕被繼母搶去賣掉,所以一直偷偷藏在衣櫃上的箱子底。那個高度要踩著椅子才能夠得著,而且箱子裏被我塞滿了雜物,所以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隻有在寂寞悲傷熬不下去的深夜,她才會把手鏈拿出來細細摩挲。

“給。”林月把手鏈遞給言楨楨,“上麵的珠子實在好看的緊,看起來就很昂貴,這些年就當是我替他保存著,現在可以還給他了。”

言楨楨搖了搖頭,把手鏈帶在了林月的手腕上。

“他給你的就是你的。”

林月這些年過得這麽苦,如果她有什麽心思,早就把手鏈賣掉了,這能讓她的日子好過太多,但是她並沒有。

快到的時候,林月突然問: “這裏有賣棉花糖的嗎?”

“當然。”言楨楨笑了,瞬間領會了她的意圖。

——

望舒早就知道了林月這些年的遭遇,知道她被當成犧牲品,明明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繼母卻想讓她結婚,想把彩禮錢私吞。知道她繼母一家使喚她,明明考上了大學,卻想讓她打工補貼家用。

“這兩天在水池子裏動都不願意動一下,現在開始倒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白茂看著望舒瞬間消失在眼前搖了搖頭。

林月再怎麽獨立堅強,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沒有辦法時刻保持泰然自若,也沒有辦法在自己認為是救贖的存在麵前還心平氣和,一看見望舒就開始淚眼汪汪。

望舒心疼林月,可是他卻不能說話。

“對不起,都怪我。”林月顯然也想到了這回事,泣不成聲。

林月想起來什麽,把棉花糖放到望舒嘴邊,就像小時候一樣。

望舒小口小口吃著棉花糖,眼中有淚。

“真好。”言楨楨看著兩人唇角含笑,“我要酸成檸檬頭了。”

“這有什麽好酸的,也不是很甜嘛,換我來我肯定更勝一籌。”白茂酸溜溜地開口。

“哦?你也想互訴相思?”言楨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想說給誰聽呢?”

“天上的雲,地上的草,隻要有心,處處可以甜言蜜語。”白茂開始睜眼說瞎話。

言楨楨的讀心次數畢竟有限,還是靠小錦的同族溝通容易一些。於是言楨楨早早罷工摸魚,拖著下巴近距離欣賞人妖愛戀真人秀。

據小錦說,正好下個月林月成年,望舒決定在她的戶口下買一套帶遊泳池的房子,這樣可以把林月的戶口遷出來。

林月當然還要去讀書,但是她不準備保送了,她決定拾起她的舞蹈夢。這些年,雖然沒有專業指導,但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跳舞。

令人頭疼的就是溝通,不過望舒可以看懂文字,再輔助學習一下手語應該問題不大。

“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這麽積極幫助翻譯嗎?”下班之前小錦突然問。

“為什麽?”言楨楨歪著頭思索,“你不會是叛變了我們的摸魚大隊吧。”

“不是。”小錦神秘地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麽?”言楨楨還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因為我想看看鮫人流眼淚是不是真的會變成珍珠。”

“……”

“偷偷告訴你一個八卦。”

“不想聽。”言楨楨麵無表情。

“聽嘛聽嘛~你肯定會喜歡的。”

“說。”

“其實鮫人的尾巴也是不能隨便摸的。”

畢竟,魚類可是要通過交尾繁殖的。

想到望舒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清白”,言楨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原來如此。”

——

望舒離開前,為表感謝,給小錦了一些鮫人鱗片,比起那些珠寶,人魚鱗片更為珍惜,雖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研磨成藥喝下,可以大傷化小,小傷化了。

把鱗片用玻璃盒小心收好,小錦抱著不知道從哪兒搜羅來的魔仙百寶書坐到了言楨楨對麵,上麵蔓延著金色的凹凸不平的藤蔓浮雕,中間是個精致粉色的蝴蝶形狀。

“你們妖怪也有妖法百寶書?”言楨楨好奇地很,“這裏麵有什麽咒語嗎?我也可以學嗎?”

“你以為自己在讀小說還是在看電視劇嗎?還魔仙百寶書,我是不是還應該收你為實習小妖怪。”小錦翻了個白眼,“這是我從某多多上買的平板殼。”

“平板殼?”言楨楨沒想到現在的商家竟有如此大的腦洞。

“二十九塊九包郵,要我發鏈接給你嘛?如果你沒有某多多的話,我幫你代購也行,收取一毛錢的手續費湊整三十塊,很劃算,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言楨楨沉默了。

她發現了,小錦如果不在妖管局的話,實在是很適合做銷售員的,按她的水平,肯定是能晉升銷售經理,營業額飛速破百萬。

“什麽眼神?看不起我?”小錦扁了扁嘴。

拜托,當搞笑女也是需要天賦的。

小劇場:

小錦:其實我還有個好東西

言楨楨:說說看

小錦:我有一把貓梳子,用了保管貓貓四體通暢,為你神魂顛倒

白茂:你沒事兒吧

言楨楨:真的假的,我要了

白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