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行動(6)

夜空,很美。

月亮,很圓。

四周,很靜。

如此夜景,實在是個賞月、觀星的好日子;然而,方靖沒心思欣賞這美麗的夜景,他一襲土灰色外衣、正一動不動的趴在高壩上,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前方,似乎整個人與周圍的黃土已融為一體,不認真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他。

一個優秀的暗殺者,最基本的就是懂得隱藏與等待;隱藏,就是善於偽裝,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事物,不讓目標察覺;等待,就是找到最佳時機刺殺目標。此時,方靖就是在等待時機,不過,他並不是等待刺殺目標的時機,而是在等待火車車頭從他麵前越過的時機。他要扒火車,可火車車頭裝有車燈,不能靠的太近,不能提前行動;不然,很可能會被發現。他必須等火車車頭從麵前越過,再衝向火車,扒上火車,他之所以要扒這趟火車是因為他要刺殺的目標就在這趟火車上。

這是沈越告知他的。

三個小時之前,方靖在宴會現場聽從了沈越的命令取消對深井良田的暗殺,隨後,他憤憤的將暗殺的武器、逃跑的工具藏回抽水箱,回到房間生悶氣,等沈越給他個解釋;沒過多久,沈越果然來了,解釋了一番從天台逃跑的計劃行不通了,才取消此次行動;隨後,又告知深井良田可能今晚乘坐十一點半的火車離開上海,隻是尚不能完全確定這個消息準確,問方靖的意見。方靖沉思了一番,覺得無論消息正確與否,他都決定一試,若深井良田今晚真的離開上海,那這就是唯一一次刺殺他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沈越見他決心已下,讓他去找林虎,讓林虎送他出城。雖然上次林虎表明他不會再參與沈越跟日本人、76號、軍統之間的事了,不過,這次隻是送個人出城,沈越覺得林虎應該會幫這個人情。方靖問清林虎的住址,便離開了和平飯店。

宴會並沒出任何事,守門的特務對方靖進行了檢查,沒發現任何的可疑之處,也沒為難他,便放他出和平飯店了。

方靖離開和平飯店,穿過了幾條街,確定沒人跟蹤,半路叫了輛黃包車,先回自己的住所帶上了刺殺的行頭,隨後,又去林虎的夜總會找林虎,林虎得知經過,對沈越罵罵咧咧了一番,還是親自將方靖送出了城。

方靖出了城,告別了林虎,來到這火車的必經之地,便一直趴在這高壩上等待,他已經一動不動的等了一個多小時;突然,他看到了遠處的燈光,隨後,傳來一陣火車鳴笛聲,終於來了。

火車呼嘯前行,車燈照耀前方。

就在火車車頭從方靖麵前經過,方靖猛然站起來,朝著行駛的火車飛奔而去,跑到火車軌道旁,他跟著行駛的火車跑了幾十米,一把抓住車廂上的欄杆,跳了上去;隨後,他小心翼翼的在車廂上匍匐前行,找到裝貨物的車廂,見裏麵沒人,跳了進去。進了車廂,方靖脫掉了外麵的土灰色外衣,裏麵赫然是一身得體的西裝,方靖順著車廂往前走,他並不知道深井良田的座位,隻能一個個找;不過,如深井良田這樣的人,縱然為了隱蔽身份,身邊定也帶著保鏢,而且,他也不會坐普通車廂,應該在頭等車廂,找起來應該不困難。

果然,到了第二列頭等車廂,隻見走廊上徘徊著五個麵色警惕之人,想來深井良田就在這列車廂其中一個包間,隻是走廊上這五個人怎麽辦?不解決他們,難以刺殺深井良田,可五個人,怎麽可能一下子解決?而且,解決了他們,勢必引起**,再刺殺深井良田就更加困難了。方靖靈光一閃,頓時想出一計,邊用日語喊“關穀先生”邊推開包間的小門,假裝在找人,見包間裏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用日語說了句“抱歉”退了出來,隨後,一個接一個的包間尋找,他想借此確定深井良田在哪個包間,快到第六個包間,方靖剛要推開包間,走廊上站著的那五個人已過來攔住了他,其中一人操著日語罵道:“混蛋,滾開。”

方靖一臉憤怒,伸手狠狠推了那人一把,用日語吼道:“你罵誰?”

那人被推了個踉蹌,也是一臉怒火,手快速伸到腰間,準備掏槍,其中一個同伴立即摁住了他的手,向他搖了搖頭,那人才悻悻收手,那個同伴衝方靖笑了笑,用日語說道:“這裏沒閣下要找的人,請閣下去別處找吧!”

方靖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他的目的已達到,那五個人如此緊張,第六個包間一定是深井良田,為了不引起懷疑,他邊走邊用日語喊“關穀先生”。那五個日本人望著方靖離開的背影,那個被方靖推的人一臉憤恨,其中三個笑了笑,另外一個卻一臉疑惑,望著已走出第二列車廂的方靖,自言自語般的用日語說道:“他不是從哪邊一路找來的嗎?怎麽又回去了?”突然,他臉色一變,分別指了指其他四人,用日語命令道:“不好,你倆守著深井大佐的門口,你們倆,跟我來。”

那人說完,率先朝著方靖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其他兩人跟了上去,另外兩人立即警惕的守住包間門口。三人追到第三列車廂,已不見方靖蹤影,那人立即對另外兩人之中的一人吩咐道:“你,去通知火車上的警察,全火車找剛才那人。”

“是。”

那人應了句,立即去找火車上的警察。

此時,方靖已不在車廂裏了,他走出第二列車廂,便從第二列車廂與第三列車廂的連接處爬到了車外;隨後,他爬到了火車頂,小心翼翼的往前爬,爬到計算出的第六個包間所在的位置,他停了下來,脫掉了上衣,將一頭綁在火車頂上凸起的位置,將上衣當做繩索,從懷裏掏出手槍,一手抓著上衣,倒立著慢慢往下移動。他已看到裏麵的情景了,隻見裏麵有三人,一人單獨坐在一個鋪位上,另外兩人坐在對麵,那單獨坐著的那人正是深井良田。

方靖抬起槍,對準了深井良田;就在這時,其中一個保鏢注意到窗外異樣,大喊著朝深井良田撲了上去,另外一個保鏢立即從腰間掏槍。與此同時,方靖扣動了扳機,那掏槍的保鏢也抬起了槍對準了方靖。

……

……

深井良田遇刺身亡。

麻生太郎洗完澡,正準備睡覺,下屬卻帶來如此噩耗;頓時,他睡意全無,急切的詢問具體怎麽回事,得知匯報此消息的人尚未掛斷電話,麻生太郎立即奔赴辦公室接了電話,聽完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他皺著眉掛斷了電話,隨後,命下屬請藤野五次郎、加藤泉移駕此處。

下屬領命去請二人。

麻生太郎見自己還穿著浴袍,去換了身衣服,又回到辦公室等二人,他剛沏好了茶,藤野五次郎、加藤泉就一臉困意的來了,顯然,二人已入睡,是被硬生生叫起來的。二人尚未來得及開口,麻生太郎開口道:“代替者遇刺身亡了。”

“什麽?”

藤野五次郎、加藤泉一臉驚訝,頓時困意全無。

麻生太郎見二人精神了,說道:“藤野中佐、加藤中佐,請坐,先喝口茶精神精神,可能今晚我們要促膝長談了。”

二人相視一眼,明白此事的嚴重性,紛紛就坐,各自端起一杯茶飲了口,加藤泉焦急的問道:“具體怎麽回事?他今夜離開上海知道的人並不多,怎麽會遭遇刺殺呢?”

“他是在離上海火車站二十裏左右的地方遭到刺殺的,被刺殺時,其中一個保鏢也打了刺殺者一槍,隨後,他們命火車停下,在附近搜查了一番,卻沒搜到刺殺者;無奈之下,他們留了幾個人繼續搜查,其他人乘火車去了下一站,電話是在下一站打來的,也已經對火車上全部乘客進行了核查,刺殺者並不是其中的乘客,也就是說,刺殺者是半路扒上火車進行刺殺的。”麻生太郎詳細說道。

“麻生科長認為這其中有什麽問題嗎?”藤野五次郎問道。

“倉促。”

麻生太郎回了句,端起茶杯飲了口茶,繼續說道,“若是他們提前得知‘深井大佐’今夜離開上海,理應坐上這列火車,提前進行籌劃,如此才更穩妥,可從傳來的消息看,刺殺者的行動頗為倉促。”

“這又怎麽說?”加藤泉疑惑的問道。

“那就說明刺殺者得知消息到進行刺殺的時間很短。”麻生太郎繼續說道,“我懷疑,問題可能出現在剛剛的宴會上。”

“李示峮?”藤野五次郎問道。

“我們本來的計劃是參加此次宴會,一方麵借著此次宴會掩護他離開,另一方麵也趁機試探敵人會不會進行刺殺。這些時日來,諸位一直被全麵保護,敵人根本沒刺殺的機會,而宴會就是絕佳的機會,可敵人沒進行刺殺行動,這實在奇怪。或許我們估計錯誤了,敵人並沒計劃在此次宴會上進行刺殺,隻是想借此次宴會打探消息,而他們真打探出‘深井大佐’當夜離開的消息。”

麻生太郎並未直接回答藤野五次郎的問題,而是將情況分析了一遍,繼續說道,“參加此次宴會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一個個排查,至於李示峮,無論他是否與此事有關,最近他擾亂了我們太多的計劃,而且此人越來越不聽話,他得死。”

“其實,依我之見,如此也好,一個代替者擾亂了敵人的視線,他們就更難想到真正的‘塵埃計劃’是什麽了。”藤野五次郎說道。

“這還是深井大佐考慮周全。”

加藤泉讚同的說了句,扭頭望向麻生太郎,問道,“麻生課長,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塵埃計劃’可以進行了嗎?”

“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