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信念
秦寒山的話不無道理，小茉莉的大仇已報，這上海灘對自己來說已經沒什麽可值得留戀的了；而且，周正的下線被抓了，若這個下線知道周正的計劃，出賣了周正，那自己必死無疑。
與其暴露被抓，不如現在就出國。
沈越見天色已晚，告別了秦寒山、秦沛兒父女倆，沿著長街回四海碼頭，他腦子裏反複考慮是否出國。他明白自己此時麵臨著何種險境，更明白縱然躲過這一劫，之後身處日本鬼子之中，也隨時可能丟了小命，出國是最好的選擇；可他一想到周正的主動犧牲，自己若就這麽走了，實在太對不起他了，心中便猶豫不決。
沈越心情煩躁的胡亂踢了一腳，腳邊的一顆小石子被踢飛出去，石子撞到不遠處的電線杆，發出“鐺”的一聲空響。沈越抬頭望去，隻見街道空空****，不見半個人影。先前，日本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盤查擾得上海灘人心惶惶，縱然前幾日日本士兵已撤銷了夜晚盤查，可造成的影響猶在，入夜之後，依舊無人敢上街。
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晚上竟連個門都不敢出。
這是何等悲哀。
或許這就是劉正東、周正、秦寒山這些人不惜生命與日本人鬥爭的原因，他們可能身處不同的黨派，或者隻是平民百姓，可他們都是中國人，他們都在為自己的國家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
自己呢？
沈越想到此處，不由自慚形穢。
就在這時，一道亮光從沈越身後射來，沈越回過神，扭頭望去，隻見兩個車燈異常晃眼，照的他什麽都看不清。他又回過頭，警惕的繼續往前走，隻見那輛車快到沈越身旁逐漸放慢了速度，沈越愈發警惕起來。
“上車。”
楚雲歸探出腦袋大喊。
“楚雲歸？”
沈越見來人是楚雲歸，這才放下防備，一把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鑽進了車裏。
楚雲歸見沈越坐好，邊開車邊開口道：“聽說周正被顧凱殺了？”
“嗯。”
“沒想到他也遇害了。上次若不是他帶人相救，範長青幾位同誌恐怕都沒命了。”
楚雲歸傷感的說了句，隨後，他憤憤的用手砸了下方向盤，大罵道，“顧凱這該死的狗漢奸，手上沾了不知多少同胞的鮮血，我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你恐怕沒這個機會了。”
“什……什麽意思？”
“他被麻生太郎抓了。”
“什麽？”
楚雲歸聽聞此話，不由驚叫起來，顧凱是76號行動處處長，麻生太郎為什麽抓他？連忙追問怎麽回事。
“他認為顧凱是軍統間諜。”沈越淡淡回道。
“啊！”
楚雲歸忍不住大叫了聲，扭過頭，一臉疑惑的望著沈越，不解的問道，“麻生太郎怎麽會認為顧凱是軍統間諜？”
“認真開車。”
沈越見楚雲歸扭頭望著自己，連路都不看了，連忙提醒了句。楚雲歸這才回過頭望著前方，可臉上盡是不解之色，還時不時扭頭望上沈越一眼。沈越見他這般，簡明扼要的將與周正的計劃講述了一遍。
楚雲歸聽的情緒跌宕起伏，臉上浮現出敬佩、傷感、解恨種種複雜神情，不由感慨道：“周正這個計劃確實了得。不僅除掉了顧凱，還為你取得了麻生太郎的信任；隻是，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好在現在計劃順利，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可是並不順利。”
沈越無奈的回了句，看也沒看神情疑惑望向自己的楚雲歸，繼續說道，“麻生太郎下令抓顧凱時，顧凱說他抓了周正的下線。如果這個下線知道周正的計劃，出賣了周正，那一切都完了。”
“竟有這事？”
楚雲歸一臉驚愕，可想了想，覺得不對勁，不解的問道，“顧凱抓了周正的下線，麻生太郎竟然不先審一下這個下線，反倒當即將顧凱抓起來，這又是為何？”
沈越皺了皺眉，回道：“這個我之前也試探過麻生太郎，麻生太郎給出的理由是無論這個下線招還是不招，隻可能證明顧凱是軍統間諜，卻不能證明顧凱不是軍統間諜，才先將顧凱抓起來，人交給我來審。我總覺得他是在搪塞我，可又想不出哪裏不對。”
“就算隻能證明顧凱是軍統間諜，正常來說，也該先審問一下，至少可以圖個心安不是？”
楚雲歸若有所思的回了句，突然，他神色大變，激動的喊道，“他會不會在試探你？”
“試探我？”
“對。”
楚雲歸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周正計劃的關鍵在於他要讓日本人抓到他之前死在顧凱手上以及你拿出殺蝴蝶的凶器，指出顧凱是殺蝴蝶的凶手，這兩件缺一不可。若麻生太郎懷疑這其中有問題，那他自然會懷疑你；可是，麻生太郎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場陰謀。縱然他懷疑這是場陰謀，可他無法確定被抓的下線是否知道整個計劃，縱然這個下線知道整個計劃，他也無法確定能從對方口中逼問出來。那與其著急審問，不如將人交於你，看你的反應。一旦你殺了或者放了那個下線，那你就有問題，他直接派人抓你就行了。”
“言之有理。”
沈越仔細一想，覺得楚雲歸的分析大有道理。
那情況愈發糟糕了。
麻生太郎對自己的懷疑加劇了，說不定已派人暗中監視自己，若自己準備出國，麻生太郎有所察覺，恐怕會直接抓人。
目前不能走了。
沈越若有所思的望向車窗外，長街寂寥，冷風打在臉上，自己此時的心情就如同這寂寥的長街一樣。
楚雲歸邊開車邊扭頭撇了眼沈越，見他心思重重，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說不定那個下線並不知道周正的計劃。你且想想，此等機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周正是何許人？他既然以死設局，定然做了萬全準備，說不定連手底下的人都瞞著，或許那個被抓的下線還會認為顧凱真是他們的人呢。”
周正施計誣陷顧凱實則有三個原因，一是借麻生太郎之手除去顧凱，二是他希望死後日本人解除封鎖，其他軍統間諜能逃出城，三是說服自己替他繼續潛伏在76號。楚雲歸隻知前兩個原因，如此猜測並無不妥；然而，周正計劃自己替他，他定會告知逃離上海的下線將此計帶給他的上級，他的上級將來才能聯係自己，那這個下線極有可能知道周正的全盤計劃。
楚雲歸見沈越還是一臉不安，知道他心中不安，說道：“別想了，先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之前，你不是提供了那批藥的來源是大連碼頭這條情報嘛！範長青同誌將這個情報傳遞給了上級，潛伏在大連的同誌根據這條情報繼續追查，查到了日軍的製藥點，之後，我黨地下武裝組織行動成功搗毀了這個製藥點，上級來信對你特別表彰。”
沈越淡淡回道：“我也沒做什麽，隻是查到了那批藥的來源是大連碼頭。劉正東出事，已經確定四海碼頭運輸的藥有問題，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你們也能查到來源是大連碼頭。”
“話雖如此，可你提供的情報又快又準，這也是地下武裝成功搗毀製藥點的關鍵，你實在功不可沒。”
“如此奉承，可不像你平日為人。”
沈越詫異的望著楚雲歸，心知對方定是有求於自己，開口說道，“說吧！什麽事？”
“被你看出來了。”
楚雲歸尷尬的笑了笑，隨後，神色嚴肅起來，正色道，“日本鬼子偷襲珍珠港之後，第二次世界大戰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的參與，日本鬼子在東南亞的戰場開始潰敗。日本鬼子不甘敗退，便想出一個陰毒的計劃，他們在硫磺島、塞班島等島嶼以注射疫苗為名，給當地女子種下雅司病毒，打勝仗的美國士兵見異域風情的當地女子兩眼放光，一來二去，成千上萬的美國士兵染上了淋病、梅毒，戰鬥力大大下降。”
“這日本鬼子實在陰毒。”
沈越想到之前日本鬼子用病毒疫苗殘害中國的孩子們，這種陰毒的作戰方式日本鬼子用的出來。
“豈止陰毒，簡直滅絕人性。”
楚雲歸也義憤填膺的罵了句，繼續說道，“《日內瓦公約》中明確規定禁止使用生化武器，可日本鬼子無視《日內瓦公約》，也多次在我中華大地上使用此等滅絕人性的手段，之前你查到的那些病毒疫苗就是其中之一，雖然我黨地下武裝摧毀了他們這個製藥點，可也隻是萬分之一。近日，我們得到消息，日本高層準備策劃使用生化武器針對我中華的‘塵埃’計劃，一旦此計劃實施了，不知將會有多少中華兒女受害，甚至可能會禍延幾代子孫，此等邪惡陰謀，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得摧毀。”
沈越聽出楚雲歸話中隱含之意，苦笑著說道：“你該不會想讓我阻止日本人的計劃吧？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阻止倒不用，這並不是某一個人能單獨完成的事。”
楚雲歸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們得到消息，日本高層將會在上海密謀此次計劃，由麻生太郎主持此事，我黨是希望你能幫忙竊取日方此次會議中有價值的情報。”
“這……”
沈越一臉為難，他豈能不知這其中的危險。
“沈越，我知其中的危險，若我們獲取了日本鬼子的情報，說不定能阻止日本鬼子使用這些生化武器，這關乎到數以萬計的中華兒女。”楚雲歸苦口婆心的說道。
“我考慮考慮吧！”
沈越想到數以萬計的人命，實在不忍拒絕，可心知辦此事的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性命不保，心中不由煩亂，見車子拐入四海碼頭所在的街道，說道，“就停這吧！我走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