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陰謀的命案

廢墟。

遍地灰渣。

滿身髒亂的消防員、村民個個麵帶倦意,他們救了整夜的火,已疲憊不堪;昨夜寅時,消防隊接到失火消息便趕來救火,可火實在太大,他們用盡全力,勉強控製住火勢,令其他房屋沒受到波及,可最先起火的工廠還是淪為焦土。

楚雲歸得知城南失火,便火急火燎的趕來,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他凝視著麵前燒盡的工廠,緊張的身子都顫抖起來了,扭頭望見不遠處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消防人員,急忙走了上去,問道:“這火怎麽回事?查到起火原因了嗎?有沒有人傷亡?”

這些人沒起身,隻是斜仰著頭撇了眼楚雲歸,疲倦的臉上浮現著煩躁之色,理也沒理,又低下了頭。

“我問你們呢!”

楚雲歸見沒人回應,著急的提高嗓門喊了句。

“你誰啊?”其中一人不耐煩的反問道。

“警探,處理刑事案件。”楚雲歸冷冷回了句,邊亮出證件邊說道,“如果這場大火不是意外,又有人傷亡,就跟我有關。”

那人撇了眼楚雲歸手裏的證件,懶懶散散的回道:“起火原因正在查,還不確定,至於人員傷亡的情況,有幾個人被燒傷了,沒死人。”

“沒死人?”

楚雲歸驚愕的問了句,若有所思了會,轉身朝燒焦的工廠奔去;其他幾個正休息的消防員見楚雲歸往工廠裏跑,連忙大喊裏麵危險,可楚雲歸理也沒理,身影便衝進了工廠。

沒死人。

難道這場火隻是意外?

楚雲歸滿腹疑惑的踏在燒焦的廢墟上,徑直的走向一間房頂燒塌、房門燒壞的屋子,踏過門口,隻見裏麵雜亂不堪,滿是燒焦之物,雖已燒焦,可依稀能夠辨別,有些物品並不易燃,留下殘渣,更是容易分辨;楚雲歸蹲在地上仔細的檢查,他在灰渣中找到些玻璃渣,從玻璃渣的厚度分辨,這些隻是酒精燈、玻璃器皿的玻璃渣。

現場少了件東西。

本應在大火後留下的東西。

楚雲歸的心一下子沉入穀底,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邁著步子走出了隨時有可能倒塌的房屋,走到那群正休息的消防員麵前,問道:“你們真的搜查仔細了?真沒死人?”

“警探先生,我們是不是搜仔細了,到時會寫份詳細的報告存檔,沒必要現在就向你交代吧!”其中一人不耐煩的回道。

“你……”

楚雲歸被對方噎的一時不知如何答話,滿眼怒火,那人一臉冷笑的撇了楚雲歸一眼,便不再搭理。

“隊長。”

就在這時,一個消防隊員從廢墟走來,遠遠說道,“已經檢查清楚了,起火原因是工廠電線老舊,這場火是意外。”

意外?

真是意外?

那現場為何沒有那件東西?

難道劉正東發現失火,將東西帶走了?可他會去哪?能去哪?霍慶海的人滿上海灘抓他,他怎麽不來找自己?難道是擔心牽連自己?楚雲歸雖然擔心劉正東的安危,但聽聞這場火是意外,心也稍安了些,決定先回警局。

楚雲歸行了一路,想了一路,雖然他很想盡快見到劉正東,確定對方安然無恙,可他隻知道劉正東這一處藏匿之所,若是動用警局的力量找他太過明顯,為了劉正東的安全,他不能冒險,隻能等劉正東跟自己聯係;如此想著,楚雲歸走進警局大樓,剛走到樓門口,便見七、八個警察耷拉著臉迎麵走來。

這幾人一見楚雲歸,喪臉收起,笑眯眯的打招呼。

“楚公子,您來了。”

“你們這是幹嘛去?”

楚雲歸好奇的問了句,警局很少一下子出動這麽多人。

“有案子。”其中一人回道。

“什麽案子?還去這麽多人?”楚雲歸不解的問道。

“倆。”

又有一人伸出食指、中指回了句,繼續說道,“還都是人命案,一個,司機撞人,一死一傷,另一個,黃浦江邊發現了具無名男屍,不然,能去這麽多人,楚公子,那哥幾個先去忙了。”

這人說完,便與幾個同事出了大樓。

楚雲歸站在樓門口,神情若有所思,不知為何,他聽聞黃浦江邊發現了具無名男屍,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想了想,連忙追了出去,隻見徐懷誌幾人已分別上了兩輛車,正準備發動車子離開,楚雲歸上前攔住,說道:“我也去。”

“這種髒活累活,楚公子您就……”

徐懷誌一臉討好,可話還沒說完,楚雲歸已開口打斷道:“你們誰負責黃埔江邊的男屍?”

“我們仨。”

徐懷誌話剛說完,楚雲歸已打開車門,上了後座,徐懷誌雖不願伺候這公子哥,可也不敢得罪,朝開車的同事點了點頭,那人啟動了車子,兩輛車緩緩駛出了警察局。

黃浦江。

江水渾濁,江底蘊含泥沙,每年都有人死在這黃浦江裏,失足落水、投河自盡、殺人丟屍都有;如今,時局動**,人命猶如草芥,殺了人裝進麻袋往黃浦江一扔,鬼知道凶手是誰,這種未破的案子,警察局的檔案室都快堆成山了,徐懷誌他們早就做好打算,過來隻是象征性的檢查下現場,將屍體帶回,等家屬來認領屍體,管他是失足落水還是被人謀殺。

車子快駛到江邊,緩緩停了下來,楚雲歸、徐懷誌四人從車上下來,放眼望去,見江邊圍了些人,正議論紛紛;四人走了上去,越過人群,一眼便望見江邊趴著的屍體,這屍體穿著髒汙、潮濕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左腳穿著皮鞋,右腳光著,不知鞋子去了哪。

這衣服,這皮鞋……楚雲歸記得,他上次與劉正東見麵時,劉正東就是這身裝扮。

不。

不可能。

他肯定不是劉正東。

楚雲歸怎麽也不相信這具屍體是劉正東,他回過神,快步上前,決定用事實證明自己猜錯了,可當他蹲在屍體麵前,他停頓了,害怕了,正準備將屍體翻過身的手停在半空中,沒往前移動半分,他不敢將屍體翻過來,生怕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不遠處,徐懷誌三人正“例行公事”的向圍觀群眾了解情況,楚雲歸蹲在屍體前,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將趴在江邊的屍體翻過來,那具屍體的臉頓時映入他的眼簾。

是他。

真的是他。

楚雲歸望著這張熟悉的麵孔,一時心痛如絞,他腦海中閃過種種與劉正東一起的畫麵,他在日本留學初遇劉正東,與之一見如故,成為至交好友,二人在櫻花樹下吃著壽司暢談理想;不久之後,劉正東學成回國,臨走時,他向楚雲歸說起共產主義、共產黨,楚雲歸因此對共產思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開始涉獵共產思想;兩年之後,他也畢業回國,竟在上海又遇劉正東,二人暢聊共產思想,楚雲歸激昂的表達對共產黨的擁護,劉正東則毫不隱瞞的告知他自己地下黨員的身份,楚雲歸詫異的同時激動的表達加入共產黨的想法,如此,劉正東成了他的上線,二人不僅是好友更成了親密無間的戰友。

劉正東潛入四海碼頭偷霍慶海的貨,楚雲歸事前便知道,也主動提出參與此次行動,卻被劉正東以組織紀律拒絕,隻讓他暗中協助——提供四海碼頭的地形圖——又作為上級嚴肅向他下達了第一條任務,一旦自己被抓或者被殺,搞到那批貨的重擔就放在楚雲歸身上了,劉正東卻沒說那批貨具體是什麽,楚雲歸知道劉正東是為了保護他,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險。

這位好友、上級還未來得及向自己傳授敵後作戰的經驗就犧牲了。

楚雲歸心裏充滿無盡的悲傷,他想哭,想呐喊,淚水已控製不住的浸濕了眼眶,視線模糊的凝望著劉正東那張泡的有些發白的麵孔。

“楚公子,您沒事吧?”

徐懷誌“例行公事”的詢問完發現屍體的人,正準備把屍體帶回警局,一扭頭望見楚雲歸神情悲傷的蹲在屍體前,心中滿是疑惑,忍不住又問道:“您認識他?”

“認識,他是我大學校友。”

“大學校友?”

徐懷誌心裏鬱悶的問了句,他與楚雲歸共事快一年了,知道這位留過洋的學生對案件特別“負責”,馬局長礙於楚會長的麵子又慣著這位公子哥,可苦了他們這些小警察,一些小案子他都快將大家折磨的死去活來了,這案子的死者是他大學校友,這下非得將這案子查的水落石出不可。

但願這案子隻是失足落水,不是什麽凶殺案。

徐懷誌心裏默默祈禱了句,假惺惺的安慰道:“楚公子,節哀。”

楚雲歸沒搭理徐懷誌,他抽了抽鼻子,極力的壓製住內心的悲傷,從口袋裏掏出手套,開始驗屍,劉正東肌膚上沒有明顯的外傷,肺部微微隆起,楚雲歸輕輕按了下,肺部有積水,他又檢查了一下劉正東的口、鼻,口裏、鼻裏都有些細微的泥沙。

徐懷誌站在一旁,觀看著楚雲歸驗屍的經過,從死者的情況分析,像極了溺水而死,他心裏長舒一口氣,不是凶殺案簡直太好了,連忙說道:“楚公子,他應該是淹死的,會不會是失足落水?”

不對勁。

楚雲歸深知劉正東正在做的事,肯定劉正東是被殺害,凶手就是霍慶海,可霍慶海為什麽要將劉正東的屍體製造成淹死的?如果他想掩蓋劉正東被害的真相,為什麽將劉正東屍體拋在岸邊讓人發現報警?既然他已經費盡心思將劉正東帶到黃浦江邊,直接將劉正東拋入江底、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更方便?又不引起懷疑?

一時間,楚雲歸心裏泛起種種疑惑。

此時,不遠處,兩個漢子正抽著煙、湊頭假裝閑聊,目光時不時的朝四周觀望,似乎不想錯過觀察任何一個“好奇”有人淹死的人臉上的表情;楚雲歸剛見到死者的臉時流露出的悲傷表情已落入兩人眼中,之後,兩人的關注點主要放在楚雲歸身上,直到楚雲歸驗完屍,警察將屍體裝上車離開,圍觀的人也散去,兩人才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