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織

夜已深。

長街空空****,沒半個人影,隻有兩旁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亮;突然,一道人影出現在街頭,那人影正快步前行,隻是雙腿顫抖不止,深一腳淺一腳,步伐頗為淩亂,似乎隨時都可能跌倒。終於,她堅持不住了,朝牆邊靠了過去,雙腿癱軟下來,一手扶住牆才勉強沒摔倒。隻見她頭發散亂、神情慌亂、慘白的臉浮現著幾道傷痕,衣領、袖口沾著血跡。

她正是蝴蝶。

她剛剛殺人了。

她不後悔殺了那個人,那個無恥的混蛋早就該死了。

她隻是害怕自己做過的那些事被查出來,她心裏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旦那些事曝光,她將比死了還慘。

“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蝴蝶不斷的低聲自語,拚命的從心理上尋求自我安慰,可她心裏明白這隻是她在自欺欺人罷了,林夕杭死了,事情已經暴露了,她的結局已經注定,誰也救不了她;想到這,她不由蹲了下來,雙手抱著雙腿、身子靠著牆邊嗚嗚的痛哭起來,完全沒注意到遠處一道人影正慢慢朝她走來。

那道人影的動作不急不慢,邊朝蝴蝶走去邊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會,那人影便悄無聲息的到了蝴蝶身後,隨即,一手抓向蝴蝶的頭發一手握著匕首朝蝴蝶的脖頸刺去。

蝴蝶被那人薅住頭發,一陣吃痛,可還沒來得及掙紮、驚呼,隻覺得脖頸一陣刺痛,鋒利的匕首已刺進了她的白皙的脖子。

鮮血湧了出來。

那人鬆開手、拔出匕首,鮮血從蝴蝶白皙的脖子噴湧而出。

蝴蝶的身子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癱軟,平躺在地,她仰著頭,這才看清那人的臉,眼神盡是驚愕,嘴裏不斷冒出鮮血,口齒不清的說道:“怎……麽……是……你?”

……

……

“什麽?”

沈越從周正口中得知蝴蝶被殺了,震驚不已,他雖跟蝴蝶不熟,甚至沒怎麽說過話,可對其印象頗深,那女人身材曼妙、氣質冷豔,見一麵便很難忘卻,她怎麽突然被殺了?沈越問道:“什麽時候的事?誰幹的?”

“昨晚。”

周正語氣沉重的回了句,悠悠的從口袋掏出煙,點燃,抽了一口,才繼續說道,“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你要我找凶手?”

“不錯。”

沈越心裏不由冷笑,老子自己的仇還沒報呢!哪有閑情逸致幫你查凶手?而且,前兩天,老子差點被吳老三弄死,這貨都沒來醫院探一眼,現在倒想起老子了,真把老子當你手下使喚了?沈越隱藏心中真實的想法,苦著臉故作無奈的抬了抬纏著繃帶的胳膊,說道:“周處長,您看我這樣,怎麽找凶手?”

周正平靜的抽著煙,臉上不見任何不滿,悠悠說道:“前幾日,你陰霍慶海那把幹的確實漂亮,我都沒料到你的手段這麽多;不過,你別忘了,是因為你扛了76號這麵大旗,霍慶海不敢做的過火,才著了你的道,一旦你沒了76號的庇佑,霍慶海會怎麽對付你,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你有再多手段也使不出來。”

“鳥還沒盡,就把弓藏起來了?”

“獵人都沒了,留著弓有何用?”

“什麽意思?”

周正神色凝重的回道:“我懷疑,蝴蝶被殺不僅僅是宗謀殺案,而是有人想用她的死對付我。”

“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你還記得我帶你進76號報到的那天,蝴蝶向我匯報兩年前消失的電台又出現的事吧?”周正問了句,見沈越點頭,繼續說道,“那個電台被稱之為神秘的3號電台,是國民黨頭號間諜天鷹的專屬電台,這個電台突然啟用說明天鷹來上海了,可當時沒追蹤到電台地址,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我特意囑咐蝴蝶先保密,繼續監聽。而就在前幾天,外交部秘書林夕杭被殺,剛投誠汪主席的國民黨將領朱大友遭綁架,凶手可能就是天鷹;而且,調查發現,凶手並非一人,如果凶手是天鷹,那通電報就是天鷹與潛伏在上海的國民黨間諜接頭。”

沈越想不通周正說的這些與蝴蝶被殺有什麽關聯,不解的問道:“這跟蝴蝶被殺有什麽關係?又為什麽說有人想用她的死對付你?”

“如果與天鷹接頭的間諜就在76號呢?”周正反問了句,見沈越臉上的疑惑愈發濃烈,繼續說道,“其實,特高科一直懷疑76號內部有奸細,局座以下都被暗中調查過,至今沒揪出那個奸細,可調查沒停止;若我推測無誤,此次他協助天鷹行動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若他擔心身份泄露,想找個替罪羊逃避嫌疑呢?蝴蝶監聽到3號電台,匯報給我,我沒上報,蝴蝶這時死了,我便有隱藏信息殺人滅口的嫌疑,那人再做點手腳,恐怕我很難洗幹淨;而且,這個奸細一直隱藏在我76號,對76號是個莫大的危害,必須盡快除掉。若真如我猜測的一樣,你找出凶手,查出那個奸細,實乃大功一件。”

“周處長可是有證據?”

“沒有。”

“可是有線索?”

“也沒有。”

“周處長,你是不是杞人憂天、懷疑過度了?”

沈越一臉苦笑,感情這都是周正的猜測,還是沒證據之下的猜測,而且,這猜測也忒天馬行空了。

這貨該不會有受迫害妄想症吧!

“不管是不是杞人憂天、懷疑過度,未雨綢繆總比莫名其妙的丟了命強。”

沈越見他鐵了心讓自己找殺蝴蝶的凶手,拒絕恐怕已是不可能,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懷疑誰?”

“顧凱。”

……

……

顧凱翹著二郎腿、若有所思的坐在行駛的斯蒂龐克後座,他在赴霍慶海邀約的路上,他差不多已經猜到霍慶海為什麽請他;先前,他從下屬口中得知藏青幫的吳老三被沈越殺了,便命人調查了下沈越與藏青幫的恩怨,下屬也算得力,不到一日便查出來霍慶海曾讓沈越幫忙找個偷他貨的賊,之後,沈越兄妹雙雙出了車禍;前兩日,吳老三又帶人圍殺沈越反著了沈越的道賠了條命,霍慶海請自己應該與此事有關;隻是,顧凱有一點想不明白,霍慶海在上海灘勢力頗大,縱然沈越扛上了76號這麵大旗,可他終究隻是76號裏的小人物,霍慶海殺了他,誰會冒著得罪霍慶海的危險給他報仇?霍慶海之前何必做的如此小心謹慎殺人都不帶槍?

這裏麵說不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另外,霍慶海與沈越之間的恩怨牽扯到一座廢棄工廠的火災、劉正東溺水身亡,手下人查過劉正東,並無特別之處,霍慶海殺他為何如此故弄玄虛?

或許這劉正東是這些事情的關鍵。

顧凱越揣測越覺得這事透露著古怪,可他怎麽想都無法將這些事串聯到一起,所以,他答應來見霍慶海,想趁機打探一下這裏麵的道道,而且,這事關係到沈越,便是關係到招沈越入76號的周正,或許可趁機挑撥一下霍慶海對周正的仇恨。

“處長,到了。”

顧凱思緒被司機打斷,他回過神,朝車窗外望了眼,這時,車門被打開,陳小敬站在車門前恭敬說道:“顧處長,霍老板已恭候多時了,您請。”

顧凱走下車,跟著帶路的陳小敬進了錦繡飯莊,隻見院內滿是翠綠箭竹,環繞著一池滿是錦鯉的清水,清水之上鋪出一條木板路,實在風雅、怡然;顧凱跟著陳小敬踏著木板前行,穿過兩個庭院,裏麵愈發幽深、靜謐,走到前麵的石拱門前,陳小敬止住腳步,恭敬說道:“顧處長,霍老板在裏麵等您。”

顧凱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庭院,隻見這院子不僅滿是翠綠箭竹,竟蓋著間小木屋,更有返璞歸真之感,置身其中似乎融入在山林之間。

“顧處長。”

顧凱一入庭院,霍慶海便從小木屋出來,熱情的迎了上去。

“霍老板這地實在雅致。”

“顧處長喜歡就好。”霍慶海微笑著回了句,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請。”

顧凱也沒客氣,邁步朝小木屋走去,隻見小木屋有張木桌,已擺好酒菜,顧凱在主位坐下,霍慶海端起酒杯正要敬酒,顧凱開門見山打斷道:“霍老板,這兩年來,霍老板給我顧某人行了不少方便,你我無需如此客套,有什麽事直說無妨。”

“顧處長爽快。”霍慶海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說道,“我要殺個人。”

顧凱故作不知霍慶海與沈越的恩怨,用筷子夾起一顆花生,邊放進嘴裏嚼動邊望著霍慶海,笑道:“霍老板說笑呢!在這上海灘,霍老板要殺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他是你們76號的人。”

“76號的人?誰這麽沒眼力價敢得罪霍老板?”

“沈越,周處長剛招的新人。”

“周處長招的人?”顧凱故作一驚,笑著問道,“霍老板是想我得罪周處長替你殺了這沈……沈越?”

“殺人的事,我霍某人來辦,顧處長隻需將他安排到無人的地方即可,霍某人保證處理的幹淨利落,絕不牽連顧處長。”霍慶海保證的回了句,擔憂顧凱對自己一些不合常規的舉動多想,扯出他的秘密,早已想好應策,撒謊道,“實不相瞞,這沈越是個情報販子,前段時間,霍某人找他辦點事,沒想到這小子貪心太大,暗中查我,查出來些碼頭走私的事,我必須得弄死他。顧處長,這也關係到您。”

顧凱領會霍慶海此話之意,抬起眼皮撇著霍慶海,若沈越知曉自己走私,周正恐怕也已知曉,說不定自己的網還沒編好,周正就動手了。不行,這沈越必須盡快解決掉,不能讓他亂了自己的計劃。

顧凱收回思緒,淡淡說道:“那就除掉他。”

“顧處長這個人情霍某人記下了。”霍慶海激動的端起酒杯,繼續說道,“霍某人敬顧處長。”

二人碰杯,相視一笑。

“處長。”

二人剛將酒杯放下,院外傳來一陣急切的喊聲。

顧凱聽出對方是自己派去調查林夕杭的手下,難不成有線索了?

顧凱說道:“進來。”

“是。”

那人應了句,快步進了小木屋,湊到顧凱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顧凱聽完眼睛一亮。

霍慶海見顧凱神情異樣,好奇問道:“顧處長,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顧凱淡淡回了句,邊起身邊說道,“霍老板,我先行告辭了,你的事我記下了,那小子上鉤後,時間、地點我會通知你。”

“好。”

顧凱朝霍慶海微微點了點頭,大步走出庭院,出了錦繡飯莊,上了車,命司機開車,才對坐在副駕駛座的手下問道:“林夕杭真收到過恐嚇電話?打電話的人是馬濤,情報處剛被殺的科員蝴蝶的未婚夫?”

“是。”

那人回了句,扭過頭,繼續說道,“而且這個馬濤昨晚也被殺了,卑職查到此事立即就來向處長您匯報了。”

“這麽巧?狐狸的尾巴終於藏不住了。”顧凱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命令道,“去馬濤被殺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