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特務
城南工廠發生大火、黃浦江畔發現男屍，這兩件事在當時的影響都不小，皆已登報，不難調查，周正將事情吩咐下去，不到一個小時，刊登這兩件事的報紙已擺在他的辦公桌上了，他閱讀完這兩件事的新聞，身子往後移了移，後頸躺在椅背上端，仰頭對著天花板，閉目沉思起來。
這兩件事都是沈越告知他，不僅如此，沈越還說了些這兩件事不為人知的內情，聽上去合情合理、不像捏造；然而，周正並非一個輕易相信他人的人，這兩件事沈越雖說的屬實，卻不見得他在這兩件事上的角色是真的，周正見識過太多會一半真一半假講故事的間諜了，可劉正東的身份、被霍慶海殺害的原因、方式都令周正覺得這事背後另有玄機，他想查清楚怎麽回事，而沈越算是這件事的參與者，又是個搞情報的好手，有他幫忙便容易多了，而且，他還願意幫自己對付顧凱，自己跟顧凱已勢同水火，已到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地步，這次特高科在76號內部排查奸細，說不定顧凱會借機對付自己，自己得先下手為強，這些情況令周正動了利用沈越的念頭；不過，周正心裏明白，就算利用沈越，也必須要先弄清楚這沈越有沒有其他身份。
現在可入手調查的便是沈越說的車禍、被霍慶海派殺手暗殺的事，查清這兩件事，便可大致判斷出沈越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周正早已想到這點，派人找報紙的同時也派人查沈越這個人以及車禍的事，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
周正正想著，外麵傳來敲門聲，他睜開眼，冷冷的喊了句“進來”，剛坐正姿勢，派去調查的下屬已推門進來，邊朝裏麵走邊說道：“處長，查出來了。”
“說。”
“這個沈越的情況比較複雜，他五年前來的上海，靠販賣情報為生，跟上海灘很多勢力都有牽扯，他給不少人提供過情報，也得罪過不少人，聽說很多人想他死，就在一個月前，他跟他妹妹出了車禍，他妹妹小茉莉當場被撞死，他也重傷入院，車禍過了三天，那個肇事司機主動去警局自首，奇怪的是司機自首的當天晚上，傷還未愈的沈越就從醫院失蹤了，從此下落不明。”
車禍、失蹤倒是與沈越所說對的上，那……那場車禍是蓄意謀殺嗎？
周正心裏也明白，這種事情的真相往往難以查清，可又想有更多的信息驗證沈越的身份，開口問道：“那肇事司機呢？”
“死了。”
周正一愣，問道：“死了？”
“嗯，自殺，從警局打探到的消息是賠償受害者的金額過大，難以承受，自殺了。”
“開的起車，賠不起錢嗎？”
“汽車不是他的，他隻是個給人開車的司機，家境不好，家中有個常年臥病的老娘，一聽要賠二十塊大洋，還要坐一年牢，哭著求著以命抵命，放他老娘條生路，沒想到當晚就撞牆自殺了。”
這種自殺的原因倒也說的過去，可周正事先從沈越那得知這場車禍是蓄意謀殺，心裏先入為主，還是懷疑這可能是買凶殺人，買主以防真相暴露，逼迫凶手自殺，那買主定是勢力強大之人，這與霍慶海的情況倒是很符合，可問題是凶手已認罪，霍慶海在上海灘又頗有勢力，縱然沈越懷疑，但沒證據，警局定會令此案不了了之，那個司機根本沒必要自殺。
難道車禍隻是意外，所謂的蓄意謀殺是沈越的臆想？或借此事預謀的計劃？
周正心中愈發糾結，沈越所說到底是真是假？
“處長，你怎麽關注這兩件事？”
就在周正沉思之際，那下屬瞥見辦公桌上的報紙新聞，隨口問了句，周正回過神，問道：“怎麽了？”
“我去警局查沈越車禍的事，那警察多了句嘴，說當時肇事司機自殺，警局裏有個楚什麽的警探鬧的很凶，非得認定肇事司機自殺不是因為賠不起錢，是為了隱藏霍慶海買凶殺人的真相，是被霍慶海逼死的，我當時沒聽明白，問他怎麽回事，他說黃浦江畔發現的那具男屍是那姓楚警探的校友，兩人關係很好，姓楚的警探查到那人死前，霍慶海派手下滿上海灘找過他，可沒找到，霍慶海就找到了沈越，讓沈越幫忙找人，之後，沈越出了車禍，那人遇害；再之後，沈越就失蹤了，那姓楚的警探提審了幾次肇事司機，肇事司機堅持說車禍是意外，得知要賠很多錢，沒多久就自殺了，警局下令結案，姓楚的警探鬧了幾次，可沒任何證據，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兩件事背後竟還有這麽個小插曲，結合這個小插曲梳理、分析，沈越似乎還真沒撒謊，他應該是先幫霍慶海找人，卻無意中發現了霍慶海的秘密，被霍慶海殺人滅口，不，或許他沒發現，而是霍慶海以為他發現了，對他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藥。
沈越說他當時帶回了一瓶藥給霍慶海，可能那瓶藥就是他遭滅口的原因，周正愈發對這事背後的真相感興趣了，嘴角不由一笑，朝下屬擺擺手，示意對方下去，他已決定和沈越做這筆交易，但並不打算立即回應沈越，待下屬出去、關上門，周正又坐回椅子上，將雙腿架在辦公桌上，晃**起來。
這沈越能搞到其他人搞不到的情報，混跡在各種勢力間遊刃有餘，這種人太過滑頭，而且，他敢潛入自己家中談交易，膽兒也不小，這種又滑頭又有膽識的人向來利益為先，必須得好好提防，免得被他反咬一口，現在周正也沒想到怎麽提防沈越，那至少先讓他吃點苦頭。
……
……
苦？
沈越剛醒來時確實覺得苦，被五花大綁困在椅子上，動也不能動，眼睛蒙著黑布，什麽都看不見，嘴裏塞著東西，難以發聲呼救，他感覺自己的命掌控在別人手中，隨時都可能被拿走，心裏充滿恐懼，他拚命的令自己冷靜下來，回想自己昨晚哪裏出了錯，為何落到這個地步。
昨晚，自己剛出書房，周正的槍就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他早知道有人藏在書房，樓下的留聲機是他故意打開迷惑自己，沈越自信沒留下痕跡，進門時連鞋子都脫了，也絲毫沒動家裏的東西，周正是如何察覺？這人太厲害了。而且，之後的交談，周正完全占據上風，沈越肯定周正對那份對付顧凱的情報感興趣，他也需要人幫他打頭陣，可他為什麽不同意？反而將自己關起來？
不，他不是不同意，他是懷疑自己另有企圖，要先摸清自己的底細，再考慮合不合作。想到這，沈越心中的恐懼漸漸消失，他雖與各種勢力都有牽扯，可隻是單純的生意關係，他不效忠任何勢力，進76號沒其他企圖，完全是因為與霍慶海的私人恩怨，沈越相信周正如此厲害定能查清，想通這些，沈越心中的恐懼徹底消失，安心的等著周正跟自己做交易，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周正回來，沈越已饑渴難耐，感覺氣力都不足了，心裏將周正祖宗十八代罵了好幾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推測是不是錯了，周正並沒自己想的那麽聰明。
終於，沈越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周正這王八蛋可算回來了，沈越心裏憤憤咒罵了句，從開門聲的方位判斷自己被關在一樓盡頭的房間，隨後，他聽到腳步朝他這邊走來，在門外停下來，掏出鑰匙，開了鎖，推開門。
“餓了？更渴了吧？”
周正推開門，邊走了進去邊說了句，到了沈越麵前，一把將塞在沈越嘴裏的抹布扯了出來。
沈越動了動僵硬的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的黑布也被周正扯下來，這屋雖沒開燈，可客廳的燈光射來，對一直蒙著眼的沈越來說還是刺眼，他不由眯起眼睛，張了張嘴，可口幹舌燥，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他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感覺嗓子、視線都好些了，抬起頭、眯著眼望著周正，開口道：“周處長，這可是對待犯人的手段，我應該不是你的犯人吧？”
“當然不是。”
周正淡淡回了句，不知何時，他手裏已多了把軍刀，一揮手將綁在沈越身上的繩索割開，望著沈越，繼續說道，“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是同僚了，歡迎加入76號，成為一名特務。”
“周處長是聰明人，有顆七巧玲瓏心，我不敢在您火眼金睛下演戲，就不整江湖上那套虛頭巴腦、拍馬屁了，我就倆目的：活著、殺霍慶海，周處長如今給我這個機會，那我就是周處長的人，以後您指哪我打哪。”沈越一臉認真的說道。
“那就好。”
周正心裏壓根不信沈越這種人說的話，可已打算相互利用，他不會當麵揭開沈越的真麵目，繼續說道，“一天沒吃沒喝了，我給你買了點燒鵝，吃飽喝足了，明天一早去76號報到。”
沈越連個謝字也沒說，淡淡回了個“好”字，他見識過周正的過人之處，心裏明白周正對自己也很了解，表現的過於諂媚會令他不相信自己，索性表現出不卑不亢略、地位平等。
剛才那番真誠、認真卻帶著馬屁味的話也是沈越故意說於周正，前後兩種不同的態度，周正會認為這次的合作沈越並不感激他，至於是否真的效忠周正要看自己進了76號，借著76號的身份對付霍慶海，周正會不會幫自己，沈越相信周正是聰明人，一定會明白自己態度表現出的意思，隻不過，沈越心裏可沒那麽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