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彌補2
“渴……”顏溟虛弱地睜開眼，嘴唇幹涸地發出一聲低吟。
清音就守在他的身旁，聞言，她立刻走到床邊坐下，單手將顏溟抱進懷裏，另一隻手變出一杯清水，朝他嘴邊送去。
見到水，顏溟顧不得遲疑，急急地抱著她的手將杯子裏的水喝了個幹淨。一杯水喝完，似乎還未解渴，他嘴裏又說了幾聲“渴”。
清音十分有耐心地又喂了他些許清水。待他喝了個夠，她才收起杯子，伸手輕輕地給顏溟擦了下嘴上的水漬。感覺到她的觸碰，稍微恢複點氣力的顏溟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從她的懷裏掙脫出來，跌落在地上。
沒料到他會這般抗拒自己，清音不禁皺起冷眉，目光淡淡地望著腳下的顏溟。
顏溟身上鬼氣雖已除去，但他傷得不輕。他身子骨本就太弱，清音擔心他的身體沒法承接她的靈力，強行施法療傷反而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反噬，遂還沒有給他療傷。
似乎知道自己逃不出眼前這女人的手掌心，顏溟摔在地上，直接放棄了逃跑，隻是神色冷厲地盯著清音，一臉戒備地問：“你是什麽人？為何要救我？”
即使年紀不大，但顏溟說話時的神態語氣都透露出一股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沉穩，想必是年幼時吃過不少苦。
清音望著與自己如此陌生的兒子，臉色不由得微微泛白，神情透著幾分傷楚。
他果真不記得她這個娘親了。
也是，當年她從寶華天尊的煉丹爐中救下青木的時候，他的靈魄已經被燒毀，他連看都沒來得及看她一眼就死了。他從未見過她這個當娘的樣子，如何能認得她。
“我……”清音上前一步，看著地上神情緊張的顏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自己的身份。
突然，顏溟捂著自己的胸口，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嘴裏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清音見狀，急著走到他身旁，俯身伸手探了下他體內的氣息，隨後神情冷凝地從懷裏掏出一顆碧玉凝丹塞進了顏溟嘴裏。顏溟要拒絕，但喉嚨被清音扼住，隻能硬生生地吞下那枚翠綠色的丹藥。
“你被妖屍震碎了筋骨，又無修為護身，體內受損太重，恐性命危矣。此丹是我從太上老君那拿的，有強筋健骨之療效，能暫且保你性命。”見顏溟氣色漸漸好轉，清音方才放下心來，手輕輕地拍打著顏溟瘦弱的脊背，一邊幫他順氣，一邊解釋道。
吃了仙藥，顏溟感覺好受了許多，身體也沒那麽疼了。他依舊神情陰冷地瞪著清音，眼裏迸射出一股強烈的恨意。
不等清音察覺，顏溟從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朝清音刺去。清音沒有躲，鋒利的刀尖刺破她月白色的羅裙，抵在她的肌膚上。他若再往前一分，那刀刃便能刺入她的身體。
她愕然地看著他，眼裏閃過幾絲痛色。
青木竟然這般恨她？難道他認出她了？他是在怪她前世拋棄了他嗎？
清音心中五味陳雜，她沉默地望著眼前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想要觸碰顏溟稚嫩的小臉。
顏溟快速地避開她的手，握著匕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但終究沒有再往前一分。
“我救了你，你為何要殺我？”清音按捺住內心的苦痛，一臉沉靜地問他，聲音裏聽不出有絲毫責備。
見她這般淡然，顏溟仿若受了極大刺激，他猛地一把扔掉手中的匕首，紅著眼眶，用力地一把推開她，朝門外跑去。
清音微愣了下，等她回過神來，顏溟已經跑出了廟門。
“青木……”她嘴裏喃喃一聲，追了出去。
顏溟剛跑到廟外，一團鬼氣突然從遠處徑直朝他衝來。他驚恐地睜大眼睛，雙腳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手上突然一涼，顏溟轉過頭，再度看到了清音。
清音一把拽住顏溟，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斬月輪再次出動，頃刻間，將那團鬼氣一分為二。不過幾秒，那團鬼氣再度凝合在一起，朝他們攻來。
受鬼氣侵擾，顏溟又一次暈死過去。
清音神色冷凝，一把抱起顏溟，手中燃起一道冰蓮直接凍住了那鬼氣。那團鬼氣頓時裂成了碎片。隨後，更多的鬼氣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
清音一臉肅殺地抱著顏溟，站在院中，望著四周縈繞的黑色鬼氣，薄唇微抿，厲聲道：“誰在那，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她手中冰蓮與斬月輪齊齊出動，幾道黑影從不遠處的樹梢上掉落下來，摔在地上，瞬間化成黑氣消散。
“又是鬼族！”清音心生厭惡，手上發狠，一朵冰蓮直衝上天，硬生生地拽了一個黑影下來。
“是你？”望著眼前的男人，清音握緊他的喉嚨，冷聲道，“夜鳳柏，你竟然還沒死。”
夜鳳柏被清音擒住，戴著半截玄鐵麵具的臉上依舊掛著不羈的笑：“清音上神，你都還活著，我沒死又有何稀奇。沒想到兩百年不見，上神你的法力又高了不少，怪不得天族會容忍你一個罪神遊走於六界之中，看來天族也不過如此。”
清音眼眸微眯。
夜鳳柏繼續道：“清音上神，天族先前那般對你，你倒不如投靠我們鬼族，以你現在的本事，再加上我們鬼族之力，我想，不需要多長時間，我們就可以再度殺上九重天，一舉擊殺天族。”
清音麵無表情：“你在此鬧出這番動靜，莫不是又想抓我兒青木，像兩百年前一樣，慫恿他替你們殺上天？”
夜鳳柏沒有否認：“青木乃半神之子，即使被毀了神魄，也比尋常人有用。修不了仙道，他可以修我們鬼道。但現在，既然清音上神你重生了，我們若得你助力，不比得你孩兒更有用？”
“嗬！”清音不禁失笑，嘲諷地看著夜鳳柏，眼眸發冷：“我清音生來便是神，豈會與你們這等卑賤之輩同流合汙。我與天族的恩怨，與其他各族無關。倘若我真要尋仇，我該先尋你們鬼族才是。你殺我仙娥在先，蠱惑我兒子在後，夜鳳柏，你死一百次都不足為惜！”
說罷，清音手上又燃起一道冰蓮，就要殺夜鳳柏。
似乎早就料到她不會聽自己的話，夜鳳柏嬉笑一聲，雙手催動四周鬼氣齊齊朝清音懷中的顏溟衝去。趁清音護孩子之際，他得空，立刻化成一團黑霧逃了。
清音快速地將圍繞在周身的鬼氣除去，惱恨地望著倉皇離去的鬼族大將，默默地咬緊了牙。
這邊，夜鳳柏剛走，孟章就從天上折返而來，焦急地走到清音麵前：“清音上神，我剛看到這邊鬼氣縈繞，料想你這定是出事了。你跟小青木沒事吧？”
清音冷漠地瞪了孟章一眼。
戲都看完了，他才現身，他倒不如別出現了。
“清音上神？”
清音抱著顏溟回屋，見孟章還跟在後頭，她停下腳步，黑著臉道：“孟章神君要追查的事已經差不多清楚了，你還不回去向天帝複命嗎？”
被拆穿了，孟章厚著臉皮笑道：“不瞞清音上神，帝君那邊我已經複過命了。那些妖屍多半就是鬼族所煉製的，鬼族之所以這麽做，想必也是知曉小青木就在這蓬萊山，為了尋青木，所以才這般大範圍地殺人。隻是他們沒有料到，青木先被你尋得了。不過鬼族野心難消，此番受挫，想必很快會再回來尋上神你。”
孟章停頓了下。
清音不耐：“你想說什麽，直言便是。”
孟章頷首，收起了笑容：“帝君讓我傳話給上神，他說，孤月島你可以不守，青木你也可以養，但無論鬼族有何陰謀，他希望清音上神記得，你終究是天族之人。倘若你生出叛變之心，就算天族殺不了你，他老人家也會將你永久封印。”
清音明白天帝的意思，她本就無意鬼族與天族的紛爭，隻求與青木安然過完此生。隻是她不解，為何天族殺不了自己。她明明受盡萬千苦楚而死，為何還會重生。
“孟章神君，你可知我為何死不了？”清音疑惑地問孟章。
孟章頓住，此事事關返魂樹，天帝勒令天族不準任何人再提這事。
孟章搖了搖頭，遮掩道：“六界輪回，皆有因果。或許，是清音上神命不該絕吧。”
清音聽懂了孟章的話，不再追問。她還活著，已經是上天對她的恩賜了。
“你讓天帝放心，就算不是為了護青木，我也不會任由鬼族擺布。”清音聲音冷硬道。
孟章點頭。
清音詫愕地看著他，皺眉：“你還不走？”
孟章幹笑：“帝君他讓我留在上神身邊，給你打點下手，你有什麽需要，可以盡管吩咐我。”
清音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天帝這是不信任她，故而讓孟章留下，為的是監視她吧。
清音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孟章，抱著昏睡的顏溟進了屋。
孟章歎氣，天帝真是給了他一份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