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們是怎麽搞的?冷隊長。他已經在你的掌握之中,卻又讓他溜掉了。”王鬆說這話時半站起身子,低頭盯著橢圓形會議桌另一頭冷航的頭頂。

冷航正仔細地讀著手裏的資料,仿佛對麵沒有人,也沒聲音,隻有一團飄忽的空氣。他知道,這是對付王鬆這號人最好的方法。但王鬆並不這樣認為,他不能確定冷航低著的頭顱,是表示無能的羞愧,還是傲慢的漠視。他寧願相信是前者。因此,說完,他又看著夏生榮,意思是看你帶出來的好兵。但他不敢把目光轉向朱輝。

“如果你認真看一下麵前的通報,王秘書長,你就會發現,我們並沒有把他攥在手裏。”夏生榮溫和地說,“戎鄉市的傳真說,一個叫錢誌軍的人通過了入城哨卡,入住‘吃得香’飯店,那是六個小時前。等我們趕到時,他已離開四個小時,全市搜捕已沒有蹤影。現在,我們知道,他登記了住宿,卻根本沒有入住,迅速出城消失了。不管是采取了什麽措施,總之他已經領先我們幾個小時。”

“再說,我們不能責備戎鄉市公安局。這是一次秘密追查。我們沒有大張旗鼓地發布通緝令,他們也不知道我們在找這麽個人。他們的通報都是常規性的。”

“還有,這個人為什麽突然離開戎城,為什麽要在戎鄉市虛晃一槍,我們正在追查原因。”

“會不會是我們的調查已經打草驚蛇?”王鬆插嘴道。

“我已經說過,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沒人知道我們在調查誰。”

“好了,這個問題不再爭論。”周飛宇打斷他們的對話,“接下來,你們怎麽查呢?”

“查去向,查他的捷安特山地車。”冷航接口說,“在用車方麵,我們的搜查有失誤。我本來以為他要逃走,會偷車、借車或乘坐公共交通,總之是乘坐機動車走。如果這樣,肯定會被堵卡的民警截下。當時,我們也想到了其他交通工具,隻是他的化裝術確實比較出色,冒用的人是本地的,平時有騎車愛好,鑽了我們警惕的空當。”

“這是他慣用的伎倆。”李紅昌說。

“確實,這一路來,他一直是這樣做的。”冷航說,“接下來,他肯定還會這麽做。在經過哨卡和登記住宿時,他敢於亮出錢誌軍的身份,說明他還有可變換的身份預備著。這個錢誌軍隻是他轉移、吸引我們眼球的一個目標。經過下一個哨卡時,他可能是曾誌軍、劉誌軍、李誌軍……”

“搜捕命令發出去了嗎?”周飛宇問。

“我下午就申請在全省發布搜捕命令。”朱輝回答,“全市的秘密搜捕已全麵部署,所有的公路、水路哨卡及有關電子監控都在緊張排查中。考慮到事件的保密性和這個人的危險性,我把這個人說成搶槍越獄的凶犯,並指示一旦發現該人立即報告,單身警察不要靠近。如果今天的會議決定改變這些命令……”

“就按你的命令執行。”周飛宇肯定地說,“小冷剛才提到幾個為什麽——”

“咚咚咚”,會議室門口傳來敲擊聲。

周飛宇惱怒有人打斷他的講話:“怎麽回事?”

會議室陷入萬年冰窟,一片靜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敲門進來的秘書尷尬地站著,好像被點住了穴道,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冷航看了看周飛宇,平靜地說:“書記,不好意思,可能是找我的。”

這話就像解穴的手指,秘書終於活動了手腳,輕聲說:“對不起周書記,偵查員送來一個盒子,讓我火速送給冷隊長。”

“好,你拆,看是什麽東西。”周飛宇冷冷地說。

冷航已經打開外包裝,接著周飛宇的話說。“剛才書記問我,提到的幾個為什麽是什麽意思?我想答案來了。”

他從包裹裏拿出一個MP3,又拿起一塊存儲卡,一邊安裝,一邊說:“嫌疑人為什麽潛藏戎城我們找不著?為什麽找到一點兒線索,正可以收網,他又迅速溜了?為什麽他要在戎鄉市虛晃一槍?因為他在我們每次匯報會結束後,得到了消息,或藏或逃,他從這些消息裏做出了決定。”

會議室再次陷入冰窟中,像古墓般死寂。

MP3帶著噪聲運轉起來,播放的電話錄音柔和得像秋風掃過茅草地,但聽起來刺耳,令人煩躁。放完之後,整個屋裏的人都盯著桌上的這台小小的機器。王鬆臉色灰白、全身發抖,嘴唇微微地顫動著,掙紮半天,卻沒有說出話來。

“那是誰的聲音?”周飛宇更加惱怒地問。

冷航沒有回答,卻看著一個人。

王鬆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手放在桌麵上,不安地攪動著,會議室裏的目光全都射向他。從MP3播出第一句話,他便聽出了那是誰,內心的恐懼像火山爆發一樣,不可抑製地令他崩潰。他想掙紮,他想自救,他想頑抗到底,死不承認。但他知道,冷航能弄來這盤錄音,還能弄來其他的證據,那都是些鐵證。

“對……對不起,書記……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她現在跟我住在一起……”

周飛宇不耐煩地揮揮手,讓秘書帶他下去。會議室裏的人都目不斜視,默不作聲。

“很好,小冷。”周飛宇的聲音變得很平靜,“現在,說說你的工作。”

冷航說:“我要向大家通報的是,這個嫌疑人從現在開始,不再是秘密追捕對象,他是一名普通的殺人犯。他在李慎之的地下室裏殺害了一名婦女,並劫走了她的財物。為了追捕他,我們對全國,特別是戎城丟失身份證件的人進行了梳理,逐步在電台、電視台予以公布,並全部印發到各派出所、哨卡,對照清查。除此之外,他的相貌特征已印發全市。所有警察,手上不論有什麽事,都停下來,全力緝凶。同時,我正安排白副隊長給全市所有的刑偵隊長打電話,要求他們發動所有的眼線,把所有在社會上混的人都動員起來,盯著這個人,向他們提供嫌疑人的體貌特征。”

周飛宇一邊記錄,一邊不住地點頭。這是一個好辦法。混社會的人,他聽說過,也就是那些黑白兩道都混得熟的人。這些人如果真如冷航所說,那就等於在所有街道、酒店、酒吧和飯店等處,都亮起了眼睛。

“好,就這麽辦。”周飛宇說道,“朱市長,身邊的隱患已基本排除,下一步的工作由你抓緊落實,特別是要協調好省裏和周邊的關係,力爭斬草除根。”

朱輝點頭,表示服從安排。

“不!他離開戎城可能隻是掩人耳目。”冷航的話,石破天驚,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怎麽這樣說?”朱輝盯著他問。

冷航迅速調整了一下坐姿,挺直身子說:“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分析、揣摩嫌疑人為什麽進入戎城。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領導都揣摩過。經過這幾天的調查,我一直沒有想透為什麽。但我聯想到一起案件,一起同樣出現了奇人異事的案件。”

“什麽案件,什麽樣的奇人異事?”朱輝問。

“雲端的撞牆死亡事件。”冷航說,“一是人奇,死者是個外地人,跑到了雲端山裏本來就怪,還身負武功,受過特工訓練,具備一定的反跟蹤、反偵查技能;二是他為什麽要冒充警察,為什麽出現在遺址裏?恐怕不僅僅是愛情。更奇怪的是,上海警方配合調查這個人時,他的痕跡被相繼抹去。為他消除痕跡的人,炸了一棟樓,殺害了一個知情人。”

“這是個什麽重要人物,竟然如此興師動眾?”李紅昌歎道。

“這個人的情況查出來了嗎?”

“沒有。”冷航說,“他的身份越查越複雜,竟然涉及一個潛逃出境時被打死的人。”

“哦……”大家一陣驚歎。周飛宇沒再提解散偵查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