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找到他，並毫不猶豫地粉碎他們的陰謀。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周飛宇環顧了一下圍坐在小會議室裏的與會者，讓自己的話盡可能地烙在每個人的心裏。連他自己在內，會議室裏隻有六個人。
他坐在主席位。緊挨著他右邊坐著的，是聯係政法的副秘書長王鬆，左手邊是副市長、公安局長朱輝。從兩邊順序而下，分別是神情嚴肅的國安局長李紅昌，右手時刻不離香煙的刑偵支隊長夏生榮，重案大隊長冷航。
“各位，這就是我們的處境。”周飛宇接著說，“這會兒，你們每個人都看過了放在你們麵前的這份冷航同誌寫的情況匯報。我再強調一下，調查及任何後續行動都必須絕對保密。你們都要對此保持絕對的沉默，而且除了被批準參與此項秘密的人以外，不能和這個房間以外的任何人談論此事。”
“我把你們召集到這裏來，是因為在我看來，無論我們將要做什麽，出席今天會議的領導都是參與者。而且，任何情況下，你們都必須立刻親自處理，不允許再安排其他人，除非涉及的任務不會暴露其背後的原因。”
他停了一下，看向會議桌兩側：幾個人都嚴肅地點了點頭，有的人正盯著他的眼睛，有的看著麵前的文件，有的凝視著天花板，嘴角冒出陣陣煙霧。
“現在，”周飛宇繼續說，“冷航同誌，我想聽一聽你們調查的詳細情況。”
冷航把目光從自己的報告上挪開，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朱輝和夏生榮。兩者一動不動地端坐著，既沒有給予他鼓勵，也沒有對他皺眉。
夏生榮很清楚，冷航雖是他的下屬，但周飛宇交代過，冷航的調查直接對市委書記負責，所以，不論是動用手段還是調人，他隻開綠燈，不問緣由。
“我想補充幾句材料上沒有寫到的東西。”冷航回答道，“昨天接到任務後，我立即派人趕到神灘嶺做了調查，調取國道沿途電子卡口視頻，發現那個懷疑攜帶動能殺傷性武器的對象確實在神灘嶺之前混在越野e族隊伍裏，神灘嶺之後，便脫離了隊伍。”
“我們訪問了發現出事車輛及死亡人員的山民，他們沒有看到過駕車人。沿途也無人看到嫌疑人員。”
“之後，”冷航繼續說，“我們沿著自神灘嶺至暮雲鎮的鄉道進行調查。找到了森林警察發現可疑人的視頻，也找到了那輛農用車車主。但不論是車主，還是視頻顯示，都隻能說明那個嫌疑人身體比較強壯，無法說清他的臉相。”
“車主說，那人一直勾著頭，偶爾側過來的臉上抹滿了泥灰，甚至看不清臉的輪廓，更看不清眉眼，但他覺得那人可能是個做苦力的，身體很壯實。視頻裏的人跟車主描繪差不多。”
“暮雲鎮本來具備獲取嫌疑人相貌的最好機會——他在一家小旅館住過一晚。但旅館服務員那天跟丈夫吵架，無心工作，根本沒看來住宿的人，也沒登記證件，旅館也沒裝監控設備。最後，她說記起了那個人，身形魁梧、舉止粗魯，卻又不很肯定。”
“暮雲鎮有二十四個電子眼、三個出城卡口、七十餘個公私場所監控視頻點，都沒發現那個嫌疑對象的身影。”
“嫌疑人在暮雲住宿一晚後，到達戎城。但他是什麽時候，搭乘什麽交通工具來到戎城，卻不得而知，所有的調查都沒獲得任何蛛絲馬跡。”
怎麽可能沒留下痕跡？”副秘書長王鬆尖著聲音發問，“你們的調查是否過細？”
冷航搖搖頭。
“我們的工作是洗蘿卜式的，抓住任何一個疑點，都是再三過問，直到被詢問人再也想不出什麽來。”冷航說，“而且我們分了三個組，以三種不同的身份對沿途民眾進行詢問，以我們長期偵查的眼光看，應該是細致的。”
王鬆還想質疑，周飛宇揚揚手製止，他才把話咽回去。
冷航繼續說：“除了連夜在全市各城鎮鄉村展開全麵清查，我們還對全市的情報機構信息庫進行了訪問，但很遺憾，都沒有找到有嫌疑者的信息。”
“情報先行，這是偵查規律。”國安局長李紅昌嘀咕道。
王鬆接過李紅昌的話，反問：“但忙碌二三十個小時，沒撈到一絲情報，怎麽行？”
周飛宇打斷他的話道：“不能這麽說。這一天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查否了已知的線索，才能想辦法另辟蹊徑。”
“鑒於事態的嚴重性，能不能多組織一些部門人員參與？”夏生榮小心翼翼地建議。
周飛宇搖了搖頭。
“人員問題不再討論。既是保密的需要，也是出於工作考慮，人多、事多，隻會影響效率，於解決困難無益。”
他抬眼看了看與會的各位，說道：
“根據冷航同誌的匯報，群眾工作已全麵展開，特種行業、娛樂場所和混跡在這些場所討生活的人，都要作為偵查觸角的延伸，對疑似對象的監控，要進一步嚴密。我想，這個人在戎城肯定有人接應，一進入戎城，就被安排潛伏起來。他的藏身之所十分隱秘，本人不會再出來拋頭露麵，所有消費都有專人供應。他是在等待時機。”
沉默籠罩著小會議室。
“針對這種情況，同誌們，”周飛宇說，“看看大家有什麽好的建議。”
“必須找到嫌疑人。這勢在必行。”王鬆率先回答。其他幾位彼此看著，紛紛皺起眉頭，不知該說什麽。
“那是毫無疑問。”周飛宇看都沒看王鬆地說，“目前，我們要開闊思路，尋找一種既切實可行而又不超出我們所受限製的辦法。”
“朱市長肯定有辦法。”王鬆看著朱輝，派頭十足地說，“您最有經驗，是市委市政府最值得依賴的人。我們看您的！”
朱輝和李紅昌幾乎同時瞥了王鬆一眼，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李紅昌眼睛最毒，如果能殺人，王鬆恐怕不會再待在椅子上。
“依我看，”李紅昌淡然地說，“這個人目前還隻是一個符號，那麽我們部門無法通過情報人員發現他，情報中心不知道該找什麽資料，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文件信息，技偵部門不知道該追蹤誰，刑偵部門不知道該抓捕誰。所有的機構都需要知道一個名字，否則無能為力。所以，在我看來，首要的任務還是挖掘這個人的相關信息，沒有信息，其他建議都毫無意義。有了名字就有相貌，有了相貌就能找到詳細信息。”
他停下來，咳了一聲。“冷隊長的偵查方向沒錯，但是，需不需要擴大偵查範圍？如果要對全國甚至海外對象展開調查。我們將力所能及地予以協助。”
周飛宇看了冷航一眼。
冷航站起來說：“李局說得很好，這項工作正在做，隻是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所以沒有匯報。昨天，我們向全國相關省市刑偵部門提出了協查請求，回複今天已陸續到達。絕大部分省市回複是什麽都沒有。”
“會不會有同類的案件？串並案件也許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走私軍火案件當然不少，但目前偵查發現的都是出於經濟利益。而且，軍火走私是樁玩命的買賣，玩玩輕型武器還行，很少有走私重型殺傷性武器的，更何況是最先進的研究成果。
其他方麵案件的串並，冷航心裏倒是有一起。但在外人看來，肯定覺得牽強附會，而且那是一起小得不能再小的案件，串並起來，領導不會覺得有意義。
權衡再三，他決定還是不要在這裏提起。如果以後果真聯係起來，並起到重大作用的話，他可以解釋是事後偵查發現的。而且說給領導們聽，不會有什麽好處，不露聲色地進行調查不會有什麽壞處。
“向全國各地發協查請求，也是出於串並案的目的。”冷航做出一副對自己也頗不滿意的樣子說，“但各地都沒有提供明確的消息。我們正在一片漆黑裏摸索，希望下一條信息有一個新的突破。”
“僅僅寄希望於下一次，是不會讓我們走得太遠的。”王鬆頗為自負地說。
冷航有些窘迫，但沒有反駁。
“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周飛宇說道，“至少我們已經知道目標正潛伏在戎城，如果能確定這個人的具體下落，那就取得了實質性成功。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繼續像過去二十幾個小時所做的那樣，我相信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出於保密，冷航想收回他的情況匯報，但他看著周飛宇順手放進了文件夾裏，也就不好再多說，說了反而讓人覺得他不相信領導的保密性。
王鬆也把情報匯報放進了他的皮包裏。
朱輝帶著夏生榮還有事向周飛宇匯報，冷航獨自走出會議室，站在外麵的台階上，他深吸了一口大院裏舒適的空氣。
正在這時，揣在懷裏的手機響了。
冷航一看，是個陌生號碼，馬上接通。“中午聊過的那件事，我找到了相關資料，並把老朋友們聚在一起集思廣益。”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說。
“從某種意義來說，你找我沒錯。在我們的筆記本上列舉出好幾個人，都是有某種傾向的。但他們又沒有前科、沒有案底，甚至沒有進入正式的調查報告裏。”
冷航聽出來，那是申雲亮的聲音。
“您在哪裏，我現在就去見您。”冷航急切地說，不想浪費任何一分鍾。
“我在弄玉辦公室，請她幫著起草情況報告。我想這樣的事情不能說說就過去，得存一份報告在信息庫裏。”
老一輩真是細致縝密。冷航想，正是有了他們這份認真勁兒，讓年輕一代的工作少走了很多彎路。“謝謝您，申主任。我現在可以知道幾個名字嗎？”
“當然。第一個是外號叫‘強腦膜炎’的，本地人，特別能讀書，但沒有正當職業。他長期在外麵奔走，沒有留過任何案底，不過他的名字和那些小道消息卻一直在流傳著，是具有反社會傾向的人群裏的名人。他的大名叫田智強……”
田智強？心裏的疑問瞬即爆發出來。
雲端古國遺址撞死的那個青年人，DNA鑒定結論證明他是江西人賈若定。但他懷裏揣著卿小玉的照片，卿小玉卻叫他田智強，他以田智強之名在南海大學報考研究生。
不過，田智強在上海的痕跡已經被人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