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下來,楊帆、林靜一行還在上海待了兩天,隻是這兩天,楊帆無所事事。不是待在賓館看肥皂劇,就是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走,像隻呆頭鵝似的一個人鬱悶。

上海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並沒有傳說中的霧霾,天空藍得透明,間或吹起一陣風,似乎卷過來一片陰雲,卻不見半點兒雨絲飄落。

憑窗看累了街頭匆匆的行人,楊帆便下樓推開星巴克咖啡館的門。裏麵冷氣開得很足,適合穿西裝的紳士在裏麵慢飲。當然也適合他。他已經幾乎兩夜沒有合眼,渾身熾熱,暈頭轉向,急需用冷氣讓他清涼,用咖啡給他提神。

咖啡館一派小資情調。天花板上垂吊著花環,卡座扶手上裝飾著玫瑰,空氣裏流動著動人的小提琴曲。樂音不高,剛好入耳,不急不躁,符合心跳的節奏。

楊帆要了一杯浮著泡沫的熱咖啡,然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卿小玉問完話了嗎?上海警方會把她送回賓館來嗎?他在這個窗口,正好可以看到警方的車輛駛進賓館大堂的停車位。

楊帆一千次地望向窗外,窗外飄過一千個不同的身影。

卿小玉如此柔弱,如此無辜,他必須要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保護她,讓她免受傷害。這個想法不斷地冒頭,不斷地被他強壓下去。他一直在有意擺脫應該讓她脫離上海警方詢問的想法,這樣的感覺隻會給他的職責帶來障礙。如果他老是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楊帆意識到自己總是在潛意識裏試圖這麽做——他就不可能客觀、公正地思考問題,這對案件的偵破來說是沒有好處的。

自己是警察,作為警察,他必須把自己的職責與私人情感分開,必須立足於工作,必須為這個案件的偵破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沒有人知道楊帆的真實感受,不知道他們的感情帶給他多少安慰,不知道他多麽需要這份感情,不知道他心裏設想著假如失去她會多麽迷茫和慌亂,也不知道是她,在他生命很無奈的時候,阻止了他的沉淪……

上海警方從哪裏看出了卿小玉的嫌疑呢?楊帆很不解。在他內心裏,無法相信卿小玉在其中存在怎樣的嫌疑?她向他表白在先,在上海參加研究生複試認識田智強在後。田智強來到雲端進入遺址裝鬼弄怪,她應該並不知情……

咖啡館已經關門,楊帆仍站在酷熱的夜風裏等待著。此刻,他內心空**而充滿了屈辱,為自己毫無辦法保護卿小玉,為自己想不通事情的前因後果而感到屈辱。

於是,楊帆在南海大學的校園裏遊**。這裏安寧、靜謐,何曾有一絲絲出現過魔鬼的痕跡,何曾讓危險降臨到在校女生的頭上呢?

他又點了支煙,還是無法平靜。肯定是哪一個環節、在什麽地方出了問題。迎麵走來兩個人,竟然是清早便出門的林靜和嚴韻。楊帆以為她會跟卿小玉待在上海警方的某個辦公室裏,沒想到她與嚴韻在一起。

嚴韻率先開口,說:“還沒有想通嗎?”

“前天的案子?”

“不,我是說正消磨你意誌的事情。”

楊帆搖搖頭,不想說出內心的困境。

“小楊,不管你信不信,我們都盡力在幫助你。卿小玉絕對有不想透露的內情,你害怕她說出不利於你們愛情發展的事情。你的顧慮和矛盾,我理解。但如果你真聽我的話,就會知道這件案子成功破獲與否,對你來說生死攸關,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如果知情,她一定會說的。”

“我們相信你。上海警方、戎城警方,包括我本人。”他輕輕地攏住楊帆的肩,像一對忘年交,“你誠實、坦**,有擔當。據林靜說,這是你最真摯的一份感情,你冒著失去她的危險勸說她,並陪著過來。而且,在這裏,你所做的工作是十分突出的,上海警方準備為你請功,不論卿小玉最後說沒說出實情。”

楊帆想爭辯,但他知道嚴韻可能說得對。

“擔當很滑稽,”他說,“比如公義與私情。你對私情有了擔當,就違背公義,你對公義有了擔當,可能失去私情。更難堪的是,公義與私情同樣披著美麗的外衣,難分彼此,這就有了諷刺意味。我之所以跟你深入談這件事,是因為我深知糾結之苦,如果我的話能夠讓你想明白,那你就會好受一些。隻是,目前你必須承擔重負,完全推給卿小玉,你做不到,心裏沒底,你的職責又讓你不能跟組織唱對台戲。”

楊帆細細觀察著嚴韻,看他是否有幸災樂禍的跡象,但他似乎很真誠。

“接下來的事情或許會更加複雜,你要有思想準備。”

“我隻有一顆坦誠的心,不論是對組織,還是對卿小玉。”

“我希望你多留一份心眼兒,也許更容易應對。”嚴韻拍拍楊帆的肩膀說,“常暉就送卿小玉過來。我也就送你們到這裏了,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

一輛警車“嘎”的一聲停在跟前。

楊帆捕捉到了卿小玉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玫瑰般的光彩,卻依然如夢似幻。他不知道嚴韻是如何離去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林靜去了哪裏,他跟卿小玉緊緊地抱在一起,抓著對方不放,彼此都想從對方身上獲得一點兒力量。

這時,卿小玉似乎比楊帆更堅強一些。她好像脫離了苦難,投入了快樂,而且這種快樂會永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