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根 源

司馬灰見牆下的吞蛇碑沉寂無聲,並沒有任何異狀,也不知剛才古怪的聲響來自哪裏,但他每次看到那塊石碑,都感到全身汗毛發奓,暗想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就壯了壯膽子,按住礦燈湊到近處仔細打量。

這塊“吞蛇碑”斑斕古樸,形狀奇異,說它是座石碑,隻是考古隊根據其外形做出的判斷,沒人知道這東西究竟是個什麽。碑體的輪廓看上去像是人臉,但沒有麵目,隻在底部有張怪嘴吞蛇,顯得甚是詭異殘忍。

司馬灰忽然想起舊時有部“驅蛇書”,俗稱“伏蛇咒”,多為曆代乞丐首領所持,隻要展卷一讀,群蛇不分巨細,都來聽命。乞丐便挑揀其中粗大之蛇剝皮烹煮,做羹果腹,但隻有在荒年討不來飯的時候才敢使用,否則就犯了忌諱。這座古碑是否也能聚蛇?可這地宮裏除了考察隊留下的22具屍體,並沒有發現任何生物存在的跡象。

這時勝香鄰告訴司馬灰,考察隊的屍體雖未腐壞,但腦顱變形,麵部枯化嚴重,很難與照片上的容貌對比,需要專業的技術鑒定。

司馬灰心想:考察隊全部22具屍體都在這兒,說明照片裏的攝影鬼影確實是偶然的光學折射形成,也許是我們先前太多心了,如今發現了聯合考察隊的遇難地點,又從屍體身上找到了很多圖紙和密碼本,收獲已經不小,還是盡快離開此地為妙,於是讓眾人收攏死屍,用“205型單鏡頭反光照相機”拍下照片作為記錄,然後轉身撤離。

眾人按原路往回走,可感覺越走越不對勁兒,地宮裏四麵都有隧道,中部是存在吞蛇碑的正殿,每條隧道兩邊依次藏有數間洞室,進來的時候估測隧道長度在兩三百米左右,但走到盡頭的時候卻沒有找到洞口,隻有冰冷堅厚的石壁。

羅大舌頭茫然道:“咱這是走麻答了,怎麽跑到死路上來了?”

勝香鄰看了看羅盤上的指針,奇道:“方位沒錯,不應該是迷路了……”

司馬灰心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座地宮果然有些古怪,莫非是地底暗藏“機括”能將進來的人活活困死?不過司馬灰懂得銷器變化,並不將此事放在眼內,告訴眾人道:“據我看,這鬼地方算不得什麽,除非是三歲頑童不曉,但要稍知相生相克之理,那就如踏平地一般。”說罷上前摸索石壁,可隨即發現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那堅硬的凝灰岩砌合緊密,少說也有七八米厚,裏麵都是實心的,並不存在機括,即使用大量定向炸藥也未必能將它破壞。

通信班長劉江河擔心地說:“首長,這地底古城裏肯定是鬧鬼了,那些考察隊的死人不想讓咱們離開。”

司馬灰說:“別他娘的自己嚇唬自己,我看這事多半與地宮裏的吞蛇碑有關,現在已經走不脫了,咱們隻能再回去找到那座古怪的石碑。”

正要掉頭往回走,眾人就聽隧道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爬了出來,接觸到牆壁發出“嚓嚓”的怪異聲響,好像是許多節肢生物,聽聲音越來越近,而且來勢洶湧如潮,實是難計其數。

眾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地宮深處究竟出現了什麽,但見來者不善,“PPS衝鋒槍”未必抵擋得住,隻得退向旁邊的洞室,又合力推動圓形石門,將與隧道連接的洞口徹底隔絕。

司馬灰貼在石門上聽了一陣兒,隱約聽到隧道裏的聲音都被擋在了外邊,這才鬆了口氣,剛一轉身,發現其餘三人都倚著石壁怔住了,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司馬灰心想這洞室內能有什麽?但抬眼一看也是吃驚不小,原來洞室牆下無聲無息地坐著個人。

那人形容枯槁,一臉的皺紋,滿頭白發,但兩眼如電,也在盯著司馬灰等人看,其裝束與死在地底的考察隊完全一樣。

轉念之間,司馬灰就已分辨出此人不會是綠色墳墓的“首腦”,因為“綠色墳墓”的首腦就像一個幽靈或行屍,那種陰森詭異的死亡氣息很難掩蓋。可考察隊的22具屍體不是都在地宮裏嗎?這“老白毛”又是什麽人?

老白毛盯著司馬灰等人打量了一陣兒,忽然冷冷地開口問道:“你們……是來找我的?”

司馬灰不答,反問道:“你是1958年羅布泊望遠鏡考察隊的成員?”

老白毛“哼”了一聲,說道:“後生,這可是國家機密,誰是你們領導,我要直接跟你們領導講話。”

司馬灰等人麵麵相覷,都覺得此人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氣息,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地宮中?難道遇上了考察隊其中一名成員的“幽靈”?另外照片上好像沒有這個人,莫非它就是那個“鬼影”?

司馬灰感覺情況不明,想先探探虛實,他吩咐通信班長劉江河守住石門,提防密室裏發生變故,然後對老白毛說:“我就是隊伍裏打頭的,我跟主席合過影,還跟總理握過手……”

羅大舌頭插嘴道:“這事我可以做證,司馬灰這小子確實跟主席合過影,可那是緬共的主席,跟他握手的是老撾總理。”

老白毛聽了更加疑惑,又問道:“這麽說你們不知道我是誰了?”

司馬灰見其態度不好,就沒好氣地說:“看你這倒黴模樣肯定是位專家。”

老白毛點頭道:“一般俗人都這麽稱呼我,我聽著也習慣了。”

勝香鄰見司馬灰和羅大舌頭嘴滑,說來說去淨兜圈子,這麽下去幾時才有結果?她就對“白毛專家”直言相告,將考古隊深入大沙阪,穿越地槽和煤炭森林找到“地底測站”,接下來擺脫了“86號房間”的跟蹤,又從“時間匣子”中逃脫最終抵達沙海古城的經過,揀緊要的說了一遍,希望能夠取得對方信任。

司馬灰心想這白毛專家來曆不明,怎能輕易把考古隊的事情全告訴他?可轉念一想,考古隊現在走進了死路,這些情況也沒必要再保密了,因此並未加以阻攔,在旁靜觀其變,看對方究竟會說出些什麽話來。

白毛專家聽得將信將疑,好像是在猜測勝香鄰說的是真是假,沉思了一陣兒,才承認自己是1958年中蘇聯合考察隊的成員之一,至於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此,以及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說來非同小可,而且都與這山腹裏的吞蛇碑有關。

他告訴司馬灰等人:關於“羅布泊望遠鏡”,失蹤的蘇聯潛水艇,乃至“綠色墳墓”這個地下組織的秘密,不敢說自己百分之百了解,起碼也知道個七八成,但這些事盤根錯節,隻能從最開始的時候說起,也就是天地構造之時。

自1543年開始,波蘭天體物理學家哥白尼就提出了日心說,從此天體演化的討論被歸入了科學範疇,逐漸形成了“星雲說”“遭遇說”等諸多流派,但事實上所有關於天地起源的學說,到現在為止仍停留在假設階段,全都無法證明。

蘇聯科學家在羅布泊望遠鏡中采集到的岩芯樣本,其中含有礦物質鋯,根據測量它的年齡來推斷,地殼與地幔之間的空洞至少已經存在了46億年,當時在地底發生了隕冰爆炸,才使這個距離地表1萬米的深淵中出現了氧氣和水。

然而早在四千多年以前,那個洪荒泛濫的時代,人類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地下空洞,禹王鑿開黃河流域的龍門山洞窟,將洪水引注大澤,這就是史書上記載的禹墟,也就是後世所稱的極淵。相傳有十萬陰兵在地底開鑿暗河,才把洪水從龍門山導入禹墟。

古人勘測地理的精準程度,以及工程的宏大與難度,即使放在今天也難以想象,隻能歸結成是有鬼神相助,其實是因年代久遠,古書上的真實記載少之又少,許多方法都已經失傳了。

司馬灰越聽越奇,這白毛專家雖然說得頭頭是道,可他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這些秘密或許在地底古城裏有所存留,但夏朝龍印在宋代以後就已經無人能夠解讀,這老家夥究竟是個活人……還是照片中的鬼影顯身了?

白毛專家又神秘兮兮地對眾人說道:“夏朝龍印出現的年代比甲骨文還要早,因為內容古奧存世不多,在千年以前就已經徹底失傳了。但非是誇口,如今世上隻有我一個人能看得懂,所以我才能破解這些驚世之謎,至於其中的原因你們現在不要追問,先聽老朽把話說完。”

曆史上有個“禹王鎖蛟”的傳說,相傳夏代有古妖,形若猿猴、金目雪牙,名為“巫支祁”。禹王在疏通淮河的時候,將巫支祁鎖於深不見底的“淮井”中,也有觀點認為巫支祁為大蛇,所以才有鎖蛟之說。

事實上當時淮水邊有個尊蛇為神的古國,其人穴地而居,不識火性,屢次掘開河道導致洪荒泛濫,在被夏王朝降伏後,就充為奴隸發往地底挖掘鬼渠,由於合理利用了蘊藏在地殼下的原生洞窟群,才使這條暗河蜿蜒數千裏,又埋下諸多重器鎮河,“禹王銅鼎”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失落在了地底。後來黃河裏的大量淤泥沉陷,填塞了龍門山下的暗河,直到千年之後,才逐漸有鬼奴從地底逃出,遁入西域大漠成為了“吐火羅人”的祖先,又有一脈分支在秦漢之際遷至緬甸,即是神秘消亡於地底的“滅火國”。

勝香鄰聽這白毛專家對幾千年前的古老曆史了如指掌,所知所識遠超尋常,不由得又驚又奇,想不出對方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羅大舌頭和通信班長劉江河也在旁聽得兩眼發直。

隻有司馬灰心中越發懷疑,不想再聽這白毛專家大放厥詞,在沒有辨明對方身份之前,這些鬼話誰敢相信?

司馬灰拿出考察隊的照片,借著電石燈對著那白毛專家反複打量,這照片中沒有一個人的相貌與其相似,即使對方是個死去多年的“亡靈”,也絕不會是1958年那支聯合考察隊裏的成員。

羅大舌頭埋怨司馬灰說:“你這人就是太多疑了,誰都不願意相信,那照片裏不是還有個模糊不清的攝影鬼影嗎?你又怎麽確認第22個人不是這位老同誌?”

司馬灰說:“照片中鬼影的臉部雖然無從辨認,不過我能確定那是個俄國人。而咱們在地宮裏遇到的這位白毛專家,根本不在考察隊的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