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夜談
長順大院,寬闊的廣場上,靈丹寶藥,道器法寶,堆成了一座巨山。
然而,雖說此番收獲不小,但,長順眾人,卻是無一人有喜色。
畢竟他們原本三十幾號人,而經此一役,卻是折了近二十人,隻剩下十幾人。
且,這些僥幸留得性命的人,一個個也觸目驚心,傷得不輕。
“公子,此一役,我長順鏢局損失慘重......”瘦猴這才開口,蘇黎便已明其意。
“先將這些‘戰利品’收進寶庫,招新之事,待劍陣落定後再議!”蘇黎擺了擺手。
“明白!”瘦猴也不再多言,安排僅剩的人將一堆‘戰利品’收到寶庫中。
“啊......”
在蘇黎的示意下,林浩手起劍落,卻是將王遠義全身經脈挑斷。
“啊,求求你們,隻要不殺我,什麽要求都可以提!”地上,王遠義疼得翻來滾去,如一灘爛泥,搖尾乞憐。
他,修為已廢,成了廢人。
“放心,本公子不會殺你,留著你這條爛命還有用!”蘇黎居高臨下,在其身上踏了一腳。
與此同時,王遠文,哦不,應當是魯文;魯文亦是抬起腳掌,對著王遠義胸膛狠狠踏下。
彭!
十六年啊,他在王氏當狗當了十六年,被腳下這人使喚了十六年,受盡欺辱,無時無刻都想著將對方踩在腳下。
如今,他終於得償所願了。
“啊!廢物,家奴,你......竟敢勾結這夥賊子,竟敢叛主,你莫不是不顧你那廢物老母的死活了?”王遠義如何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會被手底下的這條狗踩在腳下。
曾幾何時,他還居高臨下,在他眼中,魯文就是他王氏的一條狗,被他呼來喚去,他說往東,魯文絕不敢向西。
而現如今,就這樣一條狗,竟然反過來騎在他頭上?
彭!
然而,憋屈了十六年,如今,有了蘇黎,魯文卻也沒再有顧忌,又是一腳,直接踏在了王遠義臉上:“這一腳,隻因為一直以來,你多次辱罵我阿媽,對她不敬......”
“啊.....你......”地上,王遠義疼得齜牙咧嘴,滿嘴是血,就連門牙,也是掉了,被他咽了下去:“你竟敢......唔......”
他本想對魯文破口大罵,隻是不曾想,門牙掉了,說話竟是漏風,口齒不清......
“這一腳,還的,是這十六年來你對我的百般羞辱!”對著王遠義腦門又踏了兩腳後,魯文神色冷冽,倒也是止住。
“啊......”
嗡嗡......
王遠義抱頭慘叫,在地上縮成一團,隻覺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轉,怎一個慘字了得。
“拖下去,讓兄弟們出氣!”蘇黎向刀疤揮了揮手,吩咐了一聲。
“公子,需不需要留活口?”刀疤摩拳擦掌,死了那麽多兄弟,他自是恨不得將王遠義折磨至死。
“留活口做甚?浪費糧食?”蘇黎瞪了瞪眼。
“得嘞!”刀疤等的便是這句話,當下二話不說,一把將地上的王遠義拎起:“兄弟們,跟我來!”
“啊......我乃王氏子弟,殺了我,你等將承受王氏的怒火......”王遠義慘叫。
“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刀疤森然笑著,直接下重手。
“啊......”
“別,求求你們,饒我一命!”
“不......”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遠義的慘叫聲,漸漸停息......
“當真廢物,才兩三下,便氣絕了?”刀疤抬腳踹了踹,在確定了王遠義真的氣絕身亡後,不免有些失望。
他心中的惡氣,還未完全發泄呢,哪曾想,這家夥竟如此經不起折騰,一命嗚呼了。
“公子,那家夥......”將王遠義折騰死了,怎麽著,刀疤也要向蘇黎稟報一聲;隻不過他屁顛屁顛才剛開口,蘇黎便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無妨,找個角落,挖個坑,埋了!”
“好嘞!”刀疤大手一探,將王遠義屍體提起。
“還有,吩咐下去,王遠義身死之事,切莫外傳,本公子還要用他來給王氏做做文章!”蘇黎又叮囑道。
“明白!”
......
夕陽西下,夜色降臨。
到了準備晚飯的時間,廚子如往常一般,走進廚房,卻不料竟是見得蘇黎腰間圍了塊布,正在廚房忙活;他頓時一驚:“公子,你且歇著,廚房之事,交予屬下便是!”
滋滋......
油煙冒起,蘇黎正將一盤蘆筍下鍋,油漬飛濺,滾鍋掂勺,倒是有模有樣,好不嫻熟:“無妨,本公子也就是炒幾個兒時的家常小菜,你且先歇著,待本公子忙完,你再給兄弟們準備晚飯!”
這火候,這手法,竟是如此爐火純青,看得一旁的廚子,也不由得連連稱讚,自歎不如:
“天啦!公子親自下廚?”
“公子竟然還會炒菜?”
“沒曾想,公子廚藝竟如此高深,就連常年混跡廚房的我,也是遠遠不及分毫!”
而就在廚子驚歎之際,刀疤卻是莽莽撞撞地衝了直來:“廚子,飯菜可備好?兄弟們可都餓壞了......”
“噓!”廚子比了個手勢,示意其噤聲。
刀疤有些莫明其妙,雙眼一橫,便要發作;不料,他目光不經意一掃,這才發現廚房裏正忙活的蘇黎:“咳......公.....公子,您怎的親自下廚了!”
蘇黎自顧地忙活著,並未理會。
滋滋......
筍片薄厚均勻,色澤鮮嫩,香撲氣鼻;蘇黎掌握好火候,掂勺起鍋......
“呼!不曾想,公子不僅高瞻遠矚,運籌帷幄,就連廚藝亦是如此驚人,當真讓小的佩服......”刀疤深深嗅了一口菜香,滿臉堆笑,拍起了馬屁。
“滾開,莫要妨礙本公子!”對於刀疤,蘇黎一如既往,沒他好臉色。
“呃......公子,小的這就滾,不妨礙您!”刀疤一陣尷尬,悻悻出了廚房。
蘇黎並未去顧及刀疤的情緒,他接著起鍋燒油,又炒了幾個家常小菜後,便安排廚子與他一起將酒菜送到他房間。
“菜來了,蚊子,久等了!”
“這......”一時間,魯文眼角不禁有些朦朧。
菜不多,也就四個家常小菜:清炒蘆筍、剪豆腐、炒臘肉、紅燒小魚仔。
這些,可都是他與蘇黎兒時的最愛。
尤其是那道清炒蘆筍和紅燒小魚仔,他還依稀記得,那時他與蘇黎性子頗野,遊**於那山澗田野間;拔蘆筍,捉魚仔,無憂無慮.....每每有收獲,都會帶回家讓他們的父母給做上一頓。
嘩嘩!
將廚子打發下去後,蘇黎安排林浩在外麵守著,他自己則在魯文身旁坐下,取過白玉葫蘆,滿了兩杯酒。
“蚊子,十六年未見,你我二人,先來上一杯!”
二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後,蘇黎再次緩緩滿上。
“嚐嚐!”蘇黎夾過一片蘆筍示意。
魯文也並未客氣矯情,筍片入口,咀嚼,一時間,那種久違熟悉的味道彌漫,讓他心神觸動。
“是不是小時候的味道?”蘇黎笑問。
魯文點頭,不過隨即卻又搖頭:“不過還是比不上我阿媽的手藝!”
蘇黎:“那是自然,汪大嬸的藝,那可是我們村的一絕!”
隻是,談及魯文母親,魯文的神色便又黯然;一時間,二人陷入了沉默。
“蚊子,十六年前,你是如何活下來的?”良久,蘇黎再次舉杯示意,打破了沉默。
“十六年前......”魯文神色頗為痛苦,若非蘇黎問及,那這段痛苦的回憶,他或許會將其永遠塵封,不再提及。
“那日,你我等人在田裏捉泥鰍,後來‘天降祥瑞’......”魯文徐徐開口,不知不覺,已是陷入了那痛苦的回憶中,尤其是說到一些關鍵的地方,他情緒更是險些崩潰失控。
蘇黎靜靜聽著,不時點頭,又不時搖頭,目中殺意不時閃過。
十六年前......那一日發生的事,已深深印在了他二人心底深處......
那一日,他二人與同村幾個玩伴正在泥田裏捉泥鰍,卻不料突然天降異象;那時,村裏的老人無不激動,以為天降祥瑞,兆豐年,紛紛頂禮膜拜。
然而,誰曾想,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將他們所有人都推入了越獄。
山頂大戰一觸即發,大地震動,山崩地裂,亂石飛舞,仿若末日臨世......
“那時,阿媽她見勢不妙,將我撲倒,護在身下......”說到此處,魯文話音頗有些哽咽;他端起身前的酒杯,狠狠地一飲而盡後,接著道:“還好,那時幸得我與阿媽背靠田埂,一塊巨石落下,卻是搭在那田埂上,形成一個狹小的空間,讓我與阿媽得以幸免,撿得一條命......隻是,也正因如此,阿媽她......她也被那塊巨石砸斷了雙腿,自此癱瘓。”
不知不覺,魯文的眼角,已是濕潤。
身處王氏十六載,每日麵對仇人,被仇人當狗使喚,他都未曾落下一滴淚。
隻是每每想到當年的情形,想到阿媽不顧一切地將自己護在身下,折了雙腿,癱瘓在床十六年,受盡王氏辱罵和羞辱,他便不爭氣地抽泣......
“後來,山頂大戰結束,那巨石下,或許是因為雙腿的劇痛,阿媽早已是昏了過去;黑暗中,我止不住出聲呼救......”
魯文神色痛苦,一切的根源,皆是來自那時的呼救。
他那時雖還年幼,呼聲雖微,但,在場的王世勇等人,卻是當世之大能,道行高深,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皆逃過過他們雙耳。
不過片刻,他的呼聲,便被王世勇發現。
王世勇吩咐手下眾子弟挖掘,眨眼功夫,便將他們母子挖了出來。
至於他的阿爸,卻是早已成了一堆肉泥。
原本,對於這幸存下來的母子,王世勇本欲斬草除根,豈料,當他看向魯文時,整個人卻是震了震,驚歎於魯文的資質,起了收徒之心。
由此,母子二人便被王世勇帶回陵川王氏;王世勇更是將魯文收歸座下,給他改名王遠文。
然而,按理而言,王遠文作為王世勇座下弟子,比之王遠義等人還要高上一輩;奈何,他乃是外來之人,甚至還是鄉野‘遺孤’,不說王氏眾人,就連王世勇本人,亦是對他有所防範,唯恐有朝一日,他反過來‘恩將仇報’,畢竟西坡山,他們王氏可是將四周的村落都給屠盡了。
如此深仇大恨,要說王遠文毫無報複之心?
這......斷然不可信。
故而,這十六年,王遠文在王氏雖說輩分甚高,但,放眼整個王氏,卻無一人將他當作人來對待。
“一切經過,大概便是如此......”魯文已是雙目赤紅,十六年的屈辱與辛酸,已是讓他心裏扭曲,多了無盡的恨意。
“王氏......”蘇黎亦是咬著牙,目中殺意若隱若現。
沉重的氛圍下,夜卻是已深。
“皮皮,這十六年,你又是如何過來的,為何滿頭白發?”魯文看著蘇黎,卻是有著道不盡的悲哀。
“我啊......”蘇黎笑笑,自顧地飲了一口酒,搖了搖頭,他的經曆,太過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