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在海上
第三百七十章一個小女孩
空氣汙濁又燥熱，似乎還夾雜著鹹魚幹的臭味兒、人體的汗味兒、腳丫的熏臭味兒、惡心的臭屁味兒，憋悶地讓人想要嘔吐，無法透氣兒！黑暗的角落中，有人在低聲地咳嗽著，有人在低聲地抽泣著、有人在唉聲歎氣著……
腳底下的地板，似乎在晃晃悠悠……伊依，猛地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大聲地叫道：“這是哪裏？這是哪裏？這是哪裏呀？……”
‘啪……’半空中飛來一個物體，重重地敲擊在伊依的後背上，好像是一隻破鞋子……
“小屁孩兒，你喊夠了沒有？還讓不讓人睡覺……想死就跳海去！別在這裏鬼叫，再『亂』喊就打死你……”角落中，傳來一個女人厭惡聲音……
“海？……”伊依，茫然的問道：“這是在大海上嗎？……”不是倉庫、不是山洞、更不是夢……
她轉身，終於看到了那個唯一與外界聯係的小窗口，外麵透漏著幽幽的光線……她，急忙跑了幾步，踮起腳尖兒雙手扒在那個小窗口上，向外探頭看去……
海！大片兒、大片兒黑幽幽的海水，出現在伊依驚恐地眼底！……
波浪兒翻滾著，卷動著肮髒的泡沫兒，在不斷地上下湧動著……
伊依，張大了驚奇的嘴巴……她們，居然在大海上漂浮著，她們在茫茫大海的中央！這裏是一艘船，是一個貨船的船艙……
是，一眼兒望不到邊際的大海呀！
是，不能與外界聯係、沒有任何逃路的大海呀！
除非，跳海……
海！真的是海呀……
十二歲的伊依，使勁『揉』了『揉』眼睛，再使勁用牙齒咬咬嘴唇，真真切切疼痛的感覺陣陣兒襲來。眼前，幽深的大海，翻滾的浪濤，搖搖晃晃的甲板，依然沒有消失掉……這是真實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夢、不是夢……
媽……媽媽……你在哪裏呀？……
從小就喜歡大海的伊依，從小就在海裏遊來遊去的伊依，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大海，也能給她帶來如此可怕而震撼的感覺！她被無情的海水包圍著……
看著小格子窗外，那翻騰著的、沒有盡頭的海水……一滴兒冰冷的淚水，滑過伊依純潔的小臉！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人和她經曆過相同的事情。一覺醒來，就來到了不知名的大海深處……
這艘船是誰的？他們要駛向哪裏？還要在大海上行駛多久？……
疑『惑』、震驚過後，是極度的傷感、極度的孤獨……
她，被家人拋棄了、被親人拋棄了！沒有蛋糕了！沒有家了！沒有親人們的笑臉了！沒有朋友們兒的祝福了……隻剩下她一個人了！不，還有這一群兒死氣沉沉、目光麻木的陌生女人們兒。並不知道她們是誰，但是她們身上散發的那一種腐敗、糜爛的氣息，深深地感染著伊依……
媽媽！媽媽……你在哪裏呀？你在哪裏呀！你不要我了嗎？
她，在心底呼喚著母親。媽媽怎麽會不要她了？秀英媽媽是那樣的疼愛她！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她的個子還很小，必須高高地踮起腳尖兒，才能夠得著這個小窗口。她可憐巴巴地轉動著眼珠兒。外邊，天空的烏雲壓得低低的，除了大片兒大片兒海水、還是大片兒大片兒的海水……
更多的眼淚兒，在她的臉頰上流淌著，一串串兒稀裏嘩啦的！冰冷的海風，從小窗口裏灌進來，吹得伊依的鼻子紅通通的，頭發也『亂』糟糟的……她，輕輕地抽泣著酸酸的鼻子，任由眼淚流淌著。怎麽會是這樣？為什麽會這樣？這就是老天爺送給她的十二歲禮物嗎？她，隻^H小說?都市小說是很調皮、很搗蛋，可從來沒有做過真正的‘壞事’呀！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真相？向來很樂觀的伊依，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彷徨無助！……
媽媽！媽媽……你在哪裏呀？你在哪裏呀！……
站在小格子窗口邊，很久、很久、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她，一直高高立起的腳尖兒支撐不住了，扒在窗口的小手被風吹得麻木了，臉頰上的淚珠兒似乎也凝固住了。她，漸漸地意識到，就算這樣一直強撐著罰站，她也不可能逃出這艘船了……
她，終於沮喪的靠著木板緩緩地滑了下來。整個人癱倒在船艙『潮』濕的地板上……
伊依，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真希望這是一場夢呀！等她的夢醒過來，她又會回到魚街那簡陋而溫馨的小窩裏。媽媽在等著她，伊雪在等著她，小醜魚和貝殼妹也在等著她。五彩朦朧的燭光中，大家都對著她笑嗬嗬的……
身邊，一個人輕輕地碰了碰伊依的肩膀：“嗨！你又睡著了嗎？……”
伊依，驚訝地睜開眼睛轉頭望著她！一個髒兮兮的小臉，出現在她的眸底。對方，是一個衣著破爛的小女孩，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她，懶洋洋地靠著木板半臥著，滿臉什麽都不在乎的神態……
那髒兮兮的女孩繼續說道：“你可真是能睡覺呀！你都睡了十幾個小時了……”
十幾個小時？伊依，難以置信的想到……
難道，她們已經在茫茫地大海上航行十幾個小時了？她們，早就遠遠地離開了陸地，在她的睡夢中……
伊依，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問道：“這是哪裏？這是誰的船？我怎麽會在這裏？這艘船要去哪裏？……”
“嗨、嗨，你抓痛我了……”那女孩兒扒開了伊依的手，很不客氣的說道：“小妹妹，你一下子問那麽多的問題，我怎麽回答你呀！還有，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要回答你的問題呀？……”
伊依，含著淚水委屈地看著她，嘴唇動了一動忍住了……既然，別人不想理她，她隻好閉上眼睛繼續睡覺了！
那女孩兒，等了一會兒不見伊依有動靜，自己就先憋不住了：“嗨……你不問了嗎？”
伊依，側過臉去默默地流著淚水，沒有說話……
大船，隨著波浪而起伏著。船艙裏擁擠的女人們兒，在不間斷的顛簸中，個個都像是‘不倒翁’，身體一會兒向右邊歪斜，一會兒向左邊歪斜……
女孩說道：“我叫鶯子，你叫什麽名字？”
“伊依！”她輕輕地回答！小小的心，『迷』茫如同隨波逐流的落葉……
鶯子，歎氣著說道：“一一？好奇怪的名字呀！昨天晚上，我看到你被兩個男人抬上船，一直昏睡到現在呀！我觀察了很久，這間船艙裏就數我們兩個人的年齡最小。這裏反正也很無聊，不如我們兩個人作朋友解解悶吧！你多大了？”
“十二歲！”伊依，漠然地回答著，誰把她抬上這艘兒船的？……她，還是沒有福氣，品嚐一口生日蛋糕呀！那會是什麽樣的滋味……
“你才十二歲？”鶯子，大呼小叫：“我還以為你最少也有十三歲了呢？哇……你可真夠倒黴的呀！十二就賣給蛇哥了……”
“蛇哥？……”伊依，努力回想著這兩個有點兒熟悉的字眼兒：“蛇哥是誰？誰把我賣給蛇哥的？”
鶯子的身體，隨著船搖晃著：“這艘兒船就是蛇哥的運輸船呀！我怎麽知道誰把你賣給蛇哥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蛇哥是幹什麽的？”
“蛇哥呀！專門運輸‘人蛇’過海的。什麽偷渡呀，買賣女人呀，他這是個行當的老大啦……”
“人蛇？你……你是說人蛇？”伊依的聲音在顫抖，她終於想起來‘蛇哥’這個名字了，他是魚街黑道有名的大哥呀！是專業販賣女人的……
伊依，驚恐地想到……這麽說，她是要被運到遙遠的海外去做‘野雞’了……
野雞、野雞、野雞……
搖曳的昏暗中，伊依恐怖地睜大了雙眼，她聽說過蛇哥的故事！她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一個在魚街時的情形……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在街上驚慌失措的奔跑著，身後跟隨著一大群兒小孩子。孩子們，一邊兒向女人丟棄著石塊兒、爛菜葉、臭雞蛋，一邊大聲兒地嘲弄著：她是個野雞呀！打她，不要跑、打她、不要跑……
“啊！……”伊依，用力搖搖腦袋，從內心發出一聲兒疼痛的叫喊：“不要！我不要那樣，我不要當野雞……”她，雖然並不知道野雞，具體是幹什麽的？卻『迷』『迷』糊糊的知道她們一輩子不能結婚，與形形『色』『色』的男人們打著交道。伊依，她怎麽能夠做這樣一個受人辱罵、追打的女人？
鶯子，斜睨著伊依：“嗨？……你還好吧？”
伊依，猛地抓住她的手：“可不可以逃走？我討厭這艘船，你有沒有辦法逃走？”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到魚街弄個明明白白。自己怎麽會被販賣到蛇哥的船上來……
“嗬嗬……”鶯子，咧開嘴巴笑了：“你說什麽？逃走？……你真會開玩笑哦，你想往哪裏逃？外邊全部都是海水呀！現在這個時刻，離開了這艘船，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伊依，眸子裏的光亮漸漸地黯淡了……是啊！就算伊依擁有高超的潛水和遊泳技能，她能在茫茫的海水裏浸泡多久？她，曾經見過一個因為漁船失事，而在大海中浸泡了幾天幾夜，不能返回陸地的漁民。那漁民有幸被過路的漁船打撈出來，渾身的肌膚都被閑澀的海水泡爛了……
她，如果跳入大海，有沒有這麽幸運被漁船撈出來？要在海水裏等待幾天呢？在海裏，會不會遇到鯊魚群兒。即使沒有遇到有攻擊『性』的魚群，饑渴也會折磨死人。伊依從小就知道，海水是沒有辦法飲用的。苦澀的海水可以使幹渴的人瘋狂而死。明明身處在水中，卻不能喝上一口兒。流浪在大海中，口渴而死的人比比皆是……
鶯子，看到伊依失望的神『色』，安慰她說：“為什麽要逃回去呢？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很不錯哦！一輩兒子呆在那個偏僻的小漁村裏有什麽意思？外邊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的，我們一點兒都不知道！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怨恨哥哥。是他把我賣給蛇哥的。我爸爸媽媽很早就死了。賣掉我，我哥哥就可以娶上一個漂亮的媳『婦』了。我覺得這都是我的命吧……”
伊依，皺著眉頭：“我們還要在大海上航行多久？”或許，等船靠了岸，她再找個機會逃跑？
“現在，船才走了一天半呢！我聽她們議論，大概還要在航行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伊依，驚詫地說道：“還要在海上航行一個多月？不行……那不行……”居，然要被賣到那麽遙遠的地方呀。就算是千回百轉，也『摸』不回家了吧？
“是哦！她們都是這麽說的。我們就慢慢地在這個船艙裏熬吧……”
伊依的眼中，流淌著悲傷的目光……不，她不能等待那麽久了！她的時間不夠了……
距離，大榕樹下之約，隻有兩個星期了……
那是一個不見不散的‘死約會’！她，在美麗的星空下向他保證過……
伊依，她怎麽可以食言呢！無論什麽原因，都要準時趕回去呀！
陶然，在等她……
他，會一直站在那棵茂密的大樹下，等著她……
我要趕回去！一定要準時的趕回去呀！……
兩個星期後的鬥舞之約，是由她先提議的，怎麽可以對朋友失約呢！魚街的孩子們會對伊依失望，以為她是臨陣逃脫，他們誰也猜不到伊依不得已的苦衷！陶然更會傷心，伊依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徘徊在樹下的孤寂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