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遇江湛

夏純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們,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鬼叫什麽。”江湛皺著眉不耐煩地看了眼陸程,隨後回過頭,眼裏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詫異。

他轉過了身,臉頰旁邊粘了些髒,不穿校服的他比往日裏看起來多了不羈和野性,“你怎麽來了?”

“你,在這裏工作?”夏純不答反問,她聽說過江湛家裏的條件不算太好,原本以為他應該是那種自暴自棄,得過且過混日子的小社會青年,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本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江湛看著她的反應,拿過毛巾擦了擦手上的髒,然後從台階上跳了下去,動作矯健地站在夏純的麵前,“很意外?覺得我應該泡網吧打遊戲,沒事再打劫個小學生賺零花錢?”

被人看穿了心思,夏純眼神閃躲。

“小妹妹,電視劇看多了,你湛哥自食其力,還沒那麽爛。”江湛眼尾挑了下,後退兩步,轉過身在洗手池裏打開了水龍頭,清洗著手上的髒毛巾。

“說說看,怎麽到這兒的,迷路了?”

夏純回過神,想到了正事,“那個我想問下,你們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裏嗎,導航說就在附近的,我沒找到。”

“陸程。”

“得嘞哥。”

陸程從上麵下來,看了眼位置,哦了一聲,“你說林寒飯店啊,喏,就在路對麵的村子裏,繞兩圈就你就看見了,地方偏,沒再大馬路邊子上,所以不好找。”

夏純心中了然,怪不得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手中的傳單忽然被抽走,她抬頭,見江湛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水滴順著手臂滑落沾濕了外套袖口,他正翻看著那張紙,問了句“你要去這兒兼職?”

“你怎麽知道?”話說出口,夏純才反應過來傳單上寫的清清楚楚,自己這句話完全多餘了。

“我不瞎。”他斜睨了身邊人一眼,把紙還給了她,“這兒不行,你換個地方吧。”

“為什麽啊?”

江湛沒說話,隻是衝著對麵揚了下下巴。

夏純順著方向看過去,從村子口晃晃悠悠的出來了幾個男人,腳底下像是沒有根一樣,麵色潮紅,勾肩搭背,正在互相調侃大笑。

“不就是喝多了嗎。”這個時間段正是午飯的時間,從裏麵出來幾個醉酒的男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在家裏的時候夏成軍也是飯桌上酒杯常駐,沒什麽稀奇的。

“你看中間那個死胖子。”江湛走到夏純的身邊,隨意抬手一指,“知道他是幹嘛的嗎?”

那人西裝革履,雖然胖的有些油膩,但一眼看過去像是個有錢人。

“做生意的?”

“嗯。”江湛蔑視地輕笑了聲,“拉皮條,可是大生意。”

夏純杏眸圓睜,又重新審視了一遍那個人,頓時膽寒,下意識地往後退,將自己的一半都躲在了江湛的身後,就算是隔著大馬路也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說話,“你,你怎麽知道的。”

江湛注意到了小姑娘的動作,語氣裏稍稍得意,“在棉城,就沒我不知道的。”

他的話音剛落,在身後的陸程冷不丁地站在了兩個人的身後,憋笑,“我說句公道話,其實,是因為湛哥被他拉過。”

夏純驚:“啊?”

“陸程!!!”

陸程雙手舉過頭頂,賠笑,“錯了錯了!”

夏純最後還是沒去那個不清不楚的飯店,找了一個下午的兼職,到頭來一無所獲。

夜幕降臨,整個棉城都暗了下去,夜風像是一把鉤子,扯出了白天所有的疲憊感。

“媽,我回來了。”

推門進去的時候倪紅和夏季正在桌子上吃飯,夏成軍不在,估計是上了晚班。

“姐你怎麽才回來啊,我去給你盛飯。”

“阿季,你吃你的,你腿腳不方便,你姐自己能去。”倪紅攔住了要動身的夏季,語氣平平,聽不出來有什麽情緒。

夏純嗯了一聲,洗手換衣,然後去廚房盛了一碗白粥坐到了桌邊。

家裏的氛圍一向都比較安靜,夏純咬了咬筷子尖,隨口問了一個她明明知道答案的問題,“媽,爸爸是上班了嗎?”

“嗯。”

“那要不我把電視打開吧,您最近不總是喜歡看新播出的那個電視劇嗎。”

“浪費那電費幹嘛,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一問一答,氣氛就是熱不起來。

旁邊的夏季心中不爽,拿起了手邊的遙控器直接打開,隨手換了個頻道,“開就開嘛,這能花多少錢?”

電視裏新聞聯播的聲音響了起來,倪紅嗔怪地看他一眼,倒是沒有阻止。她難得的夾了一根青菜到夏純的碗裏,低頭喝了口粥,“阿純,最近在學校怎麽樣,都還好吧?”

“嗯,還好。”她很少問自己關於學校的事情。

倪紅點頭,“那就行,今年應該是高三最後一年了,馬上十月了,學校答應給的每年的生活補助是不是該下來了啊?”

夏純吃飯的動作一頓,咬了一小口饅頭。

“記得有空了問問,時間差不多了,前段時間聽說了一個老中醫治腿不錯,等拿了錢去給阿季看看。”

夏季推了一下倪紅的胳膊,“媽你說什麽呢,姐姐又不是拿去換錢的。”

“說那麽難聽幹嘛,再說了那錢本來也就是咱家的不是嗎,是她們學校自己答應的啊。”

“媽!”

“沒事的阿季。”夏純開口打斷,扯著嘴角勉強地笑了下,杏眸彎彎,白又瘦的小臉上把失落和心酸掩蓋了個完全,“媽,等我有空了去財務處問一下,能讓阿季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嗯,阿純還是懂事的。”

夏純低頭沒再說話,咽了口白粥,心裏憋了一整天的委屈翻湧了上來。她真的好想問問倪紅為什麽不讓自己再繼續學跳舞,為什麽每次被舍棄的那個人都是自己。

可是話到嘴邊,她還是都說不出口。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樣。

……

晚上睡覺前倪紅給夏季端中藥水泡腳按摩,夏純在自己的臥室裏麵早早地關了燈。

她躺在**翻來覆去了好久,卻怎麽也睡不著覺。後來幹脆起身走到了窗口去吹風,耳邊聽不到外麵人的對話,心裏也跟著寧靜了很多。

以前小的時候她還夠不到窗口,隻能踩著凳子才能探出頭去,現在的她撐著手肘,稍稍掀起眼皮便可以看到很遠的遠方。

牆外的爬山虎長的越發茂盛,自從入夏以來每天都在往上漲一截,如今已經蔓延到了窗邊,攬著一方柔和的月光在窗外隨風晃動,輕飄飄的。

夏純眼神空洞的看著遠處的風景,嚐試著把自己放空,可手機的震動將她打斷。

屏幕亮的晃眼,是微信的朋友彈窗: Z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消息備注:我這裏有個活,你要不要試試。

雖然沒有寫清楚姓名,可夏純的腦袋裏卻第一時間蹦出了某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