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回別弄錯了

他的話讓女生們竊竊私語,夏純除外。

“江湛怎麽出來了?這女生不是給有錢哥送的嗎?”

“是不是弄錯了啊,平時給那位江大佬送的人多的是,誰有病了會喜歡傻子啊。”

“沒勁沒勁,還以為真是孫勇前呢,美女跟傻子哥,這才有意思嘛。”

江湛的眸子微光劃過,他往前了兩步,站定在了夏純的麵前,“不過,小紅袖章,你寫情書連名字都打聽不清楚,可真夠沒誠意的。”

黃伊娜被整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沒想到半路會殺出來這麽個人物,“江湛,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封信她明明是寫給……”

“明明什麽?”江湛偏過頭看了眼她,依舊是笑臉,可是卻和剛剛完全不同,隻一句話便讓人不敢再亂說,“同學,你既然這麽清楚,難不成是你寫的?”

“不不不。”黃伊娜往後退了兩步撞到了欄杆,她的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暗角,可是那裏早就沒了人影。

江湛是出了名的混,因為什麽都沒有,所以什麽都不怕,打架鬧事從來都玩真的,局子都數不清進過多少次。

棉城四中沒人敢惹他,就算是有權勢的,都會忌憚幾分。

鬧劇結束,周圍的人都無聊散場。

夏純站在原地,抬頭,看麵前的人同樣也在看著自己。

江湛挑了挑眉,從鼻腔裏哼出氣來,他上前一步,俯身湊近了夏純的耳邊,“我幫了你一次。”

說話的熱氣擦著耳垂過去,磁性撩人,夏純脖子癢,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下,可是手腕被人扯住,信紙重新塞回到她的手上。

那人輕笑了聲,說道,“我叫江湛,下回別弄錯了。”

晚上放學,餘暉在山腳邊徘徊,橙黃色的太陽似落未落。

夏純背著書包在中街前一站的農貿市場下了車,這裏的冷鮮蔬菜雖然擺放的雜亂無章,但是質量並不差,價格比起大超市裏也是便宜了不隻一點。

她一身幹淨的校服在花花綠綠的大媽中顯得格格不入,此時正蹲在一個魚攤的麵前,一臉認真地看著。

賣魚的大嬸不耐煩地驅趕著蚊蠅,目光瞥了夏純一眼又一眼,“小姑娘你到底買不買啊,都在這裏看半天了,影響我做生意的啊。”

“不好意思,我買的。”夏純抱歉地抿唇笑了下,又看向了麵前的這一池活蹦亂跳的鯉魚,裏麵有一隻中等大小的,晃晃悠悠地遊了兩下,最後在角落裏翻了肚皮。

她已經等了好久了,眼睛一亮,起身,“阿姨,我要這條。”

卷毛大嬸子無奈地踢了下腳邊活魚八塊一斤/死魚三塊一斤的紙牌子,慢吞吞地走過去用漁網給撈了出來,那魚的尾巴跳了下,顯然是剛剛死的,新鮮的很。

她坐在木樁上動作熟稔地用刀刮著鱗片,給魚開膛破肚,覺得很是逗樂,“你這丫頭鬼精的很,跟催命的似的就等著這魚死呢,我看啊它要是不翻肚子,你能在我這裏呆上一整天嘞。”

夏純不好意思地頷首笑,接過了裝魚的黑色塑料袋子,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難得今天運氣好,晚上能給阿季做魚湯喝。

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安靜的一如往常,倪紅賣衣服的大商場促銷加班,夏成軍今晚是下午四點的班,接了夏季放學之後就直接去了廠子裏。

“姐你回來了?”夏季轉著輪椅從臥室出來,少年的臉頰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病態,青澀的臉上笑盈盈的。

“寫完作業了嗎?”

“嗯,今天的作業少,我早就寫完了。”

夏純舉了舉手裏的袋子,“你可以去看會電視或者玩手機,晚上有魚湯喝。”

夏季驚喜,“今天的運氣不錯啊。”

“嗯,還算是說得過去。”

夏純摘下書包後洗幹淨了手,動作嫻熟地戴上圍裙鑽進了廚房裏。

平日裏倪紅和夏成軍經常加班或者不在家,做飯照顧弟弟的責任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是無從適應,不知道該怎麽下手,可是後來久而久之的也就習慣了,現在做些家常菜都是不在話下的。

將配菜的豆腐青菜切好後放在一邊備用,新買來的鯉魚老板娘處理的比較幹淨,幾乎不需要再怎麽動手,夏純隻簡單的洗了洗,便打開了煤氣灶起鍋燒油。

按照一貫的做法在油熱後放入生薑,將魚肉煎的兩麵金黃,最後加水沒過魚身開始熬煮,待到湯汁濃白的時候再放入配菜。

夏純加入水後蓋上了蓋子等待水燒開,放在灶台邊上的手機忽的亮了亮,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開之後,是段平安發來的信息:

[阿純,對不起。]

雖然沒有多說些什麽,但是夏純卻瞬間就讀懂了她的意思,指的大概是今天遲雨冰的事情。

段平安是個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她和夏純在某些方麵上既像又不像,像的是同樣的不被人所接受,不像的是兩個人的秉性。

段平安說話結巴,自從高一開始在班裏就受到各種的排擠,一直以來被欺負慣了,直到現在有時候甚至連生氣都不敢,膽子小,是從內到外的軟弱。

而夏純雖然和她有同樣的遭遇,可身體裏卻偏偏長了一身的野骨,不服輸不認命,就算現在忍辱負重,她也期待著有一天,自己會憑本事打破所有的牢籠和桎梏。

會從黯然無光的醜小鴨,一步步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晚上九點零八分。

外麵熱鬧氛圍不減,街道邊大排檔的燒烤架上滋啦啦地冒著白煙,酒瓶碰撞的清脆聲被喧嘩聲淹沒。

“老板,再來三十串烤腰子!多放辣椒!”

“得嘞!”

陸程喊完話之後抬頭灌了兩口冰鎮啤酒,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我去,這啤酒是真特麽的涼啊,湛哥你能行嗎?”

江湛懶洋洋地靠在白色的塑料椅背上,兩條長腿隨意伸展著,聞言掀起眼皮看了過去,“怎麽,行不行的你要不試試?”

“要不,試試?”陸程一臉壞笑地挑了下眉,被坐在旁邊的江湛一腳踹了過去。

腳邊的啤酒瓶子倒了一地,哄笑聲不止。

杜龍偉笑罵,“你就得了吧你,湛哥身邊美女成群,看得上你這個垃圾貨?”

“害,我這不開個玩笑嘛。”陸程翹著二郎腿,擼著烤串,好像忽的想起來了什麽,“誒,你們記不記得今天來咱們班送情書那小姑娘,長得眼不眼熟?”

宋澤:“沒有吧,我記得以前給湛哥送情書的都是那種玩得開的性感小妹,今兒這個簡直太純了,以前絕對沒見過。”

“難不成我記錯了?”

幾個人三言兩語地討論著,江湛沒插話,自顧自地喝了兩口啤酒,腦海中閃過那個皮膚白嫩,怯生生的身影,讓他的心裏掀起了一陣微弱的波瀾。

他好像,找到那個人了。

那個八年前的夏天,在路邊救了奶奶的人。

街邊起了一陣風,頭發被吹起,吹的少年沉悶發熱的腦袋清醒了很多。

多年的場景已經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他隻依稀記得當時的路邊似乎還發生了一場車禍,那個女孩的鎖骨被飛濺出來的玻璃碎片所劃傷。

而幾個月前他見夏純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意圖用衣領遮掩,卻無意露了出來月牙狀疤痕。還有那雙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的純黑色的眼睛,棉城千千萬萬的人中,她們兩個人的影子幾乎在他的腦海中完全重疊到了一起,讓他的心頭一緊,像是有什麽重物生生地砸了下來。

江湛的神緒遊移,不知不覺中又喝了將近多半瓶的酒,直到身邊的人喊他的名字,才讓他回過了神。

陸程:“湛哥,嘛呢?都喊你半天了,喝多了?”

“幹嘛?”

杜龍偉:“剛才我們聊天,說起來今兒給孫勇前寫情書的那個小姑娘,你看那樣子,明眼人一看她就是被人整的。”

“就是說啊,而且今天你也不正常,睡覺睡一半還主動跑出去把破事往自己身上攬,以前也沒見你這麽熱心腸過,咋著,你跟那姑娘認識啊?”陸程好奇地問了句。

江湛眉心微蹙,搖頭。

“不認識你這麽上趕著圖什麽,想跟人家處對象?”

“你滿腦子除了處對象以外還能不能裝點別的?”江湛語氣不好地斜睨了他一眼,晃了晃快要空了的酒瓶子,腦海中想起了今天他把信塞回到夏純手上時她那局促不安的樣子,眉毛往上挑了下,“我什麽也不圖,就圖她能記住我名字。”

“就這?”

“嗯。”

他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她隻需要記得自己的名字就好。

他叫江湛,是江湛的江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