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歡野的
八月末的棉城，悶熱難耐，蟬鳴叫囂。
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像是把人放在了烤箱裏，連呼吸都是燙的。
舞蹈室的空調壞了有好幾天，一直沒人來修，複雜的舞蹈動作夾雜著熱浪，讓嬌氣的小姑娘們早就怨聲載道。
老師無奈在地前麵道歉卻也沒能平息怒火，最後隻能在憤懣聲中拍手下課，各自散場。
夏純出了一身的汗，緊身的舞蹈衣後麵被浸透，黃豆大小的汗珠在額頭上冒出來，順著臉頰的線條滑落，掉在了木質的地板上。
教室裏已經走空了，她調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拎著紗裙小跑去更衣室，在一堆儲物櫃前準確無誤地找到了06號，然後用鑰匙打開，快速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寬鬆的白色T恤將少女細軟的腰肢包裹起來，原本姣好的線條像是套了一個麻袋，變得普普通通，毫無特色。除了那張臉，依舊粉雕玉琢，像是白瓷瓶一般。
“誒，夏純，這麽熱的天你不跟我們幾個去樓下的洗浴中心洗個澡嗎？”同舞室的幾個女生換衣服的空隙隨口問了句。
“看她這麽著急的，肯定是又要去給弟弟抓藥。”
“嘖，小點聲。”
其中一人失言，被身邊的同伴懟了一下胳膊。
夏純的臉上尷尬之色劃過，俯身穿好已經泛黃的帆布鞋，係上鞋帶，“抱歉，我還有事得先走，下周見吧。”
“好，下周見。”
她頷首道別，在眾人的注視下下了樓，身後響起一陣小聲的非議。
“誒她弟什麽情況，抓什麽藥啊？”
“你不知道？聽說是小時候車禍腿壞了，根本治不好。”
……
南風巷是棉城年份很久的一條老巷子，因為距離市中心較遠，物價低，所以魚龍混雜，是大部分小商小販的聚集處。
叫賣吆喝聲雜亂無章，鐵樓梯年久失修生了鏽，走起來吱呀聲響，搖搖欲墜。夏純從樓上的丹紅舞蹈室下來，一陣清涼的風吹過，吹散一身的黏膩。
樓梯下的拐角處聚集著一小堆年輕人，嘴裏叼著煙正口吐髒話地談論著什麽。
“我靠湛哥牛逼，這次出來的比上次早了三天呢，我看那大門口的保安大哥都快成你親戚了吧。”
“你丫不會說話就閉嘴，小心半夜舌頭被人拔了。”
一陣笑罵聲在耳邊傳過來，夏純沒留意對話的內容，隻是往上背了背書包，轉身就進了樓下的一家小型門診。
剛進去，一股難聞的中藥渣子味兒便橫衝直撞。
“寧祈哥？”
店老板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二十五六的樣子，戴著一副細框的眼睛，聽見有動靜後抬眸，一眼便認出了夏純，“來抓藥？”
“嗯，還是老樣子，拿一個星期的。”
男人轉身麵向了一整牆的中藥櫃子，“阿季的腿怎麽樣，有好轉嗎？”
夏純搖頭，“沒，不過吃著藥我媽心裏能安心些。”
“嗯。”寧祈沒再說話，他將挑出來的幾種中藥分別包好，有要服用的，有用來泡腳的，夏純認不大全，但是她知道裏麵的紅花和透骨草，都是活血化瘀，疏通筋脈的好藥材。
“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好。”
外麵的天色已然不早，夏純拿上藥之後快步離開，算算時間如果幸運的話，她應該還能趕上最後一趟公交車。
也許是走得匆忙才沒注意到來人，出店門的那一刻恰巧碰到外麵有人進來，來不及躲避，兩個人相撞，藥包散落掉在了地上。
“嘶，嘛呢？不看人啊？”進門的是個高個子男生，黃毛頭發，很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罵罵咧咧地走進去。
夏純的肩膀吃痛，忙蹲下身去重新把東西撿起來裝回袋子，而後起身皺著眉往外走，聽到了不遠處的一陣譏笑和調侃。
“湛哥你瞧，讓黃毛買個藥他脾氣還不小，真是好臉給多了，下回給他點顏色瞧瞧。”
“誒誒誒，你們看見那個剛出來的姑娘了嗎，長得還不錯呢，黃毛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還真是正點啊，那小臉水靈靈的。”
夏純的腳步頓了一下，聽到他們似乎在談論自己。
她下意識地抬眸，見門診隔壁修鞋鋪的門口三五成群的圍著一群人，中間位置的男生最是打眼，手肘撐著一輛黑紅色的重機車，毫不避諱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他的皮膚在人群中顯得很白，頭發肆意地遮住了半截眉毛，下巴微揚，一雙桃花眼是像是天生就帶著鉤子，不加掩飾地看過來。
好像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到底在什麽地方見過，夏純心頭一緊，有些發怵。
這種小混混在南風巷並不少見，打架鬧事調戲小姑娘，每天無所事事，跟社會渣滓沒什麽兩樣。
夏純從沒跟這種人打過交道，慌忙別過了眼睛不敢再和那人對視，她攥緊了手裏的藥袋子，轉過身步履匆匆地加快步伐離開，生怕惹什麽事到自己的身上，避之不及。
“怎麽走了嘛。”陸程吹了個拐音的口哨，看向了身邊的人，“湛哥，小姑娘看著挺不錯的，趁著沒走遠，你不去要個聯係方式？”
江湛挑眉，嘴角含笑，他的指間不知道何時夾上了一根香煙，聚攏著火苗點燃，“你見我什麽時候加過女生的聯係方式？”
話畢，周圍是一陣起哄的笑聲。
江湛在他們的圈子裏很是出名，隻憑長相就足以讓不計其數的女生前呼後擁。隻可惜年輕人愛玩歸愛玩，出口調笑幾句小姑娘便罷了，從來不招惹多餘的爛桃花和感情債，到如今連一個正兒八經的女朋友都沒有過，似乎總能把現實和遊戲分的格外的清楚。
私底下不少人調侃，說他這是浪**成性，怕遇到女人癡纏。
“誒湛哥，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啊？”後麵不知道誰問了一句。
尼古丁的味道在唇齒間縈繞著，與那張少年氣的臉頰背道而馳，江湛抬眸看著那個怯生生走遠的身影，哼笑了聲，聲音狂妄恣肆，“喜歡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