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休想道德綁架我!

“時間可真快啊,上次參與靈狩的場景依稀在目,如今卻是小輩們的天地了。”

顧衡盤著自己的靈石核桃,感慨望向渦門附近的水幕,那裏投注了陣法,可以看得秘境中的情況。“也不知哪家弟子會拔得頭籌。”

各派掌門或長老坐在高台闊椅上,目光落在水幕裏,試圖分辨出自家弟子。修為低微的散修和太墟學苑的小弟子們也聚在浮台,眼神裏滿是好奇向往。

“顧道君便對自家沒點信心?”

澹台容撫平衣上褶皺,在旁邊淡淡一笑。“風姑娘越發出挑了,雲漱姐姐和風家主若還在,定然會高興不已。”

“阿拂是個好孩子。”想到早亡的小師姐,顧衡也是一歎,接話道:“也不獨她一個,各家領頭的弟子,澹台姑娘、隨風、桓不塵、寧遠,哪個不是難得的好苗子。”

正說著,不知是誰突然喊道:“有人撿著信物了!”

眾人紛紛看過去,穿著石青長衫的清俊少年撥開茂枝,幾步外紮著三枚紅底黑紋的牌狀物。

“真是好運氣。”

算算時間,怕是在秘境剛落地。

“似乎是個散修。”有人道。雖然衣衫精致考究,但明顯不是任一門派的校服。

橫練宗宗主便惋惜起來。“可惜了,信物於散修,卻是沒什麽用處。”

“倒不一定。”顧衡笑了笑。“端看散修們機不機靈了。”

比起信物,秘境裏的各式妖獸鬼魔,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散修勢弱,卻可以無用之物得來門派的庇護,或是直接交換妖獸。

再看那散修少年,顯然已做出了選擇。

裴臨抬腳一掃,三個信物被齊齊踢起,接連落入掌心。

他拿在手裏拋了拋,眯眼望向昏暗的天空,從接連飛起的信號裏辨出了一個,掉頭往那處行去。

風梳香站在鬼影綽綽的密林深處,對半空炸開的破邪火煙花滿意點頭。

技多不壓身,她在老祖宗洞府裏學來的奇葩技能果然派上了用場。

周圍凶煞厲鬼環伺,想撲上來搶食生人血肉,又畏於她身上至正至陽的氣息,以致原地躊躇,不敢接近,又不舍離去。

發完信號,風梳香才有空料理它們,一彈指召出破邪火,分成細碎火星向四周激射而去,所到之處鬼影應聲消散。

她撩起袖角,原本白皙手腕上多出“壹”的排序,幾息後卻一跳,變成了“貳”。

這是依秘境裏所斬殺的異族,累積功勳而來的排名,前三十者可入環島。

“這也太卷了。”風梳香摸著手腕嘀咕。

才一兩分鍾,落地成盒都沒這麽快的,何況初始落腳點都隨機分配在比較安全的外圍。

這位一下子越過她的老哥,是直接掉進了敵窩嗎?

“我覺得這人是桓不塵。”999幫忙分析。“他們蓬萊劍派連匯合用的信號都沒發,肯定是在忙著打架。”

“沒準人家走的是孤狼路線呢。”

風梳香隨口一說,倒真的說中了。

麵對未知的危險,當然是報團走比較安全,各門派都在進來秘境後陸續發出信號整合弟子。

天一觀中規中矩地放傳訊煙花;太墟學苑由符陣堂弟子擺陣覓蹤;歸劍門的操作騷氣些,弟子們都取出個“司南”,向著所指方位——少主餘煥一的位置移動。

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門派和呼朋喚友的散修,秘境青灰色的天空上仿佛打翻了顏料盤,翻湧著五彩斑斕。

一片熱鬧中,蓬萊劍派就是最獨特的那個,根本沒有要連結同門的意思,好似有同門在場,影響他們各自砍瓜切菜的實力。

秘境裏不清楚情況,外麵對著水幕的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風風,你修為是最高的,咱們把第一搶回來!”999慫恿起來。

“不著急。”風梳香掃一眼腕上不斷下落的排序,放下了袖子。“等周圍雲寒宗的弟子聚過來,到時候一起走。”

她落地的位置不太好,跟玄寒九尾妖幾乎在一條對角線上,不管怎麽走都得穿過大半秘境,但靈狩的時間,僅僅隻有七天。

風梳香對著識海裏攤開的標記圖規劃路線,力爭用最短的時間創造最大的價值,可在旁觀者眼裏,她就像是在無所事事的發呆。

“顧兄,你們雲寒宗這位首徒,行事很是沉穩嘛。”餘門主捋著小須,抓緊機會擠兌顧衡。

“時間還長,餘門主實不必替阿拂憂心。”顧衡雲淡風輕道。他瞥見水幕上餘煥一的身影,估算了下風梳香與他的距離,嘴角不由泛起意味深長的笑。

一刻鍾後,密林外多了一道躊躇的身影。

寇子久探頭探腦,盯著幽暗的林子,遲遲不敢進去。

“你杵在這兒幹嘛?”

彷徨許久,他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原是雲寧和兩位師妹也趕到了,正奇怪地看著他。

“這裏仿佛不大對頭。”寇子久委婉表達自己的慫。

“怕什麽,敢冒頭就打。”雲寧耿直道,越過他走在前麵,拔劍就是一通劈砍,以暴力手法清出一條路。

“再說了,大師姐就在裏麵,附近沒有哪裏比這兒更安全。”

風梳香聽到動靜,過去瞧了瞧,順利接到自家小朋友。之後,又陸續來了幾波落單同門,成功湊了個吉利數字“八”。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準備該出發了。”她束緊袖口,抬手一揮,一副即將大幹革命的英勇姿態。

雲寧握緊劍,振奮問道:“大師姐,我們是去找信物,還是殺妖魔搶功勳?”

有道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小孩子才做選擇。”風梳香搖搖手指,高深莫測道:“我們全都要。”

她在原地轉了一圈確認方向,在999的智能導航下,直奔最近的信物所在地而去。

這片密林長得野蠻恣意,本是沒有路的,可惜砍的人多了,便硬生生有了。八個人像一把尖利的刀,在風梳香一往無前的帶領下,鬼擋殺鬼,妖攔妖亡,武力超度一切牛鬼蛇神。

手腕上的排序急跳,不到一炷香,她又重新登臨首位,拉來外麵一眾圍觀者的眼神。

林木逐漸稀疏,零零散散分布著,露出後麵寬闊的沼澤地,還有一道罵聲直貫入耳。

“滾開!別過來,離我遠點!”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雲寒宗眾人對視一眼,瞬間辨出這道聲音。

風梳香歸劍入鞘,打頭邁出暗林,便見餘煥一孤零零蹲在一塊陡石上,緊攥長劍慌張的揮舞著。

深褐色的沼澤裏,兩隻金丹期硬皮巨鱷眈眈環伺,擺尾緩慢遊動,正好攔住了他的退路。

聽到動靜,餘煥一激動扭頭。“快來救——”

看清是風梳香,他的話斷在嘴裏,伸出的爾康手尷尬停在半空。

風梳香悶笑兩聲,沿著沼澤頭也不回就走。

“!”

餘煥一愕然看著,忍不住大喊出聲。“風梳香!你好狠的心!居然對同道見死不救!”

話音剛落,他就見那道背影在一顆幹枯老樹前停步,直接一腳踹了上去,緊接著,有東西直直掉了下來。

抬手接住兩枚信物,風梳香笑眯眯轉頭。“哦?我仿佛記得,餘少主懷疑我偽造實力?”

雖然是直接殺過來的,可雲寒宗眾人有實打實的修為傍身,仍是衣衫齊整,不染塵埃的模樣。

至於落單的餘煥一……不提也罷。隻能說,兩相對比,可謂慘烈。

巨鱷看著突然激動的小點心,忍不住張大了嘴。一股惡臭撲麵而來,熏的餘煥一眼睛都睜不開,隻得含恨向生活低下高傲頭顱。

“是我錯了,不該胡亂謗言於你!你度量大,莫要計較了!”

風梳香想了想,還是折了回來。“你有信物嗎?”

她可是很現實的,道歉不足以打動她冷硬的心。

“你竟趁火打劫?!”

餘煥一氣急敗壞,頂著巨鱷的口臭瞪大眼睛,在刺激性極強的氣味下迅速紅了眼眶。“風梳香,你不要太過分!”

聽著他聲音都啞了,風梳香滿心不樂意,好像自己在欺負人似的。

休想道德綁架我!

“嗐,你就說有沒有吧。”

她抱著劍在岸邊踱步,一顆心冷硬如鋼鐵,明目張膽要好處。“你我非親非故,餘少主莫不是以為,一句話就能換得脫身險境?別忘了,眼下我們可是競爭對手。”

“……”

形勢逼人,餘少門主終究選擇了破財消災,向魔鬼納貢。

顧衡慢悠悠轉著核桃,看到這一幕,悄悄瞄向餘門主繃緊的臉,暗自樂得打跌。

第三枚信物入賬,風梳香滿意點頭,隨口詐道:“還有嗎?”

餘煥一動作僵住,見狀,魔鬼頓時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在袖子裏掏了掏,黑著臉又丟過來兩枚。“沒有了!”

“風梳香,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裏!”餘煥一滿臉憤恨,咬牙切齒道。

麵對可持續發(打)展(劫)的客戶,風梳香覺得應該多給予一些耐心,因此柔和了棱角,好脾氣道:“沒關係,隻要餘少主有信物,在秘境裏我們就是朋友。”

隻要他敢來,她就敢告訴他什麽叫血本無歸。

秘境這麽大,正好省得她費勁去找。

血肉之軀抵擋不住紮心之語,餘煥一不想再跟魔鬼說話了。“拿了東西就辦事,快救我!”

“好嘞。”

風梳香曲指一彈,冽水出鞘劍氣縱橫,潑開一泓清光,在法訣的驅使下直奔泥沼而去,輕鬆破開硬殼,紮入一頭巨鱷的腦袋。

巨鱷利口大張咆哮出聲,拚命甩頭,尾巴也瘋狂拍打,濺起的泥點糊了餘煥一滿身。隨著劍刃不斷深入,它終是癱軟下來,歪沉在泥潭裏不動了。

“剩下那隻你們誰上?”風梳香沒忘記還有師弟師妹在。

“我來。”雲寧第一個應聲,蓄力一跳落在餘煥一旁邊,翻手拔劍。“我要對付這隻鱷了,還請餘少主當心些,別被誤傷。”

寇子久不甘示弱,也跟著衝了上去。

不大的孤石上擠著三人,其中兩個還在大開大合地打架,餘煥一差點掉下去落在泥裏,隻得拿劍拄著,臉色難看極了。

他後知後覺悟出一個道理。

不要靠近雲寒宗,會變得不幸。

對比一擊斃命的同伴,剩下的這隻巨鱷死得相當不體麵,一身硬殼被劈砍的宛如黃土高原,毫不安詳的葬送在兩人手裏。

“咱們該走了。”風梳香耳朵一動,狀似無意地瞥了遠方一眼,輕咳著招呼同門跑路。

“餘少主,有緣再會。”

她踩著巨鱷橫渡沼澤,順手拔回冽水,挽個劍花甩去汙血,迅速消失在對岸。

沒幾息功夫,沼澤上遊奔來一行人,是餘煥一的護衛帶著部分歸劍門弟子趕到了。

“好你個風梳香,難怪跑這麽快。”

終於不必獨自飄零,他丟了外袍換上新的,一指草葉尤在搖動的方向,冷聲下令。“我們也走這條路!我就不信了,沒有外物幫助,她能找到幾個信物!”

餘家長於煉器,餘門主能提出以收集來的信物裁定新七大派,自然做好了萬全準備。

為防止假冒,信物裏鐫了陣,歸劍門便趕製出一批法器,隻要輸入靈力,便可感應出附近其位。

餘煥一手持指引法器,信心滿滿領著人上路,甚至開始幻想雲寒宗一無所獲的慘狀。

然而999用現實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但凡雲寒宗經過的地方,別說信物了,便是連妖魔鬼怪都不帶剩的,歸劍門兩手空空,隻能跟在後麵吃土。

更倒黴的是,餘煥一受修為所限,快要跑不動了。

“少門主,我們……還追嗎?”護衛小心翼翼問道。

“改道。”餘煥一不顧形象地歪在地上,捶著兩條疲軟的腿,仿佛受到了風梳香的無聲嘲諷。

大概是八字犯衝吧,他累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