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州之野產異蛇
永州三麵環山，地勢複雜，湘水和瀟水在此匯聚，境內水澤密布，濕潤溫暖，自古便是蛇類的安樂鄉。
時日久了，便總有那麽幾條成精的。
隻是這些蛇精的日子並不好過。
在當地人眼中，蛇可是個好東西，不僅可入藥製衣打牙祭，還可以拿去抵力役賦稅，真真是一蛇多用，劃算的很，也因此催生了一批專門的捕蛇人。
這些捕蛇人靠祖上傳下的手藝吃飯，不說身經百戰，起碼也手法純熟，再不濟也懂得找幫手，剛成精的蛇哪裏會是他們的對手？
甚至因蛇精較普通蛇更大隻、更大補、更能賣上大價錢，往往最先被送往極樂，長此以往，就導致永州一帶的蛇精難成氣候。
不過凡事並不絕對，這不，眼前就有一個跳出命運怪圈的。
作孽哦！
風梳香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作祟的好奇心會帶來這樣的考驗。
蛇妖偏過腦袋，冷冰冰的豎瞳鎖在她身上，猛地張大了嘴。
腥臭的風撲麵而來，據風梳香保守估計，一口一個成年人沒有任何問題。
此時此刻，有的人看起來三分冷淡四分不屑，一派高手風範，實則就差抱緊害怕的自己。
“係統！999！怎麽辦，它是不是要吃我！”
風梳香在識海裏喊得聲嘶力竭。
“一隻蛇妖罷了，怕什麽。”999縮在角落，被她吵得頭疼。“喏，幫你掃描過了，區區築基期，顧盼沒說錯，你真的可以一劍把它劈兩半。”
風梳香稍稍冷靜下來，正要再說什麽，腦中忽然浮現一套劍招，手腳竟隨之動了起來。風從林間盤旋而上，卷過梢頭匯聚在她劍尖，凝成風刃衝向龐大的目標，盡數紮入其中。
蛇妖嘶鳴一聲竭力前撲，比人大腿還粗的獠牙近在咫尺，風梳香兩眼緊閉，橫劍用力斬下，給它補上了致命一擊。
重物墜地聲裏，風梳香抹掉虛汗，深感肌肉記憶是個好東西。
得虧原主修煉刻苦不帶摻水，不然她已經涼了。
999在一旁鄙視她：“宿主，穩住，你可是要幹掉魔頭的人，怎麽能被一點困難嚇成這樣？
風梳香不想理它。人和係統對難度的認知，大抵有不小的偏差。
那廂，顧盼跑去扒拉出被蛇尾卷成麻花的倒黴鬼，朝風梳香招了招手。
倒黴鬼似乎也是個修士，可惜臉上糊著血汙，衣服被蛇妖咬爛了下擺，整個人一個大寫的慘。
“在下……裴臨，多、多謝……二位相救。”他勉力起身行禮，轉向風梳香時腳步踉蹌，一個不穩向前栽倒。
風梳香身體快腦子一步，飛快跳躍閃開，就聽“咣當”一聲，倒黴鬼腦袋結結實實撞上了樹，一聲沒吭就暈了過去。
風梳香：“……”
顧盼：“……”
兩人一個激靈。
風梳香尷尬一笑，想起曾經看過的某些新聞，心道這不是要訛我吧？
普通人撞暈可以理解，身為修士還這般脆皮……
你們是修了個假仙嗎？
眼看顧盼上前查探，風梳香戳了戳999。“這人怎麽說暈就暈，不會是裝的吧？係統你掃描一下他唄？”
不是她疑心重，實在是這個修界哪哪都不靠譜的樣子。
誰知999拒絕了她：“抱歉宿主，當前積分不足，相關服務無法啟用。”
“積分？”風梳香差點蹦起來。“掃一下還要收費？”
“是的。另外，對蛇妖的掃描是綁定係統時贈送的體驗券，不消耗原有積分，宿主無需擔心。”
她不擔心，一窮二白的人擔心什麽，欠費嗎？
貧窮的風梳香是指望不上999了，隻好寄希望於顧盼。
可惜在對上她迷茫的眼神後，風梳香就體會到“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這一深刻哲理。
“怎麽辦阿拂，就把他放這兒嗎？”顧盼學藝不精，一臉慚愧。
眼看夜色漸濃，風梳香歎口氣：“還是先帶他回城吧。”
這荒山野嶺的，誰知道人什麽時候醒，難道一直守在這裏？
隻是想起先前對係統的保證，她就覺得臉疼，疼得連晚飯都多吃了一碗。好在和顧盼討論起萬鬼集的時候，該醒的人總算醒了。
“感謝的話不必再講，這位道友，我們就此別過。”按住想說什麽的顧盼，風梳香比出個“請”的手勢笑眯眯道，就差幫裴臨把門打開。
畢竟古今多少經驗告訴我們，飯可以亂吃，人真的不能亂救。
“姑娘此言差矣。”裴臨低頭一陣悶咳。“若非兩位及時搭救，裴臨恐怕已命喪蛇腹。”
洗去血汙，這原是個與她們相差無幾的少年，俊逸的臉龐上眉眼溫和，笑容謙遜，令人見之可親。
簡而言之，是個一看就很正派的人。
“同為修者，理當守望相助。”風梳香擺擺手表示不在意，隻想趕緊把人送走。
而好奇寶寶顧盼總算抓到了說話機會。“裴道友，我看你修為應當不弱，為何會被區區蛇妖所傷？”
“這……”裴臨一臉遲疑。
這是明顯要炸出隱情的節奏啊！
“盼盼，別讓裴道友為難。”風梳香忙止住話題，衝裴臨語重心長道：“道友，不想說的事千萬別勉強自己。”
誰知裴臨並沒有體會到她的“良苦用心”，而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麽決定。“罷了，兩位姑娘救我於水火，我也沒什麽好瞞著的……”
我不想聽，不想聽啊！你不要再說了！
風梳香再一次有了不祥的預感，在心中瘋狂呐喊。
“其實，我是被那蛇妖咬傷，中了散失靈力的毒。”裴臨捋起袖口，給二人看小臂上發青的兩顆牙印，頗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顧盼驚呼一聲，複又小心翼翼道：“沒有修為了？”
“是，眼下我隻是個普通人了。”裴臨倒很鎮定，還衝她安撫的笑了笑。“不過，隻是暫時的罷了，七日後毒性散去，就可慢慢恢複。”
風梳香默不作聲，抓起他的手輸入靈力，發現正如他所說，不僅經脈裏空空****，甚至連探查的靈力都在消散。
“哦？那你這七日作何打算？”她盯著裴臨，不信他沒有後話。
“姑娘當真敏銳。”裴臨尷尬一笑。“方才我聽二位所言，是要前往萬鬼集？”
風梳香從鼻中擠出個“哼”聲。果然，她就說這家夥沒安好心。
顧盼也反應過來。“你裝暈？！”
“這……我先前不知姑娘身份，又功力盡失，不得已才謹慎行事。”裴臨硬著頭皮往下說：“其實我也是為此而來，姑娘可否發發善心，順手捎上我？”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他忙補上一句：“我不會惹麻煩的。”
這話有點耳熟啊。
風梳香瞅顧盼一眼，後者脖子一縮，心虛地低下了頭。
兩人最終沒幹出把傷號趕走的事。
接下來的三日，風梳香與顧盼輪流禦劍載著裴臨，還得拿靈力撐個屏障免得人被吹飛，故在萬鬼集外的鎮子落下腳時，彼此消耗都不小。
裴臨瞧著愧疚的緊，跑前跑後一通張羅，又是端茶遞水又是打尖布菜。
可惜精神上的摧殘磨滅了風梳香對幹飯的熱情，她根本不想吃，隻想癱在**思考人生，卻又不能拂了裴臨的好意，隻得硬撐著用完了穿書後最艱難的一頓飯。
等她如願以償地癱倒，簡直幸福得想打滾。
偏偏係統狗裏狗氣，硬是要她起來幹活。
“宿主，別睡了，發現積分目標，快起來賺積分了！”
“什麽賺積分，我什麽時候多了這任務？”風梳香眼睛都不想睜。
“你別蒙我，我可就除魔衛道一個任務，現在還沒進萬鬼集呢。”
“親親，積分任務與主線任務不關聯哦，不具有強製性，但擊殺積分目標會有不等積分獎勵，可以在商城中兌換物品和服務喲！”
謔，這是開放充值渠道了？
風梳香來了興趣，看999在她識海中鋪開全景影像，在距她不足二裏的地方，有數個明滅不定的光點聚在一起，應該就是所謂的積分目標了。
“這些都是什麽人？”
“是蕭無寂的爪牙，為非作歹惡貫滿盈，大都參與了對原主風家的滅門行動。”
風梳香目光一沉認真起來，她借用了原主的身體，為原主報仇也是應該的。思索一番後她問道：“999，你有沒有追蹤他們的方法？”
“你要幹嘛？”999不解。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這可是幹大事的傳統時間啊。”她摸著下巴回道：“再說，顧盼和裴臨還在呢，牽連進來就不好了，萬一失手，一個人總比三個跑的快。”
“有道理。”999讚同道：“可是你沒有積分。”
“……”
風梳香一哽。
“你就不能先借我點？”她簡直想仰天咆哮：“晚上不就能賺到了？賺到分我馬上還你行不行？！”
這貧窮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999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猶猶豫豫同意了。“那好吧，這次就先借你，沒有下次了啊，自己賺的分用起來才安心不是？”
“是是是！”風梳香猛點頭，深刻體會到沒有積分的人間疾苦。
係統一通操作，一道追蹤符咒從她額心飛出，化作點點熒光飄出窗外，轉眼不見。
待到夜深人靜，風梳香循跡悄然跟上去，卻發現位置越來越偏僻。
上弦月斜掛在天邊，散著昏黃的光，像一塊未經打磨的毛玻璃，其下密林影綽，枝葉枯瘦，在細風中隱隱抖動，似乎還有什麽聲音夾在其中。
她停下腳步警覺起來。“不會搞錯了吧？”
999不滿道：“宿主，請不要質疑我的業務能力。”
不要虛，支棱起來，她現在也是修仙的人了，真要有什麽東西作祟，就給它物理超度。
風梳香給自己打著氣，捏緊劍一腳邁進林中。
然後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最不可能，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裴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