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已經有這麽多葡萄汁了,那麽我要開始調製了。”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王子看看木桶中的葡萄汁,朝艾米點點頭,又轉向一旁的諾蘭,“諾蘭準備好了嗎?”

“嗯。”諾蘭點頭,跟著王子走進內殿一側的一間特意開辟出來的工作間。柯利爾也好奇地跟了進去。

工作間裏擺放著早已準備好的米酒,濃濃的酒香四處飄散。侍從們各司其職,緊張地忙碌著。

左邊,熱氣騰騰——

“咦?”柯利爾看著身邊的侍從發出疑問。

隻見左邊穿著玻璃紙套頭消毒衣的侍從將從木桶中取出的葡萄汁放置在銀製預熱器中,加熱至70℃左右。20分鍾後,葡萄汁變得更加濃稠。

然後,侍從小心地戴上手套,將預熱好的葡萄汁倒入封上透明蠶絲棉布的小酒缸中,那熱騰騰的濃鬱的葡萄汁內的沉澱物立刻被分解開來,發酵的葡萄汁散發出淡淡的酒香味。

右邊,寒氣逼人——

“冷!”這初冬時節,和這一大塊冰堆接觸還真受不了,柯利爾從左邊的“熱帶地區”跳過來,身體有些不能適應。

隻見這邊的侍從套上更加厚實的手套,接過滾燙的

酒缸,將裏麵過濾好的葡萄汁倒進冰凍在冰塊中的水晶杯內,讓它迅速冷卻。

棱角分明的水晶杯使得杯內的葡萄汁開始漸漸分層,下層是第二次過濾出來的深紅色沉澱物,而上層則變得更加清澈誘人,如同天山雪蓮上的露珠一般珍貴。

又10分鍾過去,葡萄汁終於冷卻,水晶杯上凍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霧,杯身上冒出一陣陣白色的氣體,等待已久的侍女小心地將那冷卻的葡萄汁端到王子麵前。

其餘的侍從又開始重複同樣的工序。

王子接過水晶杯,盡量保持著平穩,將上麵清澈的紫紅色葡萄汁分別倒進茶幾上的13個調試用的小酒杯裏,接著他將一根細小的竹筷插進第一個酒杯,然後讓同樣過濾後的米酒順著竹筷緩緩流進小酒杯中與紫紅色的葡萄汁混合在一起。

當米酒與葡萄汁摻和適度時,王子微微低下頭凝視酒杯,然後捋起長袖輕輕轉動起竹筷,將米酒和葡萄汁充分調均勻。他用靈巧的手指捏住竹筷均勻地畫著圈,指尖溫柔纏繞,唇角笑容清淺,那專注的模樣,仿佛在對手中正在釀製的葡萄酒灌注他滿心的愛。

“來,諾蘭,你嚐嚐。”好一會兒,等米酒與葡萄汁顏色混合均勻後,王子抬起頭,將手中的小酒杯遞到諾蘭麵前。

杯中葡萄酒的瀲灩波光搖**在諾蘭大大的眼睛裏,她接過酒杯輕輕地淺嚐一口,臉頓時皺成一團:“好酸……”

“酸?”王子親自嚐了一口,也輕蹙起了眉頭,“唔~!可

能是葡萄汁放多了。”

於是他又重新將一根新的竹筷放進第二個調試杯。

“苦……”

……

“澀……”

……

“甜……”

……

諾蘭不斷地嚐試著王子調試的酒,漸漸地,她的臉紅潤起來,原本明亮的眼睛變得神采迷離,視線也變得恍惚起來。

小蘭是要醉了嗎?可是,現在還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諾蘭甩甩頭,用手揉揉紅彤彤的眼睛,然後用力眨了眨眼睛。可是,視線依然是模糊的,甚至……甚至還開始旋轉了……現在似乎連站穩都有些困難了……

諾蘭小小的身軀慢慢地向後倒去,一旁的柯利爾馬上上前一把接住了她:“小蘭!小蘭,你怎麽了?”

然而他的好心卻換來狠狠一記拳頭:“柯利爾,你這個笨蛋!”臂彎中搖搖晃晃的諾蘭聲音尖銳地朝他罵道。

工作間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手中的動作全都停止了。

“這是……”王子被印象中溫柔可愛的諾蘭突如其來的彪悍變身嚇到了。

“蘭諾?真的是你?蘭諾!”柯利爾驚喜若狂地抱緊了懷裏的身軀。那雙隱約有金光閃爍的眼睛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淩厲又充滿憤恨的眼神,絕對是蘭諾!

“是我你很失望吧?”蘭諾努力站直身體,然後一把推開柯利爾,“很可惜啊,那個乖小孩明明不能喝酒的,卻還要喝這麽多,真是自不量力!”

“不過這樣也好,我正好出來透透氣!”她隨後說道。

“太好了,你沒事,你終於肯見我了!”柯利爾像所有單細胞生物一樣自動無視掉自己剛剛被蘭諾推開的事實,開心地朝蘭諾笑著。

老實說,一個人悶在心湖最深處的時候,還是很懷念這個單純鬼的白癡笑容的。可是,為什麽這樣的笑容不能永遠屬於她一個人呢?蘭諾想到這裏,惱恨地轉過身去,憤怒的聲音從牙縫中一個個蹦出:“閃開!我討厭你!”

柯利爾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暗淡下來。她還在為上次尋找小蘭的時候我誤會她的事情生氣嗎?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蘭諾說道:“對不起……”

總算,可以當麵對她道歉了。雖然明知道,她想要的不是這三個字……

不知什麽時候也跟進來的柯斯丁靜靜地站立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鏡片的反光完美地掩蓋住他此刻複雜的神色。

而不了解內情的王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不需要!反正你隻會假惺惺地演戲,到了重要的時刻,還

是會毫不猶豫地懷疑我,放棄我!”蘭諾依舊背對著柯利爾,大聲地發泄著自己對他的不滿。

“不!我不會的!蘭諾,之前我是誤會了你,可是我並不想傷害你……”柯利爾著急地解釋著,卻被蘭諾的一聲輕蔑的冷笑打斷:

“哼!你不想傷害我?說得好聽,那你們現在在做的是什麽?!”

“我們現在在做的?不是幫王子殿下準備繼位典禮需要的‘醴之釀’嗎?”柯利爾被蘭諾問得莫名其妙。柯斯丁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他們之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嗬嗬,然後等王子成功繼位之後,你們就可以借用索·比昂卡之石來消滅我!”蘭諾的聲音充滿了不甘。

“消滅?”王子看著原本乖巧的諾蘭像發酒瘋一樣和柯利爾吵得不可開交,徹底迷惑了,“為什麽諾蘭說你們要借用聖石的力量消滅她呢?”

“你現在看見的不是諾蘭,而是諾蘭的‘本我人格’蘭諾。”柯斯丁語氣有些沉重地給王子解釋,“蘭諾作為分裂出的人格,可以算是詛咒的一部分,如果我們借用聖石解除了詛咒,那麽一切都將恢複原本的狀態,蘭諾也許就不會存在了。”

大家聽到柯斯丁的分析都震驚了,尤其是柯利爾,麵色一下子變得如死灰般暗淡。原來自己……又在不知

不覺中做了傷害她的事情嗎?真是笨啊!為什麽每一次都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呢……

“這下你明白了?”蘭諾終於轉過身來,趾高氣揚地盯住柯利爾自責的沮喪麵孔,“告訴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消滅我的!”

然後,她大步繞過柯利爾朝工作間外走去:“我才不會讓那個乖小鬼幫你們調酒。那個什麽王子,想繼位就自己想辦法吧,繼不了位最好,哈哈哈哈!”

可是,她的腳步就在快要到達門邊的時候停下了,似乎是硬生生地停下的,因為她的動作明顯開始了掙紮。

“蘭、蘭諾……小蘭這麽做是為了更多的人。”諾蘭口齒不清的聲音響了起來,不斷地品嚐葡萄酒讓她的舌尖都變得麻木。可當她從暈眩中恢複後,就馬上阻止了蘭諾。

“哈哈哈哈!說得好聽!”蘭諾放肆地大笑,“其實你是巴不得我消失吧,這樣我就不會再來騷擾你了!告訴你,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沒有……小蘭隻是想幫助柯斯丁和柯利爾,小蘭不想大家一直背負著詛咒的困擾!”諾蘭的聲音越發堅定,意誌也漸漸變得堅強起來。小蘭是柯利爾和柯斯丁的騎士,小蘭一定會用盡自己所有的能量來保護和幫助他們。

聽到小蘭的話,蘭諾有些動搖,可是當她的視線落到追過來的柯利爾身上時,聲音又變得尖銳:“我管你為了誰,我可沒有你那麽偉大,反正你們誰也別想讓我消失!!!”

柯利爾追過來是為了什麽呢?想阻止她、勸她回去繼續幫助

王子釀酒、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借助索·比昂卡之石的力量消滅她嗎?

他真的那麽希望她消失嗎?在他心裏,諾蘭真的那麽重要嗎?重要到即使她消失了也無所謂嗎?

真切地聽到蘭諾心聲的諾蘭沒有再開口,她知道,蘭諾這次出現並不是真的想搗亂,她想要的,隻是柯利爾的關心,以及每個人的關心……

然而,柯利爾卻沒能明白蘭諾的心意。原本追上蘭諾是擔心她的身體承受了太多的酒精,走到外麵會被冷風吹感冒,可是現在看到蘭諾激動的樣子,他決定暫時回避一下,等“醴之釀”完成之後再進來,以免再度刺激到她。

決定之後,柯利爾低下頭朝門外走去,經過蘭諾身邊的時候,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了頓,然而馬上,他就捏緊了拳頭,像被什麽追趕似的加速跑了出去。

“又要逃跑嗎?!”蘭諾恨恨地罵了一句。

“王子殿下,我們繼續吧。”諾蘭努力地控製著體內的蘭諾,勉強地要求繼續進行測試工作。

“諾蘭~!我看你是想繼續和這個帥哥王子親密接觸吧?說什麽為了大家!”蘭諾冷笑著諷刺道。

諾蘭沒有回應她,跟著王子走回到調試台前。

“原來大家公認的乖女孩酒量這麽好!”

在諾蘭又喝下幾杯酒之後,連蘭諾也開始感覺到暈眩,忍不住再次出言諷刺。

諾蘭還是沒有還嘴,隻是用心地品嚐著王子調好的一杯又一杯酒,憑殘存的感覺判斷,然後給出意見和建議。

“諾蘭,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再繼續?”王子看著諾蘭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的樣子擔心地建議。

“小蘭沒事。”諾蘭勉強地扯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接過王子調好的第13杯葡萄酒,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忽然麵露欣喜,趕緊一飲而下。

“諾蘭!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我討厭你,因為所有人都喜歡你!就連柯、柯利爾也喜歡你……卻、卻不喜歡我……”此時的蘭諾因為酒精的作用,所有感觀知覺都變得遲鈍,舌頭更是麻木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意識越來越模糊,諾蘭強撐的身體終於在喝完第13杯酒的時候再也支撐不住了,然而驚喜的笑容卻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她用最後的力氣對著王子點點頭,然後向後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諾蘭突然從睡夢中醒來,頭痛得厲害,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好像大病初愈一樣虛弱。

視線所及,天花板是陌生的,房間也是陌生的。

“你醒了。”

諾蘭轉過頭看見身邊的柯斯丁。

“嗯,小蘭睡了很久嗎?”諾蘭有些難受地揉揉太陽穴,卻看見柯斯丁略顯疲憊的臉。他一直在這裏照顧小蘭嗎?諾蘭感覺

一絲舒適的風吹散了腦袋裏殘存的暈眩。

“還好,才睡了一個小時。”柯斯丁將桌上的醒酒花茶遞給她。

“啊!小蘭已經睡了這麽久了!不行,小蘭得趕快繼續工作。”諾蘭一咕嚕喝完茶,掙紮著想爬起來。

“再休息一會兒吧,你喝了那麽多酒。”柯斯丁接過茶杯按住她的肩膀,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得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溫暖的呼吸和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

空氣中還飄散著葡萄酒濃鬱的香味。

“不行,小蘭得抓緊時間,小蘭對‘醴之釀’樣本氣味的感覺在慢慢消退,拖得越久就越不準了。”諾蘭顧不得心跳的加速,固執地起身找鞋。

“也許,就這樣帶著詛咒生活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柯斯丁看著諾蘭認真的樣子脫口而出。

“帶著詛咒生活?”諾蘭停住穿鞋的動作,十分意外地看著柯斯丁。

“反正我們這麽多年來一直帶著詛咒生活,早已經習慣了……”

“不!”諾蘭突然語氣堅決地打斷柯斯丁的話。

柯斯丁愣了愣。有點意外啊!這個女孩……以前從來不會打斷別人講話的吧。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一時的失禮,諾蘭低下頭停頓了兩秒,然後再次抬起頭堅定地說:“小蘭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答應過柯斯丁要成為莫克洛斯家的騎士,保護

柯斯丁和柯利爾,可是小蘭很沒用,沒有做到不說還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這一次,小蘭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幫助大家。雖然小蘭能夠貢獻的力量仍然隻有這麽微小的一點點,但是小蘭想要成為莫克洛斯家稱職的騎士,這個心意是小蘭不會輕易放棄的!”

“況且——”諾蘭激動的聲音漸漸平複,“小蘭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完全是為了柯斯丁和柯利爾,還有過去和未來姐妹、理事長、澈先生、正在消亡的寇西人……為了他們,小蘭絕對不能放棄!”

“諾蘭……”諾蘭已經悄悄成長了啊!在自己的意識裏,她不一直是個需要別人隨時嗬護和保護的小女孩嗎?柯斯丁有些詫異地笑了。

“喂,你怎麽不和你那個假惺惺的兄弟在一起?!”下一秒,諾蘭突然轉變語氣,沒好氣地質問柯斯丁。

“蘭諾???”柯斯丁推了推眼鏡,瞳孔縮緊。

“嗬嗬,我打擾到你們了嗎?”蘭諾從**坐了起來,伸伸懶腰,“那我會非常滿意有這樣的結果!”

柯斯丁沒有說話。經過剛才與諾蘭的對話,他明白諾蘭知道該怎麽和蘭諾交涉了。那麽接下來,自己隻需要相信諾蘭就好了。

為了不幹擾諾蘭,柯斯丁幹脆走到屋外,和一直待在門外卻時刻擔心著屋內的柯利爾一起並排在台階上坐下。

“她醒了嗎?”柯利爾往旁邊挪了挪,給弟弟讓出一小塊地方。

“嗯。”柯斯丁點頭,但隨即意識到,他口中的“她”是誰呢?諾蘭,還是蘭諾?於是柯斯丁又補充了一句:“蘭諾也醒了。你要進去看她嗎?”

柯利爾坐在原地沒有動。

許久,他雙手交疊放在後腦勺上,目光專注地投向遠方,像是在對柯斯丁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小時候,我的玩具你總是沒搶到手就不甘心。記得有一次,媽媽買了一個變形金剛玩具給我,你沒有得到,就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拆了一個零件,讓玩具變不了形了。我回來後以為是玩具壞了,就用它和你換了零食……”

“有這樣的事嗎?”柯斯丁的臉色有些微微發紅,大概是自己也認識到這樣的行為不太光明磊落。

“你不記得了啊……嗬嗬。”柯利爾輕輕地笑,笑聲裏不知為何帶上了一絲與他性格不符的憂傷。

“不過你放心啦,雖然你從小就喜歡和我搶東西,但是我卻不會和你搶。以前不會搶,現在也不會。”

“你想搶就……”柯斯丁有些惱羞成怒地反駁哥哥,但是話說了一半突然卡住了。為什麽會停住,柯斯丁自己也說不清,隻是潛意識裏覺得很不想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會和你搶。以前不會搶,現在也不會……

柯利爾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似乎是第一次用這麽深沉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他和蘭諾之間好像存在著一種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諾蘭和蘭諾,隻有一個人可以留下……

想到這裏,柯斯丁的心中一陣莫名地焦躁,目光也隨柯利爾的視線一起飄向遠方。

不管怎麽說,“醴之釀”終於還是完成了。

當王子抱著諾蘭、羅伊扶著艾米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帶著興奮的笑容。

“謝謝你們協助我完成‘醴之釀’。”王子把諾蘭交給柯利爾,真心地彎腰行禮。

“真的嗎?成功了啊?”柯利爾看著懷中又昏睡過去的滿臉疲憊的諾蘭,一絲複雜的神色從瞳孔中一閃而過。

“殿下,既然是‘三釀’,那另外兩‘釀’是什麽酒?”柯斯丁在任何時候都是最理智的,大家雖然完成了“醴之釀”,但是如果另外兩“釀”無法完成,那麽一切將前功盡棄。現在高興還為時過早。

王子轉身回屋裏拿出他之前抱著的神神秘秘的罐子說:“這是‘陳之釀’,是父親為出世的兒子準備的。典禮上會有用處,不需要另外準備了。”

“那第三種呢?”柯斯丁再問。

王子搖搖頭,看看外麵昏沉的夜色,體貼地說:“今天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明天再準備。”

看著王子堅持的表情,再看看柯利爾懷中沉睡的諾蘭,大家點點頭離開。

第二天清晨,諾蘭的酒醒了,好好休息一晚後整個人又恢複了精神。柯斯丁和柯利爾跟在她身邊,卻各自都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他們會合艾米、羅伊和瑪卡再次來到王子的宮殿。殿裏已經全部打掃幹淨,昨夜濃重的酒氣也已經全部散去,空氣中飄著淡雅的薰香味。

“最後一‘釀’叫‘和之釀’。”一見麵,王子就開門見山地說。

“‘和之釀’是什麽酒呢?”大家都很好奇。

“‘和之釀’不是酒,而是一支舞。”

“舞?”大家驚訝地重複最後一個字。

“是的,你們看。”王子說完,將手中的卷軸輕輕一抖,一幅幾尺長的畫卷瞬間展開落在鋪著紅地毯的地麵上。

大家趕緊湊上前去——

隻見白色的綢緞上,簡單地畫著一排抽象人物畫,畫上幾十個人擺著各不相同的奇怪姿勢。

這是……

“這支舞蹈,是我們寇西國的某任國王創作的。”

王子站在大家身後靜靜地說。

“那麽,那個國王創作這支舞蹈有什麽用呢?”柯利爾不解地問。

“為了紀念500年前發生在莫克洛斯的那場動亂。”王子的語氣忽然變得縹緲而悲哀,表情也有些沉重,“在那之後,寇西人失去了索·比昂卡之石的庇護,離開家鄉來到這片新的地方重新建立國家。”

雖然柯斯丁對於500年前的那場戰亂的觀點與王子不同,但是這次他沒有反駁。他指著畫中的抽象人形問王子:“如果‘和之釀’就是要求按照這上麵標示的姿勢來演繹這個舞蹈,那不是很容易嗎?”

事實上,沒這麽簡單吧?柯斯丁盯著畫卷若有所思。

“嗬嗬,‘和之釀’當然沒有這麽簡單。”王子淺笑,對他們解釋道,“舞蹈的姿勢雖然是固定的,但是傳達的感情卻因人而異。按照我們的律法,每一位王位繼承人都必須在繼位典禮上跳這支舞,隻有準確傳達出它的含義的人才可以繼位。”

“準確傳達出舞的含義……”聽了王子的話,柯斯丁思考了一下,分析道,“先代國王看到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的人民,於是創作了這支舞,並把它作為鑒定國王的測試,一定是希望新國王能夠體恤民情,了解人民的苦難。所以這支舞表現的主題應該是憐憫、包容和仁愛。顧名思義‘和之釀’。”

王子麵露讚許之色,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按照我的理解,這支舞應該是這樣演繹——”

說著,王子熟練地按照畫上人物的提示跳起這支華美的舞蹈

來。他旋轉的速度宛如在花瓣中輕盈舞蹈的蝴蝶,腳尖輕輕支撐著身體,柔軟的肢體語言美不勝收,更重要的是他的麵部表情——

無論舞姿怎樣變化,王子始終保持著他春風般和煦溫暖的笑容,仿佛陽光也是跟著他的臉龐旋轉,天地萬物為之黯然失色……

就在大家都在為王子的舞蹈陶醉時,柯斯丁第一個反應過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嗯?”王子停下舞蹈不解地望著柯斯丁。

“哪裏奇怪了?艾瑟裏哥哥的舞蹈超級優美的說。”艾米滿懷崇拜地抱住王子的胳膊。

“跳舞的時候,王子臉上始終洋溢著微笑,動作看上去也是幸福而喜悅。可是……”柯斯丁停頓了一下看看王子。

“可是什麽?”王子緊張地問。

“可是這和主題完全不對!”柯斯丁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主題?”大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是哦。這支舞的主題不是‘憐憫、包容和仁愛’嗎?王子殿下這麽開心,根本就沒有體現出國王體恤人民疾苦的心情啊!”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的注視下,王子有些不自然地說:“每次我跳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變成這樣,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似乎……舞蹈的動作和主題天然就是相

悖的。”

“天然相悖?不可能吧。”柯利爾想了想說,“莫非是王子殿下的舞蹈功底不夠?”

“怎麽可能?”艾米一聽這話,立刻急得跳起來反駁,“艾瑟裏哥哥可是我們國家最出色的舞者,對動作的理解和感應絕對不會錯。”

“如果是這樣……”柯斯丁用手抵著下巴猜測,“也許這就是這支舞蹈考驗繼位者的地方,希望王子能夠克服自己的習慣。”

“嗯,也許是吧。我提前練習了三個月,已經能夠將不妥的地方完美地掩飾過去,現在隻要跳出正確的主題,問題應該不大,大家不要擔心。”王子自信滿滿地向大家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