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自從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要走入他的生活

還有不到十天就是月末了,離一年一度的春季長跑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據說長跑比賽最新最快的紀錄就是李正宇在去年創下的。

而蘇培樂竟然敢挑戰他,簡直就是在自尋短見,還沒有等到比賽,她心裏就後悔了。

不過夏盈已經替她答應了,她也隻能咬牙硬著頭皮去參加。幸好,她以前在中學的時候跑過五千米,對跑步這項運動還不算生疏。

為了這場比賽的勝算能多一些,蘇培樂不得不臨陣磨槍了。

這幾天她每天早上都堅持跑兩個小時,如果不是因為跑步,她也不會知道她家住的小區占地這麽大。

從她住的高層區跑到半山腰的別墅區,道路兩邊綠樹成蔭,有造型奇特的花園噴泉,有實用的健身設施,還有遊泳池和網球場。

蘇培樂很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小區的地勢高,站在這裏就能看到晨霧中的都市,陽光穿透薄霧,讓這座都市的清晨顯得清新閃亮。

小區裏有不少老年人在晨練,蘇培樂每次跑到別墅區時,都會看著那些掩映在綠蔭中的漂亮房子,猜想著哪一座是李正宇的家,心裏祈禱著他家最好不要住在主道旁邊,否則她每天早上跑步的樣子被他看到了,一定會取笑她的。

這幾天跑步的時候,蘇培樂都會遇見一位也在練跑步的老爺爺,他有一頭花白的頭發,身材中等卻很健碩,他隻是慢步但架式十分標準,像當過兵一樣。

第一天早上跑的時候,這位老爺爺就聲音洪亮地笑著說,難得看到小區裏有她這麽小的孩子晨跑。

第三天早上跑的時候,這位老爺爺則鼓勵她說,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第五天的時候,她晚起了20分鍾,老爺爺又看到她,說以為她放棄跑步了。

就這樣,每次跑步遇到時的一兩句話,讓蘇培樂覺得他真是一位很和藹的爺爺。

今天遠遠地看到他,蘇培樂就放慢了腳步,伸手打招呼說:“早啊,爺爺。”

“早啊,小同學,今天和爺爺一起跑好不好?”兩個人跑的方向是相對的,每次錯開再跑下一圈才看到。

麵對他提出的要求,蘇培樂有點兒為難:“爺爺,對不起,你跑得有點兒慢哦,我馬上要比賽了,得抓緊時間練習呀。”

“像你這麽臨時抱佛腳地練習,不見得能提高多少速度,和爺爺先慢跑一會兒,爺爺教你怎麽跑得快。”老爺爺拋出了最實惠的誘餌。

果然,蘇培樂臉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掉轉方向和爺爺並肩跑著,同時打量著老爺爺硬朗的身姿,佩服地說:“爺爺,您身體真好啊,這麽大年紀還堅持跑步。”

“哈哈,現在我已經老了,不行嘍,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全團的人比賽,我這個第一名都甩開第二名好幾圈呢。”老爺爺自豪地說著。

蘇培樂笑了起來,繞過前麵的方形花壇,兩人沿著下坡路跑著,路兩邊的鵝卵石在晨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瑩潤的光芒。

老爺爺邊跑邊問她:“小同學,爺爺看你並不像喜歡長跑的樣子,怎麽還報名參加學校的比賽呢?”

“我和別人打賭了。”

“打賭?什麽賭?可不可以和爺爺說說?”

她抿著嘴唇,有一點兒為難,這種事不太好說出口吧。

老爺爺笑得很豪爽:“是不是覺得爺爺不應該問啊,唉,爺爺年紀大了,平時也沒有機會和你們小孩子聊天,你是不是嫌爺爺話太多了?你放心,你和爺爺說完,爺爺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沒有嫌棄爺爺的意思,隻是我覺得這件事說出來會不好意思。”

“那怕什麽,爺爺會替你保密,你就給爺爺講講吧。”

這個老爺爺真的很平易近人,又健談,蘇培樂忍不住就把與同學打賭的事情跟他說了,不過想到住在一個小區,她沒有說出李正宇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你對你同桌還真是用心良苦,但他那麽不領情,你為什麽還要替他做這些呢?”

“因為我知道他是好孩子,而且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有今天,人要知恩圖報不是嗎?”她反問道。

老爺爺的眼神閃爍著,讚許地打量著她,笑了笑繼續說:“你很想贏他是不是?”

“嗯。”

“那爺爺就把跑步快的方法教給你吧。”

“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爺爺。”蘇培樂開心地感謝他。

老爺爺這時的步子也邁得稍大了些,邊跑邊說:“跑長跑最重要的就是氣和力,首先呼吸要調整好,還有,不要在起跑時就跑得太快……”

在清晨清新的陽光裏,風景如畫的小區中,這一邊跑步一邊交談的一老一少成了一道別致的風景。

而此時,在半山腰的一座別墅裏,陽光吹起窗邊米色的窗簾,**的被子一角已經垂到了地上,而俊美的少年還趴在**,香甜地熟睡著。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春季長跑的那一天。

按照每年的慣例,每個班級要派出20名同學參加,路線是從學院門前的天山路起跑,右拐到長安路,再從和平大街跑回天山路,正好是一個長方形。而且長安路是一條全程有街心公園的寬闊道路,和平大街又有兩個市區綠化公園,所以這個線路是最適合進行有氧運動的。

參加長跑的同學們都聚集在學校的門口,蘇培樂仰頭看著頭頂被風吹動的橫幅,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裏又想起那位老爺爺教給她的方法。

韓靜靜像是變成了哆啦A夢一樣,從衣兜裏掏出五六個各種巧克力塞進了蘇培樂的兜裏,同時還囑咐著:“你要是跑餓了就吃一塊,我這裏還有巧克力派。”說著她又要掏。

“靜靜,這些夠了,你不要再拿了。”蘇培樂按住她的手,如果一路都吃的話,估計沒有堅持跑回來她就吐了。

“蘇培樂,你要是實在跑不過李正宇,可以抄近路啊。”盧墨文在旁邊看著熱鬧建議道。

“我要光明正大地贏他,才不會作弊呢。”蘇培樂反對道。

“對,我們就要光明正大地贏他。”夏盈這時走了過來。

韓靜靜奇怪地問她:“你剛才幹嗎去了?”

“秘密。”夏盈笑著。

這時身後的同學們分開讓出一條路。

李正宇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氣質幹淨清爽。他打量著蘇培樂,她穿了一套粉色的運動服,甜美可愛得像個娃娃,真不相信她能跑完全程。

“喂,跑不動不要逞強,萬一有什麽事我可不負責。”已經被她設計了一次,李正宇這次可不想重蹈覆轍。

“我一定會贏你的!”什麽都能輸,氣勢不能輸,她胸有成竹地說。

“會嗎?”李正宇眉毛一揚,咧嘴露出輕蔑的微笑,這讓她鼓足的底氣又土崩瓦解。

“培樂,你一定會贏的,加油!”夏盈對她握了一下拳。

蘇培樂感激地笑了,因為她和李正宇的賭約,一班的同學今天全部到場,一大早班長就神秘兮兮地召集了沒有參加比賽的同學不知道在研究什麽。

盧墨文看向夏盈問道:“喂,你明明來得挺早的,可剛才怎麽沒看到你,你幹嗎去了?”

夏盈笑著瞟了李正宇一眼,小聲說:“去做了一件好事。”

李正宇和蘇培樂都沒有聽到夏盈說的話,而是和參加比賽的同學們走到了校門口的起跑線內。

清晨的大街上,車輛很少,筆直而寬闊的馬路呈現在選手們的麵前。

蘇培樂深吸了一口氣,瞅向隔著幾個人的李正宇,他的表情十分輕鬆,沒有絲毫壓力。

“砰”的一聲,發令槍響了。

參賽的同學們如潮水般從起跑線出發,後麵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助威與呐喊聲。

在所有選手都出發後,站在人群中的韓靜靜靠近夏盈問:“你剛才真和李正宇去敘舊了?”

夏盈翻了翻白眼說:“我去和他的鞋敘舊了。”

旁邊的盧墨文聽到,恍然大悟地說:“哦,對了,他穿的是去年的那雙鞋。”

夏盈使勁兒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亂吼什麽!顯擺你記性好是嗎?還不快點兒準備下麵的事。”

轉了一個彎,蘇培樂隻能遠遠地看著李正宇的背影了,他跑得還真快,剛起步就已經超出她這麽遠,一會兒她還能追上嗎?她竟然有些泄氣了,勻速向前跑著。

而李正宇完全是正常發揮,一直處於第一的位置,跑步是他的強項,蘇培樂想贏他,真是癡人說夢,不自量力。

不過長跑的路程畢竟很長,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堅持,估計堅持不住就會放棄了吧。

如果她放棄……李正宇心裏竟然有點兒不是滋味。

這時,一輛自行車騎到他身邊,車上坐著他班上的兩個男生,其中一個舉著明新中學的旗幟,他們是負責監督選手比賽是否犯規的。

“李正宇,不用著急跑那麽快,蘇培樂在第一個路口摔倒了,暫時追不上你。”車後座的男生幸災樂禍地說著。

李正宇猛地放慢腳步,英氣的眉蹙緊,吃驚地問:“她摔倒了?受傷了嗎?”

“不知道啊,我們直接就追你來了,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喂,你們是不是男人,看到女人摔倒扶一下會死嗎?”李正宇氣憤地吼著。

見他發火,那個男生縮了一下脖子說:“她要是摔傷了就直接退出比賽,你不開心嗎?”說完,不等李正宇說話,騎車的男生快速向前騎去,甩掉了他。

李正宇的腳步慢了下來,心裏暗罵著,那丫頭真是個笨蛋,剛起跑就摔倒。如果摔傷了,她是不是就退出比賽了?

他心裏越惦記,跑得也越慢,連後麵的選手漸漸追上來都沒有在意。

不知不覺,他已經讓好幾個人超過了他,這時有人在後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轉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是他們班上長跑成績也很不錯的化學科代表,外號叫“眼鏡”的男生。

“李正宇,你怎麽才跑到這裏?”“眼鏡”一副很驚訝的表情看著他。

“哎,你跑到第一個路口時,看見蘇培樂摔倒了嗎?”李正宇和他同一個頻率跑著。

“是啊,你怎麽知道?”

“摔得嚴重嗎?”

“不知道啊,她也沒說,還堅持跑著呢,不過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嗬,你沒有壓力嘍。”“眼鏡”笑著,鏡片擋住了他狡猾的目光。

等李正宇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已經跑遠了。

當李正宇感覺到今天有點兒怪,但還不知道是哪裏怪的時候,蘇培樂已經跑到了和平大街,她正慢慢努力地超過前麵的同學,汗水順著她的劉海淌到了臉上,癢癢的。

現在應該跑了全程的1/3了,她向前眺望著,根本看不到李正宇的身影,他跑得真快,她還能不能追上他呢?但她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跑完全程,起碼她努力了,就算是輸了,她也不會遺憾。

她一直堅持著向前跑,韓靜靜給她揣著的巧克力也派上了用場,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巧克力真的很有效,吃了幾口巧克力,她一時覺得自己的體力增強了不少。

到前麵的路口,就是長跑路程的一半了,蘇培樂不由加快了腳步,又超越了幾個同學,到達路口的時候,看到體育委員正邊跑邊回頭看。

看到她時,他的步子慢了下來,招呼著她說:“蘇培樂。”

“啊?你怎麽在這?”在她印象中體育委員跑得也很快,怎麽會被她追上呢。

“嗬嗬,我在等你啊。”

“等我?”

“對啊,我負責拉你一起跑的,快點兒,否則追不上李正宇了。”他把手伸過來要抓住她的手。

她躲開說:“作弊不好吧?”

“你要是較真作弊的事,剛才已經做過了,夏盈讓咱們同學騙李正宇,說你起跑時在第一個路口摔倒了,如果李正宇在意你,就會分心跑得慢了。來吧,我帶你追他。”

騙李正宇,說她摔倒了?蘇培樂突然想起夏盈一直很古怪的笑容,原來,大家早就有了籌劃。

體育委員呲著一口格外閃亮的白牙說:“大家都想讓你贏李正宇,不會有人告狀的,快跟上我。”說著他伸手拽著她向前跑。

蘇培樂感覺被他這麽一拉,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了很多。唉,為了贏李正宇,她也不介意作弊了。

此時李正宇能遠遠地看到學校的大門了,還有兩個同學在前麵跑,如果他加快速度的話,興許會超過他們,不過他沒有追的意思。

莫名地,心裏有一點兒煩亂。快要到終點了,而蘇培樂沒有追上來,他的心裏怎麽反而會有一點兒失望呢?

難道是她摔得太重了?這麽一想,他更加擔心起來。

突然,他感覺腳上的鞋有點兒鬆了,慢慢地停下來,打算把左腳的鞋帶重新係好,可剛一用力,“啪”的一聲,鞋帶斷了。

這雙鞋他根本沒穿過幾回,鞋帶怎麽會斷呢?他又去係右腳的鞋帶,沒想到一使勁兒,居然也斷了。

不會這麽倒黴吧?他看著手中斷了的鞋帶,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把鞋帶放進衣兜裏,他穿著明顯鬆了很多的運動鞋向前跑著。因為鞋不合腳,感覺總像是要掉下來一樣,他向前跑了大約兩百米,又有好幾個同學追上了他。

此時在他身後不遠處,體育委員已經拉著蘇培樂追了上來。

看到李正宇的背影,蘇培樂在心裏歡呼雀躍著,幸好他還沒跑到終點,不過她也注意到李正宇的姿勢好奇怪,像是鞋子不合腳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她疑惑著,體育委員這時鬆開了她的手,在前麵帶著她追李正宇。

一定要超過他。蘇培樂暗暗鼓勵著自己,想到了那位爺爺傳授的秘技,運用爆發力和意念,不到終點,決不放棄!

想到這裏,她一鼓作氣地向前衝刺。

李正宇看到終點拉起了長長的紅飄帶,他對冠軍已經不抱希望了,隻是勻速向前跑著,身邊有人又超過了他,他扭頭看去,體育委員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便加速向前衝刺。

李正宇還沒反應過來,又有人從他身邊越過,蘇培樂得意地招招手說:“嗨!”

“蘇培樂?你真追上來了?你不是受傷了嗎?”李正宇驚訝地問,目光投向她的腿。

粉色的運動褲沒有一絲髒的地方,更別說傷到了,他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問道:“你摔傷的事是假的吧?”

“沒有啊,我真的摔傷了。”蘇培樂將計就計,邊跑邊回答,“現在還有點兒疼,不過一想到如果贏了可以做你的女朋友,這點兒疼就不算什麽了。”

聽她這麽一說,李正宇感覺很肉麻,他不悅地說:“跑步中受傷是不能忽視的,你不要逞強了。”她怎麽這麽執著,像是連命都不要了一樣。

“我說過要贏你的,沒有比你先到達終點,我是不會放棄的。”說著,她笑著加快了腳步,把李正宇落在了後麵。

“喂,蘇培樂,你給我站住!”

“李正宇,我在終點等你哦。”她頭也不回地喊著。

看到她突然的爆發力,李正宇也加快了腳步,可是沒想到腳上一涼,鞋被甩了出去。

光腳跑出去幾步,他又單腳跳回去穿鞋,在終點的同學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來。

李正宇硬著頭皮穿上鞋,看著蘇培樂跑遠的背影,如果不穿鞋跑的話,他也能追上她,可是,他不想那麽較真。

也許今天就應該是她贏吧,自從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要走入他的生活,既然他無法排斥她,那麽就順其自然吧。

正想著,另一隻腳的鞋又掉了,這引得終點那邊的同學們又一陣大笑。李正宇懊惱地單腳跳回去穿鞋,就算輸,也應該讓他輸得有點兒麵子吧,這鞋掉得真是太丟人了。

再抬頭看蘇培樂,她已經跑近了終點,因為衝刺太猛,沒有收住腳而撞向了韓靜靜,接著倒在了地上。

真是個笨蛋。李正宇心裏暗罵著,不過看她狼狽的樣子,嘴角不由輕輕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哇,贏了!”

夏盈和同學們歡呼著,還伸手和盧墨文擊掌。

蘇培樂被同學們從地上拉起來時,李正宇剛好跑到終點,他漆黑的眸子一掃興奮異常的同學們,讓眾人高漲的情緒馬上降低了許多,而知曉內情的人也心虛地悄悄溜走了。

“李正宇,你輸了,願賭服輸哦。”蘇培樂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說,心髒怦怦地劇烈跳動著,就算是累成這樣,臉上仍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她贏了,真的贏了李正宇。

不過,真的好擔心他會耍賴。

李正宇打量著蘇培樂的腿,眼神很複雜,十分不情願地說:“算我倒黴,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雖然他回答得別扭,但等於是默認了,這一刻,蘇培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咧嘴傻傻地笑了起來。

夏盈卻急忙把犯花癡的蘇培樂推向韓靜靜說:“同學們都去食堂吃早餐了,你們倆也快去吧。”

不明所以的蘇培樂被大家簇擁著離開,也想溜之大吉的夏盈被李正宇揪住衣領拉了回來。

“姓夏的,我的鞋帶是你剪的吧?”

“什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裝吧,咱倆的賬,以後算。”李正宇敲了一下她的頭。她吃痛地捂著頭彎下了腰。李正宇不再理她,向校園裏走去,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無意的笑。

這是他17年裏第一次輸掉了比賽,可是為什麽會輸得讓他這樣開心呢?

自從遇見蘇培樂,他的生活就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原本覺得隻有籃球才能吸引他來學校,現在已經慢慢地變成了蘇培樂。

他明明是想躲著她的,可是每次有這個想法時,腳卻不由自主地邁進學校。每天猜想著她會耍些什麽花樣,看到她為了改變他而絞盡腦汁地用著各種辦法,他覺得很有意思。從來沒有人這麽對他用心過,哪怕他胡亂發脾氣或是惡語相加,她也毫不退縮。

他是被那個笨丫頭鍥而不舍的精神征服了嗎?

他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才不會輕易被那個笨丫頭改變呢,一定不會的。

明新中學的食堂裏擠滿了比完賽來吃早餐的同學,學院特意準備了各種米粥和包子,還有鹹菜、茶葉蛋等。

李正宇從走進食堂就被周圍的同學們有意無意地偷窺著,他和蘇培樂打賭的事情,似乎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李正宇,過來,過來。”在靠牆的一桌,蘇培樂站起來興奮地喊著他。她身邊坐著一群人,夏盈、韓靜靜、盧墨文,還有體育委員、“眼鏡”與班長。

他懶得過去,蘇培樂卻跑了過來,拽著他的胳膊向那桌拉扯著,邊走邊說:“我給你盛好粥了哦,還有,最後的幾個牛肉餡包子被我搶來了,都給你吃啊。”

李正宇有些扭捏地坐下,發現對麵那群人都在看著他,便黑著臉說:“看什麽,吃飯。”

“喂,李正宇,你以為我們願意和你一桌吃飯啊,我們是在給你們做證人而已。”夏盈不屑地看他一眼。

“什麽證人?”他莫名其妙地反問。

這時,手機閃光燈突然一亮,站在他們對麵的韓靜靜用手機給他和蘇培樂拍了一張合影照,然後把手機還給了蘇培樂。

“你又幹嗎?”李正宇不解地問著,看到蘇培樂手機上的照片顯示出來是蘇培樂剛才在他身邊笑得無比燦爛,比畫著剪刀手的樣子。

蘇培樂把手機收好,掩飾不住興奮地說:“這是我們交往的證據啊,有照片為證,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交往啦。”

她說完,夏盈帶頭鼓起掌來。

李正宇頓時頭都大了,瞪著她說:“喂,隻是交往,又不是結婚,太小題大做了吧?”

“喲,李正宇,你還想結婚啊。”夏盈取笑著,李正宇抓起盤子裏的包子就扔了過去,而夏盈身手更靈敏,右手穩當地接住包子,正要扔過來打李正宇,被韓靜靜及時搶下,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咳。”蘇培樂紅了臉,故意咳嗽一聲,“你們別鬧了。”

然後她看向李正宇,笑眯眯地說:“從今天起,我是你女朋友了。”

“你讓全食堂的人都當了目擊證人,我還能跑得了嗎?”李正宇無可奈何地說著,幽深的眼眸裏卻閃過一絲明亮的光。

終於成為他的女朋友,雖然是打賭贏的,蘇培樂心裏卻抑製不住地開心,她看向盧墨文,手指勾了勾,盧墨文馬上會意,從兜裏掏出一張折成方形的紙給她。

蘇培樂把紙打開,遞到李正宇眼前說:“這是我寫的戀愛契約哦。”

剛喝了一口粥的李正宇差點兒被嗆到,驚愕地看著她問:“契約?”

“對,從今以後,我會充分履行女朋友的職責,監督你的生活和學習及所有在學校的活動。作為男朋友,你的義務就是不準逃課、翹課,不許上課睡覺等等,這上麵都已經寫好了,吃完飯以後我會複印一份給你。”

李正宇看著上麵列出的一條條規定,真看不出是這丫頭想出來的,他哀怨地看向夏盈,如果不是她,蘇培樂怎麽可能有這麽多鬼主意?

而夏盈走過來,抓住他的手指在她手中的小盒子裏按了一下,又往紙上一按,一個紅指印出現了。

“成功!”她拍了一下手。

“姓夏的,今天不修理你,你皮癢啊。”李正宇從椅子上跳起來就追向她。

夏盈反應比他還要迅速,轉身就跑開了,抓住正看熱鬧的盧墨文向後狠狠地一甩,瘦弱的盧墨文重心不穩撲向了李正宇,把他壓到了桌子上。李正宇眼睜睜地看著夏盈大笑著跑出食堂。

蘇培樂沒有理會李正宇的氣惱,她看著按了紅豔豔手印的戀愛契約,開心地傻笑著。從今天開始,她可是李正宇的女朋友嘍。

一天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就到了放學時間。

這天放學回家,蘇培樂的媽媽做了鬆川最有名的花生脆春卷,高叔叔和洋洋都吃得格外香,連連叫著好吃。

蘇培樂想到前幾天跑步時,和那位老爺爺聊天,他說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正宗的鬆川手工春卷了,想到這次長跑比賽能贏過李正宇,也有這位老爺爺的功勞。於是她特意拿了一些春卷,和媽媽說要出去一趟,便去別墅區找爺爺的家。

她記得有一回爺爺告訴過她,沿著噴泉東邊的第一個雕像向前走,向右轉的小路邊,一座院子裏有一片葡萄架子的就是他的家。

傍晚的時候,太陽收斂起白天刺眼的光芒,變成了一個黃燦燦的圓盤墜落在城市西邊的天際,給四周白色的雲朵染上了一層紅色的邊。

夕陽的最後一點兒光芒如霧似煙地輕灑在葡萄架上,襯得葉子嫩綠嫩綠的。

蘇培樂端著一個精致的飯盒,站在鐵柵欄的大門外翹首向裏麵看著,在長長的葡萄架後麵,是一座很氣派的二層小樓,而那位老爺爺正在葡萄架旁清理著長出來的雜草。

“老爺爺!”她站在門外揮著手。

聽到她的聲音,老人直起身,回頭看到是她,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邊走過來邊問道:“啊,小同學,是你呀,幾天沒看到你晨跑嘍。”

“比完賽了就沒有再跑了。”蘇培樂等他打開門,隻是向裏麵走了兩步,沒有再進去的意思。

“比賽贏了是不是?”爺爺笑著問她。

她連連點頭說:“是啊,我贏了。所以想過來謝謝爺爺啊,今天我媽媽做了鬆川的花生脆春卷,我就特意給您送來一些。”

“很多年沒吃過鬆川的小吃了,謝謝你啊。”老爺爺連忙用雙手接過去。

“爺爺,那我就不打擾了,我走啦。”

蘇培樂想告辭,卻被他伸手攔住了:“這春卷這麽熱乎,看來你自己都沒吃就送來了吧?不如進來和爺爺一起吃吧,我家今晚可做了別人從東北給我帶來的鱘鰉魚呀。”

蘇培樂還真有些餓了,雖然和爺爺熟悉,但是去他家吃飯,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爺爺看她躊躇的樣子,猜到她是覺得不好意思,於是更加熱情了,絲毫沒有讓她走的意思,非要讓她進去一起吃。

就在這時,別墅裏走出了一位少年,高聲催促著:“爺爺,快點兒吃飯,菜都涼啦,我餓……”話還沒說完,他看到爺爺正拉著的女生,瞬間怔住了。

“蘇培樂!”

“李正宇?”

蘇培樂驚訝地看著穿著休閑家居服的李正宇,額前的碎發被他紮成了一個小小的辮子豎在頭頂,露出額頭的樣子更是俊秀。雖然一直知道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見麵,但她沒想到會是這個時間和地點,原來這位爺爺就是李正宇那個當過司令的爺爺啊。

而李正宇這時也非常激動,竟然穿著拖鞋就穿過葡萄架走了過來,對蘇培樂吼著:“喂,我答應在學校裏全聽你的,並沒包括讓你找到我家,你是狗皮膏藥還是毛毛蟲……啊——”

李爺爺這時抬手毫不手軟地拍在了他的腦袋上,訓斥道:“臭小子,這位小同學是來給我送吃的,是我的客人,你自戀什麽。”

看爺爺的手狠狠地拍在李正宇的頭頂,蘇培樂咧了一下嘴,心疼李正宇皮肉受苦,不過聽到李爺爺過了花甲之年還會用“自戀”這個詞,實在是好笑,她忍不住偷笑起來。

“爺爺,你怎麽認識她啊?”李正宇摸著疼痛的地方不解地問。

“前些日子晨跑認識的,爺爺看起來好慈祥哦,我們很聊得來,一點兒代溝都沒有。”蘇培樂怕爺爺再教訓李正宇,先開口解釋道,沒想到她說這些話,也沒轉移李爺爺的注意力,他的手掌又重重地敲上了李正宇的頭。

“你這個臭小子,竟然在學校給我惹這麽多事,你們校長還隻向我報喜不報憂。更可氣的是,你還為難對你這麽好的女孩,我怎麽有你這樣的孫子!”李爺爺越說越氣,把飯盒又塞給蘇培樂,看樣子還要接著打。

別看李正宇平日張狂火爆,對爺爺卻是格外敬重,任爺爺怎麽打也不還手不生氣,隻是一直躲,害得蘇培樂在他們爺孫倆中間來回周旋著。

最後,蘇培樂還是坐到了李家的飯桌旁。

李家的裝修很古樸,所有的家具和門窗都是深色的實木做成的,客廳的牆上掛著幾幅氣派的水墨畫,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客廳的左邊是雕花欄杆的弧形樓梯,右邊則是廚房和飯廳,一位40多歲被李正宇稱為陳阿姨的女人親切地給蘇培樂添了碗筷。

在她身邊是一麵通透的落地窗,窗外是李家小小的後花園,窗下是一汪池水,裏麵有數尾黃色、紅色的錦鯉在悠閑地遊著,水池邊有一個半米高的小水車,正慢悠悠地轉著。

收回視線,蘇培樂又看向坐在她正對麵低頭吃飯的李正宇,小聲道歉:“對不起哦,我真不知道他是你爺爺,要不我不會說那些話的。”

李正宇抬頭瞪她一眼,往嘴裏塞了一口飯,不理她,不過似乎並沒有生多大氣的樣子。

而坐在上首的李爺爺又笑著問她:“培樂啊,爺爺都和你說我也是鬆川人了,你也沒猜到?”

蘇培樂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她壓根沒往這方麵想過,而且聽夏盈說李爺爺以前是帶兵打仗的,應該很嚴厲才對,哪想到會這麽有親和力。

“她那麽笨,哪裏猜得到。”李正宇咽下嘴裏的飯,嫌棄地說。

李爺爺的眼睛馬上瞪向了他,厲聲說:“不許說人家笨,尤其人家還是你女朋友。”

一聽這話,蘇培樂臉紅了,而李正宇卻有了精神,笑眯眯地問:“爺爺,你不會讓我這麽早談戀愛的對不對?你快和她說我們不能交往,讓她不要再纏著我了。”

蘇培樂一聽,眉頭皺緊,擔憂地看向李爺爺。

李爺爺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早什麽啊,如果當初我不是參軍的話,在你們這個年齡早結婚了。”

“咳!”李正宇差點兒嗆到,抽出桌上的餐巾紙捂著嘴咳嗽起來。

李爺爺不理會被嗆到的孫子,對蘇培樂繼續說:“樂樂啊,你做得很好,爺爺支持你。我的兒子兒媳全在國外,身邊隻有正宇這麽一個孫子,這小子比我當初一個師的兵都難管。”

“爺爺。”李正宇不想讓爺爺說下去。

“我說話,你給我閉嘴!”李爺爺瞪向他。

李正宇乖乖地閉上了嘴,蘇培樂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李爺爺繼續說:“我老了,和你們現在的孩子有代溝,所以我管不了他。樂樂啊,現在爺爺給你個特權,以後你不僅可以在學校督促正宇的學習,早上也可以來家裏叫他起**學,晚上還可以來家裏監督他寫作業,我們李家的大門24小時為你敞開。”

“爺爺,我反對!”李正宇大驚失色地喊著,並且舉起了手。

“反對無效!”李爺爺根本不給他機會。

蘇培樂此刻早就抑製不住喜悅的心情,情不自禁地笑著問:“真的嗎?爺爺,我真的可以有這樣的特權嗎?”

“當然,而且立刻生效,從今晚就開始,晚上輔導完功課就讓正宇送你回家。”李爺爺輕聲說著。

蘇培樂完全不顧及餐桌對麵氣得臉色發青的李正宇,高興得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