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欠薪自殺?

在昨日整理的資料中,被害人冉建軍的個人信息大量缺失,這主要由於此人並非本地戶籍。屬於外來務工人員,而且根據戶籍信息來看,這人是個窮苦孤兒,基本上沒什麽常聯係的親屬,所以隊員們的走訪工作也十分困難。

不過在為期兩天的調查後,我們已經基本了解到此人的大致性格,此前經曆,以及在工地上經常與其進行交流的工友。由於這次的行動隻能由我一個人來完成,所以我不可能將死者的所有聯係對象統統排查一遍,現在隻能通過一些可疑程度較大,或者與他聯係緊密的人來入手,除此之外,我暫時並沒有其他手段。

其實命案最重要的就是對現場的勘察,但這主要由於第一現場無法被保留,我才隻能通過摸索死者聯係人的方式來取得信息。首先,這個案子最初定性就是一樁自殺案,所以案發現場基本上沒有什麽保留價值,如今屍體被帶到市局,工地還在照樣施工,我能得到的信息也就隻有從現場帶回來的物證以及一些照片。

其次,最初報警的工人也對現場和屍體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破壞。昨天上午當隊員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屍體早就被挪到了工地保衛處,而且現場留下的大部分物證也都移動了位置,其中包括死者用來上吊的安全繩,還有上吊時的踩踏物,也就是一隻高腳梯,這些東西並沒有完整保留下來,有的物證甚至被工人們繼續拿去使用,所以從這方麵下手就會產生相當大的謬誤,基本上無法還原出案發當時的情況。

而最重要的,也就是現場遺留的腳印等細節線索,這些信息早就**然無存。由於命案發生後的次日早上大批工人來到此處上工,在發現死者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在現場留下腳印,原來的腳印已經被完全覆蓋,而且還有五六個工人在死者身上留下指紋,其餘的十多個工人也在現場物證上留下指紋,這種第一現場早就沒有了任何偵破價值。

在目前已經得到的信息中,最可靠的是關於受害人家庭情況以及生平經曆,這些信息都是在戶籍網絡和檔案中有據可查的,但說實話這些東西實在用處不大。一般來說,讓人產生輕生念頭的事情都是短時間內發生的重大變故,如果此人長期壓抑,那反倒不會有強烈的尋死意圖。所以目前來講,我的工作重點應該就是走訪與他經常交流的工友。

根據此人生平信息來看,他並沒有太多社會經驗,從十七歲初中畢業之後就開始自謀生路,曾在小姨家待過一段時間,成年後就開始了為期兩年的打工生涯。冉建國早年喪父,而母親則患病在床,靠他的一個小姨養著,十三歲之前此人一直在孤兒院,直到他小姨牛欣家中拆遷,得到一筆補償款之後,小姨將他從孤兒院接出來並供養他上初中。

由於在孤兒院中未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在初中的課程一直跟不上,曾兩次留級,並受盡同學欺淩,而之後他開始厭學,不願意接受小姨的供養,並於十七歲離家闖**。他早先是在洗車場當小工,但由於工資不高,而且老板常年打罵,半年後他又回到小姨家中,但此時他也並不希望回到學校繼續接受教育。

成年後,他根據小姨夫的熟人介紹,開始在某工程部從事建築工,而此後便一直在外漂泊,不曾回到小姨家中。就在他外出務工的這段時間裏,他還不定期的給小姨寄錢,這些錢一來是想回報小姨這些年來的照顧,二來則是用於補貼母親的治療費。

根據他小姨透露,冉建國從去年年底到現在幾乎不再與自己聯係,而且也停止了間歇性的寄錢,從她與冉建國極少次數的電話通信中,牛欣表示,冉建國這一段時間的生活並不是太好,他曾抱怨過包工頭拖欠工資,但不知道具體拖欠數額。不過冉建國也並未向牛欣索要生活費,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冉建國不好意思開口,總之死者在這段時間裏並沒有明確表示自己有過輕生念頭或其他極端情緒。

如此看來,我的確需要先去牛欣家中了解一下冉建國的具體情況,畢竟單單靠這些調查報告並不能獲得太多可用信息。

她小姨住在C市的一個小鎮上,由於冉建國並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替母親養病,如今冉建國的母親依然由牛欣照顧。當我來到她居所進行調查的時候,我發現牛欣家裏的情況也並不是多好,她家住在一間局促的出租屋裏,屋子裏擺著兩張床,而其中一張**則躺著冉建國的母親。案發之後,牛欣曾糾集了一夥人在建築工地鬧事,主要是想討要說法並且獲得賠償,但在我們將案子定為自殺案時,施工方並沒有義務對死者進行賠償,不過建築公司老板為了息事寧人,還是象征性地給了牛欣一點小錢。當然,這並不是出於人道關懷,所以少量的數額也不足以補貼牛欣此後供養病患的花銷。

冉建國的母親多年前突發中風,此後便嚴重半身不遂,無法站立行走,那時候牛欣出於對姐姐的同情,再加上拆遷時候獲得了一筆補償款,也就願意照顧這個病患。但兩年前牛欣與丈夫離婚,財產分配的時候留給牛欣的錢並不多,而家中有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牛欣就從村子裏來到鎮上經營副食品,這樣能勉強維持二人的生計。

牛欣向我表示,他覺得冉建國的死實在太突然,這對於家裏的情況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雖然冉建國每次寄回家的錢並不多,但好歹也算能緩解病患帶來的壓力。這樣說起來,冉建國身上的壓力也不小,一方麵他要照顧孤身一人在外地的自己,他還得承擔一部分家中的負擔,如果真的存在被害人所說的拖欠工資,那此人自殺的可能性的確很大。

此外,我還向牛欣詢問了一下冉建國的大致性格,以及之前的生活習慣。從中我了解到,此人曾因為家庭貧困而在學校倍受欺辱,性格十分懦弱孤僻,而且他在孤兒院生活的時間裏,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疤痕,我們雖然無法得知這些傷害是否來自於欺淩事件,但這也的確塑造了冉建國膽小怕事的性格。

在整個查訪過程中,我們都是在屋外的一個拐角進行的,牛欣向我表示,這件事她準備對死者的母親一直瞞下去,畢竟病人曾經就是因為中風而倒下,如今已經受不了過大的刺激。也因為如此,我並未就此想死者的母親詢問,對於一個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家庭來講,這種打擊不應該讓病人也承受。

這樣看來,一個剛出社會不到兩年的青年,在自身性情極度懦弱的情況下,就算遇到了老板拖欠工資的情況,他也不太可能據理力爭,更不會尋找途徑去解決。隨著家裏的壓力日益加劇,他很有可能選擇這種自我解脫的方式。

在大致了解的情況後,我當日就返回D市,想趁著工地下班的時間段,再走訪一下平時與冉建國有過交流的工友。一來是為了確認一下這個拖欠工資的事情是否屬實,而且還要查清楚拖欠數額,拖欠時長,以及這種行為是否僅僅針對冉建國一人。

二來則是要摸清楚冉建國近來的心理狀態,以及他最近的外出行為,接觸的陌生人,這一點目前隻能通過他的工友來查訪到,如果他的確在這段時間裏有過較大的情緒波動,那他自殺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這個案子一開始就定性為自殺案,所以這對施工方的影響並不太大,除了大老板掏了點錢準備消除影響之外,幾乎不影響工地的正常施工。而這個時間段則是員工休息用餐的點,要想集中找到與被害人有過交集的工友,我正好可以前往宿舍調查。

當我來到員工宿舍的時候,工人們剛剛吃完晚飯,由於是在冬季,宿舍還設有供暖設備,所以大部分員工都選擇回到宿舍修整。在這個兩小時的短暫歇息之後,他們要再次前往工地,然後一直到夜間十一點,才是回到宿舍休息的時間。

當民工們見到我這個身穿警服人走進宿舍時,喧鬧的宿舍忽然變得安靜,人們都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道路來,而道路的末端就是被害人生前的床鋪,就好像我這次到來是專門查詢被害人生前遺物的一樣。

而我在表示自己是來問訊死者生前交際對象的時候,宿舍裏變得更加安靜,就連那些默不作聲隻顧著扒飯的工人也停下了動作。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本不應該表現得如此極端,畢竟這個案子是被定為自殺案的,我們並沒有任何查找凶手的意圖。而他們這種表現也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所有人心裏都有明確答案,隻不過我尚未問出答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