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陷入困境

我們都沒想到,在所有人都勝券在握的時刻,居然會出現這麽大的反轉,龍蟠的證據和證人都足以說明他不是凶手,而現在我們的工作就是要確認證據是否存在,一旦我們找到龍蟠所說的證據,那這個案子又要從頭開始了。

次日,我們通過龍蟠告知的手機號碼查詢了當天兩個號碼之間的通訊記錄,這個是做不了假的,這種記錄一直保存在電信部門,我們隨時都能查詢到。

而查詢記錄表示,龍蟠說的信息一點也沒錯,錢媛媛的隱藏手機號已經於龍蟠進行了三年多的交流。而且二人在期間也進行過關於曖昧詐騙的詳細記錄,龍蟠一直以來都知道錢媛媛所進行的詐騙行為,所以他並不可能因為這件事的暴露而與錢媛媛產生矛盾。

在當天的通訊記錄裏,我們也的確印證了龍蟠的證詞,錢媛媛是自己主動叫來龍蟠的,她想要尋求龍蟠的保護,而在龍蟠離開錢媛媛家之後,二人也有過短暫交流。最重要的是,在當日晚間八點左右,他們的確進行過最後一次交流,而且龍蟠這個時候也已經身處C市。

但在這其中有一點引起了我的懷疑,那就是錢媛媛的說話方式轉變。

很多時候,人的說話方式會在長時間裏形成一種較為固定的模式,有的人喜歡用感歎詞或者擬聲詞,有的人喜歡平鋪直敘,也有人喜歡細致形容,這種習慣養成之後是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過來的。而且這種特質是很難被完全模仿的,如果沒有對一個人有長時間的觀察,那基本上我們無法模仿另一個人的說話方式,這都是些十分細微的表現,除非觀察能力超強的人,一般人很難看出這些細節,也就更別說模仿了。

而這種說話方式最集中的體現就是在打字交流上,有時候多用一個或少用一個標點符號都會有很大不同,錢媛媛與龍蟠在案發當天的交流方式就是短信。這也就說明,這種通訊方式很有可能造假,而且造價成本很低,這不需要什麽變聲軟件或其他條件,隻需要動動手指就可以了,而發送信息的人到底是誰,我們不得而知。

這樣一來,我們必須通過實物證據來證明龍蟠確實擁有不在場證據。

龍蟠是實物證據是一台手機,從他的形容來看,應該是一台防摔的衛星電話,但他對這個了解不多,隻是大概知道什麽樣子。在我們根據他的描述查到這種手機型號後,我們發現這種電話外觀十分小巧,雖然隻能用來接打電話和發短信,但信號極強,電池續航能力也強,而且這種電話能太陽能充電,一旦手機沒電關機,在接收足量的太陽光之後就能自動開機。

在了解到手機的大概樣式後,我們又在錢媛媛家裏進行大規模搜索,按照龍蟠的說法,既然在事發當天錢媛媛一直用這個手機與他聯係,那手機就不會離她太遠,所以正常情況下手機還會藏在這個屋子裏。

我們為此動用了專業的探測儀,在屋子裏的很多地方進行排查,但在半天的尋找後,我們依舊什麽也沒發現。其實我們不僅僅是想了解他們當天是否有過聯係,因為單靠這一點證據並不能完全站住腳,因為龍蟠也有可能在事後趕往C市的路上用兩個手機互相發消息,所以隻有在錢媛媛的手機出現在這個屋子裏的時候,龍蟠提供的證據才能完全生效。

而我們需要確認的就是在事發當時,錢媛媛的確是本人使用這個手機與龍蟠進行交流的,如果喪生這個特定條件,那龍蟠的證據也就並不足以讓人相信。

搜索一直持續到傍晚,我們沒有在錢媛媛家裏發現任何手機的蹤影,她家隻有一截藏起來的充電線,其他什麽也沒找到。

如今看來,龍蟠的證據並不十分充分,我們還要進行大量的工作對之前的證人進行重新取證調查,如果龍蟠真的是凶手,那他幕後替他擺平事情的人也會因此遭殃。

現在事情仿佛又回到最初的起點,我們反而開始花費時間來證明這人沒有罪,對於案件偵破這種事情來說,那就是黑白分明非此即彼,一旦他的證據崩壞,那他就是凶手。

鍾健目前去了C市,他開始對那些證人們進行依次尋訪,不過他好歹對這種事情很有耐心,說不準他問出什麽漏子來,這件事就不攻自破了。

而我這時候好像真的沒什麽事情可以做了,除了再向羈押的龍蟠套點話之外,我根本整理不出任何相關線索。

龍蟠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雖然他的雙手被死死拷住,但他散發出的那種獨特氣場依舊讓我覺得一陣背脊發涼。我也算是經過正規警校訓練的人,身體素質真的不算差,但想起上次他隻用一隻手就將我牢牢按在車門上,我現在還心有餘悸。

我剛坐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仍然是先發話:“就算我最終無法證明我的清白,我請你一定要找到凶手。”

“等你無法證明清白的時候,案子就結了。”我冷哼一聲道:“你說這些話有什麽用?”

“我不知道凶手到底是為什麽,但我覺得他真的很狡猾。”龍蟠的語氣很平和,就像是在與我慢慢聊天:“我當天也察覺到了,媛媛最後給我發的短信並不像她說的話。”

“你是在為自己洗刷吧,目前的調查表明,最後的時刻裏,錢媛媛的手機並不在她手裏,但這也不排除,會不會在你手裏。”我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明知道自己無法模仿錢媛媛的說話口氣,但你在無可奈何的時候隻能用這種方法來製造不在場證明,所以你現在也比任何人都反應快,你捏造一個不存在的人出來,就是為了解釋那些不符合錢媛媛口氣的短信。”

“隨你怎麽說吧,我覺得這件事這樣下去沒什麽結果。”龍蟠再次冷笑一聲:“像你這種連審訊基礎都沒打好的警察,還能指望你查什麽案子?”

“我本來就不擅長這個,我是說實話。”我搖了搖頭道:“但你不會是想浪費這麽寶貴的申訴機會來跟我聊天吧?按理說無論你是不是凶手,這時候都應該瘋狂為自己證明清白。”

“我是對你們不抱希望而已,居然把我當成嫌疑最重的人。”

“你還算冷靜,所以你當然也不會瘋狂為自己洗白,很多時候都是禍從口出,一不小心說漏一句,事情不久敗露了?”我短歎一聲道:“鍾健就喜歡用這招,但這對你這種老油子來說估計不太管用。”

“你該不會也是來跟我聊天的吧?”他緩緩睜開雙眼,眼神裏全是虛無:“按理說你們現在應該忙的不行。”

“我們板塊分工不同,現在沒輪到我上場。”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睛:“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們老大的,要是你真是凶手,他應該真的能幫你逃脫牢獄之災。”

“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龍蟠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就是覺得我有個後盾,可以無休止的製造各種可能性,你們覺得我殺人之後將媛媛的手機帶在身上,然後聯係好老大,準備搞出事故來製造不在場證據,你們甚至懷疑那些人都是我們的人。”

“這根本沒必要,你們老大不值得給你花費這麽大功夫。”我淺笑一聲答道:“因為演的再逼真也是演的,他們不可能躲得過每一次詢問,所以你們直接假戲真做,他讓你去真的收款,你真的捅人,這樣你的罪名就減輕許多。”

“不,你還是高看我了,我們老大一分錢都不願意為我多花。”龍蟠自嘲道:“他出錢擺平那個酒店小老板也隻是為了自己不出事,畢竟我是他的打手。”

“也或許隻是榨取你的剩餘價值?”

“隨你怎麽說,我說過你們就隻會自己瞎琢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龍蟠慢慢閉上眼,顯然懶得與我廢話了。

“這麽說你是在認罪?”我聳了聳肩。

“如果你覺得這麽方便,隨便你們,反正我說過,我愛媛媛,我不可能對他動手。”龍蟠的聲音慢慢顫抖起來:“就算我真的判了死刑,我希望這件事有朝一日查出來,我不想讓媛媛白白的死去。”

他這句話一下觸動了我心中的某處,是啊,誰希望自己所關心的人白白死去。

“不過你放心,我還是喜歡將事情搞清楚的,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我會在你判刑之前將真相搞出來。”不知為何,我這時候的心思卻被他帶跑偏了。

“有意思的小警察……”龍蟠打了個哈欠:“你知道我最喜歡媛媛哪一點嗎?”

“這是在審問,開著錄音,別跑題太遠。”我笑著提醒道,我不知道鍾健聽了這段閑聊式的審訊會有什麽表情。

但他絲毫沒搭理我的提醒,自顧自繼續說道:“我喜歡她善解人意,她幾乎從來沒有對我發過脾氣,哪怕在我最低穀的時候,她也沒有抱怨過。”

“你這是前後矛盾,你自己之前不是還說了,事發當天你們就吵了一架嗎?”我搖著頭問道:“你們怎麽吵起來的?”

“很荒唐,我們被他爸看見了。”

“他父親?”我正色道:“也就是當天不止你一人去過她家?”

“這很正常,她家又不是監獄,誰想去不就去了?更何況是她親爹?”龍蟠冷笑道:“誰都不知道當天還有哪些人去過,家裏有客人不是很正常?”

“那她生氣的原因也就是因為她爸知道了你們的關係了?”我繼續問道:“她對這件事為什麽如此謹慎?按理說她父親應該也會保密這件事吧,畢竟事關女兒的前程。”

“很尷尬,我們在親吻的時候被他爸推門而入,這種關係一眼就能看出來。”龍蟠繼續冷笑一聲:“但可惜的是,他爸是功利喜好者,估計隻想著讓女兒撈錢,並不像擁有任何女婿,更何況是我這種混子。”

“那她父親後來與你們爭吵沒?”

“這倒沒有,他爸很識趣地走了,當時就走了,這樣我才有機會和媛媛吵起來,他爸要是把我轟出去,我還怎麽可能與她爭吵?”龍蟠長舒一口氣:“不過我感覺,她很怕他爸,這可能是從小嚴格的家教導致吧,否則也不會教出這麽優秀的女兒來。”

“那你對他們家還有什麽了解沒?”我歎了口氣,看樣子這審訊已經完全變成嘮嗑。

“基本上沒有絲毫了解,媛媛從來不肯與我說這些。”龍蟠皺著眉頭:“就算我問她也不肯說,好像說了我也不能理解一樣。這很正常,我從小沒爹媽,肯定不能理解的。”

“好吧,看來你們的戀情算是理性者型的,靈魂伴侶是吧?”

“這有什麽不好?現實隻會將人束縛,我受盡這種束縛的折磨太久了。”龍蟠說著,他的臉上慢慢浮現笑意:“我就隻想讓自己變成飛蛾一樣,瞬間的綻放也挺不錯,所以我喜歡那種鎂光燈聚焦的感覺。”

“所以你們才成天想著私奔,但這沒什麽不對……”我說完這句,感覺這種審訊已經完全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如今這個案子基本上進入僵持期,很難再出現什麽突破。

龍蟠被帶走時,他仿佛一具早已失去靈魂的屍體,而前幾天在生死擂台上大殺四方的回光返照,是他這輩子最後揮向理想的一擊虛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