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半年之約
沙沙聲響。
魅影手持笤帚，打掃著屋內的血漬殘肢。
一老一少，相對而立，顧盼無言。
各有所思。
“那現在該怎麽辦？”
聽著耳畔簌簌雪落，半晌無言的少年驀然開口。
若隻是才上得歸元峰，他無需這般關切，可這一年，他已有太多需要守護的人與事。
頹廢半生的老槐頭，由癡入道的洪全，舍命救己的林強，那全身上下皆充滿了秘密的羅大樁。
以及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卻尚在昏迷中的焱芸真人，還有那久未相見的歐陽雲瑤。
“怎麽辦？”
老槐頭咧嘴一笑，神情冷冽，雙眸中有狠戾之色滑過。
“該吃吃，該喝喝，該修煉修煉。”
話語中並無半絲擔憂，反而好似在說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現在，你去換身衣服，好生休息，明日－我們照常修煉。”
老槐頭神情淡然，負手而行，自顧自地向著裏屋走去。
少年聳聳肩，不再言語，也回房休息。
翌日，二人起了個大早，輕裝簡從地向那奔雷苑殘址行去。
老槐頭早已瞧見少年手上所戴青灰色納戒，並未多問。
不過納戒中的那株茶王與萬枚靈石早已被少年轉移進了那胸前所掛的納戒中，手上所戴納戒中隻是擺放著那筐極仙草茶葉與些許吃食。
輕車熟路地邁過那野蠻生存的叢林巨樹，進得那雷鳴溶洞中。
依舊是四桶滾沸的雷鳴鍾乳－汁液，十數斤極仙草茶葉。
少年埋身進那咕嚕嚕冒著靈氣泡的鎖靈池中，屏氣凝神，閉目修煉。
靈氣罡風陣陣，淬煉著少年身體，且充盈著那顆顆聚靈珠。
老槐頭不知從何處搬來座鐫刻著金龍祥雲的鼎爐，汲取著那極為充盈的靈氣，重煉著少年搶來的那柄上品靈寶仙劍。
寒去暑來，又是年枝繁葉茂、烈陽當空的酷暑八月。
隨著聲清脆的龍吟之音，鼎爐中靈氣四溢，異香撲鼻。
刺目寒芒乍現，聲聲龍鳴刺耳。
一道銀光閃爍，似有銀鱗神龍現世。
嗤啦。
那銀光竄入少年所浸泡的鎖靈池中，發出不絕於耳的鳴響。
待得灼熱靈寶淬水激起的煙霧散去，少年自池中撈出柄狀若鋸齒般的奇異仙劍。
“這劍的模樣，還挺奇特。”
丁小磊借著洞中光線，仔細打量著那柄仙劍。
“其中，我加了不少材料，這劍幾乎已可達到準下品仙寶的品質了。”
老槐頭神情有些委頓，胡子拉碴、衣裳滿是皺褶。
瞧模樣，倒像是個久居深山，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
丁小磊，心中有暖流**漾。
想來，老槐頭為了這柄仙劍，已是竭盡所能。
“我會好好用它。”
以這老少的關係，若還用“謝”字，著實是見外了。
少年立在水中，揮舞劍身，劈砍著那翻滾的炙熱靈氣罡風。
鋸齒仙劍，帶起搖曳的磷光，爍爍然好似遍撒漫天星辰。
那晶瑩閃爍的星辰碎片，遇著靈氣便瞬間膨脹。
“嗬。”
少年瞧著那好似片片雪花飄落的“星辰”，大感興趣，猛然一劍前劈，頓時淩空形成一道半圓性劍氣。
劍氣中，盡是星辰顆粒，徑直撞向數塊鍾乳石。
“作孽啊。”
老槐頭愕然怒斥，急跺雙腳，滿臉心疼。
“啊？”
丁小磊霎那間未曾明白老槐頭為何如此急躁，旋即傳來陣陣咯吱聲響。
定睛瞧去。
那被劍氣波及的鍾乳石塊紛紛墜落，砸在地上，在空曠幽靜的甬洞中傳來陣陣聲響。
最後，那道劍氣沒入山石中，劃出到深不見底的口子來。
“真是敗家子啊。”老槐頭氣的是胡須倒立，鬢發炸毛“這雷鳴鍾乳石沒顆都是經過千年生產，才能有如此規模，你倒好，直接給毀了七八棵。”
呃。
瞧著老槐頭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少年搔了搔濕漉漉的頭發，仿若做錯事的孩童般，咧嘴訕笑。
“唉。”
老槐頭長歎了聲，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少年尬然而笑，雙腳點池底，輕盈躍出，灑下水滴無數後，穩穩地落在那被削平的鍾乳石前。
斷裂的鍾乳石切口並不光滑，反而好似被鈍鋸挫過，參差不齊，極具有顆粒感。
“這鍾乳石的硬度，可趕上普通的下品靈寶了。”老槐頭行至少年身旁，並排而立，望著那斷作兩截的鍾乳石愣神，隨即話鋒一轉“不過你小子也真是怪胎，不過區區半年，你體內的靈氣積存，足夠你衝至築基境了。”
少年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頭，全部精力盡數放在那柄仙劍上。
“你尚未勘探靈脈屬性，若是突破太快，會根基不穩。”對於少年那心不在焉的模樣，並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道“所以，我將你體內靈氣壓縮在煉氣五層上，待你探明靈脈屬性後，便能瞬間突破。”
這半年來，每日泡三次這鎖靈池，以數百倍上千倍遠超外界正午、淩晨的靈氣濃度淬煉自身，若是這點靈氣積累都沒有，那就白白荒廢了這半年時光。
估計，這歸元峰，乃至整個玄陽宗境內，以此等辦法修煉的，除了丁小磊一人，別無分號。
若非少年體質特殊，加之身體附著了一百零八顆聚靈珠，換做其他人怕是早已是身體爆裂而亡了。
見少年一門心思放在那柄劍上，老槐頭不禁莞爾，雙目中微帶寵溺，好似在瞧個頑皮的自家孩童。
“這劍，根據你體內靈氣濃鬱，會變幻威力。”老槐頭耐心的講解到“你自身實力越高，它所能展現出的威能便越強悍。”
老槐頭稍加停頓，旋即繼續說道。
“此劍尚未命名，你倒是可以自己給它取個名字。”
少年雙眸一亮，連挽出數個劍花，惹得漫天星辰墜落，璀璨非凡。
“揮舞有龍吟之音。”
“對敵顯星辰之威。”
“以後，便喚你叫龍吟星辰劍，如何？”
少年舉劍齊眉，呢呐之音有似與好友耳語。
劍身激**，遍撒璀璨，隱隱間，可聞龍吟呼嘯之聲。
側立於旁的老槐頭嘖嘖稱奇。
這劍，竟好似隱隱有劍魂孕育。
“對了，現如今這歸元峰如何了？”丁小磊又把完了半晌，想到老槐頭還站在身旁呢，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劍負於背後，下意識的問道。
這半年來，少年除了隔個十日八日去歸元峰顛茶苑采摘茶葉，其他時間盡數泡在雷鳴溶洞，早已不知外界是何變化了。
聞聽此言，老槐頭頹然搖頭，神情中盡是失落。
“在玄陽宗長老閣的調停下，五柱十三峰的山門，名麵上隻是派來使交涉，實則不知有多少築基境乃至金丹境的真人修士潛入我歸元峰了。”
老槐頭愁容滿麵，語氣頹然。
“雖是表麵上依然保持著克製，可在那道法仙書的**下，全麵翻臉敵對，也隻是時間問題。”玉槐真人哀歎了聲，旋即擠出幾分苦笑“加之早有仇隙的敵對勢力從中挑唆、暗殺，我歸元峰弟子慘死敵手的，已超過四分之一。”
這麽多？
少年心中微凜，看來這歸元峰上下已是人心渙散，再這麽下去，遲早要山門盡毀、脈承斷絕。
“唉。”
丁小磊陪著老槐頭歎息了聲。
他位卑言微，麵對著牽扯玄陽宗全境數十萬修士的局勢，唯有發自心底的深深無力。
“罷了。”老槐頭斂起頹然之色，雙目灼灼“不過，也算是有好消息吧，丹王柱峰的來使，便是我負責接待的，雖說在那道法仙書的事情上談不攏，可閑聊中，卻是對焱芸那妮子的昏迷摸出了些許線索，隻可惜……”
老槐頭現實神色稍振，旋即又好似焉巴了的茄子般，整個人又委頓了下去。
“算了，事在人為。”
見老槐頭不願多說，少年便不多問，可心中知曉。
人家是為那《人善決》而來的，寶物尋不到，還想請人出手幫忙，無異於癡人說夢。
“如今我歸元峰上下動**，那清寧老道少了許多掣肘，怕是會更為大膽的對你不利。”
少年點點頭，並不以為意。
這距離半年之約，沒幾天了，那清寧老賊找上門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我先行一步，你準備準備，過幾日將那半年之約給踐行了。”老槐頭露出些許鼓勵的笑意“放心好了，那清寧老賊若隻是貪婪，我便不追究他，可若是敢傷你性命，我定殺他滿門。”
老槐頭鮮有的麵露狠戾。
這歸元峰的動**，加之焱芸真人的昏迷不醒，令玉槐真人的心境多少產生了些變化。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少年倒是成竹在胸，好言寬慰。
現如今，雖說修為仍是煉氣境五層，可體內所儲靈氣，足夠他突破至築基境。
加之上品靈寶龍吟星辰劍，藏於體內的骷髏之軀，以及已經盈滿靈氣的數枚聚靈珠，莫說是那所謂的歸元七子了，就算是築基境圓滿乃至金丹境初階的修士真人，少年都覺得有一戰之力。
“好，那我先行一步，三日後，去酒中仙酒肆找我。”
老槐頭似有急事，匆匆收了鼎爐後，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