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賀宴風波

少年目光顧盼四周,眾真人修士皆麵燦如花,雖不知有幾分真誠,可麵上的功夫,卻是做了個十足十。

除卻一人。

那三十二席真人首排,有位麵淨無須之人,臉色陰沉似水,雙目陰鷙猶似禿鷹。

少年心中冷笑,這廝並非旁人,正是被焱芸真人打成重傷的歸元七子的師尊、早早便對自己設下全套,欲置自己於死地的清寧老道。

他不曾想,玉槐真人會在這當口突破至金丹境,實力淩駕自己之上,依此情形,獨吞鬼蓮佛蕊蓮子的計策怕是要泡湯。

若是這般,數日前,他那頓鞭子豈不是白挨了,自己的七個得意門徒更是白受傷了。

現如今,莫說他清寧真人了,便是峰主預見玉槐真人,也得禮讓三分。

丁小磊冷眼旁觀著這位歸元峰刑堂長老,見其臉上陰晴不定,不禁又平添出幾分防備之心。

“莫要被那宵小搞壞了心境。”老槐頭打著哈哈,滿麵紅光,他臉帶笑意,衝著眾人微微拱手“各位真人,且同老朽暢飲,無醉不歸。”

眾人舉杯,將杯盞中酒一飲而盡,旋即各自落座,笑語歡聲。

丁小磊兀自坐於三十二席真人身後,眾內門弟子之前。感受著四麵八方而來的目光,渾然無懼。

這些目光,有來自弟子席的嫉妒、驚羨和憤懣;也不乏自身前席位傳來的好奇、若有所思與不以為然。

少年光棍的很,目光也不與旁人相交,如風掃殘雲般盡數吃光眼前菜肴,斟滿酒盞,咂著沁人心脾的美酒。

落了個逍遙快活,好不怡然自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席酣暢,賓朋微醺。

老槐頭身畔一人,立起身來,微咳數聲,清了清嗓子,也令整個酒中仙酒肆靜謐了下來。

“諸位,我奉峰主之命,有要事宣布。”

那人,顯然頗有威望,此言一出,眾人停下手中杯盞,將目光凝在他身上。

“峰主掌門有要事在身實在無法出席玉槐真人的金丹賀宴,托在下同各位,尤其是玉槐真人致歉。”那人抱拳,衝眾人深施一禮,旋即繼續朗聲道“作為我歸元峰第八位金丹境真人,峰主特拜他為太上七長老,與峰主同輩。”

眾人齊齊地麵露驚詫之色。趕緊弓腰恭賀,隻是雙眸中的淡定,盡數彰顯著他們早已知曉。

唯有那清寧老道麵露陰冷,有些悵然若失。

少年呷著酒,麵容無變,心中波瀾不驚。

這修仙一途,原本便是以實力為尊,老槐頭現如今已臻金丹境巔峰,若還同那些築基境的修士平起同坐,那才是不合禮法,有逾門規。

“此次隻是口頭宣布,待峰主事了,自會將‘靈台’送至太上七長老的府上。”那人微微彎腰,話語中稍有歉意。

老槐頭連連搖手,連稱不敢。

這坐於堂上者,皆是金丹境修士,雖說老槐頭修為跳躍般增長至金丹境巔峰,實力排於七個人中的前列,可畢竟方臻金丹境,底蘊、經驗都無法與他們相比,自是表現的無比謙恭。

“三長老,太過客氣了。”

老槐頭彎腰還禮。

“恭賀太上七長老。”

“恭賀玉槐師叔。”

恰於此時,堂下陣陣恭維之聲,不絕於耳。

丁小磊眨巴著眼睛,口中暗自嘀咕。

“我稱呼焱芸、清寧真人為師叔,而他們又喊老槐頭為師叔,那他豈不成了自己的師叔祖了?”

少年暗自哂笑,自己同師叔祖成了忘年交,倒也挺有意思,卻不知日後那些眼高於頂、自視高傲、狂妄無邊的內外門弟子,將如何對待自己。

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這貌似祥和歡樂地氣氛,也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晚輩清寧,恭賀師叔臻至金丹境,鑄我歸元脊梁。”

竟是清寧老賊,丁小磊臉色一凜,怕是要糟。

“晚輩當日所托之事,還望勞煩師叔稍費心神,可莫要忘了。”

此言既出,四座皆寂。

一位是新晉的金丹境太上長老,一位是把持刑堂數十年的執法長老,難不成二人曾有宿怨?

可,玉槐師叔未突破至金丹境時,可是與清寧真人係出同門,更是他清寧老道的大師兄,這麽多年來,都是兄友弟恭的,可目下,這清寧老道外恭內慍的神情,倒好似二人有著天大的仇隙。

且不說多年的師兄弟之情,便是往日清寧老道給人的亦是謙謙君子、喜怒無形的君子模樣。

在座諸真人,都是活了少說百餘年的老狐狸了,旋即相互對視一眼,眼觀鼻、鼻觀口,一眼不吭,好似三十餘座泥菩薩。

而身後數百熙熙攘攘的弟子,更是大氣不敢出。

沒有師尊的號令,誰敢擅自開口,這尚不知是死是活的賀煒,便是最好的例子。

老槐頭目中狠戾稍縱即逝,旋而換上副風輕雲淡的淺笑模樣。

今日整座歸元峰修為高上者盡皆在此,倘若貿然翻臉,傳將出去,倒不怎麽好聽。

“這丁小磊乃是違反我歸元峰、乃至玄陽宗戒律,這些日子,一直是玉槐師叔您代為看管……”

好大一頂帽子。

違反整個玄陽宗戒律?

眾真人頓時倒吸口涼氣,眸子中神色複雜,不由得有意無意地將眼光向丁小磊瞄去。

且不說,他隻是區區一介外門雜役,這天大的罪名,若是他們這些築基境修士坐實了,怕是也難逃罪責。

少年仿若充耳未聞,照舊自斟自飲。

實則,丁小磊內心早已罵娘。

這該死的清寧真人,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來形容他,絲毫不為過。

這鬼蓮佛蕊的蓮心,對他竟有這般大的**?

“誹謗師叔,散布謠傳,對於清心寡欲、一心求仙的修道之人,乃是大忌啊。”

清寧老賊唯恐效力不夠,又追了道猛藥。

諸真人自是定力了然,哪怕此時已是內心風起雲湧,臉上依舊神色無變。

而二樓的一眾煉氣境弟子,便沒有這般好的定力了。

頓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唧唧喳喳的好似雀兒開會。

“肅靜,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尚未坐下的太上三張老厲聲喝斥,頓時那群煩人的雀兒立馬安靜下來,隻是那道道充滿了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刀刃般,剮在少年身上。

“刑堂長老所說,本座也有所耳聞。”那太上三長老稍加遲疑,瞥了眼老槐頭,定氣慢語“但,傳出流言的神秘黑袍散修,乃是這外門雜役的‘忘年好友’吧,若將罪責,歸咎在他身上,實在難說公平。”

又是一個“忘年交”,眾人麵有古怪之色。

丁小磊心知,這清寧真人乃是刑堂執法長老,他既然能在廣庭大眾之下毫無忌憚的將這些話說出來,怕是早已請示過峰主。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

那會丁小磊還不過隻是介其名不揚的外門雜役。可現如今,他已是歸元峰太上七長老,金丹境巔峰修士,玉槐真人的座上賓。

這會還要追究其罪責,實乃是與玉槐真人為敵;更不要說是在他的金丹賀宴上,而且這所謂的“誹謗師叔”“散布謠言”的罪名可大可小,畢竟不是什麽造成實質性傷害的行為,雖說戒律中確有這條,可多數時候,都不會拿這說事。

這其中,定有貓膩。

若非太上三長老被委任主持這金丹賀宴,實在推脫不了,他也不願卷入二人紛爭中。

三長老的言語,已經明確表明自己立場,潛台詞更是告誡清寧真人莫要惹惱了玉槐真人,攪黃這金丹賀宴,使他這宴會的主持人下不來台。

可向來聰慧的清寧老道,這次仿若根本未曾聽出太上三長老的弦外之音,仍是麵帶虛偽笑意,說著言不由衷的恭維話,瞧似謙恭,實則咄咄逼人。

“若真是那神秘黑袍散修所為,還望知情人莫要袒護,我作為刑堂執法長老,定要依玄陽宗戒律行事。”

好一副大公無私,正義凜然地模樣。

少年豈能不知,這清寧老賊心中早已算準丁小磊絕不會交出那黑袍散修。

且不說散修想來行蹤無定,再者那散修修為高深,丁小磊若是迫於家裏交出他來,視同出賣,那連下品靈寶都能輕易碾碎的散修,豈能輕饒了他。

可,清寧這廝萬沒想到的是,丁小磊之所以不交出那“神秘黑袍散修”,實則是因為根本就是化作骷髏之軀的自己飾扮的。

怎麽交?如何交?自己把自己交出去?

清寧真人此話既出,那太上三長老眸含寒芒,麵露忿忿,一甩衣袖,弄翻了桌幾上的杯盞。

酒漬灑的遍地皆是。

清寧老賊,是徹底將對方得罪了。

太上三長老剛要說話,卻被老槐頭搶了先。

“‘知情人’、“偏袒”?”玉槐真人笑意更深,隻是綻放的笑紋中看不見絲毫喜意,唯有冰涼寒意,幾乎凍結天地“不知執法長老,指的是本座的那位丁小磊小友呢,還是本座自己呢?”

老槐頭先前謙稱“老朽”,而如今朗聲而道“本座”。

瞧似不過是簡單的稱呼之別,可便是愚癡之人,也可瞧出,這新晉的太上七長老是動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