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隻緣情妒

少年穩如磐石,恍若未聞。

焱芸真人饒有興趣地拿雙眼瞧著丁小磊,見其並無太大反應,不覺有些興趣缺缺。

“那兩人皆被我剜去雙目,拋進地龍天坑,做了萬蛇的腹中食。”焱芸真人有意嚇唬少年,雖是語氣清平,卻給人股涼透脊梁骨的冰寒感“那七彩斑斕的地龍,在那二人七竅、胸腹間遊來躥去,著實是有趣的很。”

焱芸真人手托杯盞,微呷香茗,卻以眼角旁觀,瞄著少年,好似想在他臉上捕捉到哪怕絲毫的慌張感。

可惜,她再次失望了。

丁小磊依然是副安若泰山的模樣,仿若焱芸真人所言不過耳畔清風。

倒是身後的歸元七子,齊齊地倒吸口涼氣,麵上頗多驚懼惶恐之色。

少年屏氣凝神,雙目直視焱芸真人,絲毫未有懼色。

自打被那神秘白光卷入赤雷苑,他便知曉,對方並無殺意。

“想來,焱芸真人命人將在下捉拿至此,想必絕非隻是給我講故事的吧。”丁小磊神色無異,語氣雖是輕柔卻無半點忌憚之意。

焱芸真人尚未開口,身後歸元七子之一倒是開口怒斥。

“放肆,黃口賊子,有這般與師叔說話的麽?你怕是未見過我歸元峰地龍大陣的厲害。”

少年心中冷笑,這道貌岸然、滿身白袍的歸元七子,不過是溜須拍馬的小人罷了。

作為歸元峰的守峰大陣,地龍天坑,他豈能不知。

天上龍、地下蛇。

這地龍,實則便是毒蛇的美稱,據說這歸元峰地龍天坑有頭二品妖獸赤練螣蚺鎮守,其下更有五條一品妖獸金鱗螣蛇為輔佐,另有蛇子蛇孫何止十萬條,便是築基期圓滿境的修士,深陷其中,也是十死無生的下場。

“何處的癩蛤-蟆,這般呱噪,實在是令人厭惡的很,怕是死了爹媽,跑這來哭喪哀嚎呢。”

丁小磊指桑罵槐,話中有話的給罵了回去,真真兒是半點虧都不願吃。

被少年這般夾槍帶棒地一頓暗罵,氣的那廝是七竅生煙,若非礙於焱芸真人在場,怕是早已暴起殺人了。

堂堂煉氣境十層的內門弟子,竟被區區煉氣境三層的外門雜役給罵的狗血淋頭,自歸元七子成名以來何曾受過這等折辱。

七人同氣連枝,同進共退,其中一人被辱,便是整個歸元七子之恥。

“死到臨頭,還如此猖狂,這般輕視焱芸師叔,定會將你填了地龍天坑。”

那廝氣惱了半晌,好不容易吐出這番話來,蒼白無力。

少年懶得與其廢話,隻是將目光落在描著花魁牡丹的屏風前的紅木桌椅上。

焱芸真人端坐右側,那左端的太師椅,是留給誰的?

左為尊、右為卑。

這上座,理應由於此間主人端坐,除非有更為尊貴的客人到訪,此人會是誰呢?

“這般言語,便是要指使本真人行事了?”

焱芸真人輕放杯盞,臉皮冷笑,語氣中頗多不滿之意。

此話出口,驚的那廝渾身冷汗淋漓,半跪於地上,抖的跟個篩子似的。

“弟子不敢,絕無此意,隻是覺得此賊過於猖獗,實在看不過去。”

焱芸真人嗬嗬冷笑,朱唇輕啟,廳堂內頓時冷若冰窟。

“在本真人麵前,還輪不到你胡言亂語。”焱芸真人出言嗬斥“若真的看不下去,何不自挖雙目,做個瞎子便眼不見心不煩了。”

此言既出,唬的那廝是磕頭如搗蒜。

“弟子不敢,弟子唐突了,求真人見諒。”

焱芸真人冷笑,很是隨意的一招右手,兩名侍女稍稍彎腰,應諾下來,如陣香風襲來,行至那白衣修士身前,側立左右。

“若非瞧在爾等師尊,清寧師兄的份上,今日定拿你等喂了地龍。”焱芸真人眼角流露出幾絲古怪,緩言而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掌嘴二百。”

兩名柔弱似水的女侍,伸出纖纖玉手,甩在那白衣修士臉上,打的是劈啪作響。

少年冷眼旁觀,雖是麵無神色,心中卻駭然不已。

這兩名女侍,每掌下去,定會帶起絲絲靈氣,別瞧她們嬌柔,實則實力極為渾厚。

怕是,至少也得是煉氣境八層的高手。

三五十個耳光下去,那廝的臉頰已鼓的如同熟透的柿子,紅中帶黑。

其餘六子雖是不言不語,可眼中的憤懣之色幾乎凝為實質,十二雙眼睛的餘光如刺刀般在少年臉上狠狠地剜著。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就算丁小磊今日可安全無虞地離開赤雷元,這歸元七子也定會找個時機,要了他性命。

“何事惹得焱芸師妹這般大動肝火?”

飄渺仙音,自苑外傳至。一柄飛劍落在廳堂外,跳下個濃眉大眼,臉麵白粉的道人。

扁舟大小的飛劍“嗖”的一聲迎風化作七尺長劍,飛入道人背後所負的劍匣中。

“我的七位不肖徒,做了何等謬事,惹惱了焱芸師妹啊?”

話音落,那道人已大喇喇地踏入廳堂,並無半根胡茬的潔淨臉頰上,帶著淡淡的討好憨笑,有若陪著幾分小心。

“清寧師兄,你這耳朵還真是尖的很呐。”焱芸真人眉頭微蹙,美眸翻了個極不易察覺的白眼“難不成你這幾位高徒跑我這來指手畫腳,是你授意的咯?”

清寧真人一捋發梢,連連擺手,好似心虛。

“師妹言重了,小徒確是秉性頑劣,隻是你那手下巾幗手勁實在大了些,若是傷及根本,無法參加來年的‘曜光塔大比’我等怕是無法向峰主交代。清寧真人此話說的是期期艾艾,口吐數語,便要打量番煙雲真人的臉色”“卻不知可否由我帶回去,嚴加管教。”

少年心中甚是困惑,同為築基境修士,這寧清怎這般懼怕焱芸?

焱芸真人鵝蛋臉頰上的柳葉眉緊鎖,眸中有絲絲不甘卻有無可奈何的怒意。

“休要抬出峰主壓我,難不成我歸元峰,除卻這七個不成器的家夥,便再無可堪大用的煉氣境修士麽?”焱芸真人雖是語意強硬,可話音卻不覺間漸弱了些。

清寧真人訕訕含笑,搓著纖細如女子般的雙手,並不作答。

瞧模樣,他還真並非抬出峰主壓人,確是實情如此。

“罷了,也便瞧在你清寧師兄的份上,饒了他便是。”焱芸真人歎氣,眼中不甘之色更甚,卻終究是無可奈何。

清寧真人聞聽此言,如獲大赦,趕緊衝歸元七子使了番眼色,令其向焱芸真人告罪後,退至自己身後。

“不過,師兄我倒是有一事不明。”清寧真人見危機解除,一甩袍袖,探出纖細食指,指向杵在旁側瞧熱鬧的丁小磊“此賊大放厥詞,辱沒師妹清名,壞我歸元峰聲譽,實難饒恕,不如由師兄帶回府邸,嚴加懲戒。”

少年雙眼一寒,趕緊低頭,以免心中殺意被人瞧出。

此清寧老賊著實可惡。

話雖說的好聽,是為焱芸真人與歸元峰聲譽著想,實則根本便是公報私仇,為自己的弟子出氣——他既然能夠來的這般巧,怕是有好事之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報於他聽——若自己落於他手,怕是要有死無生。

焱芸真人目中閃過厲色,冷哼一聲。

“此乃本真人之事,無需師兄多慮。”

聞聽此言,少年心中困惑更甚。

自己冒充黑袍隱士,毀了其四件靈寶;更是大放厥詞,毀其清譽,將其與黑袍隱士的“露水情緣”鬧得歸元峰上下議論紛紛,即便是老槐頭為自己出頭,她頂多不追究,根本無需出言袒護。

難不成其中,另有隱情?

少年心中疑竇頓生,清寧老賊更是大惑不解。

“吾乃主掌歸元峰刑罰的刑堂執事,處罰此子乃是依戒律行事,難不成師妹要偏袒於他,或者說真與那來論不明的散修有不清不楚的情愫?”

聞聽此言,少年心中算是猜出了一二。

難怪這清寧老賊先前表現的對焱芸真人頗多怯意,怕是此賊早對焱芸情根深種,可奈何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焱芸真人瞧見他便蹙嬌眉、翻白眼,應該是極度厭煩他的追求。

而歸元七子如此熱衷捉拿自己,定然是清寧老賊的授意;而對焱芸真人這般恭敬懼怕,也應該是因其師尊的緣故。

試想,自己追求了數十載、素來以潔身自好聞名的“冰雪女神”,突然爆出曾與某散修有過段露水姻緣,不怪這清寧真人會胡思亂想、難以接受。

加上焱芸真人對丁小磊這“黑袍隱士”的忘年交如此袒護,更是令其疑心更盛。

千劫萬難,皆因這“妒”字作祟。

轉念至此,少年恨不得拿老大的耳光抽自己。

當初,何必弄這一出,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現如今,惹上了刑堂執事長老這麻煩,怕是今後沒好日子過了。

“荒唐。”焱芸真人聞聽此言,氣的是雲鬢亂抖,麵紅如血,猛然一拍紅木茶幾,隔空之力將那茶盞擊得粉碎,茶梗清水濺射的是漫天皆是“清寧老道,你怎敢如此口放厥詞,毀我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