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棺穀
丁小磊彎腰，取杯，仰麵飲盡，滴酒不留。
“承蒙老丈瞧得起，再三勸酒，倘若再推三阻四，著實失了禮節風度。”
少年多輕狂，發絲舞輕影。
既是退無可退，那便瞧瞧這前路究竟有何鬼魔擋道。
“好，好，好。”
老叟撫掌大笑，眼眸有光華流蘇。
“後生可畏，來，小友請坐，且待老身與你嘮會。”
丁小磊依言坐下，心道，任你龍潭還是虎穴，小爺闖上一番再說。
既是已心中盤算篤定，整個人倒也光棍灑脫了不少。
有啥招數耍出來，我盡數給你接著便是。
此番，丁小磊也不勞煩老者斟酒，自顧自地盈滿杯盞，微咂盞中清香玉液，頓時靈氣恍若凝作實質，順喉而下，暢遊四肢百脈，令他有股超脫世外的飄渺之感。
“難怪敢稱‘酒中仙’，我雖是不懂酒，卻也能品出其中三五分滋味。”丁小磊輕晃酒盞，玉液若月華**漾，煞是美豔絕倫。
老叟不言，自斟一杯，舉杯入口，微眯起雙眼，頗為享受。稍加停頓後，老叟麵皮微跳，卻是要開口講話。
“說來慚愧，此次強留下小友在我這簡陋酒肆中小坐，確有一事相求。”
丁小磊躺靠椅背，手持杯盞，似沉醉於酒香中難以自拔，恍若未聞對方的言語。
老者絲毫不以為意，兀自說道：“修仙一途，於我並無半點**，唯獨這酒中仙名，實在難舍。”
少年抿了口酒，嘴唇微咂，著實是口齒縈香。
“可惜玉犀酒石，所存不多，不知可否勞煩小友替老身采些來。”
丁小磊右眉微挑，飲盡盞中殘酒，緩緩立起身來，清澈如湖水般的雙眸直直的盯著老者。
“老丈，你覺得這‘不’字，我能說出口麽？”
老槐頭咧嘴淺笑，滿是豁口的上下牙床，瞧著甚是慎人。
“有趣，有趣。”
丁小磊微撇嘴角，重新坐回位置，一雙直勾勾的眸子，如死咬住獵物的餓狼，毫不放鬆。
“既是心中已有定數，又何必戲耍於我。區區在下的性命，在老丈眼中怕是與螻蟻無異。有何吩咐，無需惺惺作態，盡管示下便是。”丁小磊快言快語，直截了當。
便是死，也得用快刀吧，鈍刀磨人，不疼也心驚。
“這鬼棺穀位處西南，距我玄陽宗五百裏之遙，即便是白晝也伸手不見五指。終年瘴氣彌漫，並有鬼哭狼嚎之音。”
丁小磊前胸抵著桌角，雙手撐於椅麵，細細聽著。
“這玉犀酒石，隻產於此穀中。每粒約莫指甲蓋大小，以秘法可釀‘靈石酒’十壇。”老叟飲了口酒，不徐不疾地緩言說道“你先前杯中灰色陰影，便是我取來的穀中瘴氣。”
“此物極為怪誕，若是有緣，哪怕是凡夫俗子嗅入體內也並無大礙；若是無緣，即便是築基修士也觸之必死。”
少年暗想，什麽瘴氣，不就是那無名灰霧嘛，這玩意對你們是鴆毒，對本小爺而言卻是淬煉骷髏之體的上等補藥。
當即神色不動，宛若磐石。
“如此說來，倒是極為凶險。”丁小磊鼻翼微動，給人種心神失守，卻強作鎮定之感。
“尋常修士入得其中，必死無疑。至於你嘛……”老叟稍加停頓，眼角餘光微瞥少年“九死一生。”
少年冷笑，口吐言語：“若是去，我尚且有一成幾率可活；若是不去，那便是斃命當場。對否？”
老叟不言不語，不笑不怒，兀自端杯飲酒，好一副世外高人模樣。
“何時出發？”丁小磊嗆聲道。
“隨時。”老叟斜眼而視，好似並不在意。
“當下便去，可否？”少年再言。
“為何不可？”老槐頭當即落下酒杯，好似早便等著少年這句問話。
杯中酒液四濺，灑落桌台。
老叟一甩袍袖，落出根烏漆色的藤蔓拐杖，那仗迎風便漲，轉瞬間已有床鋪大小。
“小友，請。”老叟麵態祥和，笑意盈盈。
丁小磊也不客氣，邁腿便立於藤杖上。
“起。”老叟背負著雙手，一踢褲腳，傲然邁上藤杖，輕叱一聲，頓時那拐杖化作烏色流星，疾馳而出。
星空夜色，月華如水，虛空中一老一少，衣袂飄**，風馳電掣的往那玄陽宗西南而去。
耳畔疾風呼嘯，丁小磊巍然不動。腳下山川飛逝，五百裏路途，轉瞬即至。
“此處便是鬼棺穀。”老叟收了藤杖，撣了撣身上雨露。
時值半夜，寒霜甚重。
丁小磊且行幾步，借著月光，將那鬼棺穀瞧了個真切。
這鬼棺穀，入口頗窄，內裏極大。穀上有厚厚岩石覆蓋，遮住了所有可投入其中的光線，果然是形如其名，好似口巨大的棺材。
“這鬼棺穀共有七層，愈往下空間越大，瘴氣越重，也越加凶險。”倒非老槐頭心善，畢竟能耐得住瘴氣的修士少之又少，他可是對丁小磊能采集到玉犀酒石寄托了厚望“你隻需在首層采集既可，切莫貿然下到第二層。”
丁小磊點頭，方要邁開腳步，卻又止住了身形。
“老丈你說這穀中頗有凶險？”
老槐頭微愣，隨即點頭。
“其中天材地寶數不勝數，而護寶的靈獸更是多如繁星，你切莫要起了貪念。取不義之財，必會惹來殺身之禍。”老槐頭叮囑再三，唯恐少年見利起意“別說那些可與築基、凝神境修士一戰的靈獸了，便是普通妖獸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丁小磊默然不語，隻是邁步前行。
又行數步，但聞身後老槐頭再次朗聲說道“隻需十枚，便可饒你性命；若可得二十枚，我便替你出麵，在焱芸那妮子麵前護你周全。”
丁小磊好似充耳未聞，隻顧低頭而行，撞入那漆黑洞中，頓時眼前茫然不見一物。
嗤——
火折子聲響。
丁小磊背後所背包裹中倒是裝了些日常所需物什，除了火折子，還有些蠟燭幹糧之類的。
以火折子點燃蠟燭，借著微弱燭光，少年打量著這片別樣空間。
果然如老槐頭所說，此地瘴氣彌漫，尋常修士別說進來，便是接近也是極不願意。其中雖是天材地寶眾多，卻也鮮有人問津。
寶物再好，也得有命受用。
“既是渺無人跡，倒也用不著這蠟燭了。”少年吹熄蠟燭，一伸手，騰的一下，有團青色冷火便在他掌心跳躍“還是冥火照的亮堂些。”
隻是所謂的四處彌漫的“瘴氣”究竟在何處？
少年托著拳頭大小的火球，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穀中。
一不留神踢中個石子，滾落出好遠，定睛一瞧，少年樂了。
那不正是老槐頭心心念念想要的玉犀酒石嘛？
少年彎腰，捏起玉犀酒石扔於行李之中，剛要離去，一抹灰色霧氣從自己撿起玉溪酒石的地上騰起。
“瘴氣？”
“灰霧？”
丁小磊稍稍一愣，伸手去觸碰那灰霧。
說來也怪，這灰霧可比酒杯中那懶洋洋的灰霧桀驁多了，少年手指剛一碰著，灰霧仿若被喚醒了生命，順著手指逆遊而上，直撲少年麵部而來。
該死，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不及多想，那灰霧已如毒蛇般鑽入少年口中。
灰霧入口，毫不停頓從咽喉而下，順著經脈直撲心髒而去。
“這該死老槐頭，這是要害死小爺我。”
對於這團似熟悉又陌生的灰霧，丁小磊不敢大意，若真讓它纏上心髒，自己怕是要有性命之憂。
當即也顧不得其他，運起周身幽冥氣，顯出骷髏之體。
那團灰霧在骷髏那空無一物的胸腔中四下徘徊，好似在納悶先前還在的心髒怎麽突然消失了。
電光火石間，潛伏在骷髏之體中的無數幽冥氣若洪水猛獸洶湧而至，將那團灰霧淹沒。
“好舒服。”
幽冥氣重回骨骼後，丁小磊周身仿若沐浴在滾燙的溫泉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愜意。而那團灰霧則早已不見了蹤跡。
竟被體內幽冥氣當食物給嚼巴了。
少年活動了下肢體，咯吱咯吱的骨骼關節碰撞聲不斷傳來。
“這倒是個不錯的淬煉骷髏之體的地方。”化作骷髏之身的少年那空洞眼眶中兩團青色火焰微微跳躍著“不僅沒有人來，更是有那奇怪的無名灰霧可供吸納。”
可是那灰霧究竟要怎樣才會出現？
正在少年有納悶之際，腳下不小心又踢到塊石子。
叮咚，叮咚。
石子滾出老遠，丁小磊緊行幾步，捏起那顆普通石頭扔在包裹中。
這次，並未有灰霧冒出。
“難不成，必須要撿那玉犀酒石才有用？”丁小磊拖著火球，四下打量著。
不遠處，又見一枚玉犀酒石。
少年緊行數步，走上前來，捏起那酒石。
依舊沒有灰霧出現。
難不成，自己猜錯了？
丁小磊一邊狐疑著撓了撓森白的頭蓋骨，轉著圈四處打量，一邊小聲嘀咕著將那玉犀酒石扔進包裹中。
一團灰霧，自少年背後的腳跟處出現，如個陰鷙冰冷的毒蛇般順著骷髏的腿骨向上爬著。
閃爍著瑩瑩碧火的骷髏眼眶，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