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們說好不分離
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你年少掌心的夢話，依然緊握著嗎？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與時間為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
01
薑若歌逼不得已，又回到了恒遠氣勢恢宏的大樓裏上班。這一次萬秘書說已經給她安排好了辦公室，但依然是直接上第31層。
可她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果然，到了第31層之後她就發現，這層樓除了大大小小的會議廳之外，就隻有兩個辦公室，總經理辦公室和副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辦公室稍大一些，還有休息室，平時供林尋遠和合作夥伴喝茶、聊天。而如今這個休息室被改造了一下，茶幾被挪走了，換上了一張辦公桌，以後這個地方就是薑若歌的窩了。
林尋遠坐在他自己的辦公桌後麵閑閑地品著咖啡，她在搬東西，他卻頭都不抬一下地問道：“上次給你的文件翻譯好了沒有？”
薑若歌動作僵住了，一臉鬱悶：“沒有。”
“最遲今天中午給我。”林尋遠不帶一絲感情地下達命令。
薑若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好歹考慮一下她的處境好不好？這麽厚一遝文件她怎麽可能一個上午就翻譯完？但現在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她根本無從反抗，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整理好辦公桌後，薑若歌馬力全開，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可時間過去了一半，她才翻譯了不到三分之一。
當然，這還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痛苦的是林尋遠在這個時候走到她的辦公室，靠在門框上用手指叩響了門板：“萬秘書去開會了，你去幫我買杯咖啡。”
薑若歌頓了一下：“公司裏沒有咖啡？”
“我喝不慣，我的咖啡剛好昨天喝完了。你幫我去Starbucks買杯拿鐵，我先湊合著喝，然後再去這家店幫我買點咖啡豆回來。”林尋遠遞給她一張便箋紙，淡定自如地看著她，好像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薑若歌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家夥過去的生活也不見得這麽高端，怎麽一變成總經理各種怪癖就冒出來了？當然，這些隻是她的腹誹而已，可問題是買咖啡這種事好像並不在她的工作範圍內吧？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理直氣壯地答道：“林總，我是翻譯，不是秘書，也不是助理，要咖啡你可以自己叫外賣，我……”
林尋遠眯起了眼睛，目光透著危險：“你確定？”
“我確定我這就去買。”她馬上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在林尋遠讚許的目光中跑出了辦公室。
02
接下來的日子裏，薑若歌充分體會到了她這個翻譯的工作究竟有多艱辛。每天不僅要翻譯資料，時不時跟著林尋遠去和日本方麵的投資商接洽，還要幫他記錄行程，充當人工日曆和鬧鍾，每天早上還要幫他帶一份早餐，晚上偶爾還會被支使帶薑小歌散步。
總之，她過著比正牌的萬秘書還要忙的生活，恨不得每天有48個小時。
倒是萬秘書整日樂得清閑，每次看到她都笑得一臉燦爛，然後說：“小薑同誌辛苦了，小薑同誌繼續努力！”
薑若歌隻能用無比哀怨的眼神看著她……她說得倒是很輕鬆啊，薑若歌一個人把她的工作幾乎都包攬過來了！
七月末，薑若歌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飛行。林尋遠因為一樁房地產生意要去嘉興出差一趟，順帶叫上了薑若歌。本來薑若歌是不太想去的，這次的會談並不需要她這個翻譯，可是一想到能坐飛機，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萬裏以上的高空是不是如她在電視裏看到的那般美麗。所以，她還是沒骨氣地一起跟著去了。
這一次萬秘書沒去，她把所有林尋遠需要用的東西和可能遇到的問題全都跟薑若歌理了一遍，然後把資料和文件都交到她手裏，鄭重其事地說道：“小薑啊，這次就隻能拜托你了，我家裏有事實在去不了。”
薑若歌卻第一次慶幸萬秘書把這個重任推給她，但也不忘禮貌性地關心一下同事，問道：“萬姐姐，你究竟有什麽事啊？”
萬秘書頓了一下：“我家Candy便秘，好幾天了都不見好，我得帶它去看看醫生。”
“萬姐姐，你已經有小孩了？”
萬秘書又頓了一下：“Candy……其實是我家的狗。”
薑若歌一時失語。
其實嘉興也算是個旅遊寶地，嘉善縣的西塘是中國八大古鎮之一，薑若歌早就在網上瀏覽過照片，被那種江南小調的青石板路和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築深深迷住了。
她盤算著，這次來嘉興，不管怎麽樣都得去一次西塘才好。
而林尋遠這次投資的項目恰好就在嘉善縣，他們和當地的合作方打算建一個以旅遊度假村為核心的項目。如果市場反響好，到時不僅有度假村，還會有商業住宅和別墅區。
不過，薑若歌對生意一竅不通，她隻負責林尋遠的行程，然後就是繼續翻譯那些尚未完成的日語文件。
他們住在一個條件相當不錯的酒店裏，林尋遠的房間就在薑若歌隔壁，所以每次他有什麽需要隻要撥打她房間的電話，她一分鍾之內就會出現在他房間門口給他他需要的東西。其實公司裏還來了一些人，幾個高層，以及各自帶的助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的房間都不和他們兩個的連在一起。
因為酒店離景區比較遠，所以薑若歌想去西塘看看的打算應該也沒法那麽快實現了。林尋遠出去談生意的時候也帶著她，想讓她學習學習。
跟在林尋遠身邊將近半年，薑若歌也逐漸發現林尋遠早就不是大學裏那個吊兒郎當、飛揚跋扈的青澀少年了，工作中的林尋遠，無論是麵對什麽來頭的人永遠都那麽從容淡定，眼神裏透著不可思議的沉穩和睿智。似乎隻有在她麵前，林尋遠才會變回從前那個腹黑狡猾的大男孩。
03
在嘉興的工作幾乎每天都是高強度的，其實不僅是她，就連林尋遠也是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投入談判協商當中，每天看的文件不下百份，各種方案和圖紙也是反複和其他人協商、斟酌、修改。薑若歌給他泡了一杯咖啡，結果過了兩個小時她去給他送文件的時候，他的咖啡依然沒有動。
而因為合作計劃上的改動，薑若歌也要翻譯新的文件，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一旦鬆懈下來，薑若歌就支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林尋遠撥打她房間裏的座機，沒有人接，於是起身去她房間找她，但是按了半天門鈴裏麵也沒有動靜。心忽然懸了起來，他直接跟酒店要來了房門副卡進了她的房間。
還好，她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林尋遠鬆了口氣，而此時的薑若歌仍然趴在桌上睡得像頭死豬一樣，動都不動一下，旁邊放著一堆文件，幾乎要把她埋掉了。他歎了口氣，嘴角漾開一抹無奈的笑，真拿她沒辦法。
林尋遠輕手輕腳地把薑若歌抱起來放到**，給她蓋上被子。隨後，他從洗漱間拿來她的化妝包，找出化妝棉小心翼翼地替她卸妝。為了不把她弄醒，林尋遠簡單地用卸妝油抹了一下，恍惚中聽到她在喊他的名字。
他握著她的手，坐到她身邊，望著她香甜的睡顏出了神：“喂，薑若歌，留在我身邊好嗎？”
他說得很輕，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薑若歌一點反應都沒有。
林尋遠苦笑了一下，站起身來，看到她桌上淩亂的翻譯稿，幫她整理好之後才離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有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才能毫無顧忌地對她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薑若歌才發現自己不僅躺在**，臉上的妝還已經被卸掉了。她不太記得昨晚自己是什麽時候卸的妝、什麽時候爬上床的，難道她夢遊了？不過幸好，睡著之前她的文件已經翻譯得差不多了，這些細節問題她也不是很在意。
合作事宜即將談妥，一行人也即將告別嘉興回到S市，薑若歌感覺去西塘轉一圈的想法也慢慢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到了臨走的前一天，林尋遠忽然說推遲一天行程，讓大家去景區散散心，因為這次合作談得很成功，所以這一天的休息就當是公司給的福利。
薑若歌立馬歡呼雀躍，換了一身輕便的淺綠色雪紡連衣裙，還戴了一頂草帽，然後就興致勃勃地朝西塘進發了。
一路上，雲朵層層疊疊地壓在山頭，風吹過一片碧綠的稻田，遠處的水潭映著霞光，此起彼伏的山巒在車窗外向後退去，化成一條條柔軟的弧線隱沒在視野的盡頭。
空氣新鮮得好像剛剛被雨露清洗過，成群的飛鳥從頭頂上空飛過，漁人捕魚，農民耕作，一切仿佛都回歸到最初的模樣，雖然質樸卻讓人動容。
眼前的一幕幕讓在鋼筋水泥的都市裏待久了的上班族們驚喜不已。
林尋遠和薑若歌坐同一輛車，她把車窗開到最大，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時不時把手伸出車窗揮舞。
林尋遠見狀，二話不說把她拽回來，怒瞪她一眼：“薑若歌，你以為你是三歲小孩嗎？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薑若歌乖乖地坐好，悶悶地反駁：“從小到大，好不容易旅遊一次……還不讓我興奮一下。”
林尋遠無奈，一把揉亂了她的頭發：“隻要你待在我身邊，以後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哪裏。”
但是薑若歌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她又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住了，似乎沒有聽到這句話。
林尋遠淡淡地歎了口氣，認命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書上的江南總是詩意盎然的，小橋流水人家，風景如畫，美不勝收。而今天，薑若歌終於可以到西塘親眼看看千年古鎮究竟是什麽模樣，好好欣賞一下正宗的江南風景。
走在清幽的石板路上，閉目聽著來往行人的腳步聲，好像就能夠感受到這個地方悠久而綿長的韻味。無論是石橋，還是蜿蜒的屋簷，又或者是碧波上飄**著的烏篷船，都透著一種很雅致的味道。
但是，也和她想象之中有些出入——人太多了，基本上是人挨著人，小巷子本來就隻容得下兩三個人並排走，結果人一多路馬上堵得水泄不通。來來往往的遊客有的在拍照留念，有的在買紀念品，一不小心就容易和同伴走散。
偏偏薑若歌又好像是匹脫韁的野馬一樣，不管不顧地往前擠，看到好看的小東西眼睛都發光了。林尋遠追上去想要拽住她，結果反而被她拽著往前走。
琳琅滿目的紀念品陳列在大大小小的商鋪裏，而巷子兩旁的小吃店更能吸引薑若歌的眼球。她和林尋遠一路走一路吃，買了很多好吃的，薑若歌直吃到肚子撐。
從前，基本上都是薑若歌追著林尋遠跑，他下達指令，然後她毫不遲疑地去完成指令。
而今天，林尋遠覺得，能追得上她都不容易。她就好像突然被從籠子裏放出來的飛鳥，對自由充滿了熱切的渴望，東奔西走，不知疲倦。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樣有精神的薑若歌，林尋遠也被她的快樂感染了。或許如果有條件的話，她會成為一個旅行家，背著背包周遊各國，看遍世間風景。
可是她的家庭條件不允許，她隻能兢兢業業、踏踏實實地過自己應該過的日子，所以她從來不做白日夢，不期待不可能的事，把自己放到最低的位置，低到她自己都看不見自己。
如果將來，他們在一起了，他一定要帶她去很多地方。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旋律：“我要去看得最遠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夢想……”
這一天，遲早會來臨的。
04
終於，在所有人都玩得筋疲力盡，然後回到酒店吃了一頓豐盛的慶功宴之後，大家就收拾行囊結束了這一次的西塘之行。
回到S市，薑若歌的工作和之前一樣，除了做好翻譯工作，還得幫林尋遠打下手。但是，也有了一些變化，基本上真正累的活不會讓她去做了，每天隻要用咖啡機煮咖啡，提醒林尋遠一天的行程，別的事情都讓新來的助理去做了。
薑若歌總算鬆了一口氣，神經不再緊繃著。
周四傍晚下班後，薑若歌顯得頗為興奮，等過完周五，她終於要迎來自己來恒遠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雙休了。在超市裏采購食材的薑若歌卻臨時接到了林尋遠的電話，美好的周末似乎又泡湯了。林尋遠在電話那頭說：“薑若歌，有點急事，你現在馬上到九一北路來一趟。”
“啊？”薑若歌還沒弄清楚狀況，手機裏就已經傳來忙音。
沒辦法，薑若歌隻好認命地打車去九一北路。
而另一邊，九一北路上的月光胡同西餐廳裏，大廚們正忙碌於一桌豐盛的晚宴。
薑若歌下了車，撥通了林尋遠的電話：“你現在人在哪裏？”
“你抬頭，應該可以看到月光胡同西餐廳吧？上來。”
“去西餐廳幹什麽？”薑若歌有點狐疑，但是她也不對林尋遠會做出什麽解釋抱有希望，隻是照他說的往樓上走去。
走進西餐廳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今天是七夕情人節。餐廳裏每張桌子上都擺上了心形蠟燭，耳邊流淌著溫馨浪漫的情歌，空氣中溢滿了甜蜜的氣息。
看到這裏，薑若歌的腳步已經不自覺地停住了，她心裏忽然慌亂了一下。遠遠地，她就看到林尋遠站在雅座旁朝她揮手。
薑若歌就像沒有看到一樣，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下樓去了。
這一次，又是什麽新鮮花招？她才不要再上他的當了。
林尋遠看到她轉身逃跑，就知道這個白癡肯定又覺得他是在耍她了，智商真是低得讓人汗顏。但這一次，他不想再讓機會白白溜走，他追了上去，跟著她一直跑到馬路邊，見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林尋遠走過去甩上了車門，讓司機有多遠滾多遠。司機罵了一聲“神經病”，然後就把車開走了。
薑若歌被林尋遠堵著，進退兩難，最後她又一次腦袋一熱跑到了馬路上。這裏是市區，來往車輛很多，她這樣貿然橫穿馬路簡直和找死沒有兩樣，馬上鳴笛聲、刹車聲、輪胎和地麵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林尋遠真是被她氣傻了，走過去一把把她拽了回來，狠狠地瞪著她：“薑若歌，你不用為了躲我連命都不要了吧？我有那麽可怕嗎？你就那麽討厭我？”
他剛才是真的被她嚇到了，他沒有想到她會就這樣衝到馬路上去，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過，如果她被撞死，那他也一起去死算了！
這個白癡，什麽時候才能長點腦子！
但是，也直到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在乎眼前這個女孩。他愛她，已經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樣了嗎？
他不想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了！他想就這樣牢牢抓緊她，永遠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薑若歌驚魂未定，良久才用有點哽咽的聲音說：“林尋遠，你到底想怎麽樣？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也不想再繼續和你這樣糾纏不清了，你就放過我不行嗎？你喜歡的是宋藍嫣，又何必來招惹我呢？”薑若歌說到最後已經有了哭腔。
看著薑若歌傷心的表情，林尋遠的心也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但是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沒有鬆開，他不會再把她放走了。
“薑若歌，你是白癡嗎？我喜歡的人是你，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費那麽大力氣把你留在我身邊，你以為我隻是為了整你？我才沒有那個閑工夫！”
薑若歌被他說得愣住了，一抬頭就迎上了他灼人的目光，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林尋遠握著她的手，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一直以來我喜歡的人都隻有你一個，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為了你，我才放棄實驗學校去了那所三流學校；為了你，我才把字寫得很難看故意要你幫我抄作業；為了你，我才故意把文科試卷答成那樣讓你幫我補習……你知不知道我給你的那盒止痛藥的說明書上其實寫著我喜歡你？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你沒看見。”
薑若歌完全回不過神來。
“薑若歌，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你生日那天我在二康廟的酒店準備幫你過生日，是宋藍嫣改了字條，我在二康廟等了你一個晚上，而你在三康廟等了我一個晚上！我以為你根本不在乎我才會失約，不辭而別。後來我瘋了一樣找過你，最後有人告訴我你在L市，我就報考了L市的大學……沒想到，真的遇見你了。”
薑若歌隻能愣愣地看著他。
“一開始我還在為你的不辭而別而惱火，很想找你算賬。可是後來，我發現，我越是那樣對你，你就離我越遠。”
林尋遠頓了頓，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說道：“薑若歌，我愛你。”
薑若歌愣住了，林尋遠說的這些話簡直無異於五雷轟頂，把她整個炸傻了。他也是喜歡她的？而且，這麽多年來都是喜歡她的？他們一直相互喜歡著，可是都覺得對方是不在意自己的，於是就這麽一路錯過直至今日？
薑若歌看著林尋遠柔情似水的眼睛，心底忽然起了一陣霧。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呢？早點說出來，這些年的委屈和淚水是不是就不會存在了？
林尋遠伸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水，把她摟進懷裏。他終於說出來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終於可以擺脫那煩人的麵子觀念，無所顧忌地在她麵前對她好了。他總算對自己誠實了一次。
薑若歌終於哭出聲來，無數個日夜積壓在心裏的孤獨和委屈都在那個溫暖胸膛的包圍下化作眼淚，源源不斷地抽離著：“林尋遠，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宋藍嫣……我從來沒有奢求過你喜歡我……可是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林尋遠輕撫著她的背，嘴角的笑透著一絲無奈：“白癡，我才不會喜歡宋藍嫣，我和她隻是朋友，她骨子裏和我媽是一樣的人，我反抗我媽二十幾年，又怎麽可能去喜歡宋藍嫣？”
薑若歌拚命點頭，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了他名貴的衣服上，但是他也不介意，就這麽任由她在他懷裏蹭來蹭去。
他身上那種清新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鼻尖，讓人心安。
05
最終他們沒有去什麽高級西餐廳，而是隨便找了一家路邊攤。薑若歌要了很多酒，她很想喝一杯，為她自己，也為了這峰回路轉的命運。
林尋遠沒有攔著她，也和她一起喝。隻是薑若歌酒量比他差得多，沒喝幾杯就醉了，一醉倒她就開始說醉話，把八百年前的事情都翻出來說，真心話全都一股腦抖出來了。
“林尋遠，你知不知道過去我喜歡你喜歡得有多辛苦？其實我討厭死了你身邊一直有那麽多女生，討厭死了每次你請我吃飯都帶著女朋友，討厭死了她們可以無條件享受你對她們的好，而我每次都要用各種事情來交換……
“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她們都很漂亮，我很不起眼……你媽媽也不喜歡我……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在你心裏究竟被放在什麽位置，是不是就是那樣可有可無的一個人？五年前，其實看到你留的字條，我就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可是你一直都沒有來……我本來是寫了一封告別信給你的，我想，也許我走了你會覺得不習慣，會找我，萬一找不到我該怎麽辦？可是等了一個晚上之後，我把那封信撕掉了……我想你是不在乎我的……”
林尋遠苦笑地看著醉眼迷蒙、哭得一塌糊塗的薑若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傻瓜。”
“林尋遠，我真的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終於，所有事情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了，她終於不用再背負這沉重的秘密獨自生活了。
命運跟他們開了那麽多的玩笑，讓他們走了那麽多彎路之後，終於等到了牽手的這一天。
她從來都沒有如此感謝過命運，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幸運。
當林尋遠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薑若歌背回她的公寓的時候，陳堯正安靜地站在門口，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陳堯一抬頭，他們的目光就對上了，他也看見了趴在林尋遠背上的薑若歌，他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變化，眼底的一抹酸澀瞬間掠過。
半年前，在接到陳堯那個電話之後，林尋遠就已經不再和他針鋒相對了。是陳堯把一切和盤托出，告訴林尋遠其實自己沒有和薑若歌在一起，還告訴林尋遠薑若歌其實一直放不下他，一直都很喜歡他，還把薑若歌的住址和公司地址也給了他。
一個人的成全，總好過三個人的糾結。
而此時眼前的這一幕，也證明林尋遠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趴在林尋遠背上的薑若歌用力抱緊他的脖子，喃喃地說著夢話：“林尋遠，我喜歡你……很喜歡。”
林尋遠微微一笑，回應她：“嗯，我知道。”
陳堯有點尷尬，深吸了一口氣，黑眸裏閃過一絲笑意，說道：“把她的包給我吧，你們這樣是開不了門的。”
林尋遠笑著點了點頭，眼神裏第一次有了感激，他把包丟給陳堯。
三個人進了公寓之後，林尋遠把薑若歌放到**，然後找來毛巾給她擦臉。本來想給她換身衣服，但想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直接拿毯子把她一裹。她的睡顏很甜美，像是做了一個美夢。
林尋遠走出薑若歌的房間，陳堯還坐在客廳裏。林尋遠朝他淡淡地一笑：“等一下，我去買點酒，我們應該喝一杯。”
陳堯點了點頭。
林尋遠從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回來幾罐啤酒，丟了一罐給陳堯，然後自己也筋疲力盡地坐到沙發上，呼出一口氣，拉開拉環，玩味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打了那個電話給我就不會再來找她了呢。”
陳堯也打開罐子，往嘴裏倒了一大口啤酒，也笑起來：“這樣就吃醋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肚量。”
“我的肚量絕對夠你在裏麵撐船。”林尋遠白了陳堯一眼，然後一口氣喝完了罐子裏的啤酒，把罐子朝他丟過去，卻被他輕易地躲開了，然後林尋遠又開了一罐啤酒，“其實之前我一直挺討厭你的，好像跟你第一次見麵就是打群架，那一架打得挺狠的，有人報了警，然後我們就一起被拉進警察局了。後來一提到我，必然就要提起你，那時候我覺得煩透了，我看你不怎麽順眼，但是也不怎麽把你放在眼裏……”
陳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聳肩笑了笑。
“可是發現你和薑若歌那麽要好之後，我忽然很嫉妒你……你為什麽可以那麽自然地對她好，那麽自然地說喜歡她……我為什麽一直都做不到？”林尋遠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回過頭去看著他，“但是，這次我真的要謝謝你，如果錯過了薑若歌，也許我會後悔一輩子。”
陳堯一怔，隨後佯裝嗔怪道：“你這樣展示幸福會不會有點太自私了，好歹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啊。”陳堯也喝掉了一罐啤酒，又換了一罐。他也可以像林尋遠一樣對薑若歌好，甚至是加倍的好，可是那又有什麽用，他說他喜歡她她都不相信。在她的世界裏，他就像一個隱形人，她看不到他的愛，也聽不懂他話裏綿綿的情意。
林尋遠卻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別糾結得像個小怨婦似的，說吧，你今天來找她有什麽事？”
陳堯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是來道別的。”
“哦？你不待在L市要去哪兒？”
“我準備去意大利，一半留學一半旅遊。”陳堯說得很輕巧的樣子。
林尋遠頓了頓，眉頭微微擰了起來：“什麽時候回來？”
“也許回來，也許永遠都不回來。家裏的事情由我哥去打理，父母也已經同意我留在國外發展了。”
林尋遠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去吧，我和薑若歌去普羅旺斯度蜜月的時候，一定會去意大利看你的。”
陳堯點點頭，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之後，才輕輕地吐出一句：“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會照顧她，但不是替你！”
“小氣。”
06
第二天，薑若歌醒來的時候，陳堯早已離開了，林尋遠睡在沙發上。她的頭還有點暈，有點痛，昨天的事情對她來說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直到看到躺在沙發上的林尋遠，她才覺得這個夢有了那麽一點真實感。林尋遠似乎還在沉睡，薑若歌便沒有叫醒他。她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指尖輕輕描畫他的眉目，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屬於她了。但是，她沒想到，林尋遠其實根本沒睡著，趁她一個不注意就一把把她摟進懷裏，抱得緊緊的，像是擔心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還是這種感覺比較真實。”他把頭靠在她肩上，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耳邊。
薑若歌臉一紅，掙開他：“趕緊起來，上班要遲到了！”
於是，林尋遠和薑若歌在恒遠眾員工一片驚呆了的目光裏走進了公司。林尋遠大大方方地環著薑若歌的肩膀，嘴角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讓人覺得溫柔親切，一下子公司裏的氣氛好像都變了。
但是，這隻是一種錯覺而已。萬秘書把財務報表交給他，他微笑著看完然後又丟回她手裏，聲音也溫柔極了：“讓財務部的人重做，做不到讓我滿意，這個月的獎金就別想要了。”
萬秘書背上滑下一排冷汗。雖說表麵上看起來林尋遠臉上的冰山化了，會笑了，但他仍舊是老虎，頂多算是一隻會笑的老虎，跟之前比起來似乎還更可怕了一些。
下班之後林尋遠帶薑若歌去吃東西，去的是薑若歌很喜歡的小吃店。因為是林尋遠付錢，所以她大著膽子點了很多過去自己舍不得吃的東西。林尋遠看到她吃得一臉滿足，好像在吃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似的，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丫頭的心怎麽就這麽小呢？好像很容易就能滿足，隻要喂飽她，她就會覺得很愉快，很幸福。
吃到一半，林尋遠忽然想起陳堯來過的事情，幾番考慮之後，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薑若歌一聲：“陳堯昨天來過。”
“哦？他怎麽會來？旅遊？出差？”薑若歌一邊啃雞腿，一邊表現得非常坦然地看著他。
林尋遠有些汗顏，真不知道她是神經粗還是在裝傻而已……不過他還是覺得很慶幸，還好她沒有喜歡上陳堯，沒有被陳堯搶走。他微微歎了口氣，說：“他是來告別的，他要去意大利了。”
“意大利？留學？”
“嗯……你也想去嗎？”
“沒有啊，就是覺得很高端……”薑若歌很想說，意大利有哪些城市、有什麽特色其實她一點都不知道。
“那結婚之後度蜜月就去歐洲怎麽樣？”林尋遠說得很平靜，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薑若歌頓了一下，臉也開始泛紅……她一直覺得去歐洲那種地方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下輩子的事情，可是她忘了，現在她已經和林尋遠在一起了。但是，斟酌了一會兒，她還是很有骨氣地搖了搖頭：“林尋遠，雖然我知道也許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變得像你一樣優秀一樣有錢，但是我不想當菟絲花，不想當寄生蟲……去歐洲旅行的錢，我想自己掙。”
林尋遠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故意逗她：“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你自己要花多少錢在吃穿上麵，還得寄回家，你要攢到什麽時候才能有錢去歐洲？”
薑若歌卻眯著眼睛笑了起來，自信地答道：“我現在在寫小說……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我想努力試試。”
林尋遠歎了口氣：“可是等你賺夠錢，我們會不會頭發都白了？要不我先借給你，你欠著我好不好？”
“林尋遠！你這是在看不起我嗎？”薑若歌憤憤不平地說。
林尋遠按住她的腦袋：“乖，別鬧。”
07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過得簡單而甜蜜。每天下班後林尋遠會和薑若歌手牽手去超市買菜，然後回公寓自己做飯，吃過後兩人會領著薑小歌去樓下散步。周末的晚上，林尋遠偶爾會賴在薑若歌家，陪她看一部不錯的電影。隻不過有一點讓薑若歌很悲哀：林尋遠長得好、功課好也就算了，竟然連下廚都會！他做的紅燒排骨色香味俱全，好吃得讓薑若歌覺得堪比大廚手藝。
相對來說，她燒焦的可樂雞翅就顯得不太上台麵。但是，林尋遠還是在她的威逼利誘下將雞翅全部消滅掉了，吃完了還不忘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她：“薑若歌，你說我吃這麽多致癌物進去會不會出事啊？”
薑若歌狠狠瞪他一眼：“你是禍害，禍害遺千年，哪有那麽容易得病。”
林尋遠朝她賴皮地笑了起來：“我不管，反正你要對我負責。”
薑若歌還是會不適應他現在各種各樣肉麻的情話，臉一下子就紅了，收拾好桌子就匆忙躲進廚房裏去洗碗。
每周去林尋遠的公寓給薑小歌洗澡，兩個人都會和薑小歌大戰一場。幫薑小歌洗幹淨後，兩個人濕漉漉地坐在地上相互看著傻笑。這般溫柔的時光好似一場華麗的夢，而薑若歌早已沉醉其中久久不願醒來。
夏末的黃昏，當薑若歌和林尋遠牽著薑小歌從附近公園散步回來的時候，看到一輛寶藍色的保時捷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來的林媽媽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依然風姿綽約。
薑若歌心裏咯噔一下，像是忽然從夢中清醒過來。她似乎忘記了，她和林尋遠之間還橫亙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