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踮起腳尖遇上愛
想踮起腳尖找尋愛，遠遠的你，我來不及說聲嗨，影子就在人海暈開。踮起腳尖期待，隻怕被虧待，我夠不著還微笑忍耐，等你回過頭來。
01
這是薑若歌和林媽媽多年後的第一次正麵交鋒。因為以前兩人有過不太愉快的回憶，於是在薑若歌的印象裏，這個女人一直都是可怕的。
而林媽媽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那樣銳利，仿佛一把刀子，能夠精準地剖開她的自尊，然後不留餘地地當作泥土踐踏。
薑若歌下意識地握緊了身旁林尋遠的手，林尋遠也握緊了她的手，表情看起來很坦然，就像一棵她可以依靠的大樹。
所以她也心神一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了底氣。
林媽媽也看到了他們，摘掉了墨鏡，目光在薑若歌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看向林尋遠，嘴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哦？這次是老麵孔？”
林尋遠眼睛裏有惱怒的火苗在跳動：“陳芳華，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用這種語氣說話？”
林媽媽雙臂環胸，冷冷地輕哼道：“不然要我用什麽語氣？反正你身邊的女孩子沒幾個待得長的，不過你的確有資本玩，我放任你玩，這樣還不夠？”
林尋遠努力壓製心裏不斷躥上來的火氣，目光堅定，一字一頓地回應她：“這次我是認真的，我確定我要娶的人就是薑若歌，不是宋藍嫣，也不是A千金、B千金、C千金。本來我想領了結婚證之後再告訴你的。”
林媽媽的目光跳了一下，那眼神真的刺痛薑若歌了，但是馬上她又恢複了慣常的微笑，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一般聳肩笑了笑：“好啊，既然你這麽喜歡她，那我也沒什麽好反對的。”
林尋遠原本準備爆發，卻沒想到陳芳華並沒有按照他想象的劇情演下去，不禁一臉訝異地看著她：“你確定？”
陳芳華一直都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雖然她是他的母親，但是從小到大他看了太多她為了利益做的不擇手段的事情。他想過，就連她和爸爸的婚姻也像商場上的戰略合作一樣，他根本不相信一年相聚不到十次的兩個人之間會有愛情存在。
以至於他覺得自己也不是因為愛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才會有那麽別扭的性格，甚至曾經一度懷疑自己沒有愛人的能力。
“兒子大了，我也管不住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完成好爺爺交給你的任務。”陳芳華臉上還是那樣淡然的笑容，“我剛才先去了一趟公司，還不錯，廖副經理也已經跟你爺爺報告過了，他老人家很滿意。”
林尋遠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為什麽這個女人每次來看他都好像是領導視察一樣，她從來不會問他累不累，有沒有生病，過得開不開心，永遠隻關心學業和事業。
他甚至感覺，這個女人的眼睛裏除了錢之外，看不到任何別的東西了。
而陳芳華這次也真的沒有為難他們，說完這些話之後又戴上墨鏡坐回車裏：“我馬上要回去開個會，你們玩得開心。”
“阿姨……再見。”最終，薑若歌從頭到尾隻有勇氣說出了這句話而已。
陳芳華走了之後，薑若歌和林尋遠都感覺怪怪的。他們都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容易打發的女人，特別是在對待林尋遠的問題上，她一向很嚴苛。她看不起窮人，所以她不會這麽輕易地讓林尋遠和薑若歌在一起。可是這一次，為什麽她這麽輕易地點頭同意了？
02
陳芳華當然不是一個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從林尋遠的公寓離開之後，她第一時間訂了去L市的機票。然後在去機場的路上，她打了一個電話：“琴敏，我們約個時間聊聊吧。”
當薑媽媽在高級茶餐廳裏和陳芳華相對而坐的時候，她的臉色很難看，握著杯子的手都在輕微地顫抖著。
陳芳華的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一派輕鬆的樣子：“光打電話我怕這件事處理得不夠清楚，所以還是希望當麵解決比較好。琴敏，我們是老同學，我也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開個價吧，要多少錢你女兒才肯離開我兒子？”
薑媽媽被陳芳華冷冽的眼神刺到了，感覺自尊被踩在她腳底下。
但是陳芳華並未覺得不妥，她見薑媽媽不說話，於是從包裏掏出了一個鼓鼓的信封：“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我已經準備好了。這裏是十萬塊，你先拿去，還要多少你盡管開口，我寫支票。”
薑媽媽一直在忍耐，但陳芳華的態度實在讓她受不了了，她站起來把信封甩回陳芳華懷裏，眼睛裏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燒：“陳芳華，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為我就這麽稀罕你的錢嗎？我告訴你，我也不想若歌和你兒子在一起，我怕作踐了我們若歌。錢和支票你都收好了帶回去，你放心，我女兒絕對不會變成林太太！”
陳芳華冷冷地一笑，依然是那種輕蔑的神情：“好啊，到時候你什麽都沒撈到可別後悔。”
薑媽媽頓住了，直直地看著陳芳華，那樣憐憫的目光就好像在看著一個已經無藥可救的人：“陳芳華，你的眼裏就隻有錢嗎？”
陳芳華諷刺道：“錢是萬能的，隻有你們這些窮人才會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薑媽媽覺得很可悲：“那你兒子呢？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我覺得他有你這樣的媽也挺可憐的。”
“何琴敏！你說什麽？”陳芳華被她的話刺到了。
薑媽媽沒有再跟她多說什麽，而是轉身走出了茶餐廳的門。
結果第二天，薑若歌就接到了薑媽媽的電話，電話裏薑媽媽堅決反對她和林尋遠在一起，讓她立馬和林尋遠分手。掛了電話後，薑若歌拿著手機好半天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一定是林媽媽去找她媽媽了。
唉，薑若歌歎了口氣，心想，該來的終究會來。
林尋遠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即讓秘書訂了兩張回L市的機票，把公司的事務交代清楚後，就拉著薑若歌一起收拾行李回去。
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雖然薑若歌也有點急躁，但還是覺得有點好笑：“用得著這麽趕嗎？等不忙的時候再回去……或者我先回去安撫一下我媽。公司裏事情那麽多，你就這樣一走了之合適嗎？”
林尋遠卻一點都不以為然，已經開始羅列禮品單：“你家有多少親戚？快點告訴我。”
薑若歌冒出一頭冷汗：“我們家親戚大部分都在G市啊，在L市的就隻有小姨一家，當初我爸在L市的工作就是她介紹的。”
“他們都有什麽喜好？”林尋遠甚至打開手機上的備忘錄來一一記下。
薑若歌一臉無奈地趴在桌上看著他：“我爸喜歡釣魚，我媽喜歡聽戲，小姨喜歡購物，姨丈應該是喜歡下棋……還有我表妹，我不太清楚她喜歡什麽。”
“就這些？”林尋遠皺了皺眉頭。
薑若歌點了點頭：“就這些。”
林尋遠鬆了口氣，目光堅定地說：“這次一定要先把你家裏人一舉拿下才行，不然，估計我們結婚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薑若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最近林尋遠好像一直把結婚掛在嘴邊，可是她很想說，明明他都還沒有求婚，她也還沒同意嫁給他。
林尋遠在禮品單上寫下：釣魚竿、家庭影院、香港七日遊……薑若歌看到這裏就已經有點抓狂了：“這些太貴重了，估計我爸媽不會接受。”
林尋遠托腮想了想：“這些貴重嗎？”
薑若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
“那我再想想。”
03
就這樣，薑若歌看到林尋遠直到登上飛機前的一個小時還在思考禮物的問題，她隻好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想了，沒關係的。”
林尋遠眼睛一亮，回過頭去看著薑若歌：“你有辦法？”
薑若歌搖搖頭：“沒有，隻不過我爸媽的問題不是禮物可以解決的，所以，你不用白費心機了。”
林尋遠朝她丟了個白眼：“我還是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想辦法。”
當何琴敏聽到敲門聲時，她顯然沒想到薑若歌會帶著林尋遠一起回來。何琴敏瞥了一眼林尋遠，臉色一沉，嚴厲的目光落在了薑若歌身上。
薑若歌顯得有些尷尬，有點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媽……我回來了。”
林尋遠雖然沒有薑若歌那麽害怕，但是她明顯感覺到，他一貫從容不迫的笑容已經不見了，緊緊握住她的手也有輕微的汗水滲出來。畢竟他知道，從小到大，自己在薑家的名聲都不太好。
但林尋遠隻是緩了緩神就馬上露出一個妥帖的笑容，說：“阿姨好，我是林尋遠。薑若歌東西太多拿不了，我幫她拎進去可以嗎？”
何琴敏沒回應，這時薑爸爸也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遞了個眼色：“孩子都回來了，就讓他們進來吧，有什麽話咱們進屋慢慢說。”
薑若歌暗暗鬆了口氣，從小到大，薑爸爸都是一個寬容的慈父，總是在媽媽對她辭嚴色厲的時候解救她於水火之中。
薑媽媽雖然還想堅持，但是被薑爸爸一把拽進了門內，然後他就趕緊給門口站著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還不趕緊進來，要人請不成？”
林尋遠比薑若歌反應還快：“不敢不敢，我們馬上進去。”
林尋遠送的禮品都不算是高檔貨色，按照薑若歌的要求，他放棄了金錢籠絡政策，采取精神攻略。比如，在薑媽媽準備晚飯的時候待在廚房裏幫忙洗菜擇菜，然後在開飯前坐下來跟薑爸爸聊聊釣魚。
本來薑爸爸迫於薑媽媽的威逼，和林尋遠自動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是林尋遠很自然地坐在他身邊，開始聊起最近某個國際釣魚比賽的事情，薑爸爸眼睛一亮，瞬間就把距離丟一邊去了，很快就跟林尋遠聊了起來。
薑若歌覺得很神奇，不管薑爸爸說什麽，林尋遠都能接得上話茬，他之前並不是一個愛釣魚的人吧？因為性格太鬧了，根本不可能靜下心來掉幾個小時的魚。
她不知道，為了應付薑爸爸，林尋遠熬夜背了幾本相關書籍，所以現在他才可以這麽應對自如。
隻是，何琴敏卻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無論林尋遠怎麽刻意討好她，她都當他不存在一樣。
薑若歌看著一貫趾高氣揚、藐視眾生的林尋遠這麽低聲下氣，心裏有點難受，扯了扯林尋遠的衣袖：“喂，你沒事吧？”
林尋遠卻回過頭來，很輕鬆地笑了笑，信心滿滿地答道：“我能有什麽事，我覺得你媽已經快接受我了，就差一點。”
話音剛落，薑媽媽就端著菜從廚房裏出來了，麵無表情地從林尋遠身邊走了過去。
林尋遠雖然依然保持自信樂觀的笑容，薑若歌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她知道，自己的媽媽對林媽媽的仇恨不是一天兩天，所以對林尋遠的成見真的很難化解。更何況，林尋遠曾經是那樣一個花花公子。
所以當天晚上，林尋遠沒有被邀請留宿，雖然薑爸爸在他要走的時候猛烈地咳嗽了一陣，但薑媽媽就是置若罔聞。
林尋遠沒有在意，隻是拍了拍薑若歌的腦袋，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放心，總能搞定的，相信我。”
薑若歌覺得鼻子泛酸，她真的沒想到，林尋遠會為了她這麽緊張，這麽努力。
薑若歌一路送他到小區門口，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她從身後用力抱了抱他：“林尋遠，謝謝你。”
林尋遠嘴角漾開一抹笑：“薑若歌，你要是真的感謝我就陪我一輩子吧。我們要快點結婚，去歐洲度蜜月。我會帶你去很多地方。”林尋遠溫柔的聲音像是甜蜜的魔咒圈住薑若歌的心，“所以，現在我不會輕易被打敗。”
薑若歌用力點了點頭，目光也堅定了一些。
04
回到家，薑爸爸已經準備睡覺了，但是薑媽媽還臉色陰沉地坐在客廳裏，電視機開著，可是她根本沒有看一眼。
薑若歌知道，這種情況就是媽媽要找她談話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給自己鼓勁，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薑媽媽回過頭來看著她，眉頭一直擰著：“若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麽？林尋遠是可以依靠的人嗎？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有那麽多女朋友，根本不缺你這一個，你為什麽偏要往槍口上撞？陳芳華是什麽樣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怎麽可能讓你們兩個這麽輕易地在一起？”
薑若歌知道，媽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的原因，除了和林媽媽的過節之外，更多的還是為她的幸福考慮，畢竟她是一位母親啊。
薑若歌握住媽媽的手，明眸裏滿是真誠：“媽，我真的很喜歡林尋遠。這些年來，我隻奢望他能夠在心裏給我留一個小小的地方就好，我願意為他去做任何事情。我一直都跟在他身後，從來沒有奢望過我們能像今天這樣在一起。
“媽，我已經記不清楚我喜歡林尋遠多久了，但是之前我從來沒有奢求過我們可以在一起，我甚至想隻要我對他來說有點用處就好了。而他之所以會欺負我隻是他在乎我的一種表現，不停地換女朋友也不過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別看他平時很精明的樣子，其實隻要一遇到我的事他的腦子就不太好使了，隻會用小孩子的手段來應付。這一路走來我們彼此都喜歡得很辛苦，好不容易現在真相大白了，您就給我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希望等到將來，我會因為錯過他而一輩子都在悔恨裏度過。”
薑媽媽沉默了半晌，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其實，今天的林尋遠真的有點讓我刮目相看，我一直以為他對你隻是玩玩而已，但是現在我也看得出來他很用心。我不是那種狠心腸的人，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兩家的差距有多大，還有陳芳華是那樣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把你交給他……你喜歡他我看得出來，但我還是不放心把你交給他，就是因為你太喜歡他了，我更怕你被傷害。”
“媽，不會的，對他有點信心好嗎？”
薑媽媽緊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其實我知道我阻止也沒有用，你的人生隻能你自己去把握。既然你是我的女兒，隻要是你做出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但是你要保證你今後可以過得好好的，永遠都不會後悔……”
薑若歌聽完媽媽的話，不管不顧地撲過去，一把摟住媽媽的脖子哭了出來。
05
第二天，林尋遠請薑若歌一家吃飯，薑若歌小姨一家也來了。去的是普通餐廳，因為薑若歌說她們一家口味都不重，所以就挑了一家粵菜館。
小姨對林尋遠滿意得不得了，就像看見自己的親女婿一樣左誇一個一表人才，右誇一個從容大氣，反正幾乎把能用的好詞全用上了。不過薑若歌確定小姨就是單純對林尋遠很滿意，她不知道他的家底。
而小表妹周念楠見到林尋遠之後更是眼睛發亮，拉著薑若歌拚命問“絕招”：“姐，這麽帥的姐夫你是怎麽追到手的？快點教我兩招！”
薑若歌扯了扯嘴角，她需要把她的心酸血淚史全部說一遍嗎？說完之後也許念楠就會選擇一個普通對象結婚了。
而薑媽媽的臉色也稍有緩和，在林尋遠和她聊起某劇院最近有傳統戲劇表演的時候，她也接了幾句話。
一頓飯吃得十分愉快。
吃完飯，薑爸爸、薑媽媽先回家了。林尋遠又帶著小姨一家和薑若歌到街上逛逛，小姨看上的衣服他毫不猶豫地刷卡結賬。小姨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林尋遠朝她眨眨眼睛：“讓我好好表現一下，我才能安心，我一定要過了你們這一關，娶到薑若歌。”
小姨笑得合不攏嘴，最後還盛讚道：“感覺就跟帶了個提款機似的。”
薑若歌在一邊直抹汗。
小姨逼著薑若歌試了幾套衣服，隻要覺得穿起來還不錯的就買下來。薑若歌的臉卻皺成了苦瓜般，她湊到林尋遠耳邊壓低聲音說：“林尋遠，我真不想花你們家的錢……”
林尋遠卻聳了聳肩：“不是我們家的錢，這次這個大項目被我圓滿完成了，公司大賺了一筆，所以你放心大膽地花，是我自己賺的錢。”
薑若歌朝他翻了個白眼，不想跟他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下去：“好，那我就先欠著，以後買衣服還給你。”
林尋遠給了她一記瞪眼。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次林尋遠不僅搞定了薑爸爸、薑媽媽，還把薑若歌的小姨和姨丈也哄得服服帖帖，可以說是不虛此行，收獲甚豐。薑若歌有的時候都有點佩服他，怎麽就變得這麽能屈能伸了呢？
但是，因為公司裏有急事，他必須趕回去，而原先預計是在L市住上一個星期的。看到薑若歌有點舍不得走，於是他決定讓她留下來多陪薑爸爸、薑媽媽幾天，然後一個人坐飛機回S市。
林尋遠排隊安檢的時候，薑若歌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安，他突然跑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的唇上留下了一個輕淺的吻。
那樣的吻輕淺卻香甜，濃濃的愛意溢滿薑若歌整個心房。薑若歌剛想說些什麽，他已經朝她揮揮手轉身走進了安檢口。
而在機場的某個角落，有人“哢嚓”一聲按下了快門。
06
林尋遠走後的第二天，陳芳華就怒氣衝衝地找上門來了。薑若歌剛一開門，陳芳華的一個耳光就直接扇在她臉上：“我見過不要臉的女孩，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哄得我們尋遠圍著你團團轉。你才多大年紀，心計就這麽深。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陳芳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讓薑若歌完全愣在那裏了，臉上熱辣辣的痛她根本來不及去顧及。如果不是薑媽媽出來一把把她拽到身後護著，她想自己可能會一直站在那裏傻傻地聽陳芳華繼續罵下去。
薑媽媽把薑若歌護在身後，滿臉憤怒地朝陳芳華吼道：“陳芳華！
你鬧夠了沒有？當年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清楚，你現在憑什麽打我女兒？”
陳芳華卻用很輕蔑的眼神看著她：“何琴敏，你別給我提當年，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你看看你住的是什麽地方？本來這個窮酸的地方我是真不想來，但是沒想到你們居然這麽不識趣……”
薑媽媽強壓著怒氣，她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動手：“就算你想來，我們家也不歡迎你，麻煩你趕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副嘴臉。”
陳芳華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是不會走的，你們要多少錢直接開口，隻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接受。我現在身上就有一張五十萬元的卡，如果你女兒肯滾蛋，卡馬上就給你們。”
薑媽媽氣得全身發抖，但還沒等她還擊，忽然有人從身後一把推開了她，然後就傳來水嘩啦潑出去的聲音。
等所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陳芳華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
薑爸爸沒等陳芳華做出反應，已經眼明手快地把門關上了，隻留下一句：“要教育回去教育你兒子去，我閨女沒什麽做錯的地方，別拿你的髒錢弄髒了我們的地方。”
隨著門被關上，薑若歌感覺到自己的心也突然一下子像從三十層高樓直接跌到了穀底！
她不是要和林尋遠結婚嗎？
可是現在看來，陳芳華應該是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07
陳芳華來找林尋遠的時候，臉色陰沉得就像地獄裏的惡魔一樣，目光裏閃著刀鋒，眼神冰冷得嚇人，額角的青筋都輕微地突起了。
林尋遠看到她這副模樣就知道肯定又出問題了，他也深知他若是想要和薑若歌結婚，陳芳華這關他是不得不過的，他們得好好談談。
於是，林尋遠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問道：“找我有什麽事？”
陳芳華的聲音裏似乎可以掉出冰渣來：“和薑若歌分開。”
林尋遠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答：“不可能！”
陳芳華的聲音依然是冷的：“就算你說不可能也沒用，我已經去薑家找過她了，他們家收了五十萬，願意讓薑若歌從你身邊離開。”
“不可能！他們不是那種人！”林尋遠壓根就不相信她的鬼話，眼裏有怒火躥了起來，“你去薑家找他們？你跟他們說了什麽？”
“對著那種人，我沒有心情廢話，反正，我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立刻跟薑若歌斷絕來往！”
“恐怕我不能順從。”林尋遠看著眼前憤怒的陳芳華，內心揪疼。
坐在他麵前的明明是他最親的人，可是為什麽，他和她的心卻好像隔著一條銀河那樣遙遠。
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隻對錢感興趣，看不起沒有錢的人，不讓他跟窮人家的小孩玩。而且，她隻專注於他的成績，從來不關注他的想法，她不在乎他是否高興，是否孤獨。她永遠是忙碌的，天南地北地出差，一回家就開始翻他的成績冊，或是直接打電話給老師。
他實在是厭倦透了這種相處方式，他覺得她根本不像是一個母親，而更像是個產品驗收員。
但是陳芳華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妥，相反她覺得林尋遠的堅持非常不可理喻：“‘不能順從’？如果你說‘不’的話，從明天開始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你給我滾出林家。我就不信你沒有錢能夠堅持下去！我更不信你一無所有了，她還會和你在一起！”
林尋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重地放下了手裏的咖啡杯：“我想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如果你不想認我那就別認吧，反正你從來都沒有真正關心過我。”
陳芳華被他的話說得頓住了，愣了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林尋遠回到公司就寫了一封辭職信，上網訂了一張去L市的機票之後就把所有銀行卡都打包好寄給了G市的爺爺。他並未覺得有一絲留戀，相反，他覺得輕鬆了許多。
他給薑小歌辦理了托運手續，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準備去L市找薑若歌。他一無所有地去找她，可是他一點也不害怕她會因此而離開他。
他怕的是，陳芳華究竟在薑家說了些什麽，他知道，以陳芳華的個性絕對會把話說絕了。
林尋遠給薑若歌打了幾個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想到薑若歌之前那次不辭而別，他不由自主地心慌，他很害怕自己會再一次失去她。
林尋遠走了之後，陳芳華一個人在咖啡廳裏坐了很久。很快，她的線人就發短信告訴她林尋遠辭職了，甚至放棄了所有銀行卡，隻訂了一張去L市的機票而已。陳芳華開始有點慌了。
她一直以為，隻要拿錢來威脅他，他肯定會妥協的。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麽輕鬆地就放下一切走掉了。林尋遠臨走之前的那句話一直回**在她耳邊：“你從來都沒有真正關心過我！”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麽問題。
她一直認為，從小就必須讓孩子懂得生存之道。這是一個沒有錢就沒有辦法活下去的社會，所以她覺得林尋遠也必須樹立金錢第一的觀念，這樣他才能少走彎路。
可陳芳華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她會受到他這樣的指責，她也沒想到，他居然可以如此輕鬆地就脫離她的庇護。
他好像是被她關在籠中的囚鳥，那般急切地逃脫她的世界。
陳芳華很想知道，她究竟做錯了什麽，才讓林尋遠那麽反感她？
難道真的像何琴敏所說的那樣：她從沒考慮過他的感受？
是啊，她好像真的從來都沒有站在林尋遠的立場上為他考慮過，她隻是一直給予他自認為最好的東西，卻從未耐下性子來傾聽他的真實需求。
她錯得還真是有點離譜。
陳芳華緩了緩情緒，然後撥通了何琴敏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卻沒有好語氣：“你還想怎麽樣？若歌已經被你逼走了！你放心，她不會再和你兒子來往了！”
陳芳華頓了頓，低聲問道：“琴敏，我想問問你，作為一個母親……我是不是特別失敗？”
08
薑若歌其實也沒去太遠，隻是回了一趟G市。那是她長大的地方，也是她遇見林尋遠的地方，她已經有五年時間沒有回來過，她很想念這裏。
這座城市，對於薑若歌來說，溫柔得像個港灣，哪怕在外麵經受了大風大雨，可隻要一回到這裏，她就感覺能夠自由地呼吸了。
陽光依舊那樣明媚，天空中的雲朵浮浮沉沉，空氣中飄**著清新的花香。薑若歌緩緩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撲麵而來的全都是她珍貴卻不敢回憶的過去。
她終究還是因為膽小和軟弱逃跑了，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林媽媽。
林媽媽一出現，她似乎就失掉了站在林尋遠身邊的勇氣。
薑若歌去了他們曾經一起念過的幼兒園，她還記得她被他揪住辮子的一幕，也記得她被搶走牛奶之後躲在滑梯背後哭得淒慘的畫麵。如今，幼兒園擴大了一些，建起了新的圍牆，牆上是小朋友可愛的卡通畫。
孩童的笑容永遠是那麽幹淨純粹，讓人看著心都融化了。她想，這些孩子裏麵，會不會就正在上演著她和林尋遠的故事呢？
也許是花壇前某個小男孩因為淘氣弄哭了某個小女孩，又或者是醫務室門口小女孩蹲著看男孩腳上的傷問他疼不疼……想著想著，薑若歌笑了起來。其實，哪有那麽多的薑若歌和林尋遠，像他們這樣一路孽緣走到最後的，其實算是一種奇跡了。
他們在懵懂無知的時候相識，在情竇初開的年紀相戀而不自知，兜兜轉轉了一大圈，耗費了若幹年，原本以為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現在卻又好像一場夢一樣破碎了。
她還去了她曾經住過的房子，如今已經換了主人。破舊的大門和搖搖晃晃的信箱還在，隻是屋子裏麵已經換了裝潢。窗簾不再是薑媽媽喜歡的明黃色，換成了暗沉的棕色，屋子裏的擺設也全都重新換過，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得很清楚。
然後，她就發現了刻在大門上的幾行字，用刀劃出來的，並不是很明顯，但她還是看出了刻的是什麽。
“薑若歌，快回來。”
“薑若歌，再不回來你就死定了！”
“我才沒有很想你……我隻是不習慣而已……”
“好了，我承認我確實很想你，求你回來吧……”
……
看到這些文字，她的眼裏忽然蒙上了一層霧。
她不敢相信，倨傲如他，也會有如此深情。
此時此刻，薑若歌終於知道，林尋遠在她離開後曾經那樣瘋狂地思念過她，那麽渴望她能回來。
她伸手細細地撫摸每一個字，指腹滑過刀痕，心中的酸澀一陣陣襲來。
林尋遠，原來，我們彼此都錯過了對方那麽多的心事。
09
落葉滿徑的秋天，臨河的操場圍欄上爬滿了藤蔓，藤蔓上開出橙黃色的小花，遠遠地望過去就像一麵色彩斑斕的牆。
操場上，有男生在打籃球，有個男生特別出挑，打起球來動作幹淨利落有氣勢，引得操場邊的女生的目光全都飛了過去。
女生們上體育課永遠都是心不在焉地做完準備活動，然後就開始等著解散，接著就可以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聊八卦、聊聊明星，又或者說說某某帥哥的近期事跡。
風呼啦啦地吹著，帶著秋天特有的幹燥氣息，輕輕地吹起女生們校服的裙擺，吹起男生幹淨的白襯衣。時光的書好像就這樣被吹開了一頁，回憶帶著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猝不及防地陷了進去。
薑若歌坐在操場邊的大榕樹下，看著來來往往的少男少女，好像曾經的事情就發生在昨天。
她依然在幫林尋遠抄著作業，依然趁著體育課的時候偷偷看著打籃球的他，依然會因為他進了一個三分球而在心裏雀躍很久。
他們倆仿佛從未分開過。
好像走到走廊的拐角處，薑若歌就可以看見林尋遠朝她走過來，嘴角永遠帶著那樣漫不經心的壞笑：“薑若歌，我的作業幫我抄好了沒？”
想到這裏，她的唇角一彎，笑容好似陽光。
他們之間有那麽多的回憶，她曾經以為是痛苦的，如今看起來卻隻有甜蜜。
回來兩天了，薑若歌去了很多小時候經常去的地方，找回了很多屬於他們的回憶。
當一切真相都被解開之後，她再倒回來梳理這些記憶才發現，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如此綿長，縱然有時光阻隔也無法磨滅。
而薑若歌心中的信念也跟著越發堅定起來。她應該麵對林媽媽，無論林媽媽有怎樣的偏見，自己都一定要努力得到認可。
她一定要努力地成長，成長為可以和林尋遠匹配的人，總有一天，她能夠自信地站在他身邊。
坐在樹下的薑若歌沒有料到的是，當她不經意地抬起頭，林尋遠就真的出現了。
他從操場的另一邊朝她走來，眸如星辰，唇如桃瓣，笑容裏滿是溫柔。
薑若歌站起身來，迎上他的目光，在風中張開了雙臂：“林尋遠，我很想你！”
林尋遠幾步走到她麵前，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故作生氣地說：“薑若歌！你再敢隨便亂跑試試？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薑若歌吐了吐舌頭，用力抱緊他：“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會好好留在你身邊，再也不會逃跑了。我會想辦法爭取盡快得到你媽媽的認可。”
“縮頭烏龜終於肯拿出勇氣來了啊。”林尋遠給她一記超大號的白眼，嘴角卻忍不住漾開一抹自得的笑。
“沒辦法，誰讓我喜歡你呢？”薑若歌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心髒被幸福填滿了。回憶終於走到盡頭，撥開層層雲霧，她看見了幸福的光。
“不過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消息？”
“壞消息就是，我媽說要我今天帶你去見她……”
“這麽快？”
“好消息就是，我媽說要請你吃飯。”
“她接受我了？”
“她說看你的表現啦。”
“不過話說回來，我為什麽要這麽緊張，我說過要嫁給你嗎？”
“喂，薑若歌，你不可以反悔，你得對我和薑小歌負責！”
“誰要對你們負責啊！我才不管，我不嫁。”
“那就我對你負責。”林尋遠溫柔地攬住她的雙肩，笑容燦爛地看著她，“我負責愛你一輩子……”
薑若歌的呼吸凝滯了一下，她忽然說不出話來了，心裏像有隻小鹿在上躥下跳，呼吸都急促起來。
她終於聽見，幸福的花朵開放的聲音在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