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小寧子，小寧子，放學了，咱們去看球賽吧。今天是二年級3班和隔壁二年級2班的比賽，聽說我們家季末和蕭雒南都會參加呢。”沐溪月眯著星星眼，作出一副神往狀，“哇，好期待哦。兩虎相爭，勢必會決一雌雄。不知道他們倆誰會贏呢？”
“沒興趣。”某個名字自動被我過濾掉，我一邊頭也不抬地寫著作業，一邊不假思索地答道，“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
“小寧子，你確定你不去？有衛季末和蕭雒南哦。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這麽好的校報素材，你居然肯白白放過？”沐溪月圍著我轉來轉去，以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許久，然後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滿是疑惑地問道，“小寧子，你怎麽了？這完全不像你的風格嘛。”
蕭雒南也要參加球賽嗎？
這家夥，什麽時候這麽熱衷於參加學校的活動了？
我再度忽略了某個聽著就會鬧心的名字，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堅定地拒絕了沐溪月的**。
“都說不去了，我還要趕作業呢。球賽新聞稿的事，我已經交給林嵐去做了。我相信她會出色地完成組織布置的任務的。乖，別鬧了。你自己去吧！”
“你這家夥，真掃興。平時也沒看你這麽認真過。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沐溪月挫敗地離開，一邊走還一邊嘀咕，“不對哦，小寧子。你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和我們家季末鬧別扭了？我就說嘛，你們倆最近有點兒不對勁。”
自從學校傳出我和衛季末的流言之後，沐溪月的情緒轉變完全可以用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來形容。
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難以置信，到後來一邊在我麵前嘟囔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好白菜都給豬拱了”，一邊無奈地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再到後來，她以積極熱衷的八卦精神，專注執著、永不氣餒地妄圖從我這裏打聽我和衛季末的八卦新聞。並以閨蜜的姿態，各種為我出謀劃策，讓我要牢牢地抓住衛季末這個全民偶像，別被其他居心叵測的人給搶走了。
盡管每次我和她解釋，我與衛季末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關係，但她都不信。盡管每次她出的都是餿點子，可這並不妨礙沐溪月是個可愛的姑娘的事實。
她並沒有因為我“搶走”她的夢中情人而嫉恨我，也沒有因此而揚言要與我斷絕友誼。
所以，我也就不計較到底誰是鮮花、誰是牛糞，誰是好白菜、誰是豬這個事情了。
“白癡月，我再鄭重其事地申明一次，我和衛季末一直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學關係，就更別提鬧什麽別扭，吵什麽架了！”我盯著沐溪月，目露凶光，“你別以你那宇宙無敵的八卦精神，來把不是事實的緋聞強加於我身上好嗎？我不去，隻是因為我很忙。僅此而已，謝謝！”
“還說沒問題，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一說起我們家季末，你都快惱羞成怒了。”沐溪月顯然沒有被我這副外強中幹的樣子嚇倒，她摸了摸下巴，一針見血地說道，“我看，你就是存心在躲著我們家季末。要不然，你為什麽不敢去？”
這丫頭，最近是不是吃了傳說中的“靈泛得樂”，不然怎麽腦子越來越好使了呢？
盡管被揭穿了老底，我依舊死鴨子嘴硬地說道：“誰說我不敢去的？我隻是不想去而已！”
“你不想去，就說明你心底有鬼。”沐溪月提起書包，朝我扮了個鬼臉，“林一寧，你是個膽小鬼！”
“去就去，誰怕誰！”
不得不說，沐溪月還是很了解我的性格的。盡管明知道她使的是激將法，我卻依然忍不住上當。
“不過，我先說好了，我要是去了，今天晚上的晚飯，就得你請客。”
“沒問題。”沐溪月回答得十分幹脆。
“校外那家新開的烤肉店？”我望著她，挑釁地笑了。
“烤肉店就烤肉店。”沐溪月十分心痛地看了看癟癟的錢包，依舊咬牙答應了，“為了知道你和我們家季末到底怎麽了，哦，不對，為了讓你和我們家季末和好如初，本姑娘我就豁出去了！”
“成交！”我拖著沐溪月朝操場上走去，心中卻在盤算，待會兒該點些什麽，才會讓沐溪月更加心痛。
哇哢哢，白癡月，你就等著吧！今天我會讓你明白，好奇心是要付出代價的！
2
不得不說，衛季末和蕭雒南的號召力還是很大的。
喧鬧的操場上，早已圍滿了人群。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帶著沐溪月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了人群的包圍，占據了前排記者台的有利地形。
操場中央，比賽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但大部分選手已經進入了比賽場地。
我在球場上飛快地掃視了一眼，果然很容易地就發現了蕭雒南的身影。
黑色的球衣，帥氣的身姿，蕭雒南那麽隨意地站在那裏，就足以引起場下一片女生的尖叫聲和吞咽口水的聲音。
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我朝他揮揮手，吹了一聲口哨。
這引得身旁的林嵐一陣不滿，大喊道：“喂，你過分了啊！你已經有衛季末了，就不要勾引我們家蕭雒南了。他是我的！”
“勾引你個頭。”伸手敲了敲林嵐的腦袋，懶得和她解釋我和衛季末的關係。
反正說再多，她們也不會相信。
“你再這麽八婆，小心我去向蕭雒南告狀。”
“臭丫頭，你要向我告什麽狀啊？”我正在全神貫注地威脅林嵐，不防身後響起一陣尖叫聲。緊接著，蕭雒南隱含笑意的聲音，便出現在我耳畔。
“哇哇哇，你們看見沒有？蕭雒南在笑啊。他不是被鬼附身了吧？”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還是那個冷漠得生人勿近的蕭雒南嗎？他真的笑了！”
“哇，沒想到，蕭雒南不笑的時候很帥，笑起來的時候更帥！不行了，我快受不了了。我的小心肝。”
“花癡，人家又沒對你笑。沒看到人家的目標是林一寧嗎？”
“不是吧……蕭雒南對林一寧……林一寧不是和衛季末在一起嗎？”
“啊啊啊，不會吧。神啊，你別告訴我，我們學校最美的兩朵鮮花，都插在了同一塊牛糞上！”
你才牛糞呢，你全家都是牛糞！
身後各種各樣的議論聲，讓我欲哭無淚。
白了一眼麵前的罪魁禍首，我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不是你招手讓我過來的嗎？”蕭雒南聳聳肩，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
好吧，我錯了！誰叫自己手賤來著！
“蕭雒南同學，你最近很閑嗎？”反正人都叫過來了，牛糞也當了，我決定利用這個機會，給比賽大熱門之一的當事人做一個私家采訪。
“為什麽這麽說？”蕭雒南揚揚眉，又引得身後女生的一片口水和尖叫。
“要不然，你為什麽如此熱衷於學校的集體活動了？”這家夥，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不按規章辦事的。
兩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參加這樣的活動。
“那是因為……”蕭雒南垂下長長的黑睫，掩蓋了眸底的風雲起伏，“第一，今天的對手很有趣。第二……”
他抬眸看向我，目光灼灼，仿佛在向我宣誓著什麽一般：“我覺得，我是時候該爭取點兒什麽了。”
“爭取什麽？”我來了興趣，正打算刨根問底，身後，有喧嘩聲混著尖叫聲、口哨聲再度傳來。
“哇哢哢，我們家季末終於來了。”
“嗚嗚嗚，季末會長今天真是帥呆了！”
“你們說，季末會長和蕭會長，到底誰更帥一點兒？”
“肯定是我家雒南會長帥！”
“當然是我家季末會長帥！”
我在一片爭吵聲中回頭，看向對麵徑直朝我走來的男生。
白色的球衣，白色的球褲，衛季末一如往常纖塵不染、風姿逼人。他所到之處，人群都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仿佛他就是天生的王者一般，席卷了人們的歡呼和呐喊，強勢而來。
而我身後的蕭雒南，依舊那麽漫不經心、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就仿佛他麵對的不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而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路人甲而已！
這是一場王者與王者，巔峰與巔峰的較量。
我突然覺得，今天這場比賽，我或許沒有白來。
自從那天在小巷中，衛季末出手相救，我們又不歡而散之後。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我突然有點兒心慌，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態來麵對這個離我越來越近的男生。
看著他嘴角那抹暖如春風的笑容，我突然覺得，也許我不該這麽逃避下去。說到底，他也救了我不是嗎？
就算是路人甲，也該打個招呼吧？
我鼓足勇氣，朝著離我隻有咫尺之隔的男生綻出一抹笑容。
3月的風，帶著與它相悖的冰冷溫度，與衛季末的衣角，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還沒來得及綻開的笑容，瞬間僵硬在了我的臉上。
我感覺到身畔與我近在咫尺的男生駐足，停在了蕭雒南的身邊，然後以他慣有的悅耳嗓音對蕭雒南笑道：“蕭雒南，很有幸，今日與你一戰。”
“彼此彼此。”蕭雒南扯了扯唇角，聲音冷漠而疏離，“衛季末，希望你用盡全力哦。因為，這一場，我不會讓你的！”
仿佛在宣誓什麽一般，此刻的蕭雒南，帶著勢在必得的氣勢向他的對手撂下戰書。
我鼻子酸了酸，下一秒，卻飛快地轉身，朝蕭雒南綻出一抹最最絢爛的笑容：“蕭雒南，加油！我永遠支持你。”
“丫頭，等著看好戲吧。”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蕭雒南轉身，與背影似乎有些僵硬的某人，一同踏入了球場中央。
3
球賽已經開始。從哨聲響起的那一刻，雙方就拚盡全力，你爭我奪，毫不相讓。
場上氣氛激烈，殺意甚濃。
蕭雒南與衛季末，各自使出渾身解數阻止對方的進攻。那模樣，就仿佛兩人之間有什麽血海深仇一般。
自然，也將比賽推向了一次又一次的**。
場上一個接一個的進球，場下一陣接一陣的歡呼聲與加油聲。然而與此同時，那些絡繹不絕的八卦聲，也源源不絕地傳入我的耳朵裏。
“喂，你們看，季末會長和雒南會長今天的氣氛好像不對呢！”
“原來你也看出來啦。嘖嘖，這殺氣，好煞人啦。”
“他們倆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嗎？怎麽今天居然搞成這樣子。”
“哼，還不是紅顏禍水！”
“咦，有八卦。難道你知道些什麽嗎？”
“你們沒看見今天季末會長看某人的樣子嗎？我們會長大人那麽溫柔和藹、暖如春風的一個人，今天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居然冷了臉。雖然不過是短短幾秒鍾，又怎麽能逃得過我的火眼金睛？”
“難道說……林一寧和季末會長分手了？”
“分手？我看未必吧，是被甩了還差不多！”
“不會吧？這麽說，蕭雒南是來為林一寧打抱不平的？”
“誰知道呢。真沒見過她那種死皮賴臉的女生。追的時候死纏爛打，被甩了之後還不肯放手。你們都沒瞧見，她今天被季末會長無視而過的那種表情。哇哈哈哈，真是想想我都覺得開心。”
那些惡意的嘲笑毫不掩飾地闖入我的耳朵。其實我並不難過，這些流言飛語，並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隻是一想起那天小巷中那個決絕的背影和今天衛季末與我擦身而過的疏離，我的心就悶悶的，難受得厲害！
“我說，你們聊夠了嗎？”
我緊緊地抓住沐溪月的手，挺直了腰背，不肯讓自己露出半點兒受傷的姿態。然而身旁的沐溪月卻忍不住了，她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後的女生們。
“人家在一起也好，分手也罷。關你們什麽事？你們一個個這麽惡毒，這麽落井下石。小心以後沒人要！”
說完，沐溪月拉著我的手朝人群中穿去：“不看了，什麽破球賽！小寧子，我們走，我餓死了。我們吃東西去。”
向來唯唯諾諾的沐溪月，以強悍的姿態將我帶離了比賽場地。我卻聽到身後的議論聲，仿佛又激烈了幾分。
“呀，落荒而逃了呢。”
“嘖嘖，看來真的是被甩了哦。”
“必須的啊，你們都沒看見她剛才臉色蒼白成什麽樣子了。”
“唉，真是可憐啊。”
“活該，全民偶像她也想染指，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
“小寧子，對不起。我好像又做錯事了。”顯然，沐溪月也聽到了身後的議論聲。她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滿臉內疚。
“傻瓜。我才不在乎呢！”我撇了撇嘴，揚高了聲線，“喂，白癡月。
你不是說請我吃烤肉嗎？你可不準賴賬哦。你別以為你裝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會放過你。你就準備等著大出血吧。”
“小寧子，你真的沒事嗎？”沐溪月抬起頭來，擔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從我大大咧咧的笑容中看出一點兒什麽來。
“當然沒事。”我咧了咧嘴，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轉身的瞬間，眼底卻有霧氣氤氳。
這該死的風，眼睛又進沙子了！
4
“小寧子，你有競爭對手了。”
清晨的校園，春光明媚。帶露的杏花，在枝頭俏麗的綻放。被風一吹，便化作一場花雨，紛紛揚揚落下，帶著一縷清馨怡人的香氣，連空氣都香甜了幾分。
我還沒走進教室，沐溪月已經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來。
“嗯？”我挑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我們班剛剛轉來一個叫蘇安陽的女生，老師讓她做你的同桌。她人又溫柔又大方，長得還很漂亮。這一次，汪薇校花的頭銜估計要不保了。”
“嘁，汪薇算什麽？她那個校花頭銜怎麽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沒說話，一旁的暮雪已經忍不住開口，“咱們一寧是不喜歡打扮，她要是打扮起來。那汪薇也隻能甘拜下風。”
“不止如此，聽說蘇安陽的成績也十分優異。轉校前，可是全校第一哦。這一次，她本來是想轉到衛季末所在的重點班的。可是因為二年級3班的人數早就超額了，所以才隻能委屈地分到我們班了。”
“二年級3班有什麽了不起，也就衛季末一個人出夠了風頭而已。你別忘記了，年級前三，向來都是由衛季末和二年級二班的蕭雒南，以及我們家一寧包攬的。我說沐溪月，你可別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所以我才說，小寧子這次有對手了嘛。”聞言，沐溪月訕訕一笑道，“小寧子，我看好你哦。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支持你的。”
“得了吧，你們，有成績好的新同學來，不是好事嗎？咱們二年級1班又多了一個有力的競爭者。到時候揚眉吐氣的還不是咱們班。”將書包丟給沐溪月，我轉身朝校報辦公室走去。“行了，你們倆別八卦了。先回教室歡迎新同學吧。我還有份昨天的新聞稿落在校報辦公室了，我先去拿回來修改一下。否則，今天就交不了差了。”
我拿著新聞稿還沒走到教室，遠遠的，已經聽到一陣喧嘩聲傳來。
自從蘇安陽轉入我們班以來，仿佛給我們班注入了一股活力。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美麗大方成績又好的女生。
這兩天的相處下來，我也十分喜歡我的這個新同桌。蘇安陽大氣溫柔、毫不做作，某些方麵，也和我是臭味相投。
所以我們倆完全是“一見鍾情”，搞得沐溪月不隻一次地控訴我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就忘了她這個舊人。
這個小氣吧啦的丫頭……
我正盤算著，今天放學之後要不要請沐溪月和蘇安陽去吃一頓大餐。一來是安慰沐溪月那顆脆弱的受傷心靈，二來也是為我們的新朋友接風。教室門口的一道修長的身影，讓我前進的步伐硬生生地停滯在了原地。
藍衣、白褲，麵前的男生依舊風華無雙。隻是他唇畔的笑容再也與我無關，就仿佛我們曾經的那些交集根本不曾存在過一般。
如今的我們，在校園裏再度成為了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衛季末，他來幹什麽？
“林同學，你來得正好。”也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灼熱，也許是教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衛季末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存在，轉身，朝我綻出一抹溫和卻疏離的笑容，衛季末異常客氣地笑道，“聽說你是二年級1班的班長。從今天起，我就是咱們班級的一員了。班長大人，歡迎我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衛季末的笑容太過炫目，我一時間竟有些大腦短路。
“我已經向學校提出了轉班的申請，並得到了學校的批複。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二年級1班的人了。”衛季末在同學們的歡呼聲中娓娓道來，我卻仿佛聽到天方夜譚一般。
衛季末轉到咱們班來了？
為什麽？
好好的重點班不待，他跑到我們二年級1班來做什麽？
心中有個小小的念頭剛剛升起，又被我瞬間壓了下去。
我指著教室後排的一個空位麵無表情地說道：“既然老師不在，那衛同學你就先坐在那裏吧。”
“班長大人，我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嗎？”聞言，衛季末遲遲不動。
顯然並不滿意我的安排。
“你說。”我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我想坐你這兒，可以嗎？”衛季末低頭看我，眸帶深光。
“季末同學是想和我換位子嗎？”我還沒回過神來，一旁的蘇安陽已經搶在我前麵開了口。
“不。”衛季末搖頭，目光從我身上落到了蘇安陽身上，“我想和班長大人換位子。”
教室裏瞬間安靜了下來，雖然沒有人喧嘩，可此時此刻，我依舊能夠感覺到那種尷尬的氣氛以及大家那種同情的目光。
“衛同學是想和我換位子嗎？”雖然沒有抬頭，我卻能敏銳地感覺到衛季末注視著蘇安陽時那種專注而灼熱的目光，帶著濃烈的毫不掩飾的興趣，讓我想要忽視都不可能。
胸口有種悶悶的感覺，窒息得我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下一秒，我抬頭，笑靨如花地說道：“對不起，我不答應。”
5
衛季末最終還是坐在了我和蘇安陽的後排。會長大人的要求，不是人人都有勇氣拒絕的。
當然，拒絕會長大人的下場，也不是人人能夠承擔的。
衛季末對蘇安陽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濃厚興趣。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天，可是他與蘇安陽的熱絡程度，已經突飛猛進到全校皆知了。
大家都說，衛季末對蘇安陽一見鍾情，所以才會向學校提出申請，轉到我們班上來的。大家都在打賭，會長大人會用多久的時間，追到美麗大方的蘇安陽。
女生們嫉妒、憤恨的目標，早已經轉到了蘇安陽身上。
沒有人再記得曾經的那場流言蜚語。
我不用再被流言困擾的同時，也被時光悄悄遺忘。
就如同衛季末刻意的冷落一般……“什麽嘛，小寧子，衛季末怎麽能那麽對你呢？”
身為衛季末的新同桌，沐溪月將我們之間的事態發展看得清清楚楚。衛季末對蘇安陽有多熱情，對我就有多冷漠。
不，準確地說，應該叫視若無睹才對。
“我怎麽覺得他是故意的？怎麽辦？小寧子，我突然發現會長他好像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好了呢！我似乎，沒有那麽喜歡他了……一寧，我對不起你！”
傻丫頭，從前你怎麽不說這句話？
要是你早有這個覺悟，我也不至於去招惹衛季末那家夥了……我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下一秒，卻揉了揉沐溪月的頭發，咧嘴笑道：“傻瓜，你總算醒悟了。你看，事實證明我才是對的吧？以後看你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了。”
“什麽你是對的？一寧，你們在說什麽呢？”
沐溪月低著頭，紅了眼，一副做錯了事的孩子模樣。她還沒說話，身後卻傳來蘇安陽如黃鸝般悅耳的聲音。
“沒什麽，我們在討論一道數學題呢。”我用手輕輕地靠了靠情緒快要失控的沐溪月，笑著答道。
“看樣子你們已經討論完了，正好，陪我去逛街吧。”蘇安陽拉著我的手就想走。
“逛街嗎？呃，安陽，我還有事呢，不想去了。”最近蘇安陽和衛季末出雙入對。不用問，我也知道蘇安陽的逛街，絕對不是二人行，而是三人行。
“一寧，走嘛。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我上次看見一件衣服挺漂亮的，我很喜歡，可是又不知道那件衣服適不適合我的風格。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蘇安陽拉著我的手，討好似的看著我，一雙幹淨的眸子水汪汪的。澄澈得讓人不忍心拒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桌的關係，對人一向不卑不亢、疏離有度的蘇安陽，對我卻異常熱情，做什麽事情都老是喜歡拉著我一起。
我想要拒絕，每次卻都抵不過她懇切的眼神。
可每每看見衛季末眼中的冷漠和疏離之後，我心裏又壓抑得難受，十分後悔自己不該心軟。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我轉身去向沐溪月求救，卻發現她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丫頭，該不會是躲到哪裏去哭鼻子了吧？
“一寧，我的好一寧，你就陪我一起去嘛。”蘇安陽大大方方地拽了拽不知何時來到我們身後的衛季末，笑容如三月的陽光，明媚而燦爛。
就連身為女生的我，都忍不住為她失神。
“季末，你來得正好。快幫我勸勸一寧這丫頭吧。讓她陪我們逛個街，她卻在這裏推三阻四的。”
“班長大人……”日暮的餘暉穿過階梯旁濃密的樹蔭，在衛季末俊美的臉上，落下斑駁的光影，一半明媚，一半陰鬱，就如同他眸底複雜的光芒，似猶豫，似糾結，隱隱的，還含著幾分似有若無的期盼，“既然安陽誠心相邀，你就不要掃了她的興致，和我們一起去吧。”
他開口相邀，隻是為了不讓我掃了蘇安陽的興致。
他喚她安陽，叫我班長大人。
林一寧，你看，這就是差距。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親與疏，熟絡與陌生，其實就是這麽簡單地可以拉開。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麽好逃避的呢？
林一寧，你是誰也打不垮的宇宙無敵美少女戰士！
沒有什麽是你不能麵對的。
我在心底暗暗地替自己打氣，然後深呼吸了一下，正準備開口。
身後，卻傳來一道仿若天籟的聲音：“抱歉。隻怕我們是掃了蘇安陽同學的興！”
一雙修長的手掌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力道不大，卻異常堅定。我沒有回頭，卻知道那人是誰。
“林一寧今天要陪的人，是我！所以，她恐怕不能陪你們逛街了。”蕭雒南以霸道而強勢的語氣宣布了我的歸屬權，然後低頭，目光專注地凝住我的側麵。
他疏離強勢的語氣，已在瞬間化為春日的陽光，溫暖而動人。
“喂，臭丫頭，你不會為了蘇安陽同學放我的鴿子吧？昨天我們可是早就說好了的哦。”
“呃……”我低著頭，目光盯著腳尖，做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心底卻是鬆了一口氣——
終於不用去麵對那樣難堪的境地了。
至少，今天不用麵對了，不是嗎？
蕭雒南，你知道嗎？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你更可愛的人了。
“既然蕭同學和一寧有約在先，那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見我沉默，蘇安陽大方一笑，說道，“反正我和一寧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我就把我們家一寧先借給你吧，蕭同學。”
“那就謝謝了。”
朝蘇安陽點頭一笑，蕭雒南拖著我的手，麵無表情地從衛季末身邊擦身而過，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就是空氣一般。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蕭雒南的身後，沒有回頭。卻隱隱覺得，身後有一道灼熱得快要燃燒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6
春日綿綿正好眠。
這節是自習課，坐不住的同學早就跑出去自由活動了，愛學習的依舊待在教室裏拚命發奮。
其實我很想找個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覺的，但是蘇安陽卻一直拉著我聊天，讓我白白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嗚嗚，安姑娘。我隻是前幾天沒陪你去逛街而已，你不能這樣報複我啊？
我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蘇安陽，一邊趴在桌上偷偷地打盹。安姑娘十分不滿我這種敷衍她的行為，伸手過來就要撓我癢癢。
我正和她嬉笑打鬧著，“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讓教室裏頓時安靜下來。
“汪薇，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看了看蘇安陽麵前被掃落一地的文具書本，再看看不知何時來到我們麵前，麵帶殺氣的煞星，頓時覺得今天一定不是個黃道吉日。
“林一寧，今天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汪薇挑眉看我，居高臨下，帶著薄怒的俏臉上有濃濃的警告之色。“所以，你就別多管閑事了！”
就算是用腳趾頭想，我也知道汪薇是為何而來。
衛季末，你果然是個掃把星。誰沾染上你，誰就招惹到麻煩！
“這麽說，汪薇同學是衝我來的？”
蘇安陽站起身子，依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不知為何，我覺得她仿佛早就料到今天一般，目光裏竟沒有半絲驚訝和害怕。
“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的嘛。”汪薇像打量貨物一般，上下打量了蘇安陽一番，“既然如此有自知之明，為何還要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去招惹你不該招惹的人？”
“汪薇同學，你好像不是我的什麽人吧？我喜歡誰，和誰在一起。似乎還輪不到你來操心！”靜靜地看著汪薇，蘇安陽的語氣卻是異常強硬和冷漠。
“你！”也許是沒有料到蘇安陽會這樣對待自己，汪薇氣極反笑，“好，很好。蘇安陽，你膽子真是不小。是不是以為，有衛季末給你撐腰，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一把拽住蘇安陽的領口，汪薇氣得雙肩發抖，原本漂亮的臉蛋，也因過度生氣，而顯得有幾分扭曲和可怕。
這樣瘋狂的汪薇，我是曾經領教過的。
見狀，我連忙抓住她的手，揚聲斥道：“汪薇，你想幹什麽？你可別忘了，這是學校。”
“學校又怎樣？”汪薇麵帶猙獰地掃視了一番教室。
她目光所過之處，同學們或瑟縮著頭，敢怒而不敢言；或目光閃爍，幸災樂禍。
“林一寧，你別忘了上次的教訓了。”嘴角揚起譏諷的笑，汪薇挑釁地說道。“你傷成那樣，不也拿我沒辦法！”
“原來對你這種人，果然不能心慈手軟的。”我懶得和汪薇解釋。
我不追究她，不過是不想讓衛季末為難而已。
“汪薇，上次就算了。如果你這次敢動安陽一根頭發，那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就憑你？”汪薇輕蔑一笑，揚了揚手。她身後幾個女生已經一擁而上，試圖將我和蘇安陽分開。
混戰中，我伸手推開汪薇，想要將蘇安陽護在身後。
“啪——”
“撲通——”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我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而身後，蘇安陽已經被人推倒在地。
“安陽……”我和誰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伸手想要去拉蘇安陽，身後卻有一雙修長的大掌，搶在我前麵握住了蘇安陽的手。
“你沒事吧，安陽？”
男生像風一般闖入教室，將蘇安陽拉起，護在懷中。就一如當初小巷中，他將我護在懷中的姿態一樣。
可是此刻，他溫柔而關切的目光，卻全部給了他懷中的蘇安陽。
至於我，他連正眼都沒有瞧一下。
嗬，林一寧，你還不肯死心嗎？
心中就仿佛被什麽鈍鈍的東西劃過，不十分痛，卻空落落的，難受得厲害。
我想，到了此時此刻，我終於不得不承認，我是喜歡上他了！
喜歡上一個像空氣一樣無視我存在的男生……我仰頭，微笑。將眼中氤氳的霧氣強行逼回了眼眶。
“丫頭……”蕭雒南擔憂的聲音，像三月的春風一樣，拂過我的心間。
讓我剛剛壓下的淚意，再度洶湧了上來。
這家夥，真是討厭！
我吸了吸鼻子，嘴裏抱怨著，心底卻覺得異常溫暖。
“丫頭，你沒事吧？”蕭雒南雙手按住我的肩膀仔細察看，在看到我臉頰五根殷紅的指印後，他的目光變得冷冽如冰。
“誰打你的？”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撫上我紅腫的臉頰。
大概是常年運動和打架的原因，他的手指比常人都要粗糙一些。所以盡管他的力道很輕很輕，像撫摸什麽絕世珍品一般。他拂過我臉頰的雙手，卻依然帶來一陣很輕的刺痛感。
鼻子裏的酸澀感突然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擋也擋不住。我低下頭，任眼眶裏的淚水落到了蕭雒南的T恤上。
“丫頭……別怕，有我在呢！”抱住我的臂彎，用力地緊了緊。蕭雒南回頭，看向汪薇。目光寧靜得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是你嗎？是你打了我家丫頭嗎？”
“是我又怎麽樣？”大概是被蕭雒南此刻的氣勢給駭住了，汪薇的語氣帶了幾分明顯的外強中幹。
“很好。”蕭雒南點點頭，表情依然平靜，“我從來不打女人的。可是，我想今天我要為你破例了！敢欺負我家丫頭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敢！蕭雒南，你別忘了，這是學校。”汪薇下意識地朝後麵退了幾步，回頭看看像死水一樣寂靜的教室，將我方才的話給重複了一遍。
“學校又怎樣？”將我安置在座位上坐下，蕭雒南輕輕揚了揚嘴角，帶出一抹譏諷和不屑的笑，“不就是處罰而已嗎？汪薇，我不在乎。”
回頭望了望我，他笑。目光溫柔如水。
“我在乎的，隻是她開不開心，有沒有被人欺負，僅此而已！”
“你……”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蕭雒南，汪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蕭雒南，你若是敢打我，今天這個仇，我一定記下了。”
“那你就記清楚了，千萬不要忘記。”冷笑聲中，蕭雒南揚手，姿態堅定而決絕。
“不要。”我起身上前，拉住麵前充滿怒氣的蕭雒南，“蕭雒南，不要！”
“丫頭？”
蕭雒南回頭，詫異地看著我。
“蕭雒南，不要打她。”我微笑著，迎上蕭雒南那雙比寶石還要璀璨的眼眸，“難道你被狗咬了一口，還要咬回來嗎？所以蕭雒南，不要打她。犯不著為她破了你的規矩。”
更犯不著為了一個汪薇，讓蕭雒南受到學校的處罰，毀了他好不容易才糾正的道路……
“林一寧，你敢罵我是狗！”教室裏有哄笑聲響起，汪薇臉色發白，氣急敗壞地朝我撲來，“林一寧，我跟你拚了。”
蕭雒南下意識地轉身，將我護在他的懷中。
身後，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鉗住了汪薇的手腕。
衛季末皺著眉頭，目光冰涼如水：“汪薇，我警告你。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如果你再敢招惹蘇安陽和林一寧，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表妹，我都不會再客氣了。”
“至於今天的事……”目光淡淡地掃過汪薇以及她身後的幾個女生，衛季末眼底的寒意，凍得連空氣似乎都涼了下來，“汪薇，記大過一次。其餘的，全部記小過警告一次。”
“哼哼，我們家雒南也不差啊，簡直帥呆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看了這麽精彩的一場英雄救美，簡直比看電影還過癮。”
“啊啊啊，汪薇居然是會長大人的表妹呢。”
“你們聽見沒有？會長大人第一次這麽維護異性呢。你們說，蘇安陽和林一寧，他更喜歡誰一點兒呢？”
安靜的教室裏，因為衛季末的舉動，像炸開了鍋一般。
同學們議論紛紛，而我，隻是安靜地靠在蕭雒南的懷中，一點兒也不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說到底，我其實不過是沾了蘇安陽的光而已。要不然，衛季末又怎麽會維護視若空氣的我呢？
“表哥，你竟然為了兩個外人這樣對我。”
汪薇抬頭，看向衛季末。一向高傲的她，此刻依舊將腦袋高高揚起。眉目間，也依舊是那種盛氣淩人的樣子。可是此刻從她眼中滑落的淚水，卻早已出賣了她的心情。
“好，很好。我說過的，你會後悔的！你們都會後悔的！”
羞憤交加的汪薇，扔下擲地有聲的威脅衝出了教室。
我下意識地回眸，擔憂地看向衛季末。卻發現安靜地站在他身旁的蘇安陽，一直目送著汪薇的背影遠去，目光深邃而複雜。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似乎根本不了解我這個美麗的同桌……蘇安陽，你到底從哪裏來？為何而來？
C H A P T E R 07 不為人知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