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謂的悲劇
在極度的不安中，我和紅一葉在會所的門口等了快三個小時。
天空逐漸變成了黑色，昏黃的路燈照在冷清的路上。寒風吹起落葉，打著旋兒從我和紅一葉的麵前飛過。
我縮著脖子，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現在的場景讓我想起了《賣火柴的小姑娘》的故事。
天氣很冷，可是出於某種原因，我壓根就不想走進那宛如鬼屋一樣的時尚會所。所以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坐在台階上瑟瑟發抖，如同一隻拔了毛的鵪鶉。
“披上我的衣服吧。”
一件帶著體溫的襯衫遞到了我的麵前。
我抬起頭，默默地看著紅一葉，他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
他把他的衣服給了我，按理說這個時候我應該無比感動，可是我唯一做的就是抽搐了一下嘴角。
“紅一葉同學。”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道，“我知道你不是人……等一下，這句話怎麽這麽像在罵人？啊，算了……我知道你不是人類，但是你也不能這樣明目張膽地在大街上耍流氓啊！如果被別人看到了，他們會覺得你是一個變態的。”
我的語氣透著虛弱，被風吹了三個小時的我，在這一刻甚至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這種鼻涕都快凍成冰的天氣，我旁邊的這個家夥卻**著上身，在寒風中露出了他結實的八塊腹肌。
雖然這麽好的身材的確很養眼，但是配合著他身後蕭瑟的落葉和寒風，這個場景怎麽看都很奇怪。
“可是你看上去很冷哦。”
紅一葉悶悶地把最後一件襯衫穿上，一臉苦惱。
我扶著額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用力裹緊了身上七八件衣服。當然，這些衣服有一半都屬於我旁邊的這個家夥。因為看到我冷，他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給了我。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看著他這種沒有常識的舉動，我沒有辦法像以往那樣罵他是笨蛋。
心裏有一種又惱怒又……
哎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反正，我的心裏有點兒酸，又有點兒甜，心情怪異到了極點。
“不要你管啦！”
我別過臉，別扭地說道，不敢對上紅一葉的目光。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伸過手來，把我按在了他的懷裏。
“你，你幹什麽？”
我的臉一下子就貼在了他的胸口上，瞬間就慌了神，忍不住驚叫出聲。
“我想溫暖你。”
頭頂傳來了紅一葉的聲音。
“溫，溫暖你個頭啦！”
我的語氣還是硬邦邦的，可是我的心現在簡直就像裝了十台馬達，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這種感覺真是太討厭了。
我情不自禁地揮舞雙手，想要從他的懷裏出來。但是在紅一葉的禁錮之下，我的掙紮簡直就像在給他撓癢。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竟然這麽強壯。
臉好熱，頭也好暈，天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別，別動好嗎？”紅一葉忽然把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悶聲悶氣地對我說道。
就像施了魔法一樣，我一瞬間就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因為紅一葉的語氣現在聽起來似乎有一些失落……
“這樣很奇怪呢！”我超級小聲地說道。
“如果我是火龍就好了。”紅一葉抱緊了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從他的聲音我可以聽得出來，他現在沮喪極了，“我如果是火龍的話就可以提高這裏的氣溫，不讓你挨凍了，但是，我是一條冰龍，而且也不會什麽特殊的魔法。身為龍族，我卻讓我的伴侶挨凍，我，我真是一條失敗的龍……”
為什麽這個家夥這麽在意這種事情啊？
躲在他懷裏的我簡直無話可說。
不過就是挨凍而已，他何必說得這麽嚴重呢？而且，他明明陪我在外麵挨凍啊！
我又不是內心脆弱的人，根本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沮喪成這個樣子嘛。
我的心中閃過無數句反駁的話，可是我一句也說不出口。
胸口那種酸酸的好像含了酸酸糖一樣的感覺，簡直就像發酵一樣變得越來越濃。
“也沒有那麽嚴重啦。”我把頭靠在紅一葉的肩膀上，有些生硬地說道，“反正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家夥超級沒用的……”
話一說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總覺得氣氛好像變得有點兒奇怪了……
鬼屋一樣的時尚會所大門在這個時候被人一腳踢開，隨之而來的是之前見到的那個造型師。
他興高采烈地說道：“顧客好！讓你們久等了。你們朋友的時尚造型設計已經弄好了哦……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攪到你們了？”
我和紅一葉就像彈簧一樣瞬間繃開了。
“有！”紅一葉是這麽說的。
“沒有，絕對沒有！”
我是這麽說的。
我們兩個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現場再一次陷入了尷尬。
啊啊啊，笨蛋！
我忍不住對紅一葉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當機立斷決定轉移話題：“柚木純的造型弄好了……不過，他人呢？”
嗯，出現在大門口的隻有造型師，而沒有柚木純。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如果這是恐怖片的話……
一滴冷汗從我的額頭上滑下來。
“啊，那個啊！你們的朋友真的好害羞，一直不敢出來呢，嗬嗬！”
造型師一邊發出詭異的笑聲，一邊走到門後，用力將某人拉了出來。
“看，他是不是大變樣了？”
我立刻滿心期待地朝柚木純望去……
一秒鍾。
兩秒鍾。
三秒鍾。
……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但是我許久都沒有找到自己的聲音。
不是我忽然變成了啞巴，而是我太震驚，所以說不出話來，柚木純的造型真的是……
太醜了！
我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眼前的這一團東西。
原諒我用了“一團東西”來描述柚木純，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他的頭發被厚厚的發膠固定成了海膽的形狀，好不容易露出來的臉被塗上了比日本藝伎還要厚的白色粉底，嘴唇上塗著鮮紅的唇彩，簡直就像在臉上掛了兩根香腸……
我覺得我見到了一個會走路的海膽。
“我，我覺得不太好看。”柚木純站在台階上，用一種心如死灰的語氣對我們說道。
“也沒有啦，柚木同學，你……”我習慣性地開口想要安慰他，但是說到一半，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噗——”
最終，我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嘩啦啦……
淒冷的寒風從我和柚木純之間呼嘯而過。
慘了。
我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這兩個字。
果然，我的笑聲就像按下了柚木純的暴走開關，他立刻激動起來。
“我，我討厭你！我本來還以為你是一個好人，我以為，以為你隻是不會說話，不善於跟別人打交道，大家才會叫你那個外號的……嗚嗚嗚……我錯了，繭音真的就是一個冷血又無情，隻會玩弄別人的人！嗚嗚嗚……我明明是信任你的，你卻騙我……我還以為我可以和你成為朋友，可是……你這種人最好一輩子都一個人待著，嗚嗚嗚……”
兩行淚水從酒瓶底一樣的鏡片後麵嘩嘩流下，柚木純就這樣一邊哭一邊從我和紅一葉身邊狂奔而去。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回過神來。
“等，等一下啊！”
我朝柚木純離開的方向伸出了手。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我想這樣對他說，可是他已經跑遠了。
這次又失敗了。
和那家“鬼屋”時尚設計會所結了賬後，我鬱悶地和紅一葉走在回家的路上。
失敗的陰影讓我完全不想說話，同時，我的耳邊就像多了一台錄音機，在不停地回放著柚木純離開前說的話。
信任我？
以為我是一個好人？
我想要擠出一個冷笑來，就像我以往經常做的那樣。可是嚐試了好多次，我都失敗了。
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目視前方，機械地邁著腳步。
“對不起啦，老婆。”
“……”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
“……”
“那個造型師說他最近在進修後現代藝術呢。”
“……”
“你們那個叫雷帝嘎嘎的歌手樣子也很奇怪啊，但還是有很多人喜歡呢。”
“……”
“如果從‘時尚’的角度來看，那個造型也沒有那麽差啦。”
……
一路上，紅一葉一直沒話找話。我想，應該是我可怕的臉色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吧。
我一直都沒有理他。
最後，他急了，忽然一個轉身停在我的麵前，舉起雙手，把我的路擋住了。
“老婆，我知道我又做了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對不起，原諒我吧！”他可憐巴巴地說道。
我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說道。
“你明明就有。”
“我沒有。”我繞過紅一葉，繼續往前走。紅一葉臉色慘白，上前來拉我，我終於爆發了。
“是的，我在生氣，我在氣我為什麽又傻乎乎地相信你。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心的，你最好離我遠點兒，就這樣讓我一個人待著！要知道，我可是一個冷血的家夥，真的惹火我了，你就麻煩了！”
“是因為柚木純說你又冷血又騙人嗎？所以你才會氣到哭？”紅一葉臉色忽然一變，嚴肅地對我說道。
哭？
我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我竟然一不小心就哭出來了。
真丟臉啊！
這下，我原本很惡劣的心情瞬間變得更加惡劣了。
“才不是！”我憤怒地大喊道，“柚木純不過是說出了真相而已，我為什麽要生氣啊？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沒有發現嗎？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個冷血的人。我這樣的人就應該一個人待著。”
雖然我說得很大聲，可是我知道紅一葉說得沒有錯，我確實是因為柚木純的話而哭泣。
他的每句話都戳到了我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我表麵上對“冷血女巫”這個外號不在意，實際上我卻在意得要命，而且我也非常討厭別人說我喜歡騙人，說我冷血，說我無情，還有說我沒有朋友。
今天柚木純這樣指著我的鼻子說出了這些事情，瞬間就讓我積壓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再加上這段時間我一直因為秘密社的事情擔驚受怕，一下子所有的情緒都抑製不住了。
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蹲在地上默默地抽泣。
紅一葉沒有出聲。
大概待會兒他就會默默地走開吧，畢竟就算脾氣再好的人也經不住我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罵人。
我是這樣想的。
可是下一秒，我就被人一把從地上抱了起來。
“紅一葉，你幹什麽啊？”
我頓時尖叫起來。
“不抱你起來，你就快變成一個蘑菇了！”
紅一葉一邊說話，一邊朝著某個方向跑起來。
不得不說，就算是抱著我，他也跑得無比輕鬆，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我就被他帶到了街心公園。
他把我放在了石椅上，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離我不遠的地方。
“你，你到底要幹什麽啊？”我忍不住問他。
我的臉上還掛著眼淚，鼻尖還有鼻涕，不用看我都知道現在我狼狽得要命。
可是我已經沒有哭泣的衝動了。
“我想讓你開心……”
紅一葉撓了撓後腦勺，對我露出了一個傻笑。
然後，他把手舉到了頭頂，微微屈膝，在地上跳來跳去，嘴裏“呼哧呼哧”地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呼呼……呼呼……親愛的老婆，不要哭了，笑一個的話有蘋果吃哦……”
我默默地看著假扮大猩猩的紅一葉，半晌沒說出話來。
實在是……
實在是太蠢了吧！
明明之前我的心情還是非常沮喪的，但是此刻我已經完全忘記這一點了。現在我隻想把臉捂住，根本不想麵對眼前這個人。
看到我沒有理會他，紅一葉反而更來勁了。
他整個人蹲了下來，然後把手指豎在自己的頭上，在地上蹦蹦跳跳起來。
“你不喜歡大猩猩嗎？那我扮小兔子給你看好了！快看，小兔子！”
他一邊說，一邊朝我的方向跳過來。
我不由自主地起身往旁邊躲開了。
“你不要過來，看上去真的好蠢。”我驚叫出聲。
“哪裏蠢了？我覺得我長得還挺可愛的。”紅一葉蹲在地上委屈地說道。
“哪裏可愛了？兔子如果長成你這個樣子，早就去跳樓了好嗎！”我氣呼呼地對他說道，“你快點兒起來啦，萬一別人以為你是神經病怎麽辦？光是站在你旁邊，我都覺得很丟臉呢！”
“才不要，除非你說你已經不難過了。”
他忽然這麽對我說。
呃？
我一下子愣住了。
沒錯，看到這個家夥的表演，我好像不難過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蹲在地上完全沒有帥哥形象的紅一葉，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所以說，他是故意逗我開心嗎？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好像有一股暖流從我的心底湧起。
我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一定要用這麽蠢的方式來逗我開心嗎？”
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討厭，我明明想說“謝謝”的，可是為什麽我說出口的話變成了這樣啊？
我忽然有些緊張，忍不住偷偷地看了看紅一葉。
他正溫柔地凝視著我，就好像他知道我沒說出口的那些話一樣。
“怦怦……怦怦……怦怦……”
那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我唯一能夠聽見的是自己的心跳聲。
時間仿佛停止了。
“隻要你開心就可以了！”
紅一葉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想說的是，無論發生了什麽事，你都不是一個人。當你躺在**孤單地哭泣時，你可以想想，在你家看不見的角落，數以千計的蟑螂卵正在孵化。關燈後，蟑螂、蜘蛛、蜈蚣、蒼蠅在黑暗裏陪著你，有時它們還會調皮地爬到你的臉上、鑽進你的耳朵和嘴裏與你親昵。被子裏還有上萬隻蟎蟲擁抱著你，給予你溫暖。所以，你從來不曾孤單，振作起來！”
氣氛陷入一片寂靜。
我看著努力想要給我打氣的紅一葉，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撲哧……哪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啊！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早就被你嚇哭了好嗎？”
“哈哈哈，老婆，你終於笑了！要知道，對於我來說，你從來都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啊！”
不過是一陣笑聲而已，紅一葉卻像中了大獎一樣，興奮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一把摟住我，就好像我的笑容比任何東西都珍貴一樣。
我的臉變得滾燙，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心情確實變好了。
“這明明是你的任務吧？你看，到現在為止，我們沒有一件事情做得順利，你為什麽還是這麽開心呢？”凝視著紅一葉笑眯眯的樣子，我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信誓旦旦地和他們說，有我的協助，一定可以幫他完成任務。但事實是，我一點兒忙都沒有幫上，他會不會有什麽別的想法？心裏的恐慌讓我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紅一葉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按在我的頭上，抓了抓我的頭發。
“老婆，你是不是又開始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了啊？”
“啊？”
“我這麽開心，原因很簡單啊。我的身邊有你，隻要有你的協助，我相信無論未來有多麽艱難，我們的任務一定會完成的。”
“是這樣嗎？”
麵對沒心沒肺、十分信任我的紅一葉，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了。
沒錯，無論如何我都會幫紅一葉完成任務的！
我握緊拳頭，勇氣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這樣，在紅一葉的鼓勵下，我製訂了一個就算是傻瓜都可以完成的“計劃B”。
時間：幾天以後
地點：觀月學院秘密社辦公中心
“繭音，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啊？”
一走進辦公室，我手裏的箱子立刻引起了紅一葉的注意。
我對著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要知道，前天我下單的時候，就已經拚命宣傳過我這次的道具有多麽厲害了。難怪一看到我手上的包裹，紅一葉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啊！”我開心地把箱子放在了辦公桌上，“這就是我們的秘密武器。”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隻需要十秒鍾，就可以讓瘦弱的宅男變成擁有八塊腹肌的超級帥哥的秘密武器？”
紅一葉激動地走過來，用敬畏的目光注視著箱子。
“我好不容易才訂到這個東西的。”
他的目光讓我越發覺得自己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簡直自豪到了極點。
“老婆，快讓我看看是什麽！”
“嗯，等著！”
我小心翼翼地揭開紙箱的蓋子，然後慢慢地將裏麵的“秘密武器”拿出來展現在他的麵前。
“當當當——就是這個，印有仿真肌肉圖案的緊身長袖衣！隻要穿上它，立刻就擁有模特一般的肌肉哦！超級醒目、超級吸引人眼球對不對？”我揮舞著手中的衣服，大聲讚歎道。
“好厲害啊！”紅一葉也十分給麵子地鼓起掌來，“有了這個，柚木純就可以變成好身材的陽光帥哥了！”
“對啊，隻要是一個正常人都會穿衣服吧！這次絕對不會出現像上次那樣的失誤了！”我握了握拳頭，自信滿滿地說道。
“噗——你們兩個是傻瓜嗎？”
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我和紅一葉的幻想。
“誰說我是傻瓜啊？”
我憤憤不平地轉過身，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接著我就看到了簡城西雙手環胸靠牆站立，嘴邊帶著一絲冷笑。
“啊，你什麽時候來的啊？”
我嚇了一大跳。
“在你拿著那件衣服進辦公室之前，我就已經在這裏了，紅一葉的‘老婆’。”簡城西挑了挑眉毛，慢悠悠地說道。
“那我之前為什麽沒有看到你……”
“像你這種花癡，大概也很難看到除了紅一葉那個笨蛋之外的人吧。”簡城西說道。
“不許說紅一葉是笨蛋！”
“不許說我老婆是花癡！”
一瞬間，我和紅一葉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簡城西的額頭上瞬間突起的青筋。
“真不想承認我認識你們兩個。”
他嘟囔著走到辦公桌的旁邊，然後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起“肌肉衣”的一角，嫌棄地看了看。
“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這種光是看著眼睛就要爛掉的東西能夠起作用吧？”他皺著眉頭問道。
“沒錯啊，你幹嗎要用這種語氣說話？”
我衝上去，一把將衣服從他的手裏搶了過來。
“對啊，死魚，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嗎？”紅一葉也很快附和道。
簡城西看了看我們兩個，又看了看我手裏的衣服，然後抬起頭朝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
“老實說，我覺得讓我看到這樣的東西出現在我們辦公室，也是一種極大的不禮貌。而且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麽你們倆會覺得它有用。果然你們兩個真的很適合在一起，畢竟在地球上能夠找到兩個品味如此可怕的人也十分難得。”
“喂，你說誰品味可怕？”紅一葉生氣地說道。
“你……”簡城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接著又指了指我：“還有你。”
什麽？
有沒有搞錯？這家夥竟然說我的品味很差？
之前我對他的一些好感瞬間消失殆盡。
可惡，這是我訂了好半天才訂到的衣服，而且從邏輯上來講，擁有好身材的男生才可以吸引其他女生啊。
柚木純雖然很高，可是看上去很瘦弱，這件衣服可以幫他立刻改變體格啊！
我憤憤不平地把我的理論說給簡城西聽，沒想到我在這邊說得口幹舌燥，簡城西就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十分武斷地下了個結論。
“這種東西絕對不會有用的。而且，無論那個男生長成什麽樣，隻要把這件衣服穿出去，就會遭到別人的嘲笑，絕對！”
“喂，死魚，我警告你，不可以這樣說我老婆！她選的這件衣服明明就很厲害！”
聽到簡城西這樣嘲諷我，紅一葉比我還要生氣。
“如果你不信的話，大可以把衣服穿上去上課啊！你看大家是覺得你很帥，還是覺得你很好笑。”
簡城西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說道。
“好，穿就穿！”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紅一葉就決定了穿上這件衣服去上課。
“那個……不要這樣啦。”我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有些心虛地說道。
說實在的，被簡城西這麽一說，原本覺得這件衣服沒有什麽問題的我一下子也變得不確定了。
難道這件衣服真的很好笑嗎？
我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但是，紅一葉這次並沒有聽我的話，他好像真的和簡城西杠上了，堅持要穿這件衣服去上課。
無奈之下，我也隻好同意把衣服給他穿。
結果……
“哈哈哈！”
“哈哈哈，真好笑！”
“天啊，這到底是什麽啊？”
……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中央，聽著同學們肆意地嘲笑。
語言會擁有力量嗎？在今天以前，我從來都不覺得語言會擁有真正的力量。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羞辱性的語言匯集在一起，比拳頭的殺傷力還要大。
因為太生氣，我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我的指尖冰涼，眼前發黑。
在我氣得血管都快爆炸的時候，安慰我的人反而是大家嘲笑的對象——紅一葉。
他側過頭，滿不在乎地對我說道：“啊，看樣子簡城西說得沒錯，這件衣服在其他人眼裏可能真的很好笑呢……不過，就算別人笑我，我也覺得這件衣服很棒，所以你不要在意啦。”
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他穿著我特意買來的印著肌肉圖案的衣服來上課，還沒有走進教室，就已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寧願這些人不要注意到他。
最開始，大家隻是在背後竊竊私語，到了後麵，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竟然直接指著紅一葉大肆地嘲笑起來。
不過是從校門口到教室走廊一段短短的距離，卻足夠讓這所學校的所有同學都知道超級帥哥紅一葉今天穿了一件超級好笑的衣服。
走廊上、教室裏，那些人指著紅一葉哈哈大笑著，說出來的話讓人火冒三丈。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低著頭，悶悶地說道。
“這件衣服真的有問題，對不起。”
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比起這些人的嘲笑，你的‘對不起’才讓我覺得難過。而且我已經說了，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這件衣服很好笑啊，它明明帥極了，是他們不懂得欣賞啦！”
紅一葉握住我的手，悄悄地安慰我。
我咬緊牙關，沒有回答他，紅一葉不知道，我不希望他這樣安慰我。
他越是這樣說，我就越難受。
我拉著他的手想要快點兒走進教室，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是白安然。
隻見她帶著她的跟班，趾高氣揚地堵在教室門口，看著我和紅一葉。
“啊，這不是我們的‘冷血女巫’和她那個什麽‘男朋友’嗎？”一看到我，她就用那種矯揉造作的語氣說道。
我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起來。
本來心情已經很不好了，看到她，我的心情簡直是糟糕到了極點。我上前一步，盯著她，冷冷地說道：“白安然，你不說話，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
“哇，好可怕。”白安然故意擺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如果你旁邊沒有那個搞笑的家夥，可能我會更加害怕吧！說真的，之前我還覺得你的男朋友看上去挺帥的，現在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會看上你了。要知道，審美缺陷大概也算得上是一種殘疾。”
說完，她若有似無地對紅一葉拋了一個媚眼。
呼呼——
我心中的怒火就像被澆了一桶燃油，瞬間騰起了巨大的火焰。
“審美觀有問題總比人品有問題好吧。”
可惡，我快氣死了。
白安然，你給我記著。
紅一葉也在這個時候開口了：“我一點兒都不覺得我的審美有問題，在我的眼裏，小音比你們可愛一百倍！”
“你——”
白安然氣得鼻子都歪了，臉部肌肉扭曲得好像女巫一樣。
“你竟然還敢說我是女巫！”她指著我的鼻子大吼道。
啊啊，不好意思，我好像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我捂著嘴，一點兒歉意都沒有。
“可惡，你這個死丫頭！”
白安然大概被氣昏了頭，忽然舉起手就朝我的頭發抓過來。
哎呀……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頭，半蹲下來，可是片刻之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
這是怎麽回事？
我抬起頭，立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紅一葉正抓著白安然的手腕，不讓她碰到我呢。隻是，作為阻止白安然的代價，他的臉好像被她抓了一道血痕。
白安然一邊尖叫，一邊用力地掙脫紅一葉的手。
眼看紅一葉身上的抓痕越來越多，我也越來越生氣。至於白安然的跟班，也朝我們走過來。現場就這樣漸漸失去了控製。
直到老師來，這場鬧劇才停止。
我和紅一葉當然是大獲全勝，但是付出的代價也非常慘重——
我和他被老師帶到了校長辦公室，接受“地中海”大叔的“唾沫攻擊”。
“太惡劣了！我簡直不敢想象，在我的學校裏竟然會有這麽惡劣的事情發生！你們兩個給我寫檢討，十萬字的檢討，還要扣操行分……”
看著校長亮晶晶的頭頂在不停地晃動，我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退了一步。
呃，剛才落在我臉上的不會是唾沫吧？
不是吧……
我滿腦子都是這些，根本沒有心思聽校長訓話。
有人輕輕地碰了碰我的手，我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旁邊一眼，正好看到紅一葉同樣一臉痛苦地看著我。
我現在好想有一把雨傘啊！
雖然我們倆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我覺得我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渴望。
看樣子因為校長大人的唾沫而苦惱的人不止我一個呢。
“咚咚咚——”
校長辦公室的門在這個時候被敲響了。
“校長好，我是莫奇?杜莎。”
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起來。
我詫異地抬起頭，正好看見莫奇?杜莎彬彬有禮地走進辦公室。
“莫奇?杜莎同學，有什麽事情嗎？”
“嗯，校長先生，可以麻煩您看著我的眼睛嗎？”
我隻聽到莫奇?杜莎這麽說道，為什麽我要用“聽”呢？因為就在他走進來的一瞬間，紅一葉忽然抬起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片刻之後，紅一葉將手移開，我看到的隻有一尊校長的蠟像立在辦公桌的後麵。
我的汗毛頓時齊刷刷地豎起來了。
“這，這個是？”
我驚恐地握緊了紅一葉的手，往他的身邊靠了靠。
“你忘了嗎？我可是美杜莎哦，被我施了法的東西會變成蠟像。”回答我的是莫奇?杜莎，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又彬彬有禮，可是在我看來，他簡直比大魔王還恐怖。
嗚嗚嗚，我錯了，之前我還覺得他是秘密社裏唯一正常的人，沒想到他才是最凶殘的那一個啊！
相比起來，還是我家紅一葉最可愛……等一下，我為什麽要說“我家”？
我打了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
“學長是來救我們的，蠟像會在四個小時以後恢複正常，所以不用擔心。”
紅一葉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緒一樣，捏了捏我的手，然後安慰我。
“真是的，你也知道我是來救你們的啊！知不知道這樣很麻煩啊？待會兒還要拜托曼菲菲來改變校長和老師的記憶，讓這場風波平息。”莫奇?杜莎一臉“好麻煩”的表情，氣呼呼地向我們抱怨道。
“對不起。”我老老實實地道歉，“因為太生氣，所以一不小心沒控製住……”
“不是小音的錯，她是看到我被人嘲笑，所以生氣的。”
紅一葉站出來維護我。
“不，是我的錯。”
“是我的。”
“是我的錯才對！”
“你閉嘴，明明是我的錯。”
……
莫名其妙地，我和紅一葉又吵了起來。
最後，莫奇?杜莎喝止了我們兩個。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
他的臉簡直比鍋底還黑，他指了指紅一葉身上的衣服，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如果是這件衣服，被人嘲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聽到莫奇?杜莎這麽說，我的氣勢一下子就沒了。
“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我把之前柚木純那次失敗的時尚設計、我之後的計劃，還有紅一葉和簡城西打賭的事情告訴了他。
聽完這些之後，莫奇?杜莎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你們兩個根本就是亂來嘛。”他用一種踩到了狗屎般的語氣對我們說道。
我縮著脖子，非常尷尬。
偏偏紅一葉還非常自信地對莫奇?杜莎說道：“老婆的計劃明明很周全啊。”
討厭，他不知道他越是這樣說，我就越尷尬嗎？我忍不住輕輕地踩了他一腳，結果隻換來了他茫然的眼神。
真是笨死了！
“夠了，求求你們不要再打情罵俏了。”莫奇?杜莎忽然忍無可忍地說道。
“打，打什麽情……”
我的臉瞬間滾燙得可以煎熟雞蛋了。
啊啊啊，原來我和紅一葉的互動在其他人眼裏是打情罵俏。
“給，這個給你們好了。”
莫奇?杜莎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片遞給我。
“這是什麽？”
“是我經常去的那家時尚設計會所的會員卡，這家店很靠譜，如果繭音同學覺得改變形象是必需的步驟，就帶你們的任務對象去這裏吧。我保證效果是不錯的。”
這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我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就這樣，困擾了我許久的麻煩終於在莫奇?杜莎的幫助下迎刃而解。
一切看上去都很棒，不過……
“喂，紅一葉，你說我的品味這麽差，真的沒有關係嗎？”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抓著書包帶子，猶豫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紅一葉。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終於意識到，原來任務失敗不僅僅是紅一葉的問題，恐怕我自己也有問題。
感覺就像忽然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既苦惱，又有些困擾。
這樣子的我真的可以幫到紅一葉嗎？
一想到這點，我整個人都被不安籠罩了。
“啊，沒關係啊。”
紅一葉握住我的手，沒心沒肺地傻笑起來。
“你又不是一個人，要知道，我的品味可是比你的還差呢！我到現在都還覺得你選的那件衣服很酷，我是真心喜歡那件衣服的！”
聽到他的回答，我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果然沒救了。”
我忍不住嘟囔起來，可是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種叫“安心”的感覺因為紅一葉的那句話逐漸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