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界上沒有不被戳穿的謊言

1.

臭莫奇,有本事你不要來找我啊!

我瞪著緊閉的大門好一會兒,氣呼呼地跑進衛生間,將衣服換下來。結果在換的過程中,我滿腦子都是參加比賽時的情景,我和莫奇隔著弟弟妹妹十指緊扣在一起,那種緊緊相依、為了一致的目標而努力的感覺,一直到現在還讓我激動不已。

那個家夥……

明明那麽好的氣氛,真的太可惡了,他的脾氣怎麽那麽壞?

我和恭介之間又沒有什麽,幹嗎對恭介的態度那麽差?不管怎麽說,恭介也是我的朋友,莫奇也太霸道了吧!

呃,等一下……他對恭介的態度那麽差,難道是因為……

他吃醋了?

我呆呆地張大嘴巴,看著鏡子中目瞪口呆的自己。不會吧,那家夥剛才態度那麽惡劣,不會是因為他在吃恭介的醋吧?

可明明隻是恭介單方麵喜歡我,我一直隻把他當成朋友啊。

明明和那個家夥說得很清楚了,他幹嗎還吃醋啊?

我不屑地想著,嘴角卻不受控製地上揚。

那個笨蛋、白癡、大傻瓜!

“姐姐,你看到我們的爸爸媽媽沒有?他們去哪裏了?”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打開,百草和千草走進來,可憐兮兮地問我。

“百草,千草!”我彎下腰看著弟弟妹妹,心疼地說道,“現在魔法時間已經過了,所以爸爸媽媽已經回去了。”

“可是我們還沒有和他們說再見啊!”百草噘著嘴巴,眼看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百草,不要哭哦!現在魔法還沒有完全消失,所以你要是哭的話,爸媽還是能夠感應到的,他們也會傷心的。”我摸了摸百草的小腦袋,說道,“百草喜歡爸爸媽媽嗎?一定不想讓爸媽傷心吧?”

“姐姐,他們真的還能看到我們嗎?”百草擦了擦臉,認真地問道。

“當然能啊。”

“那我不哭了。”百草乖巧地說道。

“我也不哭了。”千草跟著說道,“那你幫我們謝謝莫奇哥哥,還有,讓他的朋友好好照顧爸媽哦。”

“好,姐姐知道了。”

千草的話讓我再次想起那家夥氣呼呼離去的樣子,唉,我是不是錯了啊?畢竟今天這家夥為我做了這麽多,我就算忍受一下他的臭脾氣也沒什麽,何況那家夥不過是吃醋而已。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因為剛剛在氣頭上,我忘了他的眼睛看不見,這樣氣呼呼地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危險。

啊啊啊,花菜,你這個粗心的笨蛋,怎麽可以讓那家夥一個人離開呢?他眼睛看不見,又那麽愛麵子,不可能去問路,要是遇到什麽危險,那可怎麽辦啊?

“百草,千草,姐姐有急事要出去一下,你們兩個在家裏待著啊。”我越想越著急,交代了百草和千草一聲,然後飛快地衝出了家門。

莫奇是一個人離開的,因為之前我跟他提過不要開那種張揚的豪車來我家小區,他答應後真的照做了。所以,從我住的小區門口到他家司機停車的地方隔了一條街。這麽遠的路,他一個人氣衝衝的,眼睛看不見,還戴著墨鏡不讓人知道,路上的行人誰會知道、誰會照顧他、誰會讓著他啊?

莫奇這個笨蛋!

明知道自己的眼睛看不見,還一個人衝出去。可惡的家夥,一生氣就什麽都不管,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很危險嗎?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

我又氣又急,沿著回來的路一邊小跑,一邊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一路走來,無論是小區裏、商店門口,還是人行道上,都沒有這個家夥的身影。不過短短十幾分鍾,這家夥眼睛又看不見,速度一定很慢,不可能走那麽遠啊!

“李嬸,剛才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嘖嘖嘖……可真慘啊。”

“對啊,你說現在的年輕人,走路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

“就是啊,明明是車行道,卻像個瞎子一樣衝進去,這下好了,被車撞了吧。”

路邊有幾個大嬸正聚在一起大聲地聊天,我從她們身邊跑過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幾個關鍵詞:慘、年輕人、瞎子、撞了……

我整個人一僵,停在原地,許久都無法動彈。

像個瞎子一樣衝過去……被車撞了?

難道是莫奇……

不,不會的,不會是莫奇!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我努力地挪動著腳步,慢慢地轉過身,看向那幾個大嬸。

“大嬸,你們剛才說的什麽車禍在哪裏發生的啊?”我緊張地抓住其中一位大嬸,艱難地開口問道。

“哦,就在馬路對麵往前邊的那個轉彎口。小姑娘,那場麵見血的,你還是不要去了。”大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前方說道。

“對啊,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姑娘,可不能對這種事情有好奇心啊。”另一位大嬸也跟著開口。

好奇嗎?如果真的隻是因為好奇,那該多好!

我不顧大嬸們奇怪的眼神,懷著忐忑的心情,跑向大嬸所說的那個轉彎口。

離目的地越近,圍觀的人也越多,而我原本飛快的速度也漸漸慢下來,直到來到圍觀的人群旁邊,我停下了腳步。

我忐忑不安地看著圍在一起的人群,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莫奇時的情景。那時候他也是那樣倒在地上,周身都是血,他的臉色那樣慘白,靜靜地躺在地上的時候,就好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一般。

那個時候的我看到他時,有過慌亂、緊張、不安,還有害怕。但是現在,我隻剩下害怕,我甚至沒有勇氣去證實一下那裏躺著的人是不是莫奇。

莫奇……

我僵硬地站在人群外,心裏一遍遍地叫著那家夥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讓那家夥平安。

“大家不要圍在這裏,讓讓!大家讓讓好嗎?”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急救人員趕到了,動作迅速地驅散圍觀的人群。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四周的人離開,我沒有靠近也沒有離去,就那樣僵硬地站著,直到救護人員抬著擔架從我身邊走過。

那一刻,我鼓起所有的勇氣,飛快地看了擔架一眼,隻那麽一眼——白色擔架上是一個穿著海藍色校服的胖男生,正抱著自己被撞的大腿,“哎呀哎呀”地喊疼。

不是莫奇!

一瞬間,我那顆高高懸起的心迅速落地。

太好了,不是莫奇!

笑意一點點地出現在我的臉上,我咧開嘴開心地笑著,就差在大馬路上舉手歡呼了。

哈哈哈,不是莫奇!不是莫奇!

“你這丫頭怎麽回事啊?人家都撞成這樣了,你還笑!”

“對啊,你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人家受傷了,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幸災樂禍。”

“這丫頭肯定精神不正常。”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發現了我的異樣,開始指責。

呃……我臉上的笑容一僵。

糟糕,太高興了,以至於忘記場合了。

“對不起啊,我以為發生車禍的是我的朋友,現在發現不是,所以才……”

“怎麽?發現出車禍的不是自己的朋友,你就可以笑得這麽開心啊?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有人氣憤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我隻是情緒過於激動而已。”我不停地向四周的人道歉。

“情緒激動,情緒激動你就可以……”那人似乎對我的道歉不滿意,還想繼續指責,但是被另一個更響亮的聲音打斷了。

“她已經向你們道歉了,你們還想怎樣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驚喜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看到了那個我找了很久的家夥。他還穿著白天那套灰色休閑西裝,正邁著優雅的步子一步一步朝我靠近,然後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站住。

他微微彎下腰,卷卷的發絲從他的耳旁滑落,掠過他的墨鏡框,落在我的臉頰上,有一種酥麻的感覺。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點著我的額頭,我的腦袋便隨著他的動作呆呆地晃動著。他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扯了扯嘴角,淺淺一笑。

“你是白癡嗎?就算真的要道歉,你也應該找當事人吧!和那些亂七八糟的路人說什麽廢話啊。”莫奇語氣惡劣地說道。

呃……我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因為覺得抱歉,一時間也沒想那麽多就開口道歉了。不過現在想想,這家夥的話雖然沒禮貌,不過也沒有說錯啊!

我要道歉,也應該是向受害者道歉吧。

“莫奇……”

我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總覺得剛才他一連串的動作雖然很帥,但同時好像有點兒奇怪,可到底是哪裏奇怪呢?

我的視線從他上揚的嘴角慢慢地移到他的墨鏡上。

“莫奇,你的眼睛看得見了嗎?”如果不是看得見了,剛才那一連串的動作怎麽能夠做得那麽流暢自然呢?仔細想想,今天白天他那麽厲害的表現,是不是也是因為眼睛已經開始恢複了?

我激動地一把抓住莫奇的手,問道:“莫奇,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經好了啊?”

“什麽眼睛?”莫奇的笑容頓時一僵,他飛快地將手從我的額頭上移開,淡淡地說道,“杉田花菜,你是白癡啊,這種事情怎麽能這麽大聲地說出來啊?”

呃……

“對不起,我太激動,一時忘記了。”我趕緊捂住嘴巴。

這家夥為了掩飾自己看不見的事實,從早到晚都戴著墨鏡。明知道他那麽努力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缺陷,我怎麽可以在公共場所這麽大聲地說出來啊!

我自責地敲了敲腦袋,花菜啊花菜,你真是越來越笨了!

“走吧,笨丫頭!再不走,我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莫奇原本僵硬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得意,笑著牽起我的手,絮叨著,“真沒見過你這麽笨的人,明知道本少爺那麽聰明,怎麽可能會被車撞啊?還以為我就是那個被撞的倒黴鬼,拚命地朝這邊跑過來,就像丟了魂一樣。”

不管別人的目光如何不滿,莫奇十分淡定地牽著我離開,邊走邊不停地抱怨:“你都不知道,你走後那些大嬸是怎麽議論你的,甚至還說了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之類的話,我都覺得丟臉。”

大嬸?這家夥說的難不成是我剛才在人行道上遇到的那幾個大嬸?難不成那個時候他已經發現我了?既然已經發現了,為什麽還讓我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找?

我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太有理由發火了。

“喂喂喂,你會不會形容啊?懂不懂比喻啊?要不是在意你,我會表現得這麽白癡嗎?”我狠狠地瞪著莫奇,大聲吼道。

“在意我?”莫奇驚喜地說道,“花菜,你剛才說你在意我?在意我?嘻嘻,這是不是向我表白啊?”

表白?

我頓時石化了,不,不是啊,我明明是想趁機發火壓下這家夥囂張的氣焰,怎麽會是表白呢?我剛才說了嗎?我說了在意這家夥嗎?

嗚嗚嗚……那麽可怕的話,我真的說過嗎?

“誰要向你這種臭脾氣的家夥表白啊?”

這家夥得意的樣子實在太討厭了,我決定睜眼說瞎話,堅決不承認自己說過那些話。反正我是女生,反悔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女生的專利。

“呃……是嗎?那請問剛剛是誰一聽到‘車禍’二字就沒命地跑過來,邊哭還邊喊著我的名字?又是誰一看到發生車禍的不是我,立刻像個白癡一樣傻笑起來,還被大家罵是神經病?”

好過分,這家夥怎麽可以用這種嘲笑的語氣和我說話?虧我剛剛還為他擔心。

我突然很生氣,覺得自己為了這麽一個壞家夥,居然不顧一切地丟下家裏的弟弟妹妹跑出來,真是傻透了。越想越覺得自己傻,我轉過身,氣呼呼地準備回家。

“喂,你生氣了?”見我轉身,莫奇立刻跟上來。

“不要你管。”見他跟過來,我開始小跑起來,“既然你那麽厲害,就自己回家好了,我也要回家了。”

看到有人正在穿馬路,我想也沒想便跟過去。可誰知一陣急刹車的聲音響起,我驚得呆立在馬路中央,旁邊一米遠的地方,一輛車急急地刹車停下。

“杉田花菜,你是笨蛋嗎?沒看見現在是紅燈嗎?路上車來車往的,你竟然直接闖紅燈了。”莫奇大聲吼道,跑到路中央一把將我拉入懷裏,“剛才的車禍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那人被撞得那麽慘,你怎麽轉眼就忘記了?”

“我剛才看見別人在走,我以為,以為……”

“別人在走,那是因為他們走的時候還是綠燈。你也不看看,那上麵顯示隻剩下三秒鍾了,你怎麽還闖啊?”莫奇氣急敗壞地吼道。

“對不起,我沒看到……”

我心虛地道歉,可是話說到一半,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我沒看到,可莫奇是怎麽看到的?

我抬起頭,看向莫奇的臉。

“你的眼睛……看得見?”

2.

人來人往的馬路中央。

紅綠燈由紅變綠,路邊等待的行人三三兩兩地從我們身邊經過。

我抬起頭看著莫奇,這一刻,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幾厘米。

四周很喧鬧,有好奇的行人不斷回頭看向我們。

我想起剛才異樣的感覺,這家夥那般流暢自然的動作,如果不是眼睛看得見,怎麽可能做得到?

可笑的是我自己,被那家夥一吼,竟然轉移了注意力。

白天運動會比賽時的速度和方向可全部是這家夥在掌控,如果不是視力沒問題,光憑這家夥說的那些嗅覺感覺什麽的,再靈敏也不可能做得那麽出色吧。

我又想起之前那些困惑不解的問題,每次我說到他的眼睛時,這家夥都會流露出緊張慌亂的神情。

是我自己太笨,竟然一次次輕易相信了這家夥的謊話。

“你的眼睛是什麽時候恢複的?還是說……”我看著他,有種尖銳的刺痛感從心底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其實你的眼睛一直都看得見?”

“花菜,我……”

莫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手,卻被我飛快地躲開了。

我看著這家夥慘白的臉,他微微動著嘴唇,卻怎麽也無法說出口,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我,你的眼睛其實從一開始就沒事,你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看得見,對不對?”我看著莫奇,慢慢地從低聲喃喃變成了大聲喊叫。

“你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看得見,卻假裝什麽都看不見。難怪你每天都戴著墨鏡,通過墨鏡像看小醜一樣看著我,你是不是很開心啊?”

“花菜,我可以解釋的!”莫奇慌張地再次伸出手想要抓住我,我卻毫不猶豫地再次躲開了。

“既然你的眼睛看得見,一個人回家應該沒問題吧。”我朝他冷漠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說完,我再沒有看這家夥一眼,和他擦肩而過。

兩個人一瞬間從近距離的接觸到遠離,直到彼此再也看不見對方的身影。

我的眼淚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滑落下來。

原來這家夥一直都在騙我!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那麽,這段日子和這家夥經曆的點點滴滴,心裏的那些感動,是不是也是假的呢?

我想到莫奇的欺騙行為,秘密社的其他社員是不是也參與了?想到他們平時對莫奇的態度,如果莫奇真的看不見,他們一定或多或少都會照顧他一下,尤其是莫奇剛出事那會兒,不可能用那樣冷靜的態度對待他,甚至還時不時和他鬥嘴吵架。

以前許多疑點都在這幾天一一浮現,越想,我越覺得自己就是大傻瓜。

是我太笨,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原來一直以來隻有我被蒙在鼓裏,隻有我被那個家夥當成了傻子。

3.

莫奇是個大騙子,狡猾無恥的大騙子!他把我當傻瓜一樣玩弄!

一連幾天,我的腦海裏不停地盤旋著這幾句話。

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莫奇和他的朋友,於是我選擇了一個最愚蠢的辦法——逃避。如此一來,學校裏不少女生臉上的笑容都多了,順帶我也收到了很多虛情假意的安慰。

“花菜同學,你不要難過了,你本來就和莫奇學長他們不是同一類人。”

“花菜同學,沒關係,莫奇學長不喜歡的女生太多了,你不過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而已。”

“花菜同學,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有多少同學希望和莫奇學長在一起待上哪怕一分鍾啊,可他們都沒做到,你卻做到了。”

……

好吧,轉學過來不過一個多月,我竟然能完全無視以上的話語了,且絲毫不受影響。這是我心理素質強大呢,還是因為在觀月學院此類經曆實在太多?或者兩者兼有?

我坐在教室裏,接受了今天第N個女生的“安慰”之後,無力地趴在課桌上,想著接下來上場的人會是誰,又會對我說些什麽。

隻要不是**裸的嘲笑,我想我可以淡定地無視。

如果嘲笑太**裸的話,再怎麽說我也是一個有脾氣的人,應該會反駁幾句吧。

我突然有些好奇,誰能打破我的淡定呢?

喧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

“花菜——”一個熟悉的男聲突然響起。

“你怎麽來了?”我“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瞪大雙眼,看著這個三天不見的家夥。

“你幹嗎來我們班的教室啊?”我沒好氣地對莫奇吼道。

教室內緊跟著響起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杉田花菜這是瘋了嗎?竟然這樣和莫奇學長說話。”

“對啊,那可是莫奇學長啊,我們學校神一般存在的莫奇學長啊!”一陣議論聲傳入我的耳中。

我的表情僵了一下,倒不是怕莫奇,而是怕莫奇那群瘋狂的粉絲。

“那個,有什麽話我們出去說。”在眾人的注視下,我硬著頭皮強裝鎮定地朝教室外走去,“去秘密社吧。”

要想擺脫那麽多雙眼睛的注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隻有秘密社。

我和莫奇一前一後走進了秘密社。

“花菜,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不是故意騙我的就不是騙了嗎?”我生氣地瞪著莫奇,發現他一如既往地戴著墨鏡,不由得更加惱火了,“已經被我發現了,你怎麽還戴著墨鏡裝瞎子啊?莫奇同學,你是不是裝瞎子裝上癮了啊?”

“不是的,花菜,我,我隻是……”

“花菜,聽說你和莫奇吵架了,是真的嗎?”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曼菲菲開心地朝我跑過來。

一跑到我麵前,看到我和莫奇緊繃的臉,她笑得更加開心了:“看你們兩個的表情,這麽說消息是真的了,你們真的吵架了。”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花菜,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輕易原諒他。不對,不對,是最好永遠也不要原諒莫奇這家夥。”曼菲菲握著我的手,十分真誠地說道。

“曼菲菲!”莫奇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她卻甩了甩頭發,無所謂地笑了笑。

即使我此刻很生氣,嘴角依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兩人之間能不能出現正常的好友相處模式啊!

“花菜,你別看他長得挺帥,但是缺點一大堆哦。”曼菲菲笑眯眯地湊到我的身邊,“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一點兒也不介意冒著被好朋友拋棄的危險,全部告訴你哦。”

呃……被好朋友拋棄什麽的,你確定那對你來說真的能夠稱為“危險”,而不是“幸福”?

我呆呆地看著曼菲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曼菲菲,你走開!沒看到我和花菜在聊私事嗎?你一個外人插什麽嘴啊?”莫奇一把將她扯開,毫不客氣地說道。

“秘密社屬於公共地方,憑什麽讓我離開啊?我告訴你,我就不走,有本事你換個地方啊。”

曼菲菲完全不受莫奇惡劣態度的影響,他將她拉扯開,她便順勢坐到沙發上,蹺著二郎腿,拿出噴霧劑一邊護理皮膚一邊看著我們。

如果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們怎麽會來這個注定會遇到秘密社其他社員的地方呢?

“算了,花菜,我們別管這個女人。”莫奇被她弄得沒辦法,隻好揮揮手無視她。

“我沒有什麽話要和你說。莫奇,當初我們開始交往的時候,是因……”

“當初我們交往的時候,我真的沒有說謊,一切都是真的。”沒等我說完,莫奇就打斷我的話,“可是後來我的眼睛恢複後,因為我太喜歡你了,所以不想那麽早告訴你,才騙你的。花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欺騙?莫奇,你騙花菜什麽了?花菜,我告訴你,會騙人的男人可不好。欺騙這種病什麽藥都治不了的。”曼菲菲冷冷地插話道。

“曼菲菲,你給我閉嘴!”莫奇朝她大吼道。

“莫奇,就算你吼得再大聲,也無法否認菲菲的話。”簡城西從客廳旁邊的休息室走出來,視線淡淡地掠過我和莫奇,輕聲說道。

這家夥一直都在社團裏,卻坐在隔壁房間“聽戲”嗎?

“杉田花菜,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和他分手,免得以後再被騙。”簡城西淡淡地說道。

“喂,簡城西,你想違規嗎?”莫奇生氣地說道。

違什麽規?

我皺著眉頭,奇怪地看著莫奇,剛要開口說話,曼菲菲突然抓住我的胳膊,熱情地說道:“對對對,花菜,你就和這家夥分手吧。”

我無語地看著這兩人,不愧是莫奇的最佳損友,真是哪裏著急就把火往哪裏點。我突然有點兒同情莫奇了,他得有多衰才會交到這麽損的朋友啊,還一交就交到倆!

“簡城西,有你這樣說自己朋友的嗎?”一聲暴吼響起,緊接著一個結實的拳頭直直地朝簡城西的臉襲來。

“你這條笨龍,竟然偷襲我,真卑鄙!”簡城西漂亮地側翻躲過攻擊,對飛奔到他麵前的紅一葉翻了個白眼。

“我卑鄙,總比你無恥要強。”紅一葉不客氣地說道。

“是嗎?可是據我所知,卑鄙無恥好像是一家的,誰也不用說誰。”簡城西輕哼一聲說道。

“你……”

論口才,紅一葉從來不是簡城西的對手,所以,紅一葉在鬥嘴失敗之後,快速地轉移到武鬥上來。

“簡城西,吃我一拳!”說完,紅一葉便朝簡城西撲過去。兩人圍著沙發,開始了一個撲一個躲的打鬥模式。

幾個來回後,紅一葉見沒有占到一點兒便宜,便直接將沙發舉起來,扔到了一旁。可憐了坐在沙發上補水的曼菲菲,一個不小心摔了個狗吃屎。

我呆呆地看著她,早忘了自己還在和莫奇爭吵的事情,心裏唯一的念頭是,哪怕是大美女,狗吃屎的姿勢也是不好看的。

“紅一葉,你竟然敢摔我!”

簡直是奇恥大辱啊!曼菲菲憤怒了,氣呼呼地加入了戰鬥。於是場麵立刻變成了兩男一女,哦,不,是一男一女對一男的打鬥。好在紅一葉的戰鬥力強悍,厲害如簡城西和曼菲菲,聯起手來竟然也隻和他打了個平手。

我心想:其他不說,打鬥的時候,簡城西和曼菲菲還是挺正道的,隻以武力論輸贏,不然兩人稍微運用一下智慧,10個紅一葉也不夠打啊。

就在我晃神的時候,三個人竟然追打著前後跑出了秘密社。一下子,秘密社內就隻剩下我和莫奇兩個人了。

我抬起頭看了莫奇一眼,看到他的墨鏡,決定轉身走人。

“花菜,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嗎?”莫奇抓住我的手,語氣哀怨地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啊!我隻是……隻是怕你知道我恢複了視力,不願意再履行承諾,然後離開我。”

“我隻是……隻是想和百草、千草那樣,讓你多關心關心我,多在意在意我。我真的沒有惡意。”莫奇說道。

“你真的很希望我能原諒你?”我抬起頭,看著莫奇的眼睛問道。

“嗯,隻要你能原諒我,你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

“那麽你摘下墨鏡讓我看看吧。”我說道,“從我第一天認識你到現在,每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都是戴著墨鏡的。以前你說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瞎子,那麽現在總沒關係了吧。”

“這個……”

莫奇的表情在我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僵硬。

這麽小小的一個要求,我原本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畢竟他誠意滿滿地求著我原諒。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的反應竟然是猶豫不決。

難道墨鏡對於這家夥來說真的這麽重要?還是說,其實這家夥還在騙我,所以不肯摘下墨鏡?

“既然你沒有失明,為什麽不肯摘下墨鏡?莫奇·杜莎,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沒,沒有,我怎麽可能還有事情瞞著你?”莫奇緊張地說道,“我隻是……隻是……”

4.

隻是什麽?

恢複安靜的客廳內,我和莫奇麵對麵站著。

看得出來,這幾天這家夥過得也不好。以前不論什麽時候見麵,這家夥總是神清氣爽的模樣,可今天,他的臉色看起來很疲憊,頭發微微翹起,看起來很淩亂。就連經常換的墨鏡,依舊是運動會那天戴的那副。

看起來一副好幾天沒有打理的樣子。

我的心裏突然變得酸酸的。

那樣愛幹淨的家夥,竟然一連幾天都沒有打理自己。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幾天他和我一樣也過得不好?所以,我和他這段時間的相處,除了欺騙,還是有快樂存在的嗎?

我可以這麽想嗎?如果可以,那麽我可以心疼這家夥嗎?

不行!不行!

我的心剛要軟化,理智先一步跳出來反對:杉田花菜,你不要心軟,想想這麽多日子,他都把你當猴一樣耍。那麽可惡的一個人,怎麽樣都是活該,你一定不能心軟啊!

“花菜,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莫奇可憐兮兮的聲音響起。

看到他那副墨鏡將他整雙眼睛遮擋了,我心裏剛壓下的怒火再次冒出來。

“原諒你?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的話,恐怕此刻我還在被你當猴耍呢!莫奇,你說,你讓我怎麽原諒你?”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故意裝失明的。”莫奇為難地看著我,猶豫了一會兒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說道,“花菜,我的眼睛一開始的確是看不見的。不過兩個星期前,它們突然好轉了,可以看到微弱的光線。經過一個多星期的配合治療,運動會那天我基本恢複了視力。”

“本來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讓你高興高興。可後來,醫生發現我的眼睛有嚴重的後遺症,就是畏光,所以在陽光和燈光下都不能摘下墨鏡。我想,這和失明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區別,所以就不想告訴你,以免你和我一起煩惱。”

“畏光?”我吃驚地看著莫奇,這家夥是什麽意思?

“對啊,畏光。醫生告訴我說必須一直戴著墨鏡,不能看到一絲強光,不然眼睛就有可能再次失明。而且情況嚴重的話,再次失明之後,恐怕永遠都恢複不了了。”莫奇看著我說道,“花菜,我隻是不想你再聽到這樣的消息,再傷心一次,所以瞞著你。”

好不容易可以看見了,竟然還有畏光的毛病,需要戴一輩子的墨鏡,怎麽會這樣?真相竟然會是這樣的!

我搖了搖頭,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難道醫生不能治好你的畏光症嗎?”我抱著微弱的希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家不是很厲害嗎?我們可以去找全世界最好的眼科醫生啊。治療那個什麽畏光症,總比治療失明的眼睛容易許多吧。”

“不行的。”莫奇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主治醫生本來就是眼科界的權威,他都說了我要戴一輩子的墨鏡,恐怕改變不了了。”

“怎麽會這樣?”我深受打擊地看著莫奇,心裏卻悲傷地想著:與其聽到這樣的事實,我寧可這家夥一直騙我,一直把我當成傻瓜,那樣的話至少他的眼睛是健康的,他會和遇到我之前一樣,依舊是一個美好得沒有一絲缺陷的男生。

可是現在,因為我的過錯,這家夥好不容易恢複視力了,卻還得不管白天黑夜地戴著墨鏡,以免眼睛突然被光線刺激再次變瞎。這和完全失明時相比,情況並沒有好多少,而我就是造成這種悲慘情況的罪魁禍首。

可是作為罪魁禍首,我這幾天都做了什麽?

我隻是不停地責怪他,對他充滿怨念,逃避他,不願意見他。

我怎麽可以這麽過分?

我痛苦地皺著眉頭,不知道以後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麵對他。

這個家夥處處為我著想,而我卻在不停地怨他。

莫奇伸出手,輕輕地撫著我的眉頭,似乎想要把它撫平一般。他聲音輕柔地安慰著我:“花菜,沒事的。你看,我那麽喜歡裝酷,家裏又有那麽多墨鏡,就算戴一輩子墨鏡也是不錯的啊。”

不是的,不是的,哪怕再喜歡裝酷,再喜歡戴墨鏡的人,如果讓他戴一輩子墨鏡,也一定會崩潰的。

莫奇,你這個大笨蛋,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還一心想著要安慰我呢?

我想起這家夥之前為我做的事情。雖然脾氣很臭,但這家夥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反而是我,我犯了那麽大的錯,根本不配待在他身邊。

“花菜,現在你已經知道所有事實了,能原諒我嗎?”莫奇忐忑不安地看著我,手指一遍遍地撫著我的眉頭,哀求道。

我呆呆地看著他緊抿的嘴唇,感受著他不安地撫摸我眉頭的小動作,聽著他淺而急的呼吸聲。

明明是我對不起他,是我不配待在他身邊,他卻用這般哀求的眼神看著我,求著我原諒他。我根本不配得到他這樣溫柔的對待。

“我不……”

我的鼻子酸酸的,感覺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我搖了搖頭,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人打斷了。

“對,花菜,你說得對極了,你不能原諒他。”曼菲菲手裏拿著保濕噴霧劑,一看就是給自己美美的臉蛋補水補到一半,遇到了她人生中比補水還重要的事情,所以急匆匆地跑過來了。

我忍不住回過頭朝她的身後望了一眼,果然看到紅一葉和簡城西一前一後快步跟著過來了。

千萬不要告訴我,這幾個家夥躲在門口聽了很久。

“沒錯,說謊這件事是會變成習慣的。所以不管有多少理由,都不應該原諒。”簡城西為曼菲菲幫腔道。

這兩個人又來了!

“喂,杉田花菜,你別聽這兩個家夥的話,我家莫奇也是迫不得已才對你說謊的,你一定要原諒他。”紅一葉見我不說話,急忙嚷道,“呃,那個……就算不原諒,隻要你不和他分手就成。”

就算不原諒,隻要不和他分手就成?這家夥說的什麽話啊?我要是不原諒這家夥,幹嗎還要和他在一起啊?

“杉田花菜,你可別忘了莫奇為你做了那麽多事,就算看在做了那麽多事的分上,你也不能現在就和莫奇分手啊,好歹也等……”

紅一葉的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莫奇狠狠地捂住。

我轉過頭,不解地看著兩人。什麽叫不能現在和莫奇分手?難道說現在分手,這家夥會傷心,過段時間分手就不會了嗎?這還算什麽喜歡啊?

“花菜,你別聽阿紅亂說。”莫奇一把將紅一葉推開,緊張地看向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分手。”說著,他突然換上了一副無比可憐的表情,微微嘟著嘴,“不過正因為我那麽喜歡你,所以我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自願的。我不希望你傷心,哪怕你因為我的欺騙而無法原諒我,我也會堅持那麽做。我想要讓你開心,所以不管是你還是你的弟弟妹妹,隻要我能幫你們,我都會努力去做。”

……

莫奇的話在我的耳邊響起,一句句敲打在我的心上,讓我的心裏又酸又痛,又甜又樂。我從來沒有想過,有個人能夠像他這般喜歡我,而且還是一個這麽帥氣的家夥。他喜歡我,願意為我做那麽多的事情。

那麽我呢?我想我也是喜歡這家夥的。

如果說之前的喜歡還隻是一些奇怪的感覺和情緒,那麽這一刻,知道這家夥謊言背後的真實心意,以及聽了這家夥這麽深情的告白後,我很確定自己喜歡這個家夥,這個有時候聰明,但有時候——比如說現在——又很笨的家夥。

“花菜……”

莫奇見我始終沒有說話,臉上哀傷的神色是那麽明顯。他的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臉,帶著那麽多的不舍,最後停在我的唇邊,惹得我臉上的溫度一瞬間急劇上升。

這個笨蛋,他這是要幹嗎?

就在我以為他又會做出什麽驚人舉動的時候,他卻隻是苦澀地笑了笑,對我說道:“花菜,真的對不起……”

“哦,太好了,你們終於分手了!”曼菲菲在一旁歡呼道,“花菜,你終於脫離苦海了,我也可以脫離苦海了。”

“是啊,這下我不用受苦受難了。”簡城西跟著露出極為罕見的笑容——如果嘴角上揚5°也算笑的話。

我雖然不明白這兩個不相幹的“局外人”為什麽一直這麽關心我和莫奇的戀情,不過這一次恐怕要讓兩人失望了。

“我有說過要和你分手嗎?”我假裝生氣的樣子,狠狠地瞪著莫奇,“你這個家夥,從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在說話,我什麽都沒有說吧。”

莫奇渾身一顫,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嘴唇顫抖著問道:“花菜,你的意思是……”

看到他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完整的樣子,我抑製住內心激動的情緒,故意假裝無所謂地大聲說道:“我原諒你了!既然你的眼睛還沒好,那麽我就……勉強繼續當你的女朋友吧!”

好奇怪,說出原諒他的瞬間,我心裏那種悶悶的感覺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花菜,你是說……”莫奇呆呆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聽懂了我的話,嘴角慢慢上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花菜,花菜,花菜!”他伸出手,將我牢牢地擁入懷裏,激動得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花菜,花菜,花菜,你原諒我了!也就是說,你還是我莫奇·杜莎的女朋友!”

我伸出手,用力回抱住他。

“花菜,哪怕我以後要戴一輩子墨鏡,你也還是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對不對?一定是這樣!花菜,你也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哈哈哈……”這家夥見我不回答,繼續抱著我,不停地嘀咕。

“怎麽會這樣?”

“太好了!莫奇,幹得好!”

曼菲菲和簡城西的慘叫聲響起,中間夾雜著紅一葉高興的歡呼聲。

嗯,秘密社果然是一個很可愛的社團啊!

我躲在莫奇的懷裏,一邊聽著他不放棄地繼續追問,一邊愉快地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