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望你一眼，期以永別
1.
某本小說不是說“忘記一個人的時間等於認識他的時間的三倍”嗎？所以隻要9個月的時間，我就可以把莫奇那個大騙子徹底從腦海中趕走。
不過9個月的時間而已，花菜，你一定可以堅持住的！
我拿起筆，在掛曆上細細地記錄下時間：和莫奇分手的第三天。
是啊，你看，花菜，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和那個家夥分手三天了。三天，你昏天暗地地哭了三天以後，不是照樣精神十足地起來了嗎？
今天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能再請假了！
我一邊為自己打氣，一邊走進衛生間，打算洗漱一下便去上學。百草和千草早已和同小區的其他小朋友一起去幼兒園了，我也得抓緊時間才是。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鏡子裏那個憔悴的自己。
不行不行，我得打起精神來。
我飛快地洗好臉，從櫃子裏找出老媽用過的化妝品，試著將自己的臉塗抹得好看一些。
做好這一切後，我打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
誰知道一走出去，我便看到客廳裏坐著一個我再也不想看到的人。
“你來幹嗎？”我微微皺眉，看著本不該出現在自家客廳裏的那個人。
“我來找你！”莫奇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我，“花菜，你已經三天沒來學校了，我很擔心你，所以忍不住……”
“果然，你所有的話都是謊話，對吧？”我衝莫奇冷冷一笑，“不知道是誰親口答應我，隻要是我說的話，都會做到，可惜全部是屁話。”
“花菜，你別這樣，我是真的很擔心你。”莫奇哀傷地看著我，那神情語氣，沒有一絲我所熟悉的高傲和囂張。
“我真不明白，那場賭約難道真的那麽重要，重要到你願意低聲下氣求我這個大笨蛋？”我繼續冷笑著，絲毫不為所動。
“花菜，我向你道歉，你別生氣了，我們好好聊聊，好不好？”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竟然叫我不要生氣了。這家夥以為他三番五次的欺騙，隻是千草搶了百草的雞腿，百草將千草的汽車模具摔壞那麽簡單的事嗎？是隻要時間拖得長點兒，我就會慢慢消氣的事情嗎？
或許在他看來，欺騙我不過是一件小事。
畢竟他是一個連戀愛都可以拿來打賭的人。
我突然覺得和這樣的人再說一句話都是多餘的。
“對不起，我家不歡迎你，麻煩你離開。”我徑直走到門口，打開門，指著外麵對他說道。
“花菜，你不要這樣。我真的錯了，我發誓我下次再也不對你說謊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見哀求沒用，莫奇慌張地用指天發誓這種老掉牙的手段讓我原諒他。
“我不生氣。”我被他糾纏得煩躁起來，忍不住說起了狠話，“因為我發現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我生氣。”
“不值得生氣？”
莫奇錯愕地看著我，怕是怎麽也不敢相信，當初被逼迫得幾乎跳腳的時候都沒有說過一句狠話的我，竟然會說出這麽傷人的話來。
他當然會意外，可是他沒想過，狗被逼急了還跳牆呢，更何況我是一個大活人！我脾氣好，不等於沒脾氣，不等於可以被他任意欺負。
過去那是因為我以為是我對不起他，所以百般忍受；如今，他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欺騙和戲弄過我的家夥，我為什麽要心軟？
我抬起頭，強壓下悲傷的情緒，冷冷地看著麵前的家夥。
“請不要再叫我的名字，我們兩個一點兒也不熟。”我看著他，冷冷地說道。
“姐姐！”門口出現兩抹小小的身影，沒想到本來應該在幼兒園的弟弟妹妹竟然又回來了。
我瞪了他們一眼，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這兩個小家夥讓莫奇進來的。真是的，才認識三個月的所謂的“男朋友”欺騙自己也就算了，養了5年的弟弟妹妹竟然也在關鍵時刻幫著外人，我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火大，忍不住朝百草和千草大聲吼起來。
“你們兩個怎麽回事？姐姐把家裏的鑰匙給你們，是讓你們隨便放陌生人進來的嗎？”
“姐姐？”百草和千草被我的反應嚇壞了，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可他不是陌生人，是莫奇哥哥啊。”
“姐姐，莫奇哥哥不是我們的姐夫嗎？”千草怯怯地說道，“姐夫怎麽會是陌生人呢？”
兩個小家夥看著我，臉上透著困惑和不解。
我咬咬牙，不知道該怎麽向他們解釋。
眼前這個前幾天還和我們玩得那麽開心的家夥，從此將和我們再無關係了。他不是壞人，是個大騙子！
“百草，千草，你們記住，這個人呢，從現在開始，和我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了，以後看見他就當不認識好了。”我蹲下身，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一些。
“我知道了！”百草露出“明白了”的表情，“原來莫奇哥哥說的是真的，姐姐真的在生他的氣。”百草轉過頭，認真地對千草解釋道，“千草，姐姐和姐夫吵架了。”
“姐姐，莫奇哥哥是不是哪裏惹到你了？千草是男人，千草保護你，千草幫你去教訓莫奇哥哥好不好？”千草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豪氣衝天的樣子。
我很想笑，但嘴角微微勾起時才發現那笑容十分苦澀。
“千草，一切都是莫奇哥哥不好，要不然你幫你姐姐打我吧。”莫奇蹲下身子，看看我，又看看千草，輕聲說道。
“莫奇哥哥是大壞蛋！”兩個小家夥一聽這話，立刻毫不客氣地揮拳，朝著莫奇的身上砸過去。
“對，沒錯，我是大壞蛋！”莫奇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百草，千草，不要！”我伸出手抱住他們，“姐姐說了，這個人以後和我們沒有關係了，你們不能這麽沒有禮貌，隨便去打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莫奇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他急忙伸出手，一把將我拉入懷裏，“花菜，你怎麽生氣都可以，但是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他的聲音幾乎帶上了哭腔。
我迅速閉上眼睛，用力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被這家夥可憐兮兮的樣子欺騙了。一連在心裏提醒了自己三四遍，覺得原本差點兒軟化的心再次變得強硬後，我才睜開眼睛，用力推開他。我抬起頭，朝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莫奇大少爺，請不要再裝出一副好像很喜歡我的樣子，現在你所有的謊話都已經被揭穿了，再裝就沒意思了！”
我一點兒也不想成為尖酸刻薄的人，但是這個人，他怎麽可以一再對我說謊，被我揭穿以後，還能厚著臉皮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還裝出那麽可憐的樣子？
明明被騙的是我，受傷的是我，難過的是我，他憑什麽做錯了事情，還想我能一再原諒他？憑什麽在我這個受害者麵前裝可憐、裝難過？更何況，這一次就算我想原諒他，也已經沒有原諒的理由了。
“花菜，求求你，不要這麽對我！我真的錯了，這三天我一直在學校裏等你，想要和你道歉。可你一直沒有出現，我心裏很著急。但是又怕如果來你家找你，你會更生氣，所以我又不敢。”莫奇痛苦地說道，“花菜，你不知道，這三天我都快瘋掉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因為好像怎麽做都是錯的。”
“我知道自己不該來找你，可是三天沒看到你了，我實在很擔心，所以哪怕被你罵，我還是要過來，親眼看見你好好的才行……”
“花菜，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騙你，但我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莫奇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低聲說道。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到這家夥流露出來的痛苦和哀傷不像是假的。可不管是真還是假，我都沒有勇氣去相信了。
“花菜，我知道你很生氣，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請你不要不理我，更不要就這樣拋棄我，好不好？”見我還是沒有說話，莫奇懇求道。
拋棄他嗎？這話是不是有點兒好笑？
作為被欺騙的傻瓜，有資格拋棄別人嗎？
我撫上自己的胸口，此刻，胸口正因為這家夥一遍遍的哀求而刺痛。正如銳利的石子劃過的每個地方都會留下深深的印痕，我的心上也刻下了一道道傷痕。
我告訴自己，不管這家夥的話說得再怎麽好聽，我都不能犯傻了。如果他能因為賭約而想方設法接近我，誰又能保證，這一次他不是因為賭約而千方百計地哄騙我呢？
被騙一次是不小心，被騙兩次是傻瓜，那如果被騙三次呢？
“莫奇，我不相信你了。”我深吸一口氣，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你知道嗎？就像我永遠隻能看到你一半的臉部表情一樣，我看不清楚你全部的心。一個連心都看不清楚的人，你說在我被他騙了兩次後，怎麽能再次相信他？”
“不是的，花菜，我可以證明的，我可以向你證明我全部的心意，我是真的喜歡……”莫奇開口，急著想要為自己辯解。可是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解釋。
“莫奇，我說過，我已經不相信你了。麻煩你馬上離開我家，以後也不要來了。”我指了指門口，下了逐客令。
“花菜，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莫奇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整個人看起來慌亂不安，“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道歉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好不好？”
“姐姐，莫奇哥哥好可憐哦，要不然……”百草和千草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小聲地想要為莫奇求情。
我一咬牙，拉著他往外走去。
“花菜！”莫奇不甘心地掙紮著，痛苦地叫著我的名字，“花菜，拜托——”
“莫奇，如果是你，你會和一個你不信任的人交往嗎？”我有些無奈，隻好咬牙再次說出狠話。
他微微一愣，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我。
“莫奇，我已經不相信你了。”在大門關上前，我看著他，再次用平靜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希望他明白，無論是那天還是今天，我所說的話都不是氣話，我都是認真的。
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所以，莫奇，再見，再也不見了！
2.
接下來的日子，我算是體會到“難過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的真正含義了。
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卻覺得比過去的三個月還要漫長。
我以為自己一定可以慢慢地但是順利地將那家夥遺忘，這個計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困難。
最初的三天，我心裏的悲傷超過了其他一切情緒。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家夥忘記。可是之後的日子裏，我便陷入了對這家夥的想念中。
是的，我想念這家夥，想念所有和他一起度過的日子，那些原本我以為會忘記的小細節，如今卻如同放電影一般無比清晰地在我的腦海中重播著。
我越來越想念那個家夥，越想念，越是看不起自己。
人家一次次欺騙你，為什麽你還是放不下人家呢？你到底有多沒出息啊！
我越看不起自己，就越痛苦，到最後，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走出失戀的痛苦。
哪怕是閑下來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我一轉頭看到茶幾上的雜誌，腦海中便會下意識地閃過那家夥的臉。
我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如果身處到處可以聽到別人談論他的學校裏，應該怎麽辦。
更要命的是，不光是我忘不掉那家夥，那家夥也依舊不放棄地騷擾著我。
那家夥知道我不想見他，就今天送束表示歉意的花放在我家門口，明天塞封道歉信放進我家信箱。再到後來，他派他那個好友紅一葉直接堵在我們班的教室門口，又是陪笑又是送禮的。
於是，我再次成為了焦點。
“花菜，你和紅一葉是什麽關係啊？”
“對啊，紅一葉可是有女朋友的，難道你是第三者插足？”
“她好像是和莫奇學長鬧矛盾了，該不會是她移情別戀了吧！”
“有可能哦！”
……
紅一葉過來代替莫奇賠禮道歉後的第二天，我便被莫名奇妙地冠上了“第三者”的稱號，並且“揚名”全校。
本來在我和莫奇的關係曝光後，我還時不時會受到女生們酸溜溜的嘲諷。這下好了，傳聞我被莫奇拋棄，自甘墮落想去巴結紅一葉當“第三者”後，所有人都認為我失去了依靠，並且道德敗壞、可惡至極。
於是，隻要是我在學校的日子，各種麻煩都朝我湧來。
課桌裏發現死老鼠，午飯被人打翻，體育製服被人剪碎丟在垃圾桶裏，走在路上被番茄砸到……總之，隻有想不到，沒有我遇不到的。
最氣人的是，就算我想反抗，也找不到對象。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天，曼菲菲來教室找我。想到我現在遇到的麻煩就是從紅一葉來找我以後開始的，我絲毫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有和秘密社扯上關係的必要。可曼菲菲來了，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說了句“杉田花菜是我的好朋友，以後要是讓我知道學校裏有人欺負她，那就是欺負我曼菲菲”。
我看到班上不少同學的臉色變得蒼白，一個個不是搖頭就是低頭。
“好了，花菜，這下子沒人再來欺負你了。”曼菲菲高興地拉起我的手，“跟我出去，我有話和你說。”
“對不起，可是我……”
我想要拒絕她，跟莫奇分手對我來說等於退出了秘密社，和他那群朋友自然也沒什麽瓜葛了。但一想到自己轉到觀月學院是曼菲菲幫的忙，如今這樣的情況，如果要再次轉學，恐怕也要她的幫助。
想到這裏，我便跟著她出去了。
每所貴族學院總不會缺少環境優美的休閑場所，觀月學院就有一個全國有名的花園咖啡廳，是專門給學生休息聊天用的。曼菲菲帶我走進咖啡廳，立刻有穿著製服的侍應生過來招待我們。
“兩杯卡布奇諾，謝謝。”曼菲菲帶我來到她常坐的位置，“這裏的卡布奇諾很正宗，你嚐嚐吧。”
“菲菲學姐，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和莫奇已經正式分手了，所以秘密社我也不可能再待下去了。”我一坐下來，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曼菲菲挑了挑眉，問道：“花菜，你和莫奇難道沒有和好的可能了？”
“沒有。”我十分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了，不想給第二次了。再說，對於他來說，我本來就隻是一個賭注而已，付出的代價不過是接受賭輸的懲罰，不算什麽的。”說完這句話，我的心裏湧上一股悲傷。我用力咬住嘴唇，將淚水逼回去。
花菜，你這個笨蛋，一個人偷偷哭也就算了，可不能沒出息地在別人麵前，尤其還是在他的朋友麵前哭。要不然被他知道的話，你僅剩下的那點兒驕傲也沒了。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曼菲菲看著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難過，又好像如釋重負。
我想起那天她和簡城西說過的賭輸後她要受到的懲罰。
“不考慮了。”我衝她笑了笑，“菲菲學姐，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和莫奇分手嗎？現在正好，你不用再擔心會受到懲罰了。”
“嗬嗬，也不是這樣啦。”曼菲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花菜，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也希望你開心，所以……”她頓了頓，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歡莫奇，決定和他在一起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怪你的。”
呃……我好笑地看著她。
既然不會怪我，那為什麽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兒惡狠狠的呢？
“不會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見我如此堅定，曼菲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後，她同情地說道：“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他，這幾天你過得很辛苦吧？”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他……很喜歡他……很喜歡……
所有的偽裝在一瞬間被曼菲菲的一句話打擊得七零八落。
我咬緊嘴唇，直到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回過神來。
“是。”我抬起頭對上曼菲菲的視線，“我很難過，我想要忘記他，但一切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容易。可即便如此，我依舊會努力忘記他。”
既然隱藏不了，那就坦誠吧。
“那如果我可以幫你呢？”曼菲菲的眼珠子轉了轉，好一會兒後，她小聲說道。
“幫我？”我不解地看著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我知道有個辦法可以幫你很輕鬆地忘記他。”曼菲菲說道，“花菜，說實話，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很喜歡你，也很感謝你幫我們做的那些事，所以我想要幫助你。”
雖然怎麽聽都覺得這話好像有點兒怪怪的，但是……
“我想知道忘記他的辦法，請你告訴我吧。”
“你要是真的想忘記莫奇，可以把他約出來，和他‘見’一麵。相信我，隻要你‘見’過他以後，第二天就能徹底把他忘記。”曼菲菲微微一笑，如女王一般優雅從容。
我茫然地看著她，見莫奇一麵就能把他忘記？這算哪門子的辦法啊？我之前見過他那麽多麵，怎麽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啊？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見他——與他相見，四目相對地見上一麵。”曼菲菲說道。
“為什麽？”我更加不明白了。
“你知道你為什麽忘不了莫奇嗎？那是因為在你心裏，你還沒有正式和他告別。因為在你身邊，莫奇是一個最特別的存在，因為你和他相處那麽久，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眼睛。”
是這樣嗎？
我皺著眉頭，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曼菲菲的解釋。
“相信我，學姐我也是過來人。忘記前男友什麽的，最怕的就是曾經在對方身上留下什麽遺憾了。”曼菲菲說道，“再說了，分手也需要兩個人正式告別之後，才能真正做到揮一揮衣袖，再也不見吧。”
呃……好吧，聽起來有點兒道理。
我點了點頭，說道：“學姐，謝謝你。”
“不客氣，不客氣。”曼菲菲說道，“誰讓我這麽喜歡你呢？哦，對了，你記住，一定要看到莫奇的眼睛，絕對不要讓自己對他留下一絲遺憾。”
可是在我心裏，也沒有因為看不到他的眼睛而留下很大的遺憾啊？
我心裏嘀咕著，但轉念一想：不管了，反正我也沒有其他辦法，試一下總可以吧。
就讓我最後見他一次，和他正式說再見吧。
“學姐，謝謝你，那我先走了。”下定決心後，我便起身和曼菲菲告別，“對了，學姐，我想從今天開始我也正式退出秘密社吧。”
“退出秘密社嗎？這個……以後再說吧。”曼菲菲看著我，慢悠悠地說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哦，好，學姐，再見。”
“對了，花菜，你知道我們秘密社為什麽叫秘密社嗎？”在我即將走出咖啡廳的時候，曼菲菲突然又把我叫住。
我回過頭，看到她將整個身子往沙發上一靠，姿態慵懶得如同一隻波斯貓。
“秘密社之所以叫秘密社，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你已經知道我們所有人的秘密了，除了莫奇的。”曼菲菲說完便低下頭，優雅地喝著咖啡，不再有下文。
我看了她許久，見她不再說話，於是轉身離開了。
我想，對於已經決定分手的我來說，那個人身上有什麽秘密，和我應該沒有什麽關係了。
3.
一離開咖啡廳，我就給莫奇發了短信，約他明天見麵。莫奇很快就回複了，兩個人商量了見麵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第二天，我早早地來到了和他約定的公園，沒想到他比我來得還早。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呢！”看到他坐在那裏，我驚訝地說道。
“其實一個小時前我就到了。”莫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說道，“我在家裏早就準備好了，等得有點兒著急，又害怕路上會塞車，或者遇到其他意外。要是遲到的話，你沒等我怎麽辦？所以我想還是先過來比較好，今天的約會很重要，我可不能遲到。”
莫奇站起來，朝我露出討好的笑容，那模樣就像正在等待老師認可的小學生。
我的心裏突然變得很酸，想到今天是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麵，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至少我們有過一段挺愉快的回憶。所以哪怕隻是為了那些回憶，我們也應該在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給彼此一個笑容。
這樣想著，我便朝莫奇露出一個笑容。
“花菜！”見我笑了，原本隻敢遠遠站著的莫奇高興地跑到我麵前，“太好了，這麽久了，花菜，我終於又看到你笑了。”
“你今天很帥氣。”
真的很帥氣，格子襯衣加上白色的開衫，將他整個人襯托得越發清朗俊秀。難怪觀月學院有那麽多女生迷戀他，他的確有讓女生瘋狂的資本。
“真的嗎？你喜歡看我這麽打扮嗎？那我以後天天這樣穿給你看，好不好？”莫奇拉了拉我的衣角，開心的笑容讓我不自覺地想到了冬日裏暖暖的陽光。如此令人舒服的笑容，卻不再屬於我了。
“莫奇，今天我和你見麵，是因為有人告訴我，說要把你忘記，就必須和你正式說分手。不管是形式上，還是在心裏，都需要正式地告別，不然會留下遺憾，想忘也忘不了。”
我看著他，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我想，這樣的笑容以後再也不能對這家夥露出來了，所以今天我一定不能流淚，我要笑，還要笑得很漂亮。
“莫奇，我想忘了你，所以我把你約出來了。”我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聲音。
說完，我看到莫奇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你那個……賭輸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幫不了你。”
我認定他的臉色之所以變得慘白，是因為他將遭受可怕的懲罰，可惜我再也幫不了他了。
我輕扯嘴角，朝眼前的人淡淡地笑著。
“什麽賭約？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我現在真的不是為了賭約才想和你繼續交往的。杉田花菜，我喜歡你啊。為什麽我說了這麽多次，說得這麽大聲，你卻一點兒也聽不明白呢？”
莫奇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看起來一副因為解釋不通而無可奈何的樣子。
到了這個時候，這家夥為什麽還要演戲呢？
“算了，莫奇，我們不要再談賭約的話題了，好不好？”笑得好累，我感覺自己再假笑下去，臉都要僵了。
“莫奇，其實我們本來就不合適。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我們根本不可能認識。”我想起第一次的相遇，那麽戲劇化的見麵方式，是否早就預示著我和他之間如同一場遊戲一般呢？
如果真是那樣，那麽誰來為我此刻鑽心般的疼痛負責？
不行不行，花菜，別再想了！你要勇敢一點兒，勇敢地和這家夥徹底告別，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一點點地徹底將他忘記。
我一遍遍地在心裏如此告誡自己，然後用力深呼吸。重新抬起頭看向莫奇的時候，我的眼底多了一絲堅定。
“可畢竟車禍發生了，我們也認識了啊！這說明我們是有緣分的。”莫奇不甘心地抓著我的肩膀，懊惱不已地說道，“花菜，你認真地看看我啊，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莫奇了，我現在……我現在是真的喜歡你啊！”
“現在是真的喜歡我嗎？這麽說來，以前的喜歡都是假的了？那麽所謂的現在又是什麽時候呢？僅僅指的是此刻，或者是昨天，還是幾天前？”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尖酸的話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明明想要平靜地說分手，為什麽這個家夥一定要這樣糾纏不休呢？
“不是的，花菜，我喜歡你，從你在醫院不管我怎麽刁難都沒有生氣開始，我就慢慢地喜歡上你了。”莫奇急切地想要解釋，“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孩像你這樣，善良得甚至有點兒傻氣。因為愧疚，你便覺得為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從小到大，我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像你這樣的人，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是為了賺錢，純粹隻是因為關心我，願意忍受我的壞脾氣，願意始終如一地對我好，為我忙碌。”
莫奇慢慢地回憶著屬於我們的過去，情緒跟著平靜下來，臉上甚至揚起了溫柔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總是在想，這個女孩為什麽這麽傻氣，但又為什麽這麽可愛啊？”莫奇聲音輕柔地說道，“直到那天去遊樂園，我看到你那麽耐心地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了解了你們家的情況，我第一次產生了心疼一個人的感覺。隻要能夠讓你開心地笑起來，我甚至願意代替你去照顧調皮的百草和千草。”
“真的，花菜，長這麽大，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心疼、讓我想要付出一切的女孩。”
“花菜，我真的不願意就這樣失去你。”
莫奇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緊到幾乎要把我的手捏碎一般。
我應該覺得痛，可是這一刻，我卻發現自己隻能感覺到胸口傳來的壓抑感和窒息感。
這個可惡的家夥，為什麽要在我已經下定決心離開的時候，說出這一連串甜言蜜語呢？
如果這樣的告白能夠早幾天，我想，我聽到以後一定會幸福得發瘋吧。
可惜……為什麽偏偏在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麵以後？
我的腦海中閃過曼菲菲和簡城西的話，想起他們說的交往100天的賭約。
為了賭約，曼菲菲和簡城西可以不斷拆好友的台，那麽莫奇呢？為了賭約，他可以做到哪一步？比如說，違心地對我說出那麽多深情的話。
我看著莫奇，心裏不是沒有感動，但同時再也無法相信他了。
我無法相信，這家夥剛才說的那一切都是因為，或者都隻是因為喜歡我。就算這家夥的確有點兒喜歡我，也不排除為了賭約而這麽努力的可能。
一想到這裏，我原本軟下來的心再次變得堅硬。
果然還是做不到。
我靜靜地看著莫奇，許久，我搖了搖頭。
“對不起，莫奇，可是我真的無法再相信你了。”我輕聲說道，“我不能再相信你了，所以我們還是算了吧。”
“真的不能再相信了嗎？”
莫奇的手一點一點地鬆開，所有的力量好像突然從他的身體裏溜走了一般。他頹廢地放開我，一屁股坐到了長椅上。
“好吧，也許這就是我注定的悲劇。從我交第一個女友開始，沒有一個是超過一個月的，每一段戀情都是無疾而終。原本以為你會是個例外，我真的以為你是例外。為什麽明明是例外的你，卻也不例外地要離開我呢？”他苦笑著說道，雙手抱頭，痛苦地抽泣起來。
一時間，安靜的公園內隻有他斷斷續續的哭聲，那讓人心疼無比的哭聲持續了約莫10分鍾才漸漸停止。
我坐在他的身邊，默默地陪著他。
我想我大概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刻吧。
終於恢複平靜之後，莫奇抬起頭，慢慢地說道：“花菜，你知道那個賭約是怎麽來的嗎？就是因為我的戀情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月，所以才被曼菲菲和簡城西他們嘲笑。他們認定我不可能和人類女生交往超過100天，所以才定下那麽狠的懲罰。”
“一開始我的確是為了賭約才和你交往，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你和以前那些女生完全不一樣，如果和她們分手，我最多失落一下，第二天依舊開開心心地生活。可是你，那天你說你再也不想見到我的時候，我……”
他的話讓我的眼眶變得濕濕的，但是我沒有哭。
莫奇緊緊地握著雙手，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花菜，你知道那天當我聽到你說哪怕一輩子看不到我的眼睛，你也不會離開我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嗎？那一刻，我以為我真的得到了幸福。那種感覺美好得就像擁有全世界，可是太美好的東西失去得也很快，對不對？”
莫奇抬起頭看著我，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我仍覺得難以呼吸，不由得低下頭，任由他的話一字一句地印在我的心上。
“莫奇……”
我覺得自己就要軟化了，因為我喜歡的那個人，他的語氣是那樣誠懇而哀傷，他說他喜歡我，那麽努力想要挽留我。
可是莫奇，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我摸著胸口，那天那種如停止呼吸般的疼痛直到現在還是那麽清晰，幾乎每回憶一次，便會劇痛一次。
莫奇，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可你為什麽要一次次地欺騙我呢？我不敢相信，如果這次我再相信你，卻又從別人口中聽到你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賭約，那個時候我情何以堪？
莫奇，再來一次，我真的會承受不了。
所以……
我慢慢地伸出手，手指輕輕觸到他冰涼的唇，能感覺到他的唇在微微顫抖。不過很快，我將手指慢慢地移向他的鼻子。莫奇的五官真的很精致，是那種無論是組合在一起，還是分開來看，都好到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的精致。
我一邊細細地看著他，一邊在心裏感歎：這樣好看的人，他曾經屬於過我呢！
“花菜！”
莫奇也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從我的唇上慢慢地移到鼻子上、臉頰上。
我努力微笑地望著他。
“莫奇，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你？”我看著他的臉，輕聲問道。
莫奇呆呆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驚喜地點點頭，又飛快地搖搖頭。
“莫奇，我喜歡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喜歡你。明明才認識那麽久，可是和你分手對於我來說就好像切膚之痛一般。我想，也許以後我都不會再這樣去喜歡一個人了吧。”
“花菜，我們不會再喜歡其他人了，我們就喜歡彼此好了。”莫奇朝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花菜，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很幸福的。”
“莫奇……”還沒說出再見，我便說不出話來了。
“嗯，我在。”莫奇高興地回應道。
我閉上眼睛，眼淚一下子滾落下來。
“花菜，你別哭了，我們好好……”
莫奇的話說到一半，被我的動作驚得愣住了。
我仰著頭，在他的嘴角留下一個吻。
彼此間短暫的親密接觸，我吻到他嘴角的淚水，那樣澀。
莫奇整個人如木頭一般定住了，愣愣地看著我。
“莫奇。”我叫他的名字。
他呆呆地點頭。
“莫奇。”我再叫，他再點頭。
“莫奇。”我繼續叫，他繼續點頭。
“莫奇，我喜歡你，所以我原諒你。可是莫奇，我雖然原諒你，但是我也想要忘記你。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心痛了。”
我伸出手，在他沒回過神之際，將他的墨鏡飛快地摘下來。
四目相對，我看到了莫奇的眼睛，那是一雙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眼睛。我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眸子，它們閃著光芒，十分清澈。
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天使。
因為我的話和動作，他的眼神迅速從狂喜變為震驚，然後是無邊的哀傷。
“不要，花菜！”他聲嘶力竭地叫著我的名字，但是很奇怪，我有一種那聲音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的錯覺。
我想再看他一眼，可是好奇怪，我感覺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眼皮跟著越來越沉重。我想要抬起雙手，卻發現自己怎麽也動不了。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在意識消失前，我看到莫奇明亮的眼睛裏有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蠟像。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隱藏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