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公正裁判

宋嘉莉拿起桌上的畫筆,筆尖輕輕地落在白紙上,僅僅是一個小點,她隨即又快速的將手抽回來,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是創作靈感,一幅好的作品需要有靈魂,而一幅作品的靈魂,來自於作者的靈感,沒有靈魂的作品隻不過是一張塗鴉了不同色彩的廢紙。”

那天在深山裏,朱益俊曾說過的話一遍遍在腦海裏回響起來。

一幅好的作品,需要有靈魂,如果一味地迎合別人的要求來提交作品,那不過是一堆連自己都不認可的廢紙。

可到底應該往紙上畫什麽?

究竟什麽才是一個時代的象征?

宋嘉莉仰頭閉起眼,把所有亂七八糟的事物都從自己的腦海裏清空,在這個仿佛隻剩下她自己的空間裏,不斷地回**著畫筆和紙

張摩擦的聲音,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越是在沒有思緒的時候越是要冷靜,沉下心來,去尋找靈感,尋找屬於這幅畫的靈魂。

靈魂?

一縷思緒由模糊至清晰,逐漸擴散在宋嘉莉的腦海裏,她徐緩地睜開眼睛,望著這個類似於大教堂屋頂的巨型建築物。

時代?時代的標誌是什麽?

是建築!是樓房!是從茅草屋到水泥建築的蛻變過程!

已經想好要往這張白紙上描繪何物的宋嘉莉深吸了一口氣,攥了攥手中的畫筆,以點線成麵的畫圖構架開始在紙上描繪出自己心中所想之物。

一棟以黑白色調為主的摩登大樓從紙張五分之一的位置開始延伸,畫麵以45°角的視覺來構圖,那並非一棟林立於繁華商業地帶的現代建築,而是一棟不足十層的80年代摩登大樓,那是形似跑道的灰色調建築物,一道道接連著的拱門將陽光投射進複古的廊道,廊道的上方是陽台。

摩登大樓外麵是一條水泥路街道,環形的噴水池中佇立著丘比特石像,拖著黃包車的小夥子載著車上的貴婦繞過噴水池,戴著禮帽的男士穿著修身的燕尾服,依靠在摩登大樓的拱門前吸煙,佇立在街道邊的電線杆像展開翅膀的蜻蜓,那交織於天空之下的電線,

在行走的人們身上落下細細的影子。

遍布了整個構圖的線條從柔軟到剛硬。

在完成了構圖之後,宋嘉莉放下畫筆,開始在調色板上調色,灰色格調為主的畫麵和四周圍的花花綠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樣的建築物將一個時代的風情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已經完成初稿的宋嘉莉不時地望望前後左右的參賽者,他們神情自若,有自己獨特的繪畫手法。她的視線躍過人群,落在遠處的夏洛暖身上,她的表情依舊高傲,自信優雅地描繪出自己心中所向。

她不能輸給夏洛暖,也更不能輸給自己!

想到這裏,宋嘉莉目光堅毅地轉移到自己的作品上,繼續不留餘力地去完成它,為它注入靈魂。

結束的鍾聲響起。

宋嘉莉急忙用黑色水筆在標簽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撕下來,貼在作品的右下角。

在她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的同時,負責收畫稿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取走她畫架上的作品,夾在那一堆分類好的畫稿中,一並遞交到評委席。

“請所有參賽選手回到自己的社團區域,接下來將進行打分和

排名……”廣播回**在整個賽場區域,宋嘉莉順著人行通道往自己的社團區域走去。

楊楚峰和社團的其餘人等已經站在了社團區域,他們座位的前麵掛著他們社團的徽章,宋嘉莉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員和評委花了將近半個小時來整理遞交上來的作品,在將所有的作品清點之後,廣播中才緩緩地響起了不同團隊的參賽名單。

所有的參賽者都要上台對自己所做的畫進行講解,評委將根據參賽者的作品和作品介紹打分,作品平均分計入每個團隊的總分,總分最高的社團將能進入國際賽。而國際賽隻取前三名的團隊,其餘的參賽團隊均視為被淘汰。

根據抽簽的順序,來自各地的參賽者逐一登台為自己的作品作介紹,工作人員隨著參賽者的介紹將作品繞著圓台走一圈,作為展示。

宋嘉莉心情緊張地看著台上不同選手的現場得分,他們的畫都很出色,連評委都讚歎不已,這讓宋嘉莉感到無比緊張,和他們相比,自己的作畫顯得單調而乏味,這樣的作品一定得不到評委的青睞。

果然,不應該參加比賽。

“在這個美好的午後,請允許我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我叫夏洛暖。”夏洛暖甜美嬌氣卻氣宇軒昂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了會場的每個角落,她臉上洋溢著滿滿的自信,將充滿愛意的目光投射在評委席的朱益俊身上,她優雅高傲地一笑,拿著自己的作品繞著圓台走了一周,她抽到的主題是‘眸’,而她呈現在眾人麵前的作品是宇宙星河,以眸縱觀萬物的思想理念,闡述了眸的視覺,**澎湃的解說讓台上的評委給她打了目前來的最高分——

90分。

這讓他們的社團在公告欄上躍居第二。

而一直位居第一的,正是市三中美術社社團,如今,所有的成敗都落在了宋嘉莉身上,她是社團最後一名還沒計分的參賽者,她的分數高低將直接決定了社團能否進入國際賽。

此刻,她戰栗地攥著拳頭等著夏洛暖鞠躬下台,緊張的氣息縈繞在她身邊的每一縷空氣中,社團的成員無一不緊張地站在不遠處為她打氣加油,希望她能保住社團的第一,而她不停地深呼吸,調整自己快速跳動的心律。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害怕失敗。

“我的解說已經講完,謝謝!”夏洛暖自信地點點頭,以90°鞠躬結尾,從圓台走下,沿著宋嘉莉的方向而來,傲慢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在和宋嘉莉擦肩而過時冷笑的

話語,“你比不過我的,不想拖社團後腿的話,最好退出比賽,現在還來得及。”

內心被這一番話所顛簸,宋嘉莉不由得向後趔趄一步,她做不到站在那樣的高台上自信滿滿地詮釋自己的作品,她恐懼現在,恐懼毫無勝算的自己。

也許現在最好的做法就如夏洛暖所說,盡早退出比賽。

對!她應該這樣做,退出比賽。這樣就沒有輸贏之分。

一想到這裏,宋嘉莉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隨時準備轉身逃跑。

“一個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隻知道退縮和逃避的人,不是懦弱,還會是什麽?”

“像你這種遇到問題隻會選擇逃避的人,真的是又蠢又笨,不去思考怎麽進步,怎麽得到別人的認可,反而是選擇了退出社團,在遇到別人攻擊的時候不懂得反擊,隻知道退步,所以你的能耐,也就隻是做一個雜誌社的畫手,永遠都不能登上大舞台。”

“一個人的潛能是無限的,而在你的意識裏,似乎自己永遠都是扶不起的阿鬥,遇到比自己強的人,遇到自己戰勝不了的事情,就把機會拱手相讓,卻不曾想過,很多時候,自己才是占了最大優勢的那個人。”

朱益俊的一言一語不斷地在宋嘉莉的腦海裏回放,原本打算一走了之逃避的她在轉身之際停住了。

她緊緊地拽住口袋裏的軟陶娃娃,想起朱益俊將它送給她的畫麵,朱益俊教會她去爭取,去做一個堅強的人,不要逃避自己以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不能再像海綿一樣軟弱。

此刻,朱益俊正在台下看著她,她不能就這樣臨陣逃脫,她可以做到的,她不比別人差!

即使是慘敗,那也是人生必經的一部分,應該敢於麵對。

就在宋嘉莉鼓起勇氣正要踏足圓台介紹自己作品的時候,一抹白色的身影直接從她的身側快速地擦肩而過,她甚至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事情,全場便驚呼起來。

會場的大熒屏直播了穿著高跟鞋下樓梯的夏洛暖,她高傲地抬起手自信地朝攝像機揮手微笑,不料高跟鞋突然斷根,她一腳踏空,直接從高階上滾了下去。

宋嘉莉快速地向後轉頭,隻見滾落在地上的夏洛暖已經昏迷。

箭步跑過去的朱益俊急忙將地上的夏洛暖扶起來,他輕輕拍了幾下她的臉,發現她沒反應,趕緊掐她的人中,但這並沒有起到作用,朱益俊快速地將她橫抱起來,朝著臨時搭建的醫務室跑去,幾

乎全場的工作人員都跟著他跑,保安隊伍連忙為他開出一條路。

宋嘉莉從沒見過朱益俊這般緊張的神情,那似乎在告誡她,夏洛暖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

所以,不管在情場還是戰場,她都輸了,輸給了夏洛暖,輸給了懦弱的自己。

“由於突發事故,比賽暫停,請所有參賽選手回到自己的位置,耐心等待片刻。”因為現場的突發事故,評委離開,整個比賽不得不臨時暫停。

“我早就知道她的高跟鞋不穩,所以那天才會崴腳撞上我,還耍大小姐脾氣,活該摔倒。”宋嘉莉剛走回社團區域便聽到蘆溪幸災樂禍的聲音,如果那天蘆溪告訴夏洛暖她的高跟鞋有問題,那麽今天的比賽夏洛暖就不會發生意外。

雖然夏洛暖傲慢自大,也很討人厭,但是宋嘉莉不希望她出事,因為那樣,朱益俊會難過。

想到這裏,還沒走入社團區域的宋嘉莉一個轉身,朝著臨時搭建的醫務室跑去。

醫務室走廊外,朱益俊正坐在藍色的塑料椅上,他雙肘撐在跨開的大腿上,雙手撫著太陽穴和前額,神情複雜地凝視著地上不知名的角落,一路奔跑而來的宋嘉莉愣愣地停在離他五米左右的位

置,身體仿佛灌了鉛,艱難地向前移動,似乎在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知道為什麽有段時間我和夏洛暖都消失了嗎?”朱益俊在宋嘉莉坐在自己身側後緩緩地開口,沉重的歎氣聲從鼻腔呼出,他揉著太陽穴,“你掉進遊泳池的那天,我罵了她一頓,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小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昏倒了,我那時候隻顧著為她的無理取鬧而生氣,沒有在意這件事,後來,醫院發來了通知,小暖被檢查出患有心髒病,她不能接受強烈的刺激。”

宋嘉莉被這樣的消息震撼到,她從沒想過外表堅強剛毅的夏洛暖居然會患有心髒病。

“我陪她去了國外做治療,她很堅強,總是讓我不要擔心她,又不是什麽絕症,最後因為比賽的緣故,醫生給她開了一些藥,讓她多注意便出院了。從小到大,我都把她當成我最親的妹妹,所以我不能想象自己的親人突然死了會怎樣。”朱益俊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願意欺騙她的感情,我還是一如從前地告訴她,我隻是把她當成親妹妹,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在出院的時候,她對我說,不希望我的感情是來自同情,她問我,如果她能進入國際賽,並取得第一名,我可不可以給她一個機會,一個做我女朋友的機會。”

“那你,答應她了?”宋嘉莉試探性地問道,卻依舊希望能得到否定的答案,而朱益俊卻淺淺一笑,點點頭。

“答應了,就跟你答應了吳弶試著做他女朋友一樣,我答應了夏洛暖。”

言語哽塞在喉嚨,化成許久的沉默,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醫務人員的聲音從醫務室傳出來。

夏洛暖已經醒了過來,除了膝蓋和一些地方摔淤青之外,並沒有什麽其他的症狀,這樣的結果讓朱益俊鬆了一口氣。

“益俊哥哥,你快回去評委席吧,我沒什麽事情的,有醫生姐姐照顧我呢。”夏洛暖甜甜的笑容讓站在門口的宋嘉莉沒有勇氣直視,她是那麽執著堅強,而自己,卻是一個連喜歡的人都害怕靠近的膽小鬼。

“那你在這裏好好休息,不要亂跑知道嗎?”朱益俊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像大哥哥一樣溫柔地笑了笑,從床邊的椅子站起身,在他轉身之際,宋嘉莉清晰地看見夏洛暖眼中挑釁的笑容,仿佛在宣告著自己才是這場盛宴的主角。

跟隨著朱益俊走出醫務室的宋嘉莉和他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比賽繼續,請所有參賽者做好準備。”廣播再次響起,前一

刻還喋喋不休的會館在廣播重複了兩遍之後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定格在即將踏上圓台的宋嘉莉身上,她努力地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以最自信的狀態踏上了圓台。

“各位評委好,我叫宋嘉莉,來自三中社團,我所抽到的主題是‘時代’。”宋嘉莉用標準的普通話開始對自己的作品進行詮釋,“在拿到這個主題的時候,我不斷地問自己,時代是什麽?時代,就是人類不斷進步不斷革故鼎新的過程。根據這個主題,我所想到的,是關於時代的標誌,我認為,時代的標誌便是建築。建築,是一個時代的靈魂,它象征著一個時代向另一個時代推進的文化,而我所畫的,是80年代的摩登大樓,以灰色基調為主,打造出舊時代的風情人文,80年代的摩登大樓作為新時代和舊時代的紐扣,具有承前啟後的作用,象征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崛起。”

“你說得很好,但這不是作文比賽,是繪畫比賽,你認為你的作品優勢在哪裏?或者說,你的繪畫具有什麽特別的筆法值得我們給你高分。”在座的一個評委拿起麥克風對台上的宋嘉莉提問。

“我認為,一幅好的作品,最重要的是有靈魂,是作者對於這幅畫的詮釋,敢於將自己所想融於繪畫的世界,不趨炎附勢,不成為泛濫的市場經濟的產物。”想起朱益俊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宋

嘉莉直言不諱,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暴露出來,在鞠躬說完謝謝兩個字之後,肅靜的全場突然爆發出一陣雷鳴的掌聲。

然而,熱烈的掌聲並沒有給她帶來高分,在座的評委給出了當場最低分,60分的及格分。

這一結果,直接導致了他們社團的總分加上她的分數之後從第一名降到了第五名,而前三名之外的團隊,將不能進入一個月後的國際賽,這一結果意味著,他們落選了。

“雖然我不知道是誰給了你這樣的勇氣說出這樣一番話,但是作為評委,我不得不告訴你,所謂的比賽,不是按照你的意願去胡亂發揮,你這種行為,並沒有顧慮到團隊,你沒有合作精神,而且你的作品不夠新穎,也沒有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不僅僅是畫工和線條,就連簡單的色調搭配也沒有達到值得我讚賞的水平,所以很抱歉,我們能給你的分數,隻有60分。”統計出這個分數的評委似乎對宋嘉莉有些不滿意,在說完這段話之後便關了麥克風。

宋嘉莉帶著沉重的心情沮喪地走下台,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的社團,因為她的原因讓整個社團的努力付諸東流。

“你說的沒錯,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物是一種繪畫態度,我支持你。”吳弶小跑上前安慰她。

在他們回到社團區域後,社團的每個人幾乎都板著一張臉,似

乎對宋嘉莉在台上的表現感到厭惡和不滿。

“對不起。”宋嘉莉帶著哭腔鞠躬道歉,而社團的成員們似乎對她視而不見,兩兩結伴在聊自己的事情。就連楊楚峰也一臉沉思地坐在位置上歎氣,蘆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隻好跟隨著他一起沉默,並一臉怨氣地看著宋嘉莉,因為她一個人的原因,毀了大家的夢想。

“大家不要心灰意冷,雖然這一次我們不能打入總決賽,但起碼我們積累了很重要的經驗,也學會了很多,並且來到了一直夢寐以求的地方,成敗不重要,重要的是成長的過程,我相信,以後我們會更棒。”盡管在這次落選中最失望最失意的人是楊楚峰,但作為一個團隊的領袖,他不能任由團隊的人員因為小小的挫敗而失去鬥誌,他從沉默中站了起來,安慰著無精打采的社員們。

“國際賽四年舉行一次,四年後我們都各奔東西了,和國際賽已經掛不上邊了。”

“我看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就算努力又有什麽用。”

社團的成員們紛紛歎氣,陷入一股頹靡不振的狀態中。

“我看就是朱益俊公報私仇。”吳弶氣憤地握著拳頭,一副要衝去評委席找朱益俊算賬的表情。

“人家朱益俊跟你有什麽仇了,跟宋嘉莉又有什麽仇了,分明

就是技不如人。”社員們紛紛反駁起來,而不願意說出內幕的吳弶隻能忍氣吞聲。

全國賽伴隨著最後一個參賽者介紹完作品而進入尾聲,評委們紛紛給出分數,大熒屏上的社團排名起起伏伏,而他們第五名的命運卻沒有因此改變。

比賽結束後所有的團隊紛紛離場,宋嘉莉和吳弶跟隨在社團的後麵,幾乎整個社團的人都沒有理她。

“比賽終於結束了,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是好不容易來到這麽遠的地方,不如我們去參觀哈爾濱冰雪大世界吧?”蘆溪挽著楊楚峰的手腕,突然對死氣沉沉的社團發話,“我聽說那裏好像還可以溜冰,我們就算輸了比賽,也不能白來一場吧?”

“既然已經輸了,那就好好地去放鬆一下吧,大家也別想太多了。”楊楚峰勉強地笑了笑,安撫著失落的社員們。

對於這個提議大家都欣然接受了,而在前往冰雪大世界的路上,兩兩結伴的社員們都對身邊的宋嘉莉視若無睹,這和他們剛開始比賽時候的態度截然相反。

在到達冰雪大世界的時候,最使宋嘉莉驚訝的並不是那一棟棟閃著霓虹燈的城堡式建築,而夏洛暖親昵地挽著朱益俊的畫麵。

他們有說有笑地走在他們前頭,朝著冰雕展覽區走去。

“嘉莉,我們進去吧。”吳弶注意到宋嘉莉望去的方向,表情凝重的牽過她的手,徑直從他們身邊繞過去,還充滿敵意地回顧了朱益俊一眼。

“吳弶,我有一些話,想跟你說。”宋嘉莉跟隨在吳弶的身後,想起曾經蘆溪跟她說過的話,以及自己內心的想法,她應該明確地拒絕吳弶。

“你看,這些冰雕好漂亮。”吳弶拉著宋嘉莉的手朝著一座摩天輪冰雕走去,許多的人圍在那裏拍照,驚歎這樣的工藝。

“吳弶,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朱益俊。”突然抽走的手,讓吳弶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凝固,他機械地轉頭回身,佇立在宋嘉莉的麵前。

“我哪裏不如他?他給了你低分,把你的努力踐踏在腳下,讓我們全部的人失去進入國際賽的夢想,你還是喜歡他?他當著夏洛暖的麵親吻你卻還是和她曖昧不清,你還是喜歡他?因為你的喜歡,讓我們所有人的努力像泡沫一樣被海風吹散了,你現在還有勇氣說你喜歡他!”突然發狂的吳弶用力地捶打著冰造的牆壁,咬著彎曲的食指,苦笑,“在所有人都對你冷眼相待的時候,我有沒有丟下你不管?朱益俊和夏洛暖現在正在幸福快樂地遊玩,你卻對他念念不忘,你既然有勇氣告訴我你喜歡他,為什麽你不直接去告訴

他!”

“不要再說了,是我對不起大家……”宋嘉莉捂著耳朵不願意在聽吳弶的話。

“宋嘉莉,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的存在隻不過是為了襯托朱益俊和夏洛暖的優秀!”吳弶的嘶吼換來的是落在臉上的巴掌,這一巴掌徹底打醒了吳弶,徹底打碎了他的自尊心,他知道,在宋嘉莉的心裏,他永遠是個局外人。

“對不起,我……”盡管身體不受控製地揮出一巴掌,宋嘉莉卻忍不住哭起來,對著臉上起了五道掌痕的吳弶道歉,而吳弶仰頭深吸了一口氣,丟出一句話便從她身邊離開。

“你好自為之吧,我不會再管你了。”

看著吳弶轉身離去的背影,以及社團人員的冷漠,宋嘉莉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來來往往的遊客在經過她身邊時都看了幾眼,卻沒有人理她。

哭了一會兒之後宋嘉莉努力地告訴自己要堅強,她擦幹臉上的淚痕,站起身,獨自參觀著這冰冷的世界。

大型的溜冰場上,穿著溜冰鞋的人們來回穿行,一些穿著卡通動漫人物服裝的工作人員在和遊客拍照,朱益俊正在和夏洛暖牽著手溜冰。

他們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和形單影隻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靜靜地佇立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童話世界,而朱益俊和夏洛暖無疑是這畫麵裏最美的存在。

“你們看,那個好像是宋嘉莉,在舞台上直言不諱的那個女生。”很快,前山社團的一些女生注意到了她,她們密謀著一些什麽事情,最後朝著她走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友好地笑著,“雖然你在這次的比賽中落選了,但是我們覺得你說的沒錯,堅持自己認為對的,比什麽都重要。”

“真的嗎?”對於曾經和自己站在敵對戰營的女生,宋嘉莉在聽到這一番話之後卸下了所有的警惕。

“當然是真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沒什麽不好的,是那些評委的問題,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啊?你們社團的人真是過分,居然因為輸了比賽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要不我們一起溜冰?”女生們忙不迭地點頭,不等宋嘉莉拒絕便拉著她一起去換溜冰鞋。

“可是我不會溜冰啊。”

“沒關係,凡事都有個開頭嘛,我們這麽多人教你,你還怕什麽,勇敢一點。”在女生們的慫恿下,宋嘉莉換上了隻有一片冰刃的溜冰鞋,在她們的攙扶下緩緩地移向了大型的溜冰場。

一開始女生們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前移,並安撫她說這一點也不難,但真的到了溜冰場人流最多的地方時,她們全部鬆開了手,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溜走了,留下連站都站不穩的宋嘉莉在人流密集的區域徘徊。

“你撞到我了。”

“哎呀,你推我做什麽啊?”

“喂,你到底會不會溜冰的啊!”

“你幹什麽啊,你再抓著我我要摔倒啦!”

人群中不斷發出混亂的聲音,已經溜到外場聚集起來的女生們竊竊偷笑,看著人群裏站不穩的宋嘉莉,笑話她又蠢又笨,敵友不分。

牽著夏洛暖在不遠處溜冰的朱益俊很快注意到在人群中被推推搡搡的宋嘉莉,他知道那個笨蛋一定又被誰糊弄了才會出現在這裏。

“小暖,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朱益俊將夏洛暖帶到人少的安全地帶,讓她靠著圍欄等他回來,小暖甜蜜地笑了笑,點頭,而朱益俊繞過人群,筆直地朝著宋嘉莉的方向溜去。

身體重心失去控製的宋嘉莉在兩排冰刃的帶動下筆直地撞向溜冰場中央的大冰雕,就在她以為完蛋了的時候,卻被一個溫暖的胸

膛擋住,她戰栗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突然刹住溜冰鞋擋在她麵前接住她的少年。

“如果不會溜冰就不要跑來這裏湊熱鬧,有些地方不適合你,因為你什麽都不會!”本以為趕過來保護自己的少年會用溫柔的語調說出安慰的話,沒想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和這冰城一樣,冷入人心,他下睨著眼中泛淚的宋嘉莉,微微蹙眉,雙手牽住她的手,動作熟練地牽引著她從人群裏退出來。

“朱益俊,我有話要告訴你,其實我……”被帶到安全角落的宋嘉莉突然抓住朱益俊的手,如果現在不把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她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然而她的話卻因從身後撲過來抱住朱益俊的夏洛暖而堵在了喉嚨裏。

“益俊哥哥,我不想溜冰了,我們去其他地方參觀好不好?”

“吳弶怎麽沒跟你在一起?”朱益俊似乎將夏洛暖的話直接進行了過濾,“他不是在跟你交往的嗎,為什麽沒有跟你在一起?”

“我們並沒有在交往,我們隻是朋友。”一想到自己打了吳弶一巴掌,宋嘉莉內疚地低下頭,牽強一笑,“你們去玩吧,社團的人還在等我呢。”

“益俊哥哥,我們去玩嘛,去玩嘛,人家得了二等獎,你說好陪我玩的。”夏洛暖不依不饒地搖晃著朱益俊的手臂,而朱益俊的

視線卻沒有從宋嘉莉身上移開過。

一雙手突然拍落在朱益俊的肩上,在他毫無防備回過頭時,一個拳頭落在他的臉上,這一幕讓周圍的遊客驚呼起來,紛紛避開。

“你幹嗎打我益俊哥哥!”夏洛暖急了,卻被推到了一邊。

“朱益俊,你給我離宋嘉莉遠點,你害她被所有人嘲笑難道還不夠嗎!”吳弶橫腿從朱益俊的後腿掃過,穿著溜冰鞋的朱益俊重心失衡,直接向後摔倒在冰上,而溜冰鞋上年久殘舊的刀刃直接從地上反彈了起來,劃過宋嘉莉的手臂,猩紅的鮮血從裂開的皮膚滲透出來,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的吳弶拽起朱益俊的領口再次掄起拳頭。

“嘉莉!”從地上一躍而起的朱益俊一肘便將吳弶推撞向數米後的圍欄處,他拖著高度不一的溜冰鞋朝著宋嘉莉的方向走來,急忙掏出褲帶內的手帕,將她受傷的手臂包紮起來,“你流血了,我送你回酒店。”

“不必了,夏洛暖還在等著你,吳弶,我們走吧。”宋嘉莉直接抽走自己的手,蹲下身子脫掉溜冰鞋,朝吳弶走過去,將他扶起來,兩人一起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

在閃爍著霓虹燈的大街上走了一段路之後,吳弶歎了一口氣,將沒穿鞋子的宋嘉莉扛上背。

車水馬龍的大街在夜裏彌漫著一股涼薄的繁華,在這個被霓虹燈籠罩的城市上方幾乎看不到星空,川流不息的行人流連於童話般的城市,而氣氛怪異的兩人卻保持了許久的沉默。

“對不起,我不應該將你一個人丟在那裏,不應該隻顧著自己的心情,對你說出那些過分的話。”看著宋嘉莉垂落在自己胸前受傷的手臂,吳弶打破了一路以來的沉默。

“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我總是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因為我的原因,讓社團不能進入國際賽,對感情也是含糊不清,不知不覺中傷害到別人也不自知,我真的是一個很差勁的人。”

“我們的社團真的沒有機會進入國際賽了嗎?”

“一個月後沒有收到通知書就是沒機會了,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希望了,國際賽隻選取全國賽的前三名團隊去參加,我們輸了。”

失落而沮喪的對話一直延續到他們回到酒店。

吳弶拿來繃帶和藥水,為宋嘉莉處理傷口。

這一天,宋嘉莉感到無比的身心疲憊,她以想一個人靜一靜為由將自己關在開著燈的房間內,靠躺在**,凝望著窗外的燈紅酒綠,腦海裏一遍遍地回憶著這段日子和社團的人度過的快樂時光,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

她努力了,真的努力了,她鼓起最大的勇氣站在萬人矚目的舞

台上,詮釋了自己的作品,詮釋了對繪畫的理解,可她還是慘敗了。

朱益俊教她要找到自己的靈魂去繪畫,她聽了。可結果是,他給她打了低分。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她真的什麽都幹不好,一無是處嗎?

宋嘉莉還在為此感到難過的時候,蘆溪回來了,她拖著玩累了的身體進了浴室,而後坐在床邊吹頭發,玩手機,似乎完全把宋嘉莉當成空氣。

“我知道因為我的原因讓大家失望了,可我盡力了……”

在蘆溪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宋嘉莉突然開口,而蘆溪鋪好了枕頭舒服地側躺著,繼續按手機,在過了許久之後,才緩緩地開口。

“參加國際賽是楚峰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在四年前,他就開始計劃如何帶領一支團隊參賽,美術社是他三年來的心血,可是現在,一切都回到了原點,雖然他表麵上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是我知道,他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難過。”蘆溪關掉手機熒屏,心情沉重地歎了一口氣,“社團的一些前輩也都是為了國際賽而一直努力著,但是因為比賽失利,大家這幾年來的努力都白費了,大家的心裏都不好受……所以大家可能一時間接收不了這個事實。不

過,你也別想太多了,你的努力和進步,楚峰心裏都清楚,相信等回去後,大家的心情就會慢慢平複的。”

蘆溪在說完這段話之後關了燈,沉沉地睡了過去。宋嘉莉的心髒就像被錐子狠狠地錘了一下,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她並不適合留在社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