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放在全宇宙的中心
紛雜的情緒襲來，洛秋蹲在地上埋頭痛哭，顧不上鵝黃色的長裙拖在地上是否會沾染上灰塵。壓抑的嗚咽聲在狹窄的走道裏回**……
“洛秋？”充滿疑惑的男聲響起。洛秋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抬起臉，往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
來人是衛源，看到洛秋此時的模樣，他腦海裏第一時間浮現出的竟然是“梨花帶雨”四個字，用網絡上的話來說，那就是“美哭了”！
“你……你怎麽了？”衛源結結巴巴地問道，臉頰上一片緋紅。
洛秋可是在哭啊，他怎麽能光顧著想那些呢？
聽到衛源的話，洛秋趕緊擦了擦眼淚，然後搖搖頭。
“你是不舒服嗎？”衛源繼續關心道。
洛秋不想多解釋，胡亂地點頭承認，就站起身來，想趕緊離開。但是由於蹲得太久，她在起身時頭有些暈，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前倒去。
“小心！”衛源驚呼一聲，連忙伸手接住洛秋。
洛秋跌進了衛源懷裏，男生寬厚的肩膀以及灼熱的體溫，都讓她耳尖發熱。
“你……你……你……”相比洛秋，衛源顯得更緊張，他結巴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有沒有受傷？”
洛秋搖了搖頭，趕緊站直身體，然後把頭埋得低低的。衛源見狀，心裏的羞澀瞬間被喜悅代替。女生在自己麵前害羞總不會是什麽壞事。
鑒於洛秋更“內向”的表現，衛源總算壯起了膽，他再次開口道：“洛秋。”
洛秋聞言抬起頭，然後她看到衛源用手笨拙地比畫著什麽。
看到衛源的“手語”，洛秋愣了愣，被淚水洗過的雙眼帶著驚訝，像是湖水般清澈，又像小鹿一樣單純無辜。
衛源看得心跳漏了好幾拍，他再次比畫起來，他一邊比畫一邊說：“哭了就不漂亮了。”
洛秋無聲地笑了起來。
就在衛源為自己的機智得意時，洛秋拿出了手機，打開記事本，然後打上幾個字。
“你比畫錯了。”閃著淡藍色光芒的屏幕遞至衛源麵前，看清上麵的字，衛源愣住了。
洛秋再次笑了笑，收起手機後，用手在衛源的眼前揮了揮，等衛源回過神來，她的雙手才慢慢動起來。
見狀，衛源馬上就明白了——洛秋是在教他正確的手勢。褪去尷尬，衛源撓撓頭，學著洛秋的樣子比畫起來。
陽光從通風窗射進來，落在洛秋的周圍，像是給她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圈。
光圈內塵埃飛舞，身穿鵝黃色長裙的洛秋顯得更加溫柔動人，她一遍一遍地比畫著手勢，一眨眼，一微笑，都像慢放鏡頭一般。
衛源看得入迷了，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見衛源停了下來，洛秋抬起眼看向他，衛源的手伸了過來，落在她臉上。
“怎麽會有人舍得讓你哭呢？”衛源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眼神中的愛憐一覽無餘。
洛秋臉上的表情一滯，眼睜睜看著衛源的臉越來越近……
“哐——啪——”就在衛源的臉離洛秋隻有幾厘米的時候，一連串的聲音乍然響起，像是有什麽人碰倒了畫架之類的東西。
回過神的洛秋慌慌張張地推開衛源，尷尬地絞著手指，不敢看他，把視線轉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好事被打斷，曖昧變成了尷尬，衛源心中氣惱不已，他也把視線轉向了發出聲響的地方，隻不過是帶著一股子怒氣。
畫室後的過道通往籃球場，狹窄的過道裏隻有一個通風窗，離聲音發出的地方隔得比較遠。
洛秋和衛源看了半天，還沒看到“肇事者”，隻聽見皮鞋踩在地上發出的“嗒嗒”聲，不緩不急，閑庭漫步一般。
“吧嗒”，打火機的聲音響起，一簇紅色的小火苗在昏暗中亮了起來，依稀照出一個輪廓。
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棱角分明的唇，五官精致得像畫似的，一頭中分的黑色短發，酷似偶像劇中的花美男。
“呼——”對方長吐了一口氣，升騰起一股白色煙霧，與此同時，他也走到了有光線照著的地方。
“路過而已。”慵懶而沙啞的嗓音，像是大提琴一般。
“這也能叫路過嗎？”見到了“罪魁禍首”，衛源不客氣地說道。
“確實是路過。”慕凡又抽了一口煙，等將煙霧盡數吐出才接著說道，“我可不是那麽沒眼色的人。”說完，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洛秋一眼，洛秋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洛秋記得這個男人，他之前問過自己“我可以吻你一下嗎”這種輕佻的話，但一點兒輕蔑的意思都沒有，而現在……不知道為什麽，洛秋似乎在他眼裏看到了失望……
失望？他大概以為自己是那種不檢點的女生吧？
“真要路過你不會找個寬敞點兒的地方嗎？”衛源並沒有看見慕凡投向洛秋的那一眼，隻想著出一口氣。
“或許你們該找個更隱蔽些的地方。”慕凡仍然不為所動，一邊抽著煙，一邊慢悠悠地回答。
“你……你……”衛源尷尬不已，指著慕凡半天說不出話，但又不想在洛秋麵前認輸，於是硬著頭皮說道：“學校不準外人隨意進入！”
“我是來母校重溫回憶的，不算是外人吧？”慕凡笑著挑挑眉，似乎是被衛源的話逗笑了。
話一出口，衛源也覺得沒什麽殺傷力，他氣得攥緊了拳頭：“哼！懶得跟你說，洛秋，我們回去……”
“等等。”衛源說著就要去牽洛秋，卻被慕凡喝住了，“我找她有事。”
“像你這種不懷好意的家夥能有什麽事？”衛源諷刺道。
“總比人麵獸心好。”慕凡笑著反駁，嘴角雲淡風輕的笑意讓衛源紅了眼，下意識就想衝過去打他，但是被洛秋拉住了。
從慕凡出現開始就扮演著人肉背景的洛秋，此時終於動了一下，卻是幫著慕凡的，衛源有些受傷，一臉委屈地看著洛秋。
洛秋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拿出手機打字：“沒事的，你先進去吧，我們認識的。”
看到洛秋的話，衛源半信半疑，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小聲對洛秋囑咐道：“那你離他遠點兒，有什麽事兒就弄出聲響，我聽到聲音就會過來的。”
衛源的表情很嚴肅，洛秋認真地點點頭。得到了洛秋的保證，衛源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衛源離開後，過道裏陷入了沉默。一支煙燃盡，慕凡沒有急著跟洛秋談“公事”，反而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低聲說道：“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們一群人經常去籃球場打球，那時候，有位同伴喜歡一位學畫畫的姑娘，於是我們經常陪他來這‘偷窺’。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真是懷念啊……”
慕凡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洛秋，而是閉上眼，微仰著頭，似乎在回味著什麽。洛秋沒法“回應”他，隻好繼續保持沉默。
慕凡今天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貼身的設計顯露出了他比例完美的身材，他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座帥氣的雕塑。洛秋看著看著臉就紅了起來……
真是奇怪，為什麽每次看到這個人，她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啊，抱歉！”慕凡突然回過神，睜開眼，看著洛秋說道。
洛秋正歪著頭打量著他，帶著一些小女生的癡迷。四目相接的瞬間，兩人都愣了愣，洛秋率先反應過來，猛地別過了頭。
“我剛才在想其他東西，職業習慣，總是會走神。”慕凡接著說道，像是不知道洛秋剛才在偷看他似的。
洛秋搖了搖頭，正想拿出手機打字，慕凡搶先道：“我看得懂手語。”
“你看得懂？”洛秋驚訝地比畫道。
“職業病，特意學過。”
“你……”洛秋頓了頓，覺得這屬於他人隱私，不過還是抵不住心裏的好奇，“你是做什麽的？”
“我目前是一名自由撰稿人。”
“那不就是作家？”
“算是吧。”慕凡笑著說道。
慕凡笑起來很好看，跟他說話時一樣，帶著一種慵懶的感覺，同時又特別優雅。
“對了，我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慕凡邊說邊朝洛秋靠近，“我叫慕凡，我今天找你是想為我即將出版的小說尋找插圖畫師。我在網上看到過你的作品，很喜歡，後來得知你是A大的，於是就決定自己親自來找了，隻是沒想到我們竟然有過一麵之緣。”說完，他正好走到了離洛秋半米遠的位置，然後伸出手來。
洛秋下意識地握住慕凡的手，等鬆開後才像想起什麽似的，趕緊比畫道：“握過手就算合作了嗎？我還沒想好……”
“這隻是友善地打個招呼，洛小姐不要這麽緊張。”慕凡笑道。洛秋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你說你是作家，你之前有過作品嗎？”
“我筆名叫‘慕心’，洛小姐可能沒……”
“我知道我知道！”慕凡話還沒說完，就被洛秋打斷，“慕心可是當紅新晉作家，他的書我都看過！不過……”洛秋比畫著，有些不確定地看著慕凡，“我一直以為慕心是女的……”
如果“慕凡”就是“慕心”的話，那洛秋能理解為什麽對方會手語了。新聞上報道過，慕心在寫《無法言說的秘密》時特意去學過手語，並且為了更好地理解身為啞巴的女主角的心理，他在寫作期間堅持用手語和別人交流。這是洛秋為什麽喜歡慕心的原因之一。
“作者性別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的作品。”慕凡一邊說，一邊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洛秋，名片上有跟“慕心”合作的出版社信息。
“這是我編輯的名片，他待會兒會來學校，等你下課後我們再詳談吧。”慕凡說完，很紳士地示意洛秋可以去上課了。
回到畫室，洛秋剛坐下，衛源就探過頭問道：“他走了？他沒為難你吧？他找你什麽事啊？”
接二連三的問題從衛源口中蹦出來，洛秋感激地笑了笑，但是沒有回答。她是插畫師這件事隻有柳熙知道，她並不想透露出去。
“沒關係，不方便說就算了。”看出洛秋不想回答，衛源自我解圍道。盡管他心裏酸得冒泡泡，但還是想在喜歡的人麵前展現自己大度的一麵。
上午的課程很快過去了，洛秋核實過名片上的信息，發現慕凡並沒有說謊。下課後，她給柳熙發短信簡單說明了一番。
“你在網上看過那個叫‘黃品良’的編輯照片，到時候對一下，如果對方不在，或者不是本人，你就別跟他們走。還有，盡量在人多的地方見麵。對了，要是他們抓住你不放，你就給周圍的人製造麻煩，比如砸他們手機什麽的，這樣旁邊的人肯定不會放你走了！”看到柳熙回過來的一長串短信，洛秋不由得笑了。砸別人手機？虧她想得出來，不過看起來應該挺管用的，哈哈！
“我知道啦，要是搶不到手機，我就砸別人車！”
“這個更好！不過，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啦！你也太看不起你妹妹我了！”
“洛小姐心情不錯。”消息剛發送出去，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洛秋耳邊響起。
因為“做賊心虛”，洛秋“啪”的一下把手機壓在胸前，害怕對方看到短信內容。等看到對方臉上的疑惑時，才假裝鎮定地把手機放進包裏。
慕凡見狀挑了挑眉，心裏哭笑不得。洛秋笑得太尷尬，掩飾的動作也太明顯，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大概是怎麽回事。這丫頭，反應這麽大，是怕別人看不出來嗎？還有，她竟然以為自己是騙子！
“好巧！”看到慕凡，洛秋不自在地比畫道。
“不巧，我是特意在這等你的。倒是洛小姐，孤身一個人來見我，不怕被騙嗎？”雖然知道洛秋的防備是應該的，但慕凡還是有些不爽。
被戳中了心思，洛秋臉上迅速染上一片淡淡的緋紅。“對不起……”洛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比畫道，“我不該把你當騙子……”
“呃……”好了，慕凡這下不是哭笑不得了，而是直接想哭了。
哎，她這顆小腦袋裏麵到底都裝了些什麽啊！
“你啊……”慕凡苦笑，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哄小孩子的味道，“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壞蛋做夢都要笑了。不過，這世上總是會有些心懷不軌的人，你多幾分警惕是應該的。”
氣質高傲的美男變身成了鄰家大男孩，慕凡這一笑，引得經過的女生更加頻繁地朝他們這邊望來，洛秋有些不自在。
“我的編輯還在路上，洛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話，陪我在學校走走吧。離校三年，有些懷念。”慕凡詢問道，語氣十分輕快。
洛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起身跟在慕凡身後。
今天天氣十分涼爽，枝頭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慕凡看著矮了自己一個頭的洛秋正不時伸手將長發捋到耳後，便大手一撈，將她的頭發全部抓了起來，然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發圈利落地幫她紮上。
慕凡修長有力的手在抓起洛秋散落的長發時，不小心擦過她臉上嬌嫩的皮膚，洛秋感到有一陣細小的電流從身上流過……
慕凡的舉動很突然，就跟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突然，但同樣沒讓洛秋覺得討厭。
“好像是買什麽東西時湊數拿的，一直放在口袋裏，沒想到今天剛好派上用場。”慕凡解釋道。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發圈的由來，顯然並不打算為剛才唐突的舉動說點什麽。
“是我不好，我今天忘記紮頭發了。”洛秋心中緊張，想也沒想地比畫道。但是等她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時，頓時哭笑不得起來，尤其是她還聽到了慕凡的笑聲，是毫不掩飾地大笑。
她到底在說什麽啊，這根本就不是重點嘛！
“洛禾……洛秋……你是懶得取名字嗎？”慕凡很快止住了笑，為了化解尷尬，他轉移話題。
“是有那麽一點兒，反正隻是筆名而已。”洛秋鬆了口氣，但表情還是有些不自在。
“筆名取了可不能改。”
什麽？聽到慕凡的話，洛秋瞪大了眼，一臉驚訝，表情活像是被人抓住了耳朵的小白兔。
“不是吧？”洛秋不確定地比畫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相信了。慕凡心裏的愉悅感再次增加。她也太相信自己了吧？還是說她對每個人都這樣？
“你也太不經嚇了，我開玩笑的。”見洛秋當真，慕凡失笑地摸了摸她的頭。
慕凡是那種目標很明確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很懂得如何自我控製，不然光是他那張帥氣的臉恐怕就會為他帶來不少“麻煩”。而他對洛秋表現親昵，也確實是因為對她抱有好感。雖然眼前的女生生理上有缺陷，但她很純粹，純粹到第一眼就吸引了他……
“慕凡！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找死我了！”一個拿著公文包的男人遠遠招手叫道。等他跑近後，慕凡的手還放在洛秋頭上，他頓時吃驚地問道，“不是吧？我不就堵了會兒車，你從哪兒誘騙的小姑娘啊？”
“黃品良，你說什麽呢？這位是洛禾。”慕凡把手自然地從洛秋頭上移開，去彈來人的額頭。洛秋本來還有點兒不好意思，被黃品良這麽一鬧也笑了。
“這就是洛禾啊？”黃品良吃驚道，“會不會太漂亮了啊？你確定不是表演係的？”
慕凡聞言白了黃品良一眼，對洛秋道：“你別理他，這家夥就是個花癡。”
“我隻是喜歡欣賞美的事物，尤其是美女，但從來沒有染指過，你可別冤枉我，我還保留著二十幾年的清白之軀呢！”黃品良跳腳道，然後理了理衣領，轉身跟洛秋禮貌地打招呼：“洛小姐你好，我是慕心的編輯，黃品良，品良就是品行端良的意思……”
“可是你姓黃。”慕凡不給麵子地插嘴道。
“我說慕凡，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讓我給美女留點兒好印象都不行嗎？”
看到黃品良被慕凡三言兩語氣得跳腳的模樣，洛秋笑眯了眼，之前的尷尬和拘謹都消失了。
三人來到了校門口一家裝修比較高檔的餐廳，打算一邊吃午飯一邊談合作的事。
“洛小姐，這是我的名片。”點好菜後，黃品良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洛秋。
雖然慕凡之前已經給過一張，但洛秋還是接了下來。
“這家出版社的名字叫‘天凡’，跟你有關嗎？”再次看到出版社的名字，洛秋忍不住好奇地比畫道。
慕凡點了點頭，也用手語回應：“我第一次出書的時候找了很多出版社，每家出版社都有不同的要求，但基本上都要我順應市場主流修改內容之類的……”
“你肯定拒絕了！”洛秋趕緊笑著補充。相處了一會兒，她也慢慢放開了。
慕凡笑著豎起一個大拇指，指了指黃品良，繼續比畫：“後來我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天樂’出版社。他們家規模不大，老板加上員工也隻有十幾個人。我們幾個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後來我的書意外暢銷，於是入股成了老板，出版社改名為‘天凡’。”
“之前的出版社現在肯定後悔死了！”
“我也這麽覺得，就算隻憑美色他們也應該留下我，對吧？”
看到慕凡逗趣的回答，洛秋笑出了聲，不過她發出的聲音沒有正常人那麽清亮，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慕凡卻覺得這種聲音很性感，性感到他有些想入非非……
好吧，他承認，如果單從見麵次數上來看，他有這樣的想法確實很禽獸。但是，如果什麽事都要用時間來證明，那得浪費多少時間？
看著眼前的兩人比畫來比畫去，黃品良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有多不方便！
“洛小姐在說什麽呀？”臉上掛著假笑，黃品良湊近慕凡小聲問道。
“她說你看起來不像好人。”慕凡看也沒看他就回答道。
“怎麽可能？一定是你說我的壞話了！”黃品良當即瞪眼否認，然後把臉轉向洛秋，溫柔無比地說道：“小禾禾，你可千萬別聽他亂說，這家夥單身幾十年了，現在還想拖累我，你看我也不小了……不對啊，你們聊了那麽多隻說了這一句話嗎？”
黃品良終於反應過來，慕凡給了他一個嘲諷的笑：“我是不想交女朋友，你那是智商低交不到女朋友。還有，她叫洛秋，別亂叫人家‘小禾禾’，就像我也不喜歡你叫我‘小心心’。”慕凡的話外之音是讓黃品良不要把洛禾是洛秋的事宣揚出去。
聽懂慕凡的意思，黃品良哼哼了兩聲，開始對著洛秋假意哭訴。一開始洛秋還以為慕凡會幫著翻譯，但幾次下來，慕凡都是借著翻譯的機會打擊黃品良，洛秋隻好苦笑著寫字。
“還是秋秋最好了！”黃品良撒嬌道。
“《Angle》還有幾萬字才完結，我突然不想寫了。”慕凡懶懶地說道。
“啊，洛小姐，你渴嗎？我叫服務員給你加點兒水吧，對了，我順便去問問什麽時候上菜。”聽到慕凡的話，黃品良語氣一變，正經得像是跟老師見麵的家長，對洛秋的稱呼也換成了“洛小姐”，然後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你們倆太好玩了！”等黃品良離開後，洛秋笑著比畫道。慕凡見洛秋笑得開心，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Angle》是你下本書的名字嗎？”洛秋接著問。
“嗯。”慕凡說著從黃品良的公文包裏拿出了一本小說，“這是樣書，插畫內容你可以自行決定。”
“你沒什麽要求嗎？”洛秋接過書問道。
“貝多芬寫曲子時需要條條框框嗎？”
“雖然我和他某些地方相似，但我可沒到那個境界。”洛秋笑了笑，慕凡沒有惡意，她也不覺得尷尬。
“可在我眼裏你就是插畫界的小貝多芬。看著你的畫，我就能感受到一個純粹而美好的世界，仿佛可以忘記所有的煩惱，我不給你提什麽要求，隻是怕褻瀆了它們。”慕凡說得很認真，他的眼中流露出欣賞、渴望，以及愛慕……
洛秋心跳紊亂，覺得自己被眼前的男人捧到了宇宙的中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追捧……她隻是個普通人，她也有虛榮心……
黃品良再回來時，洛秋已經和慕凡聊得熱火朝天了。洛秋答應了合作的事情，黃品良神色怪異地看了慕凡一眼，拿出合作書稿對洛秋細致講解後，三人分別在上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吃完飯，慕凡主動提出送洛秋回學校，趁洛秋去洗手間時，黃品良問慕凡：“你是怎麽讓她答應的？”
“誌同道合。”慕凡回答得簡單明了。
“人家隻是個小姑娘，而且還……你可別……”
“我是那種人嗎？”慕凡有些無語。
“這誰知道，萬一你沉溺在《無法言說的秘密》裏怎麽辦？”黃品良嘟囔道。
慕凡恍然大悟，看來自己以前對其他女性太過冷淡了，又恰好寫了女主角是啞巴的小說，才被好友誤會了。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慕凡拍了拍黃品良的肩道。恰好洛秋從洗手間出來了，於是兩人跟黃品良告別後走出了餐廳。
見慕凡和洛秋有說有笑地離開，黃品良小聲嘀咕：“知道就好……不對啊，他剛才的意思是他是故意去招惹別人小姑娘的嗎？”
“你跟同學一起住嗎？”送洛秋去寢室的途中，慕凡問道。
“我和姐姐一起住。”
“你還有姐姐？”
“就是上次罵你流氓的那個。”想到之前的事，洛秋忍不住抿唇笑了。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肯定沒跟她說我是誰，不然她怎麽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來呢。”
確實，洛秋並沒有跟柳熙說慕凡就是那個給她們出了一百塊火鍋錢的人。
“洛秋？”一個男聲忽然響起，洛秋回頭一看，衛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看見洛秋和一個穿著價格不菲的衣服的男人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衛源心裏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當他走近後，認出對方就是上午出現在畫室裏的那個人。
“這是我同學。”記起慕凡撞見自己和衛源尷尬的一幕，洛秋比畫道。
洛秋的行為像是一種解釋，慕凡的心情莫名地歡快了起來。
“那我先走了，電話聯係。”慕凡灑脫地用手語回應，似乎這樣就能把洛秋跟自己的關係拉近一些，以此刺激對洛秋想入非非的衛源。
慕凡離開後，洛秋走到衛源麵前，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衛源顯然是被慕凡的行為刺激到了。他好半天才壓下心裏的憤怒，皺著眉，冷冷地問道：“你怎麽才回來？”
衛源的話讓洛秋有點兒不悅，他這話說得好像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一樣。還有，他們又沒有什麽關係，他憑什麽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有點事。”洛秋想了想，還是禮貌地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給衛源看。
“你們聊得也太久了吧？”衛源的語氣還是不冷不熱的，這下，洛秋生氣了。
“衛同學，我很感激你上午在畫室幫我說話，但是你好像沒有權利幹涉我的生活吧？”
藍色屏幕上的字刺痛了衛源，他有些失控地抓住洛秋的手說道：“洛秋，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
雙手被控製住，洛秋沒法兒用手機打字，她深吸一口氣，用唇語對衛源說道：“我——不——喜——歡——你。”她說得很慢，怕衛源看不懂。
在她說第一遍的時候，衛源愣了愣，似乎在仔細分辨她在說什麽，於是她又說了第二遍，這次，衛源的眼神忽然凜冽了起來。
“是因為剛才的那個男人嗎？他看起來挺有錢的……哦，不對，你說你們早就認識了，看來你雖然是啞巴，但是跟其他女生也沒什麽區別嘛。”
衛源的話裏帶著濃濃的諷刺，洛秋腦子裏一下炸開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洛秋狠狠掙開衛源的手，氣憤難當地給了他一記耳光，然後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寢室。
人在憤怒時總是不理智的，尤其是麵對感情，等洛秋一記耳光扇過來，衛源才稍稍清醒了一點兒，他不好意思再挽留，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秋秋，你回來啦！你怎麽不接電話呢？擔心死我了，我正準備報警呢！”洛秋剛走進寢室，柳熙就像一陣風似的撲過來，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勁兒地搖晃著。
洛秋被搖得頭暈眼花，親身感受了一把“窮搖劇”女主角的經曆，半晌才製止住柳熙的動作。
“你打我電話啦？”洛秋疑惑地比畫道。
“當然了！”柳熙橫眉怒眼地拿過洛秋的手機，按了幾下後舉到她眼前。隻見通話記錄裏顯示了一串長長的紅色未接號碼。
“不止是電話，還有短信、微信！”柳熙補充道，又氣勢洶洶地打開其他收訊軟件。
看柳熙一副“擔心女兒被騙的老媽子”模樣，洛秋心中的鬱悶頓時消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別翻了，我錯了。”拉住柳熙正在按鍵的手，洛秋比畫道，“我調了靜音，忘記了，抱歉！”然後趕緊把手機調到正常狀態。
“你怎麽能調靜音呢？萬一對方是騙子怎麽辦？萬一對方對你心懷不軌怎麽辦？你又不讓我陪你去……”
“停停停！”柳熙一開口就像機關槍一樣，洛秋連忙喊停，“我總不能老是依賴你吧？我也是個成年人了，雖然身體上有些缺陷……”
“秋秋，我不是這個意思……”柳熙連忙解釋。
洛秋揮手打斷柳熙的話頭，繼續比畫：“你先聽我說完，這又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再說了，這世上又不止我一個人這樣，別人都能好好活下去，我就這麽弱不禁風嗎？”比畫到“弱不禁風”的時候，洛秋很配合地扮了個“林黛玉”的造型。
柳熙笑了，她歉意地解釋道：“我就是擔心你嘛，不過你說得也對，我保證虛心接受！以後——”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認真聽她保證的洛秋，笑著接道，“看情況再改正！”
柳熙說完，一溜煙往浴室跑去，等洛秋反應過來不對勁時，浴室門已經鎖上了。
洛秋敲響浴室的門，柳熙在裏麵怪聲怪氣地大叫：“賊人，我是不會從了你的，我的身子是要留給未來夫君的！”
聽到柳熙的話，洛秋一愣，臉刷地紅了。
對，她是個成年人，但不是柳熙那個女流氓啊！
浴室的水聲伴隨著柳熙的歌聲響了起來，洛秋解下挎包坐到床邊。挎包放到桌上時發出一聲輕響，她伸手去摸，摸到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慕凡給她的那本樣書。
手寫的圓體英文“Angle”，配上純黑的封麵，再用幾片羽毛充當背景花紋，封麵簡單卻又不失格調。
之前沒注意，現在一看還挺不錯的嘛。洛秋在心裏默默讚歎。
女人是視覺動物，看到好看的東西，就忍不住繼續看下去。
洛秋看了幾頁，故事的開頭很吸引人，文筆十分細膩優美，要是沒見過慕凡本人，她肯定無法把他和這本書聯係到一起，尤其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不太“友好”。
咦？這個場景是……
《Angle》的女主角是一名街頭藝人，當時她正在扮演一個“天使”，男主角第一次看見她時，問道：“我可以吻你嗎？”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嗎？洛秋樂了。
小說裏的女主角主動吻了男主角的額頭，現實卻是“男主角”被柳熙大罵了一頓。
這個慕凡也太實在了吧？不知道他做過多少次類似的事，有沒有被其他人罵過……
“Edelweiss,Edelweiss,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洛秋的思緒，她掃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整個人猶遭雷劈，愣在原地。
來電顯示的是國外的號碼，她牢牢記在了腦中，就像是魔咒般，想忘也忘不了。
“Small and white,clean and bright,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手機還在響，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
洛秋心如亂麻，等到歌曲響起第二遍的時候，才慌慌張張地拿起手機衝到浴室。
“咚咚咚！”洛秋用力敲響浴室門，此時，柳熙已經洗完澡了。
“怎麽了？”浴室門打開了，柳熙圍著浴巾，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問。洛秋把手機舉到她麵前。
“這是哪裏的號碼啊？”看著閃爍的屏幕，柳熙疑惑地問道。但是洛秋沒回答，隻是急忙按下接聽鍵，然後放到她耳邊。
電話接通後，兩邊都是一陣沉默。柳熙不解，瞪著眼，用嘴型問：“誰啊？”
洛秋咬咬唇，好半晌才比畫出“成景諾”。
“啊？”柳熙吃驚，直接叫出了聲。這……這兩人什麽時候開始直接電話交流了啊？
“怎麽了？”聽到柳熙的聲音，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成景諾擔憂的聲音。女生的聲音像是書中描寫的一般，猶如出穀黃鶯，又或許是他主觀的臆想。
洛秋和柳熙站得近，她也聽見了成景諾的問話，連忙在嘴邊比了個“噓”，臉上滿是焦急。
柳熙之前是沒反應過來，此時大腦重新運轉，看到洛秋著急的模樣，結結巴巴地回應：“沒，沒事，我剛剛在洗澡，差點滑了一跤。”
洗澡？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聞言，成景諾隻覺得耳尖發燙，腦中開始冒出各種紛雜的畫麵，就連嗓子也一陣發幹。
靜下心，成景諾捂著手機清了一下嗓子，才開口說道：“小心一點兒。”
“我知道啦。”柳熙語氣輕快地答道。
“對了……你白天給我打電話了？”成景諾再次問道。
“你白天給他打電話啦？”——柳熙用眼神詢問洛秋。洛秋垂下眼，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臉頰浮現出可疑的紅暈。
“啊，對呀……”柳熙訕訕地笑道。
“你當時沒說話，我也不敢確定是你，想了很久才回撥過來的，你……沒有生氣吧？”
“當然沒有。”柳熙一邊回答一邊盯著洛秋紅彤彤的臉，聲音拉得老長，帶著調笑的意味，“我高興還來不及——”話沒說完，洛秋一把捂住了柳熙的嘴。
這……又怎麽了？電話對麵一陣悉索，成景諾疑惑地皺了皺眉。不過，“洛秋”剛才說她很高興自己給她打電話，成景諾想著，無聲地笑了起來。
“你亂說什麽呢！”洛秋比畫道，動作快得似乎帶著風。柳熙聳聳肩，一臉無辜。
洛秋見狀長歎一口氣，最終無奈地搖搖頭：“你現在代表的是我，能不能別亂說話？”
對哦，柳熙恍然大悟，她現在是“洛秋”，不過……“反正我又不是真正的你。”把手機放在**，柳熙比畫回去。
洛秋深吸一口氣，杏眼一瞪，鼓起腮幫子生氣的模樣可愛得不得了，柳熙捂嘴笑了。
“洛秋？你還在嗎？”此時，成景諾的聲音再次傳來。
柳熙伸手去拿手機，洛秋擔心地比畫，要她別亂說話。柳熙回了一個“OK”的手勢。
“在呢在呢。”柳熙回答道，一邊往書桌走去。她順手打開了手機的免提模式。
“那個……你吃飯了嗎？”成景諾問道。
“撲哧——”柳熙笑出聲。這話問得也太沒水準了吧？現在都晚上10點了！
話一出口，成景諾顯然也發覺了不太適宜，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補救，就聽到了柳熙壓抑的笑聲，頓時噤聲了。
“別鬧！”洛秋著急地比畫。
柳熙點頭，收起笑意正色道：“吃了，不過還可以再吃個消夜。”
“……”聽了她的話，成景諾更尷尬了。
洛秋在一旁捂臉哀歎。失誤失誤！她怎麽能讓柳熙接電話呢？直接掛掉都比讓她接電話的好！
洛秋抿唇，戳了柳熙一下：“你是故意的！”
柳熙露出一個十分欠揍的表情。洛秋眼珠一轉，伸手去扯柳熙的浴巾，柳熙大驚，連忙用力裹住。開玩笑，窗戶還開著呢，萬一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滴——”手機傳來警告聲，柳熙分神看了一眼，再次小聲說道：“快沒電啦！”洛秋搖頭，表示不在意，用力拽柳熙的浴巾。
兩姐妹在電話這頭打鬧，雖然動靜很小，但成景諾還是聽見了女生嘻嘻哈哈的聲音。隔洋跨海的，他似乎也被這股情緒感染，忍不住揚起嘴角。突然，他聽見電話那頭大叫了一聲“啊！我裏麵什麽都沒穿呢”，緊跟著電話斷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