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再是記憶裏的他
01
來南城的第一個學期已經快要過完了，我卻沒有逛過這座傳聞中繁華的城市，活動範圍僅僅就是在學校附近而已。
好幾次都和李珂說好，趁著周末一起去轉轉的，可是每到周末，我就接到爸媽的電話，讓我必須回去，每當這個時候，李珂就衝著我笑：“薑菁菁，你爸媽不會是怕你被外星人劫持吧？每周都讓你必須回家。”
別說李珂了，有時候我都會有這種錯覺。
我還沒來得及接她的話茬，一直在低著頭發微信的許紫清抬頭瞥了我們倆一眼：“外星人？你們真幼稚，都什麽年代了，還開這種玩笑？”
許紫清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心情不太好，所以對於她的話，我們都不敢搭腔。
我和李珂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同時拎起**的包，扔下一句“我回家了”，就跑出了宿舍。
快速到達學校門口，李珂朝身後看了一眼，確定許紫清並沒有跟在我們身後，於是受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許紫清最近是怎麽了？經常不說話，偶爾說一句，就跟吃了炮仗似的。”
我不讚同地搖搖頭：“何止是吃了炮仗啊，簡直是吃了炸藥！”
我們倆歪著腦袋在猜測許紫清到底怎麽回事，忽然，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薑菁菁。”
我扭過頭，看到顧景澤背著包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說來也奇怪，我加入顧景澤所在的抽象畫社團也快一個學期了，我們幾乎天天見麵，可是在看到他的瞬間，我還是有些緊張。
我抬起手，故作輕鬆地和他打招呼：“這……這麽巧啊。”
身邊的李珂白了我一眼，然後有些嫌棄地開口道：“巧什麽巧啊，周末要回家，學校門口可是必經之地好嗎！”
說到這裏，她的眼睛突然“唰”地一下亮了起來：“不知道秦晟一回家了嗎？你說我要不要也守在這裏來個偶遇？”
顧景澤輕輕鬆鬆就打破了李珂的幻想：“秦晟一早走了，我之前出去買東西，看到他上了一輛私家車。”
李珂失望地應了一聲，抓著自己的包，朝馬路對麵跑去：“公交車快來了，我走了，再見！”
隻剩下我和顧景澤，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憋了許久才開口：“你回家啊？我……我等程顥。”
“嗯，待會兒一起吧，”顧景澤邊說邊隨意地靠在了校門上，衝我身後喊起來，“程顥，你快點兒！”
我扭過頭，看到程顥正背著包朝這邊跑過來。這小子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平時見誰都嘻嘻哈哈的，現在卻臭著一張臉，尤其是看到顧景澤之後。
奇怪……顧景澤主動開口和程顥打了招呼，結果收到的卻是程顥的白眼。
回去的車上，我拽了拽程顥的袖子，壓低聲音問道：“怎麽回事？”
程顥白了我一眼，然後掏出手機開始玩起來，這小子，居然敢忽視我的存在！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顧景澤也在身邊的話，我早和他打起來了……這家夥，我又沒惹他，他擺臉給誰看啊！
因為程顥莫名其妙的反應，一路上，顧景澤都沒有開口說話，他眉頭微皺，緊緊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對我而言，這反而是好事，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偷偷看他的臉了，而且不用擔心突然對上他的目光。
直到車子在青沙鎮前麵的站牌停下，程顥都沒有理我和顧景澤，他繃著一張臉，把手機塞進兜裏，快步走了過去。
我跟在他身後，尷尬地衝顧景澤笑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這樣，臭脾氣，你不用管他。”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我的話，程顥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怒視著我們，哦，不，準確地說是怒視著顧景澤。
在我還沒想好說什麽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時，程顥開口了。
他快步走到顧景澤麵前，一雙眼睛含滿了埋怨，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不覺得很過分嗎？要是不喜歡別人，就明確拒絕啊，一直吊著別人胃口是什麽意思？因為你長得帥，就能糟蹋那些傻姑娘的真心嗎？”
麵對咄咄逼人的程顥，顧景澤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就率先出手了。我猛地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地掐了一下。
“你瞎說什麽呢？走，快回家！”
是的，我天真地以為程顥口中的傻姑娘就是我，他擺臭臉是因為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我。
我勉強朝顧景澤扯出一抹笑：“你別理他，他今天肯定……”
“我吊著誰的胃口了？”顧景澤打斷了我的話，那麽好脾氣的人，聲音裏竟然也有了一絲不耐，目光從程顥臉上移到我身上。
我慌張垂下眼簾，一個勁兒拽程顥的胳膊，再也不敢抬頭去看顧景澤，生怕一不小心從他眼裏看到厭煩。
不是我讓程顥這麽做的，真的。
“我……”
“程顥！”就在程顥開口的瞬間，我立馬打斷了他的話，生怕他再說出什麽更過分的話，“不管怎麽樣，這是我自己的事，喜歡他……”
說最後三個字時，我的聲音壓得特別低。
程顥一把甩開我的手，伸出手拽住了顧景澤的衣領，我剛準備伸手去攔，他忽然氣呼呼地再次開了口：“你再這樣對李恩源，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伸出去的手就在這瞬間僵在了半空中。
原來他說的是李恩源，而不是我。
一瞬間，我隻覺得又難過又竊喜，難過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程顥轉眼間心裏就隻能容下另一個人了；竊喜的是，他說的是李恩源，顧景澤就不會因為他的舉動而討厭我了。
顧景澤輕輕推開了他的手，眉毛一挑：“呃？你是為了李恩源？你喜歡她？”
“要你管！”程顥並沒有回答顧景澤的問題，而是隨手推了顧景澤一下，有點兒孩子氣地撇了撇嘴，這才退回到我身邊，一把攬過我的肩膀，“還有，也別這麽對我們菁……”
不等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我已經對著他的腳狠狠踩了下去，順帶使勁地推開了他。
“哎喲！”他抱著腳，吃痛地衝著我嚷嚷，“薑菁菁，你踩我腳幹什麽？”
我沒回答他，而是趁機對顧景澤擺了擺手，不等程顥追上來，就抓緊背包帶快速逃離了這裏。臨走前我還回頭看了一眼顧景澤，他站在不遠處衝著我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02
程顥那天的舉動讓我暗自生氣了好多天，不隻是因為他多嘴，更因為他竟然為了李恩源那麽對顧景澤，尤其是到學校看到許紫清悶悶不樂的樣子之後，我更生氣了。
說來說去，許紫清心情不好都是因為程顥。
麵對我和李珂的圍追截堵，程顥終於受不了舉雙手投降了，他拍著胸脯保證，會和許紫清好好說說。在親眼看見他把許紫清約出去之後，我和李珂連日來那顆不安的小心髒終於恢複了正常。
果然，許紫清回來之後，再沒有對我和李珂發脾氣，當然她依舊很少對我們兩個笑，不管我和李珂在宿舍怎麽胡鬧，她永遠板著一張臉。
這樣的她非但沒讓我和李珂覺得輕鬆，反而更有壓力了。
“這是火山爆發之前的平靜。”李珂沉思半晌，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我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示意她別瞎想了，還是趕緊收拾東西撤吧。
是的，我來南城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就這麽結束了，寒假要來了。
回家那天，我再次在學校門口看到了秦晟一，他穿著厚厚的飛行員夾克，整張臉都藏在帽子裏，他主動上前和我打了招呼。看到我身後的程顥時，秦晟一越過我朝他走了過去，也不知道他和程顥說了什麽，反正回去的路上，程顥這臭小子突然對我獻殷勤。
“說吧，怎麽回事？”我斜靠在後座上，壓低聲音不讓前麵開車的程叔叔聽到，“你怎麽莫名其妙對我這麽好？有什麽企圖？”
程顥白了我一眼：“你放心好了，我怎麽可能看上你？”
這家夥欠揍！
我忍不住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腳，他“哎喲”一聲，斜眼瞪我：“薑菁菁，你這脾氣要是不改，顧景澤怎麽可能喜歡你？”
程叔叔一邊開車，一邊樂嗬嗬地笑道：“哎喲，菁菁還在喜歡那個姓顧的小子啊，我記得那會兒就聽程顥說起過……”
我咬著嘴唇，盯著程顥。
要不是他，當初我喜歡顧景澤的事情怎麽可能鬧得青沙鎮人人皆知，要不是他，我媽怎麽可能怒氣衝衝跑到學校，要不是他……大概是被我的眼神嚇到了，程顥猛地咳嗽，示意他爸不要再說了，然後才笑嘻嘻地捅了捅我的胳膊：“小一拜托我好好照顧你來著，說讓我對你好點兒，等開學了請我吃飯。你也知道，我雖然不貪圖那頓飯，但是朋友拜托的事情，我都會盡力做到的。”
秦晟一？
我不相信地問道：“你說……他拜托你照顧我？”
這也太奇怪了吧……秦晟一怎麽會平白無故拜托程顥這種事？
大概是看出來我不相信，程顥趕緊補充道：“反正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說什麽寒假時讓我多注意一下你，還說不管你家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要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對了，他生怕我之前沒存他的號碼，還特意又說了一遍。”
程顥的話讓我更加不解了，我家能發生什麽事情啊？
想到這裏，我掏出手機給秦晟一打了電話，剛想問他怎麽回事，誰知道電話那邊並沒有人接聽。
秦晟一給我回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當時我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在聽到手機鈴聲的瞬間，還嚇了一大跳。
“小一啊。”我接起電話，忍不住問出了困擾了自己好幾天的疑問，“放假那天，你為什麽要對程顥說那麽奇怪的話？”
秦晟一“哦”了一聲，過了好久才說：“你給我打電話就是因為這個啊，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聽他在那邊支支吾吾的，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什麽。”雖然隔著電話，但我隱約能聽到秦晟一在笑，“我就是看程顥一直惹你生氣，想讓你過個開心的假期，才拜托他的。”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接下來，他又和我閑扯了幾句，問了問我在家的情況。臨掛電話之前，秦晟一在那邊笑著說道：“真懷念以前在青沙鎮的日子啊，以後有時間一定要再去一次。”
他的電話掛斷沒多久，我就收到了李珂的微信，她說：“薑菁菁，我和你說，我剛才在外麵看到許紫清了。”
我隨手回了個“哦”字過去，過了許久，李珂的微信又過來了。
“不得了了，我看到許紫清哭了，真的！”
我隻當李珂是在和我開玩笑，索性不再理她。
許紫清會哭？瞎說什麽呢，那個從認識到現在，性格比男人還要火爆的家夥會哭？你當我是傻子啊。
話雖這麽說，但我又怕真的發生了什麽，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打電話過去，詢問李珂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珂的聲音充滿了不解：“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碰到她了，想打招呼來著，但是看到她似乎在哭，所以……我也不敢上前了，你也知道的……”
見她也說不清楚，掛了電話之後，我又給許紫清發了微信，不過，我可不敢說李珂看到她哭了，而是裝作正常問候，詢問她寒假過得開不開心。
直到晚上，我才收到許紫清的回信，簡短的一個字——不！
這個回答讓隔著手機的我都能感受到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
03
說句實話，好不容易迎來沒有作業的寒假，並沒有讓我覺得多開心，因為我爸媽最近行為特別反常，他們總是隔三差五就吵架。準確地說，是我媽在鬧，而我卻不清楚她到底在鬧什麽，反正每次聽到的都是爸爸刻意壓低的聲音。
“你先冷靜。”
“你讓我怎麽冷靜？她都找……”我媽有些崩潰的聲音傳來。
我曾在私底下偷偷問過爸爸，媽媽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要不然怎麽會這麽歇斯底裏。麵對我的問題，爸爸並沒有回答，而是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別想太多，你媽最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簡簡單單四個字，就可以回答一切疑問，可是，偏偏這個萬能的回答讓我更加確定我媽是更年期到了。為此，我還上網搜索了一堆與更年期有關的注意事項。
為了讓我媽開心點兒，早日走出更年期的陰霾，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都沒成功。有次不知道觸到了她哪根弦，她直接抱著我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菁菁啊，我把你從那麽小一點點養到這麽大，我舍不得你啊。”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可是她短短幾句話也觸動了我的淚腺，我任由她抱著，陪她哭，等哭完了，我一抹眼淚，偷偷去找了爸爸。
“爸，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就和我說實話吧。”
我爸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問道：“你都知道了？”
“你們到底想瞞我瞞到什麽時候？”我說著說著眼淚再次流了出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不管我爸怎麽哄我，我都止不住眼淚。
“菁菁，你聽我說，我和你媽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隻是這件事情……我們擔心你難以接受，而且……”他歎了口氣，伸手幫我擦了擦眼淚。
“就算再難接受，你們也得告訴我啊，老媽生病了，你們不讓我知道，這怎麽能行？”我推開爸爸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醫生怎麽說？很嚴重嗎？是不是很嚴重？”
我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你說什麽？生病？怎麽回事？”
這下輪到我蒙了，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過了許久才弄明白這隻是一場誤會，我誤以為她得了重病，其實並不是。
我這才放下心來，一邊擦眼淚一邊問：“那到底是什麽事，我會難以接受啊？”
爸爸看著我愣了許久，最後和往常一樣摸了摸我的頭，歎了一口氣：“菁菁啊，你要好好聽你媽的話。”
就這樣，我們之間的對話倉促地結束了，一肚子疑惑都沒來得及解開，我們家就這樣迎來了新的一年。
按照青沙鎮的風俗，新年是不能掉眼淚的，說是如果掉了眼淚，新的一年就會不順利。托這個風俗的福，新年期間，我媽終於擦幹眼淚，又回到了以往彪悍的模樣。
新年快結束的時候，程顥來找我了，他愁眉苦臉地坐在我家門檻上：“薑菁菁，你得救救我。”
“你做的缺德事太多了，我救不過來。”我朝他的背輕輕一踹，他整個人朝著前麵撲了過去，待程顥回頭要揍我時，我不忘補充道，“剛才那一摔就當是渡個劫，抵消一件缺德事，說吧，什麽事？”
程顥瞥了我一眼，大概是怕我再次踹他出去，他沒再往門檻上坐，而是順手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在我身邊坐下：“許紫清肯定不會放過我，她的小弟會把我往死裏揍的，你說我該怎麽辦？”
他的話嚇得我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你瘋了？你怎麽惹那個唯我獨尊的小霸王了？”
程顥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就是說了自己的真實感受而已，我以前害怕她，沒辦法拒絕，但我喜歡的是李恩源，我隻想成為係花的男朋友，不想做大姐大的男朋友。”
我愣了一會兒，不敢相信地問：“你都說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點了點頭：“以前我斷斷續續提起過，所以她才會不樂意，一直給你和李珂臉色看。後來你和李珂讓我找她哄哄她，我想既然到這一步了，索性說個明白好了，所以……”
我倒吸一口冷氣，原來許紫清那幾天板著臉就是因為這個！
我和李珂真是福大命大，沒有被她拍死在宿舍真是夠幸運了。
程顥看我不說話，伸手扯我胳膊：“薑菁菁，你和許紫清好歹也是好朋友啊，就不能幫我和她說說嗎？”
我幫他？程顥這小子也真是的，我現在都快自身難保了。我根本沒辦法想象，開學之後要怎麽麵對許紫清。
“薑菁菁。”他不死心地拽著我，“就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分上，幫幫我吧？”
我特別理智地甩開了程顥的手：“讓我幫幫你？程顥，你自己惹了她，還要把我往火坑裏推，不，堅決不！你幹嗎對她那樣說啊？你也不想想，許紫清那個小霸王哪裏被人拒絕過？你還是做好被打殘的準備吧！”
我的話音剛落，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衝著我嚷嚷：“薑菁菁，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我喜歡的是李恩源，我對許紫清說了實話，我有錯嗎？啊？
“要是我明知道你喜歡顧景澤，還讓你跟別人在一塊兒，你能接受嗎？”
“這不是一回事！”
“這怎麽不是一回事？”程顥猛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我，就算別人怎麽逼我，我都不會和除了顧景澤以外的人在一起！”
我氣得七竅生煙，大吼出聲。
剛吼完，我就看到了突然出現在院子裏的媽媽。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同樣目瞪口呆的還有我身邊的程顥。
完了！
程顥一看大事不好，直接開溜了，於是隻留下了我和我媽大眼瞪小眼。
04
慶幸的是，程顥溜走之後，媽媽並沒有問我關於顧景澤的事，而是默默地轉過身，像是沒聽到一樣又出去了。
一連幾天，我在家都規規矩矩的，甚至做家務活也是前所未有地勤奮。為此，老爸誇了我好幾次，說我長大了。每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都會小心翼翼地看向老媽，確定她臉上並沒有其他什麽表情，才能放下心來。
都說是禍躲不過，開學的那天早晨，我媽還是敲開了我房間的門，她在我床邊坐下：“菁菁啊，你上大學了，有的事情我不該多管……”
“知道了！媽，我以後絕對不會……”不等她說完，我趕緊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我並不是害怕她反對，而是害怕她再次怒氣衝衝跑去學校找顧景澤。
她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發，半晌才說：“如果你在學校遇到了……其他什麽人，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啊，我……”
最後一句話媽媽並沒有說完，而是站起身來示意我快點兒收拾，程叔叔今天要去送程顥，我又可以蹭個車了。
我臨走的時候回頭看她，她站在家門口對著我笑。
上車之後，程顥低聲向我道了歉，說那天不該在我家提起顧景澤的。
其實說起來，那天也不怪他，他喜歡李恩源又不是什麽錯事，喜歡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勉強呢？
我和程顥和好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麽麵對許紫清。到宿舍的時候，李珂還沒來，許紫清一個人坐在**玩手機。
我戰戰兢兢地和她打了招呼，然後開始整理床鋪，整個過程中，我們倆都沒說話，這種尷尬的氣氛直到李珂來才有所緩解。
“薑菁菁，剛才我在學校門口看到秦晟一了，我的天！送他來的那輛車超級豪華！”李珂一推開門就朝我撲了過來，在我示意宿舍還有個人時，她才稍微收斂了點兒。
她把東西往**一扔，然後在許紫清身邊坐下：“你怎麽沒去見你那個小男朋友？一個寒假不見，不想他嗎？”
我正在鋪床單的手一僵，扭頭朝許紫清看過去。從剛才到現在，我一直不敢開口和她說話，就是害怕不小心說了程顥的事情給她添堵，誰知道李珂這丫頭剛到宿舍就觸碰了雷區。
“你說誰？程顥嗎？”我剛想開口說點兒什麽打斷這個話題時，許紫清開口了，她滿不在乎地哼了聲，“那家夥早不是我男朋友了。”
我不敢相信地朝許紫清看過去，她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在說那句話的時候，甚至像是在說“我不愛吃芒果”一樣淡定。
怎麽回事？難不成是我預估錯誤？或許她根本不喜歡程顥，以前隻是鬧著玩？又或許經曆過一個寒假，她早就忘記程顥了？
“啊？你們分手啦？”李珂高聲驚呼，“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薑菁菁，你知道嗎？”
李珂這家夥也真是的，完全不會看眼色嗎？她把這個問題拋給我的時候，我差點兒從**摔下去。
“不……”
“大概知道吧。”許紫清瞥了我一眼，“要是不知道，她也不會這麽小心了。”
我遮遮掩掩了許久的心思就這樣暴露在了大家麵前，一時之間，我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好在許紫清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很快換了其他的話題。
“其實比起李恩源，我更喜歡你來著。”趁著李珂去洗手間的時候，我低聲安慰許紫清。
她白了我一眼：“廢話！和她比起來，我也更喜歡你！”
因為許紫清的這句話，我本來想說的“程顥那家夥有眼無珠”也咽回了肚子裏。
整理完床鋪之後，我接到了程顥的電話，他說請我吃飯，讓我下去，想了想，他又說讓我一個人下去。
大概是害怕許紫清跟我一起，他不好應付吧。
我出去的時候，李珂正好換完衣服，開始了她每天必做的健美操，而許紫清依舊斜靠在**玩手機。
剛到宿舍樓下，我就看到了程顥，跟他一起的還有秦晟一，在看到我時，這個俊秀的少年勾起唇角笑了。
“薑菁菁，一個寒假你都沒有長高啊？”
我白了他一眼：“我已經過了長個子的年紀。”
“哦。”他漫不經心地回了句，“但是感覺又瘦了點兒。”
女孩子最愛聽的話無非就是變漂亮了、變瘦了，果然，秦晟一這話一出，我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
“應該是瘦了點兒吧。”
但是程顥這個討人厭的家夥，很快就把我從這種喜悅中拉了出來：“他說的客套話，你也當真啊。”
我瞥了程顥一眼，然後隨手指了一下他的身後：“許紫清！”
程顥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拍了一下秦晟一的胳膊：“你請我吃飯的事情改天啊，改天！我今天有事，撤了！”
說完，他連頭都沒敢回，直接朝遠處跑了過去，一溜煙就消失在我和秦晟一麵前，我嘴裏那句“喂，騙你的”還沒說出口。
最後還是秦晟一給他打了電話，他才折回來。
05
因為一個寒假沒見，我和秦晟一的話不免多了些，一路上，他都在聽我講寒假發生的事情，在講到我媽的更年期症狀時，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菁菁，你是該多陪陪阿姨。”
不知道為什麽，秦晟一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我爸那句“菁菁，你要聽你媽媽的話”。我笑他說話怎麽跟個大人似的，他沒說什麽，而是笑了笑，然後特別自然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
他的手修長而白皙，有些陌生，但手心的溫度一如當年握住我的手的小一。
我僵在原地，一種特別奇妙的感覺突然在心裏滋生。我偷偷抬起頭，看向左前方的秦晟一，他好看的側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被鍍上了一層光圈。
就是在這一瞬間，我才驚覺，眼前站著的高大少年已經不再是我記憶裏那個沉默不言的小孩子了。
“怎麽了？”秦晟一停下腳步，瞥了我一眼，“嗯？”
“沒，沒什麽。”我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慌張地邁開了腳步，朝前麵的程顥追了過去。
吃飯的時候，我和秦晟一都不怎麽開口，整個飯桌隻回**著程顥的聲音。
“你們說，我該怎麽辦？”程顥愁眉苦臉地看著我和秦晟一，“許紫清那些小弟不會真的找我麻煩吧？我都不敢獨自在校園裏溜達了，害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抓到學校角落裏揍一頓。”
看著擔心來擔心去的程顥，我忍不住告訴了他許紫清那頗為冷淡的反應。
他聽了我的話之後，簡直不敢相信：“你說真的？”
“廢話！難不成為了安慰你，我還騙你不成啊？”我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裏，“我本來也以為她肯定會生氣不開心來著，還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她麵前提起你，但是後來李珂這家夥一進門就提了你們倆的事情，原本以為她會生氣，誰知道完全沒有。”
程顥的小臉都快皺成一團了：“她這個反應代表了什麽啊？是不是不會為難我了？”
我瞥了他一眼：“這可不好說，說不定她真的會讓小弟們揍你，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壓根沒把你當回事。”
程顥的臉色並沒有變好，倒是秦晟一搖了搖頭：“不一定，人的心思哪是這麽容易被看穿的。”說完，秦晟一隨手夾了塊肉放進我碗裏，“來，吃肉。”
吃過飯之後，秦晟一把我送到了宿舍樓下，才和程顥一起離開。
回到宿舍，李珂已經跳完了健美操，躺在**裝屍體了，而許紫清卻不在宿舍。
我問李珂許紫清去了哪裏，她白了我一眼：“鄉霸這人要去哪裏，怎麽可能跟我們說？”
許紫清那天晚上回來得很晚，而且不隻是那天，後來連著好幾天都是。程顥依舊在躲著許紫清，哪怕我說許紫清不會讓小弟揍他，他都不相信，而秦晟一最近時間似乎很多，每天都準時準點地出現在我和李珂身邊，陪我們一起吃飯，一起逛街，甚至還請我們去看電影。
我沒覺得怎麽樣，但身邊的李珂倒是特別開心，每次都要抓著我的胳膊激動地喊道：“中獎了！中獎了！能和秦晟一這種長得帥的人一起吃飯看電影，簡直是中大獎了！”
對於她的驚呼，秦晟一早已見怪不怪了，倒是偶爾和我們在一起的許紫清看不慣，會說她兩句，但是以李珂大大咧咧的性格，壓根不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