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如你所願
01
蕭亦楓投資入股後，酒吧的生意好轉不少，沙千鳥也再沒有看見羅堂生來騷擾媽媽了。她一有時間，就會回去飛鳥酒吧幫媽媽打理一些瑣碎的事情。蕭亦楓也很看好飛鳥酒吧的運轉，提出了不少有用的點子並加以實施。
看到已經回到正軌上的酒吧，沙千鳥向蕭亦楓提議：“我們找個時間和大家在這裏聚一下好不好，慶祝一下？”
蕭亦楓正在辦公室整理資料，聽沙千鳥這樣一說，便道：“也好，就請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
“把你姐也叫來吧。”沙千鳥趴在辦公桌上，說道。
蕭亦楓想了想，道：“我得問問她，她可是個大忙人。”
“沒問題。”沙千鳥打了一個響指，說道，“我去聯係薛壤和小慕，你找舒潼和朱山，還有你姐。”
蕭亦楓點頭應允。
找薛壤的時候，薛壤的手機一直關機，沙千鳥幹脆又到薛壤的教室去蹭課旁聽了。
沙千鳥躲在後麵一排，用書本把自己偽裝起來，但是那種幼稚到家的偽裝根本逃不過薛壤的火眼金睛，薛壤也沒有拆穿她，任由她演著戲。
上課的時候，薛壤一如既往地認真聽課，沙千鳥一如既往地惡作劇。
她在後麵，伸手出去，猛地在薛壤的肩膀上一拍，薛壤故意肩膀一抖，然後毫無感情地說：“哎呀，我好怕怕哦，你嚇著我了。”
沙千鳥一噘嘴，從桌子底下鑽過去，坐到薛壤旁邊，說：“你早看出來是我了。”
“這個遊戲都玩了十幾年了，還不膩？”薛壤沒有看她，隻有話是說給她聽的。
沙千鳥看著他那副側臉，覺得他越來越像以前的蕭亦楓了，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手指在桌麵上慢慢靠近薛壤的胳膊，沙千鳥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說：“這周五晚上去飛鳥酒吧聚聚，我們請客。”
“我們？”薛壤終於扭頭過來，皺眉問。
“對呀，我們。”沙千鳥點點頭，道，“我和蕭亦楓。”
“你跟他在一起了嗎？”薛壤問。
“還沒呢。”沙千鳥趴在桌上，傻兮兮地笑著，“飛鳥酒吧現在就兩個股東，一個是我媽，另一個就是蕭亦楓，所以我代表我媽，跟蕭亦楓一起請你們，嘿嘿。”
薛壤的神色有些難看，拒絕道：“沒空，不去。”
“沒空啊？”沙千鳥想了想，又說，“那我們換個時間吧？”
“我……”薛壤還想拒絕，但又怕沙千鳥說出要再換時間的話，這樣，別有用心的拒絕就已經很明顯了，“我把事情推了吧，周五，反正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沙千鳥點點頭，道：“那你再叫上小慕，你跟她熟，你說什麽她都會答應，我就未必了。”
“就算你叫她，她也會答應的。”
“不會的。”沙千鳥手托腮，“不一樣，雖然看起來我也和她一起長大，她有時候對我也很好，但我總覺得走不近她。”
良久，薛壤才緩緩道：“你們女孩子的世界真難懂。”
“薛壤，你了解小慕嗎？”沙千鳥歪著腦袋問道。
薛壤遲疑了會兒，還沒來得及回答，沙千鳥又說：“你在遲疑，說明你還不夠了解。”
“我也不夠了解你。”薛壤幹脆轉移話題。
沙千鳥毫不反對地點頭，說：“是啊，女孩子都很難懂的，所以，我這次聚會，也算是給你們倆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薛壤心知沙千鳥又有不好的點子要萌生。
沙千鳥湊近薛壤的耳朵，輕聲道：“給你一次機會表白。”
“我為什麽要這次機會表白？”聽沙千鳥說這句話，薛壤不解地問道。
沙千鳥有些為難，她不可能說，我高中時候把你寫給人家的情書偷了，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的告白好嗎？我這次是將功補過給你提供這麽一次機會好嗎？所以，我將成為你的大媒人，要促成一段世紀姻緣。
“反正你到時候來了就知道了。”沙千鳥丟下這麽一句話，然後灰溜溜地從教室裏跑了出去。
薛壤咬著筆杆思索著沙千鳥為什麽會說這種話，最後猛然醒悟。
原來那家夥不是故意撮合自己和慕九華，而是一直都誤會了自己喜歡慕九華。
“怎麽可能，笨蛋！”薛壤懊惱地低罵了一聲，然後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頭發。
真惱人！
不過，周五還是去了得了，免得後麵沙千鳥又來糾纏自己問為什麽不去。
周五晚上，朱山和舒潼在布置小包間，蕭亦楓和沙千鳥在準備水果茶點以及洋酒。
“你不喝酒，待會兒我去燒點水過來。”沙千鳥想到上次簽約的酒桌上蕭亦楓的表現，細心地提議。
蕭亦楓笑笑，道：“不用，今天可以破例。”
“那好吧。”見蕭亦楓自己要破例，沙千鳥也不好說些什麽。
“啊，我姐來了，我出去接她一下。”蕭亦楓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然後接聽著往酒吧外走去。
沙千鳥先進了包廂，舒潼和朱山已經把裏麵布置好了。
“不錯嘛。”沙千鳥看見裏麵的布置，不由地誇讚。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我們是誰！”朱山和舒潼默契地異口同聲。
沙千鳥坐到沙發上，兩隻腳抬起來放在玻璃桌上。這時，薛壤和慕九華已經趕到，沙千鳥又將腿放了下來。
等到人終於到齊的時候，沙千鳥站在玻璃桌對麵，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一排人，拿出手機晃著：“我們先來玩一個遊戲暖暖場，誰是臥底和真心話大冒險的結合。”
“好！”朱山捧場地帶動大家鼓掌。
“好，我是主持人，你們是遊戲參與者，誰是臥底誰輸了，就要接受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說著，沙千鳥打開了手機上誰是臥底的軟件。
“我拒絕玩。”就在沙千鳥要開口的時候，薛壤舉起手表示不願意參加遊戲。
朱山一把摟住薛壤的肩膀，勸道：“哎呀，薛哥，大家聚在一起，圖的就是個熱鬧，不要掃興啊。不然千鳥會生氣的。”最後一句話是朱山悄悄給薛壤說的。
相比起蕭亦楓，朱山更喜歡薛壤一些。早在薛壤拜托他找蕭亦楓資料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了薛壤對沙千鳥有意思。
雖然他也對沙千鳥有好感，但是有好感隻是有好感而已，沙千鳥不可能看上他。
沙千鳥的確變了臉色，隱約地，從興高采烈變得麵無表情。
薛壤不動聲色地繼續說：“我不玩遊戲，但是你們無論誰輸了，接受什麽懲罰，我都代替你們。”
是的，你不是要給我製造機會向別人表白嗎？我陪你玩。
“那好！說話算話。”沙千鳥果然又輕信了薛壤的話，沒有看穿他心底的執拗。
第一把輸的是蕭亦晴。
她有些抱歉地看著沙千鳥，道：“跟不上你們90後的步伐了，這個遊戲我實在不會玩。”
沙千鳥賊笑著翻手機：“讓我看看懲罰是什麽，薛壤要代替晴姐懲罰哦。呀！親一個異性呢。”說完這句話，沙千鳥望向薛壤，又下意識地看向慕九華。
不明就裏的蕭亦晴和舒潼看好戲地看著薛壤。
慕九華的眼神一直低垂，倒沒有什麽異樣。
詭異的氣氛在每個人身上流轉，沙千鳥舔了舔嘴唇，試探問：“那麽，薛壤，我們在座的四個女生，你可以選一個。”
“還都是單身。”朱山玩味一笑。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薛壤的內心不停地掙紮。
“可以選擇最熟的那一個哦，反正沒有什麽關係呢，親親臉就好。”蕭亦晴為薛壤化解著尷尬，“要不還是我來接受懲罰吧，我親小楓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薛壤就坐直了身體，然後側身過去，伸手攬住坐在旁邊的慕九華的腦袋，一聲細語呢喃“對不起”輕輕地落進慕九華的耳膜，然後，薛壤的唇，就印在了她的唇上。
慕九華是不會怪他的，他知道。就好像他其實知道慕九華心底一直喜歡著他。
罪孽深重的是薛壤，為了成全自己喜歡的人的提議，就去傷害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02
沙千鳥渾身僵直地站在旁邊，一時間連旁邊起哄的人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如她所願了，怎麽沒有想象之中的高興？
奇怪，明明是應該高興的，但是心裏湧現出的分明就是難過啊。那不是自己一心想看見的嗎？現在看見了，怎麽就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此時，一個臂彎忽然將沙千鳥圈入懷裏，身旁的蕭亦楓摟著沙千鳥，提議道：“我們讓千鳥也來玩好不好？”
“好！”朱山立馬叫嚷了起來，“哈哈，千鳥要是輸了，記得親我啊，哈哈哈。”
蕭亦楓和朱山旁若無人地把沙千鳥從混沌裏拯救了出來，沙千鳥收回思緒，乖巧地坐到了沙發上。
從玩遊戲一開始，蕭亦楓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沙千鳥。
她在看見薛壤親吻慕九華後的反應，全部落在了蕭亦楓的眼裏。
要說以前蕭亦楓可以不介意，但現在，他不能不介意了。
遊戲還在繼續，玩遊戲的人已經心不在焉了。
兩個小時後，蕭亦晴因為有工作要做，就先行離開了。舒潼跟著她一起走了。朱山不想當電燈泡，也一起走了。
包廂裏剩四個人，各有尷尬。
沙千鳥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裏灌，還一邊埋怨：“這些人真是的，過來玩，都這麽快就走。”
薛壤和慕九華也已經站了起來，看著沙千鳥還在喝酒的樣子，薛壤跟蕭亦楓說：“我們也先走了，Whisky度數很高，就算兌著蘇打水，也不能讓她多喝。”
“我知道。”蕭亦楓微笑。
那種微笑，就像是在告訴薛壤，你是多餘的一樣。
薛壤沒有再說話，帶著慕九華離開了。
蕭亦楓坐回到沙發上，阻擋著沙千鳥倒酒的動作：“行了，我們也走吧。”
“你還沒喝呢。”沙千鳥皺著眉頭，給蕭亦楓倒了一杯酒，“來，喝交杯酒。”
“你還聽得見我說話嗎？我是屬於沾酒就醉的人。”蕭亦楓伸出手在沙千鳥麵前晃了晃。
沙千鳥一把打掉蕭亦楓的手，正經道：“我沒醉！”
“那好，我陪你喝。”蕭亦楓端起酒杯，沙千鳥的手從他的胳膊彎穿過來，兩人玩著交杯酒的遊戲。
薛壤和慕九華走出去好遠，兩個人一直像平行線一樣緩緩前行，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好久之後，薛壤才停了腳步，開口：“小慕，我……”
“沒關係。”慕九華打斷薛壤的話。
是的，沒關係，你的話還沒說出口，我就已經猜得到結局了。
“那就好。”薛壤吐納了一口氣，看起來像是放鬆了不少。
慕九華低著頭，一言不發。十一月份的濟南已經很冷了，薛壤扭頭看著慕九華，然後把自己的圍巾取了下來，給她戴上。
慕九華沒有拒絕，兩隻手揣在兜裏，不住地拍打衣服，忽然，她眉頭一擰，像記起了什麽：“我手機……好像落在飛鳥酒吧了。”
薛壤聞言，轉身去給慕九華攔了輛車：“外麵比較冷，你先回去，我給你把手機拿回來。”
“好。”慕九華聽話地鑽進出租車，“你到時候來找我就是了。”
薛壤點點頭，然後將車費錢先付給了司機。
送走慕九華後，薛壤才慢慢往回走。
而包廂裏，蕭亦楓已經喝得爛醉如泥了。
沙千鳥一直在旁邊笑話他，三杯倒三杯倒，喝了三杯，果然倒。
聽見沙千鳥數落自己，蕭亦楓從沙發上爬起來，為自己申辯：“都……跟你說了，我沾酒、沾酒就醉，我這是舍命陪君子。”
“我又不是君子。”沙千鳥靠在沙發上，悶聲悶氣地回答。
蕭亦楓跟沙千鳥頭挨著頭靠在一起，問：“那你是什麽？”
“女子。”沙千鳥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蕭亦楓靠著沙發，看著沙千鳥雙眼緊閉的側臉，許久，鬼使神差地問：“千鳥，你喜歡我嗎？”
沙千鳥睜開眼睛，裏麵藏著的是一團水霧，她緩緩偏頭，認真地注視著蕭亦楓。
蕭亦楓也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答案。
沙千鳥側著頭，眼角已經被淚水浸透，她忽然緊緊擰著眉頭，顫聲道：“我……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蕭亦楓探身過去，將沙千鳥摟入懷中，溫柔安慰：“沒關係沒關係，以後再說給我聽也可以。”
沙千鳥窩在蕭亦楓的懷裏，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熾熱的溫度和胸膛裏跳動的聲音。
很暖實的懷抱，沙千鳥蜷縮在裏麵，有一種濃濃的倦意。
“那你，喜歡我嗎？”藏在懷裏的沙千鳥忽然低沉反問。
喜歡不喜歡，真的不是隨口就能說出來的，是要用心去嗬護和體會的。
蕭亦楓捧著沙千鳥的臉，扶起她，問道：“千鳥，你是不是剛才看見薛壤吻了慕九華，心裏感到失落了？”
沙千鳥一愣，隨即垂眸誠實道：“有一點。”
“那你希望他們在一起嗎？”蕭亦楓又問。
沙千鳥遲疑了會兒，然後點點頭：“希望……”
是的，她希望。她想到那個時候薛壤給慕九華寫情書，想到很多時候慕九華悉心無聲地照顧著薛壤，她雖然失落，但是心裏是希望他們在一起的。
因為，她單純地覺得薛壤和慕九華在一起，他會幸福。
“沒關係，那我現在來回答你的問題。”蕭亦楓握著沙千鳥的手，臉上的酒精紅越來越深，“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喜歡，我就跟普通人一樣，想接近你，想看著你，想陪著你和保護你。如果千鳥你覺得這些都稱得上是喜歡的話，那麽我就是喜歡你。如果你覺得稱不上喜歡的話，我會努力做到你覺得像是喜歡的樣子。”
說著，蕭亦楓湊近沙千鳥的耳朵，輕聲道：“你的欲擒故縱，奏效了。”
一顆心懸在線上，像是被誰輕輕抓住了一般。
沙千鳥看著麵前這張俊秀又認真的臉，一時間沉了進去。
四目相對，蕭亦楓的手還握在沙千鳥的手上。
幾乎是下意識地，沙千鳥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蕭亦楓輕輕探身過去，迎上了沙千鳥的嘴唇。
耳邊的DJ舞曲聲驟然變大，蕭亦楓和沙千鳥如夢初醒，齊齊回頭，門邊站著打開門的薛壤。
03
“你不是走了嗎？”沙千鳥有些懊惱，她揉著額頭，精神被酒精摧殘著。
“抱歉，這個樣子好像不歡迎我回來。”薛壤的聲音波瀾不驚，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蕭亦楓從沙發上想要站起來，但是因為喝了酒，一下子又癱在沙發上。
薛壤過去找到了慕九華的手機，然後走到沙千鳥的麵前，托起她的手臂：“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沙千鳥拒絕道，掙開薛壤的手，“我媽在辦公室，一會兒送我回去。”
“你想要你媽看見你這個樣子嗎？”薛壤居高臨下看著沙千鳥，眉宇間開始氤氳怒氣。
“那也是我家的事，不關你的事！”沙千鳥見薛壤教訓自己，心裏沒來由地升起一團火，仰頭大聲道。
薛壤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言語堵在喉嚨口，苦澀不已。
沙千鳥從沙發上爬過去，扶著蕭亦楓：“我先送你回去吧。”
“千鳥。”蕭亦楓按住沙千鳥的手，輕聲道，“聽話，讓薛壤送你回去，我們倆都喝了酒，很不方便。”
“我不要！”沙千鳥執拗道。
“你們倆這個樣子，剛一走出酒吧就要倒在地上了，還逞什麽能！”薛壤走過去，分開沙千鳥和蕭亦楓，“我等會兒拜托陳哥送蕭亦楓回去，你現在馬上跟我走。”
沙千鳥推開薛壤，就是不肯跟他走：“不跟！”
“那你想要怎樣？”薛壤壓下情緒，心平氣和地問。
“你那麽多事幹什麽？”沙千鳥不解地問。
薛壤已經沒了發怒的心思，他心中湧現的悲傷遠比憤怒多出很多。他指著臉頰通紅的沙千鳥，說：“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怎麽？”沙千鳥仰著頭靠在沙發上，“跟我在一起那麽多年，我是什麽樣子你現在才知道？”
薛壤眼眶濕濕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忽然端起酒杯，用力地砸在地麵，怒道：“我以前就是太過縱容你，才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樣子！”
隨著玻璃杯在地上的破裂聲響起，沙千鳥渾身一顫，不敢抬頭去看薛壤。
薛壤摔門而去，找到陳哥，讓他開車把蕭亦楓載回去，並向沙羽保密沙千鳥喝醉酒的事情。陳哥把蕭亦楓帶走後，薛壤用蠻力將沙千鳥背在背上。沙千鳥想要掙紮，但是被薛壤的力度狠狠地鉗製住，動彈不得。
“我不要你管……”沙千鳥趴在薛壤的背上，像是夢囈一般，熱乎乎的氣息和眼淚滴在薛壤的脖頸裏。
薛壤帶著她回了家，將她放在**，十分不溫柔地給她脫鞋、脫外套，打來熱水擦拭著她的臉頰和手心。
“都說了不要管我了……”沙千鳥翻了個身，將被子抱在懷裏，低聲道。
薛壤眼中的溫熱從來沒有退去過，他看著床頭櫃上沙千鳥拍的“青空飛鳥”的照片，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好，我不管。”薛壤低聲呢喃，然後給沙千鳥蓋好被子，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要做那青空上的飛鳥，永遠高高在上，讓所有人都仰望我、欣賞我，我不想跌進泥沼裏，永遠也不要。
沙千鳥曾經說過的話還清晰地浮現在薛壤的耳邊。
可是不是那樣的，千鳥，真正的青空之鳥不是那樣的。而你現在這副模樣，已經逐漸在與最初的向往背道而馳了，認識了一個蕭亦楓，從十六歲到二十歲，變化就真的這麽大嗎？
無論是薛壤眼中的沙千鳥，還是沙千鳥眼中的薛壤，都不是真正的他們。
真正的他們，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
那麽可笑，為了迎合對方，我們改變自己，卻到最後都沒發現。
沙千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外麵的冬日很溫暖。
她從洗漱到搭公交去學校，整個人都心不在焉。
學校的湖邊，沙千鳥撞見了蕭亦楓在練琴，但是蕭亦楓好像精神不太好一樣。
“你怎麽了？老是出錯？”沙千鳥走過去問道。
蕭亦楓扭頭看著沙千鳥，一眼的疲憊直接嚇了沙千鳥一大跳。
“你怎麽了？怎麽黑眼圈這麽重？”沙千鳥伸出手，指腹輕輕撫著蕭亦楓的黑眼圈，驚訝道。
蕭亦楓歎了一口氣，坐在草坪上道：“昨天晚上回去後，我媽就我肝有問題不能喝酒的事情訓斥我跟我姐，訓斥了三個小時，我躺在**根本就沒有睡著。”
沙千鳥搓了搓手，坐在蕭亦楓旁邊，小聲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身體不適合喝酒，還以為你是不喜歡。”
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子低頭認錯的可愛模樣，蕭亦楓忍不住笑了：“行了，沒事，就一次，我身體扛得住。”
沙千鳥笑笑，沒有出聲，麵色還是很凝重。
蕭亦楓看得出沙千鳥有心事，微笑在臉上漸漸凝滯。他輕聲喊道：“千鳥？”
“嗯？”沙千鳥抬著腦袋看著她。
蕭亦楓語重心長地說：“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沙千鳥問。
蕭亦楓的身子往後一仰，雙手撐在草坪上，暖暖的陽光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想到以前的你，對我死纏爛打地，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那我現在達到目的了嗎？”沙千鳥扭頭看著蕭亦楓，微笑。
蕭亦楓閉眼，像是享受，也像是回憶：“可能吧。”
有風拂過，穿透幹枯的樹枝，發出奇怪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蕭亦楓從衣服的兜裏掏出了那個紅色的小禮盒，將“青空之鳥”項鏈取了出來。他遲疑了一會兒，將首飾盒收了起來，轉頭對沙千鳥說：“你閉眼，我送你一樣東西。”
“好啊。”陽光照在沙千鳥臉上，懶洋洋的，她微微仰頭，閉眼。
蕭亦楓將項鏈從沙千鳥的脖子上繞過去，仔細認真地扣上，輕聲道：“好了。”
沙千鳥睜開眼，低頭一看，立即驚呼起來：“哇，好漂亮。”她抓起胸前的那小顆飛鳥型的坦桑石，細細地觀賞，然後舉過頭頂，**在陽光底下：“青空之鳥……”
“你還像你心中想象的一般，飛得那麽高，那麽快樂嗎？”蕭亦楓仰望碧空，若有所指。
沙千鳥笑笑：“誰沒有個被風吹雨打的時候呢，大概我現在正在找一棵可以停留的樹吧？雨過了，太陽出來了，再飛走。”
她想象的青空之鳥，以昂首的姿態一直飛翔在高空，就算風吹雨打也要堅持著。
但是沙千鳥覺得，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在沒有遇到煩心事與困難的時候，我們總覺得，自己麵對什麽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可是當真麵臨這些事情的時候，卻為自己的踟躕找著各種好聽的借口。
可能人都是這樣，躲在幻想裏比誰都偉大。
蕭亦楓沒有再去挑破沙千鳥的心事，他打了個嗬欠，兩個眼皮開始打起了架。
“要睡一會兒嗎？”沙千鳥關切地詢問。
蕭亦楓愣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
沙千鳥坐好，將雙腿微曲，蕭亦楓躺在沙千鳥的懷裏，在暖陽的沐浴下漸漸睡去。沙千鳥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蕭亦楓的肩膀，嘴裏哼著一支不知名兒的歌。
不遠處，朱山和舒潼坐在一起，舒潼看著蕭亦楓和沙千鳥，氣得將地上的草全部拔了個幹淨。
“行了你，看見了啊，看見了啊，人家那叫男才女貌。”朱山笑話著舒潼。
舒潼不服氣道：“還要說我呢，你自己呢？你自己不也是心裏不舒服嗎？你還想吃沙千鳥這塊肥肉，你配得上人家嗎？”
“去去去，小姑娘懂啥？”朱山戳著舒潼的額頭。
舒潼氣惱地打掉朱山的手，嘟嘴道：“反正小楓哥喜歡就好了，沙千鳥要是敢欺負小楓哥，我一定饒不了她。”
看見舒潼賭氣的小女生模樣，朱山禁不住笑了。
要是誰都像舒潼這麽單純就好了，可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這麽久還能保持這麽一顆純真的心。
沙千鳥，蕭亦楓真的是你想要的那個人嗎？
朱山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低頭看著舒潼：“小丫頭，要去遊樂園嗎？哥帶你去。”
一聽到遊樂園三個字，舒潼立馬爬了起來，兩眼放光：“還要棉花糖和氣球！”
“是是是。”朱山笑道，附和著舒潼的小貪心，然後，眼角的餘光從沙千鳥和蕭亦楓身上收了回來。
04
沙千鳥對那天晚上醉酒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的。她一整周都魂不守舍地，終於在周末的時候，鼓起了勇氣，打算去找薛壤，給他道個歉。
在門口站了十分鍾，糾結的沙千鳥才敢去敲門。
開門的是慕九華，她還係著圍裙。
“你來了。”慕九華似乎早知道沙千鳥要來一樣，“他在樓上天台。”
“謝謝。”沙千鳥客氣地跟慕九華鞠了個躬，然後轉身從樓梯爬上了天台。
薛壤家住在最高層，樓上天台也是他們家的，上麵有慕九華種的一些蔬菜、薛壤種的一些花。
薛壤還穿著家居拖鞋，脖子上圍著冬天從來不會解下的格子圍巾。
“種花啊。”沙千鳥主動打著招呼。
薛壤身子一怔，沒有回頭，繼續給麵前的植物鬆土：“天冷了，給它保保暖，來年會開出好看的花兒。”
“你種的是什麽？”沙千鳥指著薛壤麵前不知名的植物。
薛壤將鐵鏟放下，洗了個手，給沙千鳥倒了杯水：“鶴望蘭，又名天堂鳥。”說著，微微抬眼，看著沙千鳥。
這時，慕九華從樓下上了來，手裏端著兩盤糕點：“剛做的，你們倆嚐嚐，味道不好我再去做。”
沙千鳥隨手撚了一塊，塞進嘴裏，皺眉，問：“這是什麽？”
“蓮藕糕。”
“有點苦。”沙千鳥實話實說。
慕九華趕緊也嚐了口，嫌棄般地吐了出來：“這個你們別吃了，吃杏仁酥吧，我再去看看。”說著，慕九華把蓮藕糕端走了。
沙千鳥看著從來不較勁的慕九華那麽在意自己的糕點手藝，笑道：“她對這些事情還滿上心的。”
“人家那叫忠於愛好，熱愛生活。”薛壤吃著杏仁酥說。
“你們兩個最近怎麽樣了？”沙千鳥坐在薛壤對麵，八卦地問。
薛壤停止了吃杏仁酥，臉冷成了冰塊。
沙千鳥小心地伸出手，碰著薛壤的胳膊肘，說：“別每次你都這種表情啊。”
“那你想要我哪種表情？”薛壤抬起頭，目光冷冷的，聲音冷冷的。
沙千鳥有些不悅：“你幹嗎這種態度啊？我又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我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氣來跟你道歉的，你就不能對我態度柔和一點嗎？”
“你有來道歉的態度嗎？你從來這裏十多分鍾隻字未提道歉的事情，一上來就八卦我和小慕，你有意思嗎？”
薛壤嗆得沙千鳥說不出話來。沙千鳥愣愣地看著薛壤，眼角的肌肉不停地跳動。
“你要是不喜歡我八卦你們，你早跟我說啊，我就不八卦了，我吃多了撐的啊？”沙千鳥見薛壤的語氣十分不善，不覺點燃了心中的怒火。
薛壤緊緊盯著她，眼睛裏麵布滿了血絲：“我哪次不是讓你別開我和小慕的玩笑，你哪次聽進去了？沙千鳥，不要拿你的自以為是強加在別人的身上，你這樣有多過分你知不知道？”薛壤說著說著，站了起來，俯視著沙千鳥，像一隻暴怒的獅子。
沙千鳥握緊了拳頭，眼眶裏濕濕的，卻仍舊倔強著站起來，吼道：“是！我自以為是，我拿你們開玩笑，我過分！我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你？行，以後你的事情我不管，我再也不要管了！”
說著，沙千鳥轉身，身後的凳子“哐當——”摔在地上。打開門的時候，莽撞的沙千鳥不小心撞到了來送糕點的慕九華，她手裏的盤子和糕點全部摔到地上。
“沙千鳥，你給我回來道歉！”薛壤追過去，一把拽住沙千鳥的胳膊，扯到了慕九華旁邊。
“沒事的，薛壤。”看見這一幕，慕九華顯然有些被嚇到。
“聽見沒有？人家說沒事。”沙千鳥橫著臉看著薛壤。
誰料薛壤仍舊不肯放手，冷視著她：“她說不用就不用了？沙千鳥，你撞了人，打翻了別人的勞動成果，你不應該道歉？”
“我撞的又不是你！”沙千鳥嘴硬道。
“你也不是給我道歉，是給她。”薛壤捉住沙千鳥的肩膀推到慕九華身邊。
慕九華歎了口氣，皺眉道：“真的沒有關係，薛壤，千鳥，你們倆都先別吵好嗎？”
“聽見了嗎？”沙千鳥白了薛壤一眼，“人家說沒關係。”
“從小你都是這樣。”薛壤沒有放手，可笑地說道，“多少次你招惹了別人不給人道歉的，留著讓我和小慕去給你擦屁股。你媽媽曾經讓我不要太過依你寵你，我沒信，現在看來我確實做錯了。我以為你外表驕傲囂張，內心一定很柔軟，你就是嘴硬心軟而已，可是現在看來，果然十幾年了，還是我不夠了解你。沙千鳥，你覺得你有一個二十歲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嗎？”
薛壤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像一把利刃，深深地紮在了沙千鳥的心裏。
這麽多年來，原來自己在他的心裏，竟是這樣一個人。
“嗬……”沙千鳥輕笑了一聲，喃喃道，“薛壤，我囂張的可不止這一點呢。”
說著，沙千鳥掙開薛壤，平靜地走回天台，淚水漣漣的她舉起茶具和凳子就往地上砸，一邊砸一邊說：“我被你給寵壞了！我囂張跋扈不懂得道歉！我沙千鳥就是一個不要臉的人，你現在才看出來嗎？”
砸完後她回頭，看著薛壤，薛壤在她的眼中變成了一團水霧，她的心裏隱隱發麻，痛到不能自已。
“對不起，薛壤，我現在跟你道歉，你接受嗎？”沙千鳥可笑地看著站在對麵臉上青筋迭起的薛壤，然後扭身將鶴望蘭從土裏連根拔起扔到薛壤麵前，“抱歉，我不尊重你的勞動成果，對不起！”
慕九華心中一驚，那可是薛壤精心照顧了多年的最鍾愛的花啊！
鶴望蘭又名天堂鳥，那是他專門為沙千鳥種下的花。
薛壤的臉色驟變，他的手指在掌心裏掐出了血跡。
“滾。”許久之後，薛壤兩眼空洞無神，從牙縫裏冒出了一個字。
一陣刺骨的涼意從沙千鳥的心中傳遍全身，她輕聲道：“好。”
言簡意賅，心不由己，卻是一種默然的決裂與心痛。
沙千鳥飛跑下樓，然後一進電梯，哭著蹲下去抱住了自己。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可是當薛壤那般說自己、對自己的時候，自己心裏明明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啊。他變得讓沙千鳥不知該如何是好，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原來習慣，真的會擊退一個堅強多年的人，讓她防不勝防。
天台上，慕九華小心地拾起還未開花的鶴望蘭。薛壤坐在一邊，疲憊地說：“算了吧，別管了……”
別管了，一切隨她去吧。
就這樣，不痛不癢，就好了。
05
從薛壤家回去的沙千鳥，直接回了出租房，她怕回家被媽媽看見又要盤問好久了。
窩在沙發上睡到天昏地暗的時候，蕭亦楓打來了電話。
聽見沙千鳥的聲音，蕭亦楓就猜到了她的不對勁，趕忙從家裏開車過來了。
蕭亦楓趕到出租房的時候，沙千鳥趴在沙發上，客廳裏亂成了一團糟。蕭亦楓歎了一口氣，收拾起亂糟糟的客廳。
沙千鳥扭過頭，看著蕭亦楓忙碌的身影，忽然間如遭雷擊般坐起來，然後趕緊跳下沙發幫蕭亦楓一起收拾起東西來。
蕭亦楓看著沙千鳥奇怪的舉動，問：“怎麽了？你好好休息著就好了。”
“我沒病。”沙千鳥還在賭氣，賭薛壤的氣。
一隻大手忽然覆蓋住沙千鳥的額頭，被沙千鳥一把打掉：“我說了我沒病啊，一起收拾吧。”
沙千鳥的反常讓蕭亦楓有點不明就裏，但也隻能依著她。
一切收拾完畢後，蕭亦楓陪著沙千鳥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蕭亦楓，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沙千鳥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問蕭亦楓。
“有很多缺點，也有很多優點。”蕭亦楓雙手環胸，淡淡回答。
沙千鳥朝自己的嘴裏扔著薯片，說：“我什麽都會，哪點兒都不差。”
“差的是脾氣。”蕭亦楓脫口而出。
沙千鳥扭頭想質疑，卻又覺得他說的很對，沒什麽可質疑的。
“那我在你心裏是個什麽樣的人？”沙千鳥問。
蕭亦楓斂眸，細細思考，道：“差勁。”
“蕭亦楓！”沙千鳥把薯片一扔，壓在蕭亦楓身上掐住他的脖子，委屈得哭腔都出來了，“你也要氣我！”
“別鬧。”蕭亦楓捉住沙千鳥的手腕，蹙眉道，“你先聽我說完嘛。”
沙千鳥趴在蕭亦楓身上，一臉委屈。
姿勢有點曖昧，蕭亦楓咽了咽口水，喉結一起一落。
沙千鳥忽然開口問：“蕭亦楓，我這個人很不招人喜歡對不對？因為你第一次見我就非常討厭我。”
“你是酒，第一次品的時候都很辣，要越品才越有滋味。”蕭亦楓安慰著沙千鳥，說的也是真心話。
“那你願意喝我這種很烈的酒嗎？”沙千鳥離蕭亦楓又近了一些。
鼻尖相碰間，蕭亦楓輕輕挪了挪身體，他還聞得到沙千鳥剛才吃過的薯片是什麽味道。
沙千鳥閉眼，朝蕭亦楓吻過去。
蕭亦楓沒有拒絕。
沙千鳥吻得深情，蕭亦楓小心翼翼地回應著沙千鳥。
沙千鳥的手開始不安分地伸進蕭亦楓的裏衣，想要褪去他的衣服。
蕭亦楓連忙捧起沙千鳥的臉，柔聲道：“現在不可以。”
“你不也喜歡我嗎？”沙千鳥試探性地問。
“是喜歡才說不可以的。”蕭亦楓扶起沙千鳥，說，“你現在心裏想的不是我，如果真有一天能喝到你這種烈性的酒，我希望是你自願的，毫無怨言，打算把一生都交到我手裏的時候。”
“我不相信。”沙千鳥一吸鼻子，哭了起來，“我爸爸還不是拋棄我媽媽了，連……”連薛壤都那樣對我了。
“我給你時間。”蕭亦楓輕輕地握著沙千鳥的手，道，“給你時間讓你相信我，而不是這樣賭氣般地做決定。”
那樣的決定，不是真心的，他不要。
沙千鳥心裏亂糟糟地，她趴在沙發上，躲在蕭亦楓的背後，摟著他的腰，說：“你別看我。”
別看我，眼淚滴在沙發上，很快就會蒸發的。
蕭亦楓撫摸著摟他腰的那隻胳膊，嘴裏哼起了那天湖邊沙千鳥給她哼的歌曲。
我們縱然從一開始看似乎不是對的，但用心經營的話，一定會變成對的，是不是？
蕭亦楓那樣陪了沙千鳥一整夜，第二天，又細心給她準備好早餐，一起去了學校。
音樂學和音樂表演一起聽大課的時候，沙千鳥沒有在人群裏找到薛壤。下課後，沙千鳥徑直跑去找了慕九華。
一站到慕九華麵前的時候，沙千鳥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沒來上課，在家裏。”慕九華知道沙千鳥的心思。
“我沒有問他。”沙千鳥逃避著，“我找你呢，對，找你，跟你道歉，昨天撞到你了。”
“千鳥，你怎麽發脾氣都可以，但是你不該把薛壤種的花拔掉。”慕九華沒有理會沙千鳥的掩耳盜鈴。
沙千鳥攤手一笑，道：“他昨天說了什麽你不是沒聽見。”
“說的事實而已。”慕九華仰著頭，目光陌生。
沙千鳥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拂不開麵子：“你說什麽？”
慕九華抱著懷裏的書，長歎了一口氣，走過沙千鳥身邊，背對著她：“千鳥，我從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你脾氣本來就是頭牛，又把自己偽裝得像老虎，但覺得你本性是善良的。我看得沒錯，你確實是這個樣子，以前你年齡小，又因為家庭的原因，你所有的行為我們都能理解，所以我和薛壤才會心甘情願縱容你，維護你，可是千鳥你知道嗎？人都是會變的，可我希望是變好，不是變壞，因為你，薛壤變得沉默起來，做什麽事情都一個人，不想和別人接觸，而你，嗬，年齡長了，脾氣倒是沒變啊，還那麽任性。”
“你想說什麽？”沙千鳥側臉看她，神色冷清。
末了，她又仰起頭，道：“沙千鳥，你知道我喜歡薛壤，對不對？”
沙千鳥忍著心裏的翻騰，麵色平靜道：“現在才確定。”
“那顆鶴望蘭薛壤養了好幾年，是你當年說要做‘青空之鳥’的時候，薛壤在一個花店看到的，發現那顆鶴望蘭尤其像一隻展翅的飛鳥，和你很像，就帶了回來。沒想到，反而被你親自給拔了。”慕九華話說得雲淡風輕，卻滿含譏諷。
沙千鳥根本消化不了慕九華說的這些話。
慕九華走近了一步，戲謔而笑：“你知道，你的成長裏，沒有我跟薛壤，你根本什麽都算不上，隻能一個人在白天披著孔雀的外衣裝高貴，夜晚像個螞蟻一樣四處求生。不然，你哪裏有資本好好地活到現在，嫉妒你和討厭你的人都能圍著渤海口繞一圈了。”
“閉嘴。”沙千鳥低喝道，轉而冷笑，“不過你這番話倒是讓我很驚訝，看起來，你很討厭我？”
“我談不上討厭你，隻是看不慣你。”慕九華湊近沙千鳥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愚蠢的女人，不知道誰對你最好，還要反複去傷害別人，你啊，等著未來迷茫孤獨終老吧。”
說罷，她伸出手搭在脖子上，揉了揉脖子，轉身離去。
沙千鳥站在原地，在人潮裏忽然變得普通起來。
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不，沒有錯。
沙千鳥選擇了與慕九華背道的方向，大步流星地離去。
教學樓簷下的天空變得灰暗起來。
石階之下，有一隻被凍壞了的灰喜鵲。沙千鳥俯身下去，將它放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