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熊貓糖的憤怒
暴風雨要來的前夜，我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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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色裏，淡淡的月光灑在天台的懶人椅上，讓椅子上的兩道身影顯得格外甜蜜。
小果依偎在一個溫暖的胸膛上，腰上是一雙結實的手臂。她沉浸在這樣甜蜜的氣氛裏，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小果……”
小果忍住害羞，耷拉著眼皮慢慢地抬起頭，雖然害羞不敢看眼前的人，卻不自覺地噘起了嘴巴，等待著越來越近的溫熱氣息……隻是，怎麽味道這麽熟悉呢？好像是……許喬安？
小果驚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間裏，而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頭，再用力地晃晃，看看自己是不是大腦進了水。
本來想著要讓許喬安喝醉好跟他談心改造世界觀的，可是喝著喝著自己已經控製不住了，把酒當水喝了起來，而自己最後的記憶——好像就是許喬安的側臉。
想到昨天倒下的果爸果媽，小果忍不住有了撫額的衝動。許喬安會不會以為這一家人都是酒鬼啊？喝醉酒的時候，我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沒有發酒瘋吧？沒有被錄像、拍照，留下什麽證據吧？
小果的腦袋已經開始天馬行空地想象，一會兒想到自己喝多了會不會抱著許喬安痛哭訴說自己的忐忑，一會兒又怕自己因為許喬安的美色像個流氓一樣霸王硬上弓，最怕的是……自己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比如那個應該死守的秘密？
啊啊啊，好煩啊！小果忍不住重新倒在了**，用被子裹住自己，在**翻滾。
突然，房間門被敲響，隨即許喬安推門走了進來，邊走邊說：“小果，阿姨說……”話還沒說完，看著眼前人露在外麵像雞窩一樣的頭發，許喬安有些適應不過來。
小果低頭看了看自己，鎮定地盡可能用正常地語氣回他：“怎麽了？我媽叫你來幹什麽？”
“哦，阿姨早上一高興去買了你小時候喜歡的城南的煎餃，特地喊你起來吃。”許喬安移開視線，盡量讓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在小果身上。
她現在有些迷茫的眼神，總讓他想起昨天晚上不帶防備的小果，還有她說的話。
許喬安趕緊拉回自己的思緒，清了清嗓子：“阿姨說涼了就不好吃了，讓你快點兒。”說完他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小果還有話想問許喬安，一著急，直接就想從**蹦起來去攔，結果自己反而被被子絆倒，眼看著就要跟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聽到奇怪聲音的許喬安一回頭就看到了這一幕，趕緊伸出手充當人肉墊子，小果順勢撲倒了許喬安。
好在臥室裏鋪著米色地毯，許喬安也不至於摔疼。
但小果還是一臉擔心，她趴在許喬安懷裏，雙手還不老實地想去掀開他的衣服，被許喬安一隻手握住：“小果，我沒事，你不要緊張。”
“呼，那就好。你要是有什麽事，老媽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小果笑著說，嘴角的梨渦也跟著露出來。
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兩個人就這樣趴在地上都沒有動，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小果靜靜地看著許喬安，他的眼神還是像原來一樣平淡，可是又像是多了一絲憂鬱。她忍不住掙脫一隻手，輕輕蓋在他的眼睛上。
“許喬安，我有話想問你。”
“好，你說。”許喬安沒有掙紮。
小果感覺手心下他的睫毛有些紮手，就像紮在她的心上一樣。
“我昨天喝醉了，有沒有……”
小果的話還沒有說完，臥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一臉精神奕奕的果媽探進了腦袋：“你們究竟在磨蹭什麽，怎麽還……哎呀，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
一說完，果媽就像風一樣走了出去，臨走還不忘貼心地關上了門。
小果剛剛聚集的勇氣就這樣飄走了，她有些無力地放下手。
許喬安睜開眼睛問她：“怎麽不繼續了？”
“繼續你個頭！還不起來！”小果有些氣哼哼地站起來，卻再次被掉在地上的被子絆倒，直直地撲進了前麵許喬安的懷裏。
不幸的是，這一幕又被再次進來的果媽看見：“你們別太久，煎餃要趁熱……沒有沒有，多久都沒關係，我先走啦！”
媽，有關係，太有關係了，你別走啊，你聽我解釋！
“黎小果，你一個女孩子怎麽喝酒喝成那樣，睡在**叫都叫不醒！”果媽一邊彎腰收拾著小果淩亂的屋子，一邊嫌棄地念叨著。
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小果叼著牙刷站在衛生間裏，忍不住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翻了個白眼。
剛剛自己跟許喬安還在房間裏，果媽就第三次闖了進來，打著小果形象太糟糕不符合審美的標準，硬生生把許喬安推了出去，而小果也被她趕進了衛生間洗漱。
好不容易收拾完，小果扯了扯身上果媽親手選的純白連衣裙，嘴角的微笑還有些僵硬。
果媽卻一直在嘮叨，什麽“許喬安這麽好，既然你們都這樣了，你要負責”，什麽“小果你該談個男朋友了，許喬安就不錯啊”，甚至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倒是搞定許喬安試試啊”，活脫脫一副替女兒恨嫁的模樣。
小果完全過濾掉果媽不著邊際的話語，腦子裏根本不是在想丟臉不丟臉的問題，也不想去考慮果媽那些亂七八糟的期待，她現在最關心的是自己酒後到底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梳洗完畢的小果在果媽飽含期待的加油聲裏，扯了扯自己的裙子，朝正在店麵裏守店的許喬安走去。
午後的卡拉米爾隻剩下窗外的蟬鳴，許喬安背對著她，正低頭看著膝蓋上的一本書，高挺的鼻梁襯得他更加清俊，整個人仿佛是一幅安靜溫柔的水墨畫。
小果裝作平靜地走過去，心卻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許喬安。”她的聲音裏仿佛含著春天的蜜糖，如同五月初夏的荷花。
聽到聲音，許喬安微微側過身抬起了頭，他的眼睛就像聚集了整個夏天的熱量，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小果。
他疑惑地輕輕“嗯”了一聲，小果的臉不自覺地紅了。
搞什麽，長得好看就算了，怎麽今天聲音也這麽好聽啊！黎小果，你要堅持住，千萬別被迷住啊！
盡管意識無比清醒，可是小果輕輕在他的身邊坐下後，仍然不受控製地心猿意馬。
小果覺得自己的感官無限放大，似乎隔著半米的距離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溫熱的氣息。
“小果，你……”
一隻手伸了過來，小果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紅暈也爬上了臉頰。
可是，下一秒——
“好疼！許喬安，你幹什麽？”上一秒的甜蜜心思下一秒就被頭發被扯的疼痛生生拉回，小果有些暴躁地睜開眼睛，拉回了自己那束被許喬安扯在手裏的頭發，卻發現發尾上還有個沒來得及扯開的鏤空卷發器。
神啊，來道閃電劈死我吧！我剛剛到底在幻想什麽啊！
小果撇了撇嘴，裝作淡定地梳了梳發尾，心思也跟著慢慢安定下來。
托這一下的福，她總算是想到正事了。
“許喬安，你……”
“對不起。”
兩個聲音一起飄浮在空氣裏，瞬間打破了之前的尷尬氣氛。
小果看著許喬安臉上有些忐忑的神情，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隨著這聲笑，好像有什麽也跟著消散了。
“咳咳咳，許喬安你先聽我說。”小果搶過了主動權，對著麵前正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自己的許喬安露出了一個淡定的微笑，“昨天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小果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隻能如此試探。
聽到她的話，許喬安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靜靜等著她說下去。
小果看到他如常的樣子，反而有些心慌。
為什麽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那個，許喬安，有什麽事情你也可以跟我講，知心姐姐這種角色我還是可以扮演好的。畢竟我是卡拉米爾的繼承人嘛，見過的人多了去了。”小果故意說著模棱兩可的話，期望許喬安能說點兒什麽。
許喬安看著小果明顯故作鎮定的樣子，忍不住想逗逗她：“哦……原來你是知心姐姐啊，我還說昨天晚上喝得人事不省的人是誰呢？”
“誰喝得人事不省了，我喝醉了可是很聽話的！琪琪說我喝醉了就愛說話、睡覺，酒品棒棒的！”
“我又沒說你酒品不好，你激動什麽？”
……
又掉進許喬安的陷阱裏了，你這個腹黑大魔王！
小果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下一秒一隻手伸了過來，在她剛剛拍過的地方揉了揉：“別拍了，本來就夠笨了，越拍越笨怎麽辦？”
“許喬安你夠了啊，信不信我咬你啊？”
“乖，你又沒擋我的道。”
“閉嘴！”
像原來一樣的鬥嘴迅速驅散了兩人之間的隔閡，小果盯著眼前的人，突然狠下心，直截了當地問：“許喬安，我隻想問你，昨天晚上，我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不該說的話？是你喝多了抱著我哭吃我豆腐，還是強行讓我給你摔了那盆阿姨最寶貝的植物？又或者是……”
“許喬安，別說了，我服了。你帥你說了算。”
許喬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果的腦袋，垂下眼簾把眼睛裏沉沉的黑霧都遮住了。昨天的事，就讓它們成為再也不會被揭開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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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聊賴的小果坐在椅子上，旁邊的許喬安依舊在看書，除了時鍾嘀嗒嘀嗒的聲音，整個店裏沒有別的聲音。
小果把下巴抵在玻璃櫃上，無聊地試圖用眼睛去分辨每種糖果。
五顏六色的是彩虹汽水糖，也有可能是MM豆，許喬安似乎一直想做一款兩者的結合體……
發散的思維隨著門口突然響起的汽車馬達聲停止。
意識到有客人過來，小果馬上直起身子，順手拍了拍旁邊的許喬安，示意他趕緊跟自己一樣露出標準微笑。
可是許喬安隻是抬起頭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把書放到了裏麵的抽屜裏。
喂，客人馬上要進門了，哪有背對人家的？而且聽這聲音，人應該不少吧？說不定是筆大生意呢！
這一刻小果作為繼承人的覺悟又冒了出來，她睜大眼睛盯著門口，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大長腿。
是帥哥！小果有些興奮地往上看去，雖然眼前的人身材很好，臉卻有些平凡無奇。可是他身上的氣場，讓小果有些忌憚，那是久在上位才會有的氣場。
更讓她著急的是，之前來過店裏的機器人先生，啊，不，張先生也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身後。
要是把他們身上的西裝都換成黑色鬥篷，是不是就像電視劇裏的黑社會出場了？
明明時機不對，小果還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
她兩隻手強行扭過許喬安的腦袋。
以為是小果又調皮的許喬安剛放好書，輕輕說了聲：“別鬧。”話裏卻是連自己都沒聽出來的縱容。
“嗬。”
一聲嗤笑讓許喬安迅速恢複到平常的麵無表情，他轉過身來，一眼就看見了正站在卡拉米爾店裏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的人。
林如峰。
許喬安的太陽穴忍不住一抽，微微錯開身，擋在了小果的前麵。
可是小果明顯已經有了猜測，她拍了拍許喬安放在後麵的手，然後閃身走了出來，笑著說：“你好，歡迎光臨卡拉米爾。”
仿佛沒有聽見小果的話。林如峰放在許喬安身上的目光輕輕一閃，肆無忌憚地打量起卡拉米爾來，從屋頂小果親手黏上去的牆紙，到牆壁上掛著的爺爺的字畫，一副饒有興味的模樣。
小果很惱火。
喂，懂不懂禮貌啊？人家打招呼是要回應的。而且，不要用那種看所有物的眼神看我的卡拉米爾，它又不是你家的！
小果覺得自己內心的洪荒之力要爆發了，可是為了卡拉米爾的形象，她不得不咬緊牙，閉了閉眼，然後僵硬地保持著微笑：“Mini集團的各位，歡迎光臨卡拉米爾。”
小果的話終於讓麵前的人有了反應，林如峰像才看見她一樣，終於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可是眼裏的輕視藏都藏不住：“黎小姐，我們終於見麵了。”
嗬嗬，誰要見麵啊，帶著你的收購合同滾得越遠越好！
“你們想幹什麽？”久久沒說話的許喬安突然開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如峰。明明還是毫無表情的臉，可是旁邊的小果感覺到了他的情緒波動。
為什麽許喬安突然變得這麽激動？
小果有些不解，可是她仍然悄悄牽起了許喬安在櫃台下的手想給他力量，卻被許喬安一把握住，緊緊攥在手裏。
小果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安定下來，因為不管遇到什麽，許喬安都會跟她一起麵對。
小果壓製住內心的躁動，學著許喬安麵無表情地問：“你們來卡拉米爾，究竟有什麽事？”
林如峰似乎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臉上的笑意更是明顯了兩分。他揚了揚手，跟在身後的王先生馬上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恭恭敬敬地遞到了林如峰手上。
看，這是別人家的老板和下屬！
小果忍不住看了看仍然像山一樣佇立在自己身邊的許喬安，他的手還緊緊地牽著自己，完全是一個保護者的姿態。這是我們卡拉米爾奇特的下屬姿態。
拋開這些不合時宜的比較，小果努力把注意力放回麵前的人身上。林如峰接過合同，順手翻了翻，紙張沙沙地響著。
小果有些沉不住氣，她打心眼兒裏討厭這些突然跑到卡拉米爾來鬧場子的人，可是許喬安牽著她的手一緊，讓她把本來要說出口的質問也跟著憋回了肚子裏。
薄薄的合同很快翻完了，卻沒有人發出聲音，直到圍著整個店走了一圈的林如峰盯著小果開口：“黎小姐，相信上次我們Mini集團法務部的人已經把相關條件跟你說清楚了，我這次來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嗬嗬，還能有什麽看法。
小果努力提起嘴角：“請你聽好，我的看法是，沒看法。貴集團這種模式的合同書跟我們卡拉米爾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自然不好給出什麽意見。所以，帶著你的人趕緊離我們卡拉米爾遠遠的！”
小果突然有種錯覺，是不是自己平時人品太差了，才會被Mini集團一而再再而三地纏上。
她上次明明已經拒絕了王先生，而現在，這位先生又帶著自己的大老板來這裏，到底是她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他們的理解能力有問題？有錢人都是這樣自說自話的嗎？
林如峰仿佛早就料到了小果的態度，也沒有生氣，突然收起了微笑，沉下去的臉看上去有幾分恐怖：“黎小姐，上次你說的話我已經知道了，隻是經過了這麽些日子……”他用餘光看了看小果身邊的許喬安，眼裏的不屑更加明顯，“我以為你會改變主意。”
小果忍不住想罵髒話了！可是現在她必須保持繼承人的儀態，於是，她放在櫃台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輕輕移動，朝著麵前的林如峰隱諱地豎起了中指。
旁邊的許喬安自然看見了，這麽嚴肅的場合也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聽起來像是對林如峰剛剛說過的話的嘲笑。
一片死寂裏，林如峰眼裏最後的笑意也沒有了：“黎小姐，你這位助理似乎對我有諸多不滿啊？”
“嗬嗬，嗬嗬，林先生你想多了，我助理一直這樣耿直，不要怪他。”小果故意裝出正直的樣子，反而讓習慣了彎彎繞繞的林如峰瞬間噎住了，要說出口的話也跟著生生憋了回去。
“林先生，如果你是來卡拉米爾光顧生意的，我們卡拉米爾自然歡迎。可是如果你有別的什麽目的，那麽請你先離開。我們卡拉米爾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娛樂廳，更不是會客室。”許喬安突然開口，話語擲地有聲。
林如峰突然覺得事情更有意思了。
在他麵前永遠淡定的許喬安現在似乎在生氣？而且他剛剛說什麽？“我們卡拉米爾”？他似乎是出來太久，忘記了來的目的，真的把自己當成卡拉米爾的一員了。
小果看著林如峰突然對著許喬安陷入沉思，心裏不禁暗暗著急，畢竟許喬安這根木頭從來不是會應付這些的人。
她趕緊搖了搖他的手，蹭過去努力用自己嬌小的身軀擋在許喬安前麵，仿佛這樣就能給許喬安一點兒安全感。
小果望著麵前的林如峰，再次開口：“林先生，我知道卡拉米爾跟Mini集團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麽，可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店子，我也一定會好好經營。
我勸你還是早點兒放棄這荒謬的想法比較好。”
聽到小果的話，林如峰仿佛才回過神，他突然一反常態順著小果的話打起了煽情牌，連好聽的聲音似乎也跟著沙啞起來：“黎小姐，你要知道我們Mini 集團實際上也是我們老董事長一手建立起來的。他年紀大了，現在最重要的心願就是收購卡拉米爾。看在一個老人的心願上，你就不能跟我們合作嗎？在物質上，我們Mini集團從來不會虧待別人。”
小果的注意力早就被旁邊的許喬安吸引，似乎在林如峰開口說話的瞬間，許喬安就突然變了，原來的淡定從容像被打破的麵具一樣慢慢變成碎片，透露出一絲絲彷徨和害怕的氣息。
不得不說，小果的第六感很準。因為在林如峰的嘴裏說出爺爺的相關詞語時，盡管心裏早就有了準備，許喬安還是驚了一下。
那些因為卡拉米爾的溫暖而刻意隱藏的問題慢慢浮出了水麵，那些說不出的目的和動機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攤開在他麵前。
許喬安知道，這是林如峰的提醒，也是他無聲的威脅。
他有些難過，也有些心虛，忍不住去看前麵的小果。
此時的小果正轉過頭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信任，還有一絲心疼和難過，唯獨沒有討厭和猜忌。
許喬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視麵前的人，隻緊緊盯著林如峰：“那麽林先生，你還要在卡拉米爾待多久？”
似乎是許喬安眼裏的情緒波動取悅了他，林如峰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把那份合同輕輕甩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我的話還請黎小姐好好考慮，畢竟我們的誠意已經擺在這裏，不要等以後被騙得走投無路再來找我就好。”
林如峰的話讓小果已經顧不上心疼許喬安了，她突然好想隨手拿起旁邊的掃把將這群分外自戀的人打出去。說了那麽多次，他們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啊？
卡拉米爾不談收購，更不會簽合同！
眼看著林如峰轉身帶著他的下屬離開，小果心裏憋著的火氣卻還在熊熊燃燒。再也顧不上別的，小果突然拿出了遙控器，然後悄悄在王先生經過的時候用遙控器關上了玻璃門。
可憐的王先生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就被玻璃門突然夾住，嚇得他直接叫了聲“媽媽”，而其他人也跟著驚慌起來，一秒拋去了剛剛冷靜的模樣，想盡辦法想把他從門縫中拖出去。
看著他們手忙腳亂的樣子，小果有些得意。許喬安卻隻是哭笑不得地彈了下小果的腦門，拿過遙控器解鎖。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率先走出去的林如峰回過頭來，隔著慌亂的人群和幸災樂禍的小果，直勾勾地盯著許喬安，心裏覺得有些神奇。
這家夥是真的會有表情啊？可是怎麽辦呢，卡拉米爾，我要定了！
3
烈日掛在頭頂，別說是特意來買糖果了，就連出門也變成了一項考驗。盡管有網店的生意苦苦支撐，可是卡拉米爾的冬天似乎已經悄悄提前到來。
小果窩在房間裏，煩躁地看著麵前攤開的賬本。
一串串的數字明明都認識，連在一起卻讓小果產生了在看天書的感覺。再加上窗外不時傳來的陣陣蟬鳴，小果此刻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已經暴躁得像金毛獅王了。
怎麽辦怎麽辦，為什麽算了好幾遍還是這個結果？
小果有些不敢相信最後的數字，她看了看打開的電腦上的excel表格，再看了看自己手記賬本上的數字，總覺得自己是不是漏算了哪一塊，要不然為什麽居然和以前差這麽多？
一不做二不休，她幹脆打印好表格，抱著賬本氣勢洶洶地出了房間。
她在二樓拐角的地方停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自己調整到元氣少女狀態，然後——
“許喬安，你在幹嗎呀？”
沒等許喬安回應，小果已經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穿著白襯衫的少年隨意地坐在窗邊的飄窗上，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小果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要換在以前，她肯定是不會管的，可是現在……她輕快地走過去，順手抽走了他手上的書：“哎呀，許喬安，不能在太陽下看書，對眼睛不好。來來來，快來書桌這兒。”
“你……”感覺到小果不同往常的熱情，許喬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吧，別這樣陰陽怪氣的。”
“我陰陽怪氣？”小果感覺一股熱氣一下就衝到了心裏，按照她原來的脾氣，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手裏的賬本卻一直提醒著她不要衝動。
“哈哈哈，許喬安，你怎麽能這麽想我呢？我對你一直很好的，雖然手段可能簡單了點兒，但心意還是好的。”
“好了好了，你就說到底有什麽事吧。”許喬安感覺她這樣沒有好事，可是也沒有反駁，等著她趕緊說。
“嗬嗬，許喬安，你不是學習過經濟學相關嘛，我有問題想請教你。這個季度的賬，我怎麽算怎麽覺得有問題，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黎小果，真是服了你了。身為繼承人，你怎麽能連賬目都理不清。”一邊嫌棄，許喬安一邊乖乖接過了賬本和表格，嘴裏繼續念叨，“沒有我，你打算怎麽辦？之前難道不是你自己算的？”
“現在不是有你了嘛，不用白不用。”小果嘀咕著，在許喬安看過來時趕緊換上了一副燦爛的笑臉，“身為卡拉米爾的一員，這是你應盡的義務。”
“可是我的老板大人，當時合同裏可沒有這一條。說好是助理，我可是幹了司機、外送小哥、倉管，甚至保鏢好幾份工作。”
“那不是能者多勞嘛，再說你都做了這麽多了，就不在乎再多一份了。”
“嗯……你美你說了算。”
小果滿意地看著許喬安埋頭開始整理賬目，便不慌不忙地去廚房拿了個蘋果洗好，啃著蘋果重新坐在了許喬安身邊。
許喬安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像舊時代的長工，忍不住吸了口氣抬頭看了看旁邊的人。
小果感受到他的目光，笑得嘴角的梨渦都顯出來了，就那樣笑眯眯地看著他，看得許喬安沒了脾氣，隻能低下頭繼續對賬。
小果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背，自己在旁邊玩起了手機。
沒過一會兒，許喬安帶著猶豫的聲音響起：“黎小果，這是上個季度所有的賬了嗎？”
“嗯，所有的我都做過備份，確定是所有的。”
“傻瓜，這麽看，上個季度卡拉米爾虧損了不少，而且花了太多資金在倉儲上，現在卡拉米爾的賬麵基本已經沒有流動資金了。再加上整個夏季又是糖果銷售淡季，有點兒危險。”
許喬安的話不像是玩笑，小果也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那怎麽辦？爸爸的材料我不可能克扣，現在賬麵上錢少不會影響到運營嗎？真是倒黴，才送走Mini集團……”
“小果。”許喬安忍不住出聲打斷，“Mini集團沒有被送走，林如峰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
“你怎麽知道？”小果有些疑惑，他不是一直在國外嗎？
“林如峰的為人，基本這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許喬安的心裏一跳，但表麵還是很淡定。
“那……我打個電話問問羅大哥吧，他可能會比較了解。”無視許喬安瞬間黑下來的臉色，小果順手拿起手機，撥出了羅思蒙的號碼。這個時間，他應該在休息吧。
“喂，小果。”
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小果還是習慣性地臉紅了。
“羅大哥，我是小果，有點兒事情想谘詢你。你知道林如峰是個什麽樣的人嗎？”接收到許喬安怨念的眼神，小果不得不一秒變正經。
“Mini集團的林如峰？他可是個狠角色。在商言商，他是個很合格的商人。你不是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嗎？”
“他今天帶著他的法務部又上門了，要談收購卡拉米爾的事情，但是被我拒絕了。”小果說得很高興，仿佛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羅思蒙沒有像她一樣，反而有些憂心忡忡：“小果，我所知道的林如峰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他太在意結果，追求利益最大化，所以經常會用一些比較過激的手段去達到目的。今天他親自上門，應該是已經做好準備了。”
“羅大哥，你可別嚇我，我剛才對賬不樂觀，你這邊又嚇唬我。”
小果感受到了羅思蒙的嚴肅，想說幾句俏皮話來調節氣氛，可是她的話讓羅思蒙更想不通了：“按道理，他沒有理由直接對付你，畢竟Mini集團不可能隻有這一個項目，他可能已經有所行動才會這樣。你的賬目問題，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羅大哥，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這是應該的，畢竟琪琪出國前交代過我要好好照顧你。”
“不用了，羅大哥，我可以靠你一次、兩次，難道以後次次有困難都要靠你嗎？那我這個繼承人就不用做了。”小果再一次拒絕了羅思蒙的幫忙。
聽了小果的話，羅思蒙沒有再堅持，隻是讓她有需要的時候再找他。
小果忙不迭地答應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直到耳邊傳來悠悠的聲音：“黎小果，為什麽你不答應讓羅思蒙幫你？”
“你傻呀，羅大哥照顧我隻是看在羅思琪的麵子上，我可不能每次遇到問題都去找他幫忙，那會毀掉我在偶像心中的形象的！”
“那你怎麽每次都找我幫忙？不怕毀掉你在我心裏的形象？”
“那怎麽一樣？你是卡拉米爾的啊，在你麵前要什麽形象！”
聽到小果的話，許喬安剛剛還有些酸澀的心突然像開出了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可嘴上還是忍不住說：“是呀，你本來就隻剩下笨蛋形象了，也沒什麽可失去的了。”
“許喬安，你閉嘴！再惹我生氣，扣你工資！”
……
“怎麽不說話了？”
許喬安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指了指自己的錢包。
小果看到許喬安這麽聽話，愉快地地坐在他旁邊，無所謂地伸了個懶腰：“看來是我最美糖果女孩出動的時候了！我們要賺錢！我們要賺外快！”
許喬安投給她一個看白癡般的眼神。
小果隻是嘿嘿一笑，然後強行摟過他的肩膀：“放心放心，我好歹還是個網紅，之前就有媒體想采訪我了，這下隻能犧牲自己的美色，用采訪賺錢賺口碑啦！反正我的形象也不差。”
小果美滋滋的，旁邊的許喬安卻一臉淡定，對她的完美計劃不置一詞。
她微微有些不爽：“我說錯了嗎？我這最美糖果女孩的稱號還是網友封的呢。”
許喬安沒有說話，隻是在她手心輕輕寫了四個字——過氣網紅！
許喬安，一天不毒舌你會死啊！
許喬安默默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微笑。
4
明明盛夏都要過去了，陽光卻依舊毒辣。小果坐在天台遮陽棚下的懶人椅上，拿著平板電腦陷入了煩惱。
“《杧果晚報》？這不是本市最有名的八卦報紙嗎？不行不行，看這個可不會把注意力集中在我們卡拉米爾身上。”
“《太陽報》？這個是不是太正式了？跟我們卡拉米爾的氣質不符。要不，還是選《美食匯》吧？這個好像還不錯，人氣也挺高的。”
許喬安推開天台門，看見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的小果。他有些好笑地走過去，順手拿過她手上的平板電腦，瀏覽器還停留在搜索頁麵上。
“《美食匯》？你查這家報紙幹什麽？”在Mini集團的時候，許喬安曾經跟公關部了解過，甚至還跟其中的幾個記者打過照麵。
“賺外快啊。不是說要賺錢補窟窿嗎？現在這家開的費用最高，而且看著影響力也很大。”
小果看著麵前的人，慢慢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家報紙官方微博粉絲最多，如果接受采訪會讓更多人看見，我們卡拉米爾也會被更多人知道。”
“可是，這家的記者是出了名的刁鑽，你能受得了嗎？”許喬安明白小果的想法後有些擔心。畢竟當時就算頂著Mini集團的名義過去，那些記者的態度也沒有放軟。如果是小果，還不一定會怎麽樣。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想讓卡拉米爾被更多人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這家媒體宣傳，畢竟《美食匯》的影響力確實很大，要不然Mini集團也不會要拉攏它。
“放心吧，我在你身邊。”他忍不住摸了摸小果有些亂蓬蓬的頭發，在小果不滿地抬頭看他時又微微用力把小果的頭按下去，“矮冬瓜放心吧。”
“說誰矮冬瓜呢？”小果好不容易擺脫腦袋上的大手，有些氣呼呼地說，“長得高了不起，上麵的空氣pm2.5含量高，你多吸點兒，不用感謝我。還有，你本來就是我們卡拉米爾的一員，不跟我站一起，你還想跟誰一起？”
“你美你說什麽都對。”
作為繼承人，必須是行動派，而卡拉米爾的繼承人黎小果更是一個忙得團團轉的行動派。
在回複了《美食匯》記者電話，定好采訪時間後，她好不容易舒了口氣，可是轉眼又拉著許喬安進了烘焙室，跟果爸了解最新做的糖果。
果爸一本正經地舉起新做的熊貓糖跟他們解釋：“這個糖看著是熊貓的樣子，其實是七段糖果拚裝而成，每段……”
“爸爸，這個可以略過，主要說說它的外形和口感，特別是味道怎麽特別。”小果拿著筆記本，無奈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還打算跟許喬安細說的果爸。
被打斷興致的果爸皺了皺眉，隨手拿起一顆糖果遞了過去，有些不高興地說：“什麽味道你不會自己嚐嗎？”
看著近在眼前的糖果，小果有些難堪。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微笑，捏緊筆的手又鬆了鬆，慢慢地伸了出去。
可惜還沒有碰到，旁邊突然插進來一隻手迅速接過了糖果。小果看著那隻有些眼熟的手，暗暗鬆了口氣。
接過糖果的許喬安不著痕跡地看了小果一眼，正好看見她放鬆下來的表情。他沒再多說，直接把糖果放進了嘴裏細細品嚐，眼睛也忍不住跟著一亮：“是蜂蜜！伯父，您放了蜂蜜？”
“對對對，我怕蔗糖味道不夠，特地放了一點點蜂蜜，沒想到這都被你發現了。”果爸有些喜出望外。
而許喬安則趁著果爸沒注意，用肩膀撞了撞旁邊的小果：“還愣著幹什麽？快記啊！”
小果這才回過神，匆匆記下熊貓糖的口感。
當她再抬頭看過去時，許喬安已經跟果爸聊了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居然還得意地挑了挑眉。
小果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怎麽辦？突然覺得好喜歡你呀，許喬安。你知不知道自己無意間保護了我沒法說出口的秘密呢？
解決好糖果的問題後，小果忙著把筆記跟糖果對上號，耳邊的一縷頭發卻總是不聽話地滑下來。騰不出手的小果隻能任它在耳邊**著，直到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許喬安走過來，輕輕幫她把那縷頭發挽在了耳後。
別過來別過來，靠這麽近太讓人臉紅心跳了！從許喬安一靠近，心思就不在筆記上的小果在心裏呐喊。
許喬安的動作讓她忍不住有些臉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幹嗎呀？”
許喬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小果，《美食匯》的采訪你已經定好周六了嗎？我那天可能要去給李奶奶送糖果，她孫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說是想念卡拉米爾的味道。”
他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先避開比較好。《美食匯》的人可能認識他，可是他一想到《美食匯》記者的態度，又怕耿直的小果應付不來。
“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去吧去吧，李奶奶也是我們的老鄰居了，上次她來買糖果時說她家樓下的梅花糕特別好吃，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一點兒！”小果沒在意他的表情，轉身繼續自己的“作弊大業”。
“那……你自己到時候多注意。”許喬安好心地提醒她。
“知道啦！你怎麽這麽囉唆！”因為許喬安在旁邊，小果完全無法專心看筆記，隻好一狠心把他推出了房間。
一個采訪而已，元氣少女黎小果才不會應付不來呢！
許喬安叮囑的話被小果當成了耳邊風拋到了天際，等她再次想起來時，已經坐在卡拉米爾的大廳裏，咬牙切齒地試圖繼續保持微笑。
如果許喬安現在站在她麵前，她一定要好好檢查他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然後讓他再算算自己究竟能不能忍到麵前這個自稱李記者的人做完采訪。
麵前的李記者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裝，帶著一副老式的大框架眼鏡，眼鏡後的綠豆眼偶爾瞟小果一眼，讓原本元氣滿滿的小果覺得渾身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他說出的話。
“卡拉米爾是老店，追趕現在的潮流很累吧？”
“我看你們卡拉米爾各方麵條件都挺簡陋的，這樣怎麽能保證做出的糖果好吃？”
“你們有工商執照嗎？相關手續都齊全吧？打著老店的名義可不能不遵守法律程序。”
……
盡管小果內心已經咆哮震天，但她還是努力擺出淡定大方的樣子，隻是好不容易扯出來的微笑有些僵硬。
“李記者的問題提得真好，我們卡拉米爾雖然是百年老店，但是對於品質和口碑都非常看重，而且從消費者的反饋來看都很不錯。每年新推出的糖果他們也很喜歡吃，甚至連本區的工商局戴局長也是我們卡拉米爾的常客，他女兒就很喜歡我們的酸梅湯，如果有問題，戴局長第一個就不放過我們了。”
小果自認回答得很得體，可是對麵的李記者卻皺起了眉頭，顯然還有些不滿意：“你們的糖果怎麽樣，自己說了不算，必須是消費者包括我說了才算。”
小果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把已經湧到喉嚨裏的吐槽狠狠咽了回去。幸好今天因為原料問題，果爸已經帶著果媽先行離開，要是他們聽到這記者的話，估計果媽能跳起來撓花他的臉！
嗬嗬，你其實是Mini集團派來當說客的吧？許喬安，你怎麽沒明說這記者不好伺候啊，早知道是這樣的人，我黎小果絕對不會答應采訪。
可是現在……小果想到他們官方微博那上百萬的粉絲量，不得不暫時妥協。
“李記者說笑了，我們卡拉米爾自然從沒有跟Mini集團比的心思。對了，您剛剛不是說想看看我們卡拉米爾的糖果嗎？我已經提前準備了一些現在店裏的招牌糖果，給您看看。”小果微笑著轉移了話題。
借著去拿糖果的間隙，小果好不容易平息了內心的怒火，轉身回到客廳時又變成了那個落落大方的繼承人：“這是我們當季新出的熊貓糖，是由七段糖果拚接而成……”
可是李記者卻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黎小姐，我自己會嚐。”說完，他隨意地從小果手上接過了這顆糖果。
等到熊貓糖送進這位記者的嘴裏，小果終於看見了他今天第一個笑容，雖然很微小，但讓她突然產生了一股莫名的自豪感。看吧，就算語言搞不定，用一顆糖果還是可以搞定的。如果一顆搞不定，那就……兩顆！
“味道湊合，勉強可以成為專訪的照片。”李記者隨意地拿起一顆糖果看了看，然後扔回了盤子裏，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示意小果，“你就站在盤子旁邊，做這個動作就行了。”
丁字步、紅旗袍、雙手托著盤子對著鏡頭微笑——這是20世紀拍照片的姿勢吧？
你確定這樣好嗎？小果疑惑地看了看李記者，對方卻隻是不耐地揮揮手讓她快點兒。
小果不得不僵著臉按照要求擺了個姿勢，明明是微博上當紅的最美女孩，生生變成了酒店迎賓服務員，這落差讓小果真是無法接受。
更讓人崩潰的是，對麵的李記者依然對她的姿勢不滿意，甚至放下相機過來糾正，結果“哐”的一聲，打翻了小果手裏的托盤，圓滾滾的糖果散落了一地，就像小果現在碎掉的心。
“喲，沒拿穩掉了啊？算了，你再去拿點兒出來。”李記者並不在意，反而上前幾步繼續指導，“你的姿勢太僵硬了，不夠端莊……”
可是小果的眼睛隻能看見他隨意踩在糖果上的腳，原本黑白相間的漂亮糖果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黏在李記者的腳底，說不出的惡心。
小果想到了那天在烘焙室裏，果爸對著她跟許喬安炫耀時臉上快樂的表情。
“喂！你讓開！”忍了好久的小果低低出聲。
“我叫你讓開！你踩到我家的糖果了！”小果抬起頭看著他，眼睛裏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火焰。
德高望重的李記者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被個小姑娘教訓，臉突然漲得通紅：“這是你的態度嗎？小姑娘家家，怎麽對人這麽沒有禮貌？”
“我看沒有禮貌的人是你吧！毫無顧忌地踩到別人家的糖果上，連句道歉都沒有，這就是你們美食記者對美食的態度嗎？”小果毫不退讓。如果說有後悔的話，她隻後悔自己沒有及早站出來製止，反而忍了這麽久。
“你們卡拉米爾就是這種態度？這還做什麽專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生意滑坡得厲害，就你這樣的態度，我一定會如實寫出來，讓你們卡拉米爾好看！”
剛剛還火冒三丈的小果此時卻猶豫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家的賬，本來就已經有危機，如果眼前的記者亂寫報道，對卡拉米爾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可是，她卻沒法強迫自己低頭，對著這樣一個不尊重糖果的人道歉。
“我……”好半天小果才吞吞吐吐說出了一個字，可是讓她違背本心說話，她做不到。
就在這時，許喬安匆匆從店外走了進來。
“許喬安，我……”小果下意識地覺得有些委屈，她直直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突然好想借他的肩膀靠靠。
可是許喬安沒有理她，反而對著李記者揚起了一抹不常見的笑容：“李記者，你好，我是卡拉米爾的雇員，我們老板剛剛有些著急，你別在意。”許喬安下意識地隱瞞了自己的姓名，他不確定眼前的人是否認出了自己。
果然，李記者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覺得眼前這個人的長相莫名地熟悉。不過也許是穿著卡拉米爾員工T恤的許喬安跟李記者印象中Mini集團那個精英男差距太大，他似乎並沒有認出許喬安來。
李記者抬起頭，有些傲慢地回答：“一句道歉可不行，你們店這種態度怎麽能做好生意？”
“李記者說得是，我們以後會更加注意這方麵的。監控也會在現有兩個的基礎上多加幾個，也是對我們店自己的督促。”許喬安隱晦地點明剛剛發生的事情都被監控拍下來了，如果視頻真的流出去，這個美食記者不尊重美食同樣影響不好。
果然，對麵的人聽懂了他的暗示，輕輕咳了咳：“年輕人火氣大也是能理解的。我看卡拉米爾店整體都不錯，糖果也很好吃，還是很有潛力的。”
“那就謝謝你了。我們今年新出的糖果還有一些，還要請你品嚐。小果，趕緊再去拿一些給李記者。”許喬安推了推身邊像木頭樁子一樣的人，示意她先進去冷靜一會兒。
小果會意，轉身去了烘焙室。等她再出來時，許喬安已經跟李記者相談甚歡。
接下來一切都發展得很順利，那個奇怪的拍照姿勢也省略了。
采訪就這樣完成了，直到許喬安出門送李記者時，小果還覺得不可思議。
等許喬安回來時，小果開心得過了頭，忍不住揶揄他：“行啊，許喬安，平時不聲不響的，現在連公關危機都能解決了。隻是，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店裏還有攝像頭啊？”
許喬安的回答是一記彈腦門兒：“我是訛他的，你聽不出來啊？不這樣他能改變態度善罷甘休嗎？傻瓜，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記者，他們的筆杆子厲害著呢。”
小果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隻是看他踩到糖果還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我有些生氣嘛。好吧，不跟你說了，我得上去跟粉絲分享了，說不定還能多做幾單生意。今天記你一功。”她不想聽訓話，隨口安撫許喬安，然後迅速開溜了。
看著她的背影，許喬安笑著搖了搖頭，本來想要避開，卻因為擔心她處理不好而匆匆趕回來，果然發現她的執拗差點兒幫倒忙。
可是想到兩人單獨談話時，李記者發亮的眼神，許喬安就有些頭疼，果然還是騙不過這種人精。
“不知道Mini集團的繼承人窩在這樣的小店裏到底要做什麽？是否是跟最近瘋傳的收購案有關呢？”
李記者臨走時的話讓他當場變了臉色。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沉默地送走了那個人，也不知道最後的專訪到底會是什麽樣子。
他抬頭看了看卡拉米爾外麵的天空，暴風雨似乎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