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崖蜂野蜜

雷寨籃球隊，缺人！

按照《全國和美鄉村籃球大賽（村BA）競賽規則》，每支參賽隊伍可報1名領隊，1名教練和不超過12名隊員。

雖然基層選拔賽期間可以適當放寬要求，不可能每個村都湊出這麽多人來，但每個隊怎麽也得有一兩個替補球員吧。

要不然激烈的比賽過程中難免出現球員受傷或被罰下場的情況，場上無法湊齊5個人時，就不能保證比賽正常進行了。

喻妍試著解釋：“我原本想把龍叔、潘叔的名字報上去，可他們都拒絕提供身份證號，說是不想再去拋頭露麵丟人現眼……”

“我阿爸真這麽說的？”

龍小川皺起眉頭來，做點事情怎麽就這麽難呢，親爹不支持也就算了，還一個勁使絆子……

他決定去找龍在田商量：“您看能不能這樣，光借你們的身份證去報上名，比賽的時候不一定真讓你們上場的，你不想去就在家待著等我們的好消息。”

龍在田正背起竹筐要去割蜜，推開他出門：“我說了，雷寨籃球隊以後交給你們，我們這些老人就不摻和了。你缺人就再去尋嘛……外麵還有很多人可以找。”

他似乎話裏有話，可龍小川沒聽出來，隻顧著抱怨：“哪有那麽容易，現在這年頭，最難的就是招人，招有用的人。”

“這世上有什麽事是容易的？你們不願意吃苦，隻想著吃巧糧食，回村這幾天什麽活都不幹，光知道在球場上玩，能有什麽出息？讓開路，我可沒你們那麽閑，我們得討生活。”

“也不是什麽都不幹，訓練還是很有必要的。”龍小川拽住他：“這樣吧，我們也去割蜜，大家回來了肯定要幫寨子裏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憑你們，得了吧，這種要命的活你們年輕人幹不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一直不學就永遠不會，雷寨的勇士哪個不是要過這一道坎。”

龍小川執拗，搶過竹筐背在身上。

在雷寨，隻有最勇敢、最有能力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全寨的首領，而判斷其是否符合條件，就包括上刀梯、下火海、割崖蜜等考驗。

上刀梯、下火海都有竅門，主要考驗勇氣；真正危險、甚至要命的是割崖蜜、采岩耳這些高空作業項目。

龍小川這一代的年輕人還沒有參與過割蜜活動，他便集合籃球隊的成員一起去山裏體驗和學習。

割蜜隊伍出發前，寨子裏留守的老幼婦孺都來了，熱熱鬧鬧地看龍在田主持祭山神儀式，又列隊相送，祈福這些勇士們能夠平安歸來。

今趟出門的有8人，龍在田、羅向東、孫勝利三位負責帶隊傳授經驗，龍小川、潘磊等五個年輕人主要是去山裏開開眼。

上山的路程格外辛苦，他們分工協作背著麻繩、藤梯、長刀、塑料桶、防蜂服還有藥箱和夥食，要攀爬跋涉一整天才能抵達采蜜的懸崖下麵。

雷鳴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高林密溝壑縱橫，有許多隱藏在植被下麵的地表溶洞，一旦失足掉進去就很難救援。

隻有經驗豐富的老山民才知道通往野蜂巢的路，大家穿著長衣長褲在林子裏穿行，身上紮滿了鬼蒺藜和蒼耳子，臉和脖子上都是被鋒利草葉劃破的血痕。

這些辛苦與在濃煙中爬上幾十米甚至上百米高的懸崖，吊在半空中割蜜時被蜂群圍攻的危險相比，都是小兒科。

走了大半天才抵達第一個目的地，能看見離地幾十米的山體凹陷處，掛著四五個金黃色的蜂巢，都是直徑接近兩米的大圓盤，從遠處乍一看很像是一個個玉米餅。

羅向東指揮年輕人在山崖下麵燃起火堆，往裏麵丟了些濕柴，立刻冒出滾滾濃煙熏向高處。

等蜂群遇到濃煙之後變得遲鈍，龍在田穿戴好紗網麵罩的防護服，在腰間拴緊麻繩、長刀和塑料桶，準備攀爬藤梯。

他把兒子叫到了身邊：“祖上的規矩，上天梯之前先留遺言……”

“呸呸呸，別瞎說，你要是沒信心，我上！”

“你在底下好好看著吧，要學的東西多著呢。我心裏有數，這趟有山神爺保佑著出不了事。我就是想說啊，你們籃球隊的水平可不怎麽頂事，想打贏雨村還差得遠呢，不行你就去把你小叔找回來吧，有他在還湊合。”

“小叔不是音訊全無嗎？去哪能找到他？”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龍在田開始向上攀爬，頭也不回。

抵達蜂巢旁邊後，他先點燃艾草，用濃煙麻痹蜂群，再拿藤蔓枝葉輕柔地驅趕蜂群。

枝葉所到之處，那幾千上萬隻土蜂就像海浪一樣躁動，一起煽動翅膀發出巨大的嗡鳴聲，讓人頭皮發麻。

龍小川在下麵關切地喊了一聲：“小心啊。”

一小部分蜂群受到了驚擾，轟的一下朝下麵撲來。

“大屁股”嚇得臉色驟變，哎呀一聲抱頭鼠竄，其他人也都想跑，被孫勝利小聲嗬止：“別慌，拉好繩子和梯子！”

前輩們隻是往火堆裏添了兩把鮮樹葉，就讓濃煙阻隔了土蜂的攻擊。

上麵的龍在田也受到影響，他身上爬滿了土蜂，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如同穿了厚毛衣，還好他經驗老到，沒有撲打或者掙紮。

土蜂鬧騰了一會兒，在煙熏的作用下又逐漸恢複平靜，這時他才抽出一米多長的腰刀切割蜂巢。

那些玉米餅似的金色大圓盤裏隻有花粉和蜂蛹，割掉之後任其掉落下來，自有羅向東等人去收拾，他隻負責尋找到蜂巢上半部分儲存的蜂蜜。

大塊帶蜜的蜂蠟被他收到塑料桶裏，用繩子緩緩送下來，幾十斤重的塑料桶要靠他雙手慢慢往下放，整個過程身體掛在藤梯上，全靠雙腿和腰腹力量支撐。

龍在田割了大約兩桶蜜就停手了，留下三分之一的蜜給這群土蜂們休養生息，待到下半年還能再割一次。

要是留的蜜太少，蜂群鬧饑荒就會遷徙，反而得不償失。

天色已經漸暗，他下來休息，今天趕路花了半天時間，驚擾蜂群又耽擱了好一會兒，最後隻割了一個蜂巢，取了兩桶蜜。

他們當夜就住在山裏，砍幾棵芭蕉樹搭臨時窩棚就當時庇護所，圍著火堆啃幹糧充饑。

龍在田給年輕人們算賬，今天一共收了兩桶約40斤帶蜂蠟的野蜜，收拾幹淨後一桶能賣一千來塊錢，再加上蜂蛹等附屬產品，大概能賺到2500元。

“咱們這一趟能割回去200斤蜜，算算差不多能掙到一萬五千多塊錢。隻要勤快點，肯吃苦，大山餓不著我們的。”

老輩人都點頭，深以為然、

可龍小川憤憤不平：“不是，這麽多年你們就是這麽做買賣的嗎？你們知道正宗野蜜在網上能賣多少錢嗎？你們虧大啦！”